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拿起酒盞想要一飲而盡,一隻飛鳥忽然驚起,自仇士良頭上飛過。一片鳥羽,落入仇士良的盞中。這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鳥羽弄汙了酒,換一杯便是了。但那羽毛落入酒盞,忽的升起一縷清煙。
仇士良一生中經曆的生死無數,見鳥羽升起清煙,心裏便已經有數。他連忙將酒盞拋出去,酒盞落地,杯中酒灑了出來。酒水落在青石板上,隻聽輕微的“嘶嘶”聲傳來,連青石板都被酒的毒性所腐蝕。
仇士良大驚,拍案而起:“酒中有毒!”
他話言未落,那本來捧著酒盞的宮女反手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劍,一劍向著仇士良的心口刺去。
宮人們齊聲驚呼,卻都怔在當場。侍衛們離得遠了,想要救也已不及。
眼見那短劍就要到了仇士良的心口,忽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條紅絲帶。紅絲帶纏繞住宮女的手腕,那宮女便再也動不得了。
宮女的手腕被絲帶纏住,她卻仍然不願放棄刺殺仇士良的計劃。劍交左手,又是一劍向著仇士良刺去。
與此同時,另一條紅絲帶也飛了過來,纏住宮女的左手。兩條絲帶輕輕一扯,宮女便被扯得倒飛出去。
此時侍衛們皆已趕到,刀劍紛紛出鞘,架在宮女的頸間。那宮女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殺得了仇士良,臉上卻並無懼意。
她轉頭望向持著絲帶的冰兒,尖聲笑道:“難道真是這豎閹命不該絕嗎?”
冰兒默然不語,在宮中日久,她自然也知道仇士良絕算不得好人。可是紫衣局的職責就是保護後宮的安全,明明有人刺殺仇士良,她又怎能坐視不理。
危機一去,仇士良冷笑道:“賤婢,是誰指使你來殺我?”
那宮女冷笑道:“沒人指使我。我是八年前被你所殺的鄭注之女,今日前來,隻是為了報全家之仇。”
仇士良微驚,脊背上冒出冷汗。八年前被他所殺的大臣不下百人,鄭注正是甘露之變的主要策劃者,甘露之變失敗後,全家都被淩遲處死。
宮女的笑聲更加淒厲:“既然我已經不能殺你,活著也沒用了。爹!娘!女兒來找你們了!”
宮女說完,口中鮮血泉湧而出,她竟當場咬舌自盡了。
仇士良怔怔地站在宮女的屍體前,不知為何,八年前的往事,竟一幕幕地再現。那些大臣死時血淋淋的麵容,乃至於殘缺不全的屍體,竟是曆曆在目。
他絕不是一個敬鬼神的人,更不是會因為殺了人而覺得良心不安的。這些年來,殺過的人數也數不清了,被厲鬼追命的錯覺還是第一次出現。
他不由地後退一步,下意識地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卻聽安王李溶笑道:“仇大將軍,你可安好?”
他忙道:“小臣有些不適,先回府了。”
李溶淡然一笑:“請便。”
他目送著仇士良的背影消失於次第的宮宇間,垂頭看看鄭女的屍體,心裏不由暗歎:終究還是沒有殺死他!
一想到破壞自己計劃的人,便不由地怒從心頭起。望向那名紫衣女子,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仍然怔怔地站著,手中的紅綢早已不知去向。
是紫衣局的侍女,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身手。
他向著冰兒走過去,冰兒有些怯怯地抬起頭。她是識得安王的,因這三代的皇帝皆是親兄弟,而安王則是當今皇上的幼弟,朝中宮內便不免猜測,將來安王隻怕也是要繼承大統的。因而雖然不曾有立皇太弟的敕命,宮裏的人卻都把安王當皇太弟一樣的奉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