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乃陳舜臣大師於推理處女作《枯草之根》獲得“江戶川亂步獎”的第二年,即昭和三十七年執筆完成。本作以主人翁陶展文為中心,為讀者講述了一個精彩紛呈、懸念迭起、蘊藏著時代厚重感的推理故事。
陳舜臣大師的寫作風格正如本作主人翁陶展文一般悠然瀟灑、海納百川,筆下的人物性格與故事結構皆不拘一格,作者本人的高遠心境與深厚閱曆由此可見一斑。
本作主人翁陶展文憑借其迥異的個性,在我國推理文學曆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在陳大師的處女作中初次登場,便深受讀者歡迎。去年,在《周刊文春》刊物舉辦的“東西懸疑文學TOP100”中,《枯草之根》位列第50名,另一冊佳作《炎中畫》(1941)位列第72名。曆時二十餘載,陶展文的人氣依舊長盛不衰,正是因為其獨樹一幟的人物性格。
初次邂逅陳大師的作品時,鄙人正醉心於鬆本清張大師的作品。在那段時間裏(昭和三十年至四十年),鄙人的涉獵範圍甚廣,時常同時拜讀多位大師的作品。因此,每次提起陳大師的作品,鄙人的腦海中總會響起鬆本大師在《黑色手帖》中談及“推理的魅力”時做出的一段評論。
現今的推理小說有一大通病,即“重推理,輕動機”。為了掩蓋這一缺陷,作者通常會在故事末尾生硬地安插一個似通非通的動機,此類文章難上台麵。
動機象征著人性。是做罪犯,還是做普通人,僅在一念之差。迄今為止,小說中出現的動機無一例外地牽扯到個人利益,如金錢、愛欲,千篇一律的動機讓人審美疲勞。在下拙見,動機若能加上社會性色彩,是否更有益於故事深度的拓展呢?
以清張為界,之前的本格派推理文學偏重於推理過程,最終淪為情節空洞、孤芳自賞之作。自鬆本大師首創“心理詭計”概念以來,其後的作家都遵循“身邊事”“一般人”等原則,將推理文學從“鬼屋”解放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在對社會派推理潮流的推動上,鬆本大師居功至偉。無論是昭和三十六年以水俁病為題材榮獲第14屆“日本偵探作家俱樂部大獎(今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的水上勉的傑作《海之牙》(1935),還是於昭和三十五年榮獲第44屆“直木獎”的黑岩重吾的傳世經典《背德的女子》,都是社會派推理界的巔峰之作。
在這個推理全盛時代,陳舜臣大師仍然穩紮穩打地進行著創作,在文學界中留下了屬於自己的印記。
然而,陳大師的推理作品卻並不完全屬於社會派推理。他的作品包羅萬象,遠非“流派”二字可概括。若強行歸類,他的作品可以並入社會派色彩濃厚的人生派,也可稱其為人性派。
從本作主人翁陶展文的推理手法中就能看出,陳大師不屑於在案情中安插俗套的暗示與誤導,讀者隻需將視角轉向人性,也就是犯罪動機,便可輕易觸及真相。推理作品在講述動機的同時,也在剖析凶手那不為人知的心理曆程——到底是何等的內心煎熬,才會讓他做出害人性命這樣反社會的舉動?通過這種剖析,犯罪的本質、凶手的本質、作案手法的獨特性、作案動機乃至作案必然性,就都無所遁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