“你聽我說完……咱們上回不是見麵嗎?好死不死,那晚我妹夫老王被殺了……”
“我不是讓你對警察說,那晚你去帽店打發時間了嗎?”
“我說了,但那帽店老板靠不住。”
“你自己看著辦吧,你把咱倆的事兒抖出來,我也不介意。”
“那你丈夫那兒……”
“你又提他?”女人眉毛一揚,輕蔑地笑道,“你長點兒腦子吧……警察要的是不在場證據,哪有閑功夫管我們這點破事兒。這是隱私,警察就有權力追究別人隱私?”
久留島仍然無法釋懷,但一時間也想不出轍,隻得無奈地道:“聽天由命吧……咱們去酒店吧?”
“也好,快些完事兒,我今天最好早些回去。”
女人瞧上去比久留島還性急些,仿佛與前夫苟且是理所應當的。跟她一比,支支吾吾的久留島反倒更像宵小之輩了。
8點,陶展文終於把寶媛盼回來了。女孩剛進屋,便興奮地說道:“今天玩得真開心。”
陶展文本來想用微笑迎接女孩,卻發現麵部的肌肉不聽使喚了。女孩仿佛瞧不見陶展文那奇怪的表情,自顧自開心地說道:“這趟旅行受了陶叔叔這麼多照顧,我真是無以為報……我回香港後給羽容挑幾塊中國產的布料吧?小小心意……”
女孩那無憂無慮的舉止讓陶展文將滿腔的問題化作了沉默,5分鍾前,那些在腦海中反複排練過數次的台詞,此時此刻卻重逾千斤。
——最近裁縫學得怎麼樣了?考考你,伊斯坦酒店的服務生製服,你能複製一件出來嗎?不難吧?那布料隨處都可以買到……你可真了不得,竟喬裝成教會人員混進奧林匹亞物產打探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趟還真讓你得知了冒牌林東策的行程。於是,你前腳離開公司,後腳便搭上了3點半發車的“第二富士”。
——當聽聞冒牌林東策,也就是王同平的死因時,你一定大吃一驚了吧?聽說死者並未喝下毒茶時,你又是否暗暗慶幸呢?
陶展文決定將這些話爛在心中。此時此刻,女孩那洋溢著幸福光芒的雙瞳訴說著放下一切的覺悟。
女孩的親大哥,林家的頂梁柱,他的將來承載著一個家庭的夢想。哪怕是棄學從商,他仍舊是林家母女物質與精神上的支柱。就是這樣一根頂梁柱,竟轟然倒塌,還是被他人惡意推倒的……禍不單行,不久後,母親也帶著對兒子的思念離世了。而女孩還年輕,還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如今肩負著頂梁柱之責的她,必須要走出過去的陰影,開辟屬於自己的人生……不過無需忠告,女孩都明白……從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就問她一句話,就一句——陶展文起身,問道:“令堂……去年可來過日本?”
“中式打扮的優雅老婦人”之謎,也到了該解答的時候了。
女孩的雀躍之情驟然冷卻,她神情複雜地注視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良久,才淡淡地回答道:“是的,母親來過。”
疑問解開了,陶展文坐下,歎道:“果然,果然……”
寶媛卻仿佛這通問答並不存在一般,半開玩笑似地埋怨道:“什麼野營中心嘛,我看改名叫‘競走中心’算了。三浦哥好像永遠走不累似的,要知道,我昨兒可是逛了一整天的岡山了。我受不住了,陶叔叔,我先回房歇息了。”
“早些歇息吧,這兩天養足精神,才有體力坐船。”
“嗯,陶叔叔晚安。”
女孩一隻腳剛邁出客廳,陶展文開口了:“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謀殺王同平的真凶已經歸案,你大哥是清白的。聽小島說,真凶是一家叫奧林匹亞物產的公司的董事,名叫庫本。好死不死的,這王同平的別名也叫林東策,這才把案件搞複雜了。別擔心,僅僅是同名同姓而已,王同平以林東策的名字訂了房間後遇害了,和你哥哥毫不相幹。”
女孩回頭,陶展文竟沒有勇氣與她對視。她的眼神堅毅,且如烈日一般耀眼。
希望你今後也能以這樣的眼神目視前方——這句就要脫口而出的激勵,到底是堵在了陶展文喉嚨裏。
腳步聲漸遠,女孩散發出的幽香卻仍在客廳中飄蕩。
陶展文清了清嗓子,輕哼起“西廂記”中的名段:“蘭麝香仍在,環佩聲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