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身(2)
九、枝葉糾纏,其葉蔓蔓,便有了她的名字——葉蔓。
金烏西墜,眨眼又到傍晚,影早就離開,葉蔓卻坐在床上發了大半個下午的呆。
屋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是來喊葉蔓用晚膳的婢女。
直到這時葉蔓才發覺自己竟浪費了整整一個下午,重新換了身幹淨的衣衫,葉蔓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這些日子以來,葉蔓都與巫啟以及他那弟子一同用膳,巫啟雖是南疆國的巫蠱王大祭司,吃穿用度卻算得上節儉,三個人一同用膳也隻備了三菜一湯,兩葷一素,皆是薑國隨處都能吃到的家常菜。
巫啟向來吃得少,與其說他是在吃飯,倒不如講他是在嚐味,至於那少年更是隻吃飯不吃菜,也就葉蔓吃菜吃得稍微多點。
今夜巫啟雖不在,桌上依舊擺了三菜一湯,皆是葉蔓喜歡吃的,她卻盯著油膩膩的醬肘子和烤雞發呆。
接連吃掉兩碗飯的少年終於發現了葉蔓的異常之處,他咬著筷子含糊不清地問道:“你不吃菜?”
葉蔓搖了搖頭,“沒胃口。”
“哦。”少年低低應了聲,又低頭扒了幾口飯,再抬頭,葉蔓仍在發呆。
一連偷著瞥了好幾眼,葉蔓才悠悠開口,“你可吃過麵?”
少年搖頭,葉蔓卻笑彎了眼,露出一排細細的小白牙,“我教你下麵可好?”
南疆雖無君子遠庖廚之說,巫啟卻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那少年又是他一手養大的,自小耳濡目染的他對這方麵自也有些忌諱,他卻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葉蔓廚藝不精,做出來的東西算不上好吃,好在她做事細心,搓出來的麵又細又均勻,不但入味還十分有勁道有嚼勁,最後燙了些青菜,又煎了兩個金黃的蛋臥在白花花的麵條上,瞧著倒有幾分誘人。
葉蔓找出個空碗,往裏邊分了一半的麵和一個蛋,送到少年手上,“我們中原人過生辰那日有吃長壽麵的習俗。”
少年盯著手裏的麵,直言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葉蔓也不解釋,隻笑笑,便開始低頭吃麵。
她生在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生長最繁盛的時期,枝葉糾纏其葉蔓蔓,便有了她的名字——葉蔓。
麵湯不鹹不淡,味道算不上好,卻也勉強能入口,少年幾口就吃了個底朝天,愣愣望著小口吃麵的葉蔓。
葉蔓隻吃幾筷子就沒了胃口,抬頭朝少年一笑,“你可還吃得下?”
少年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葉蔓卻已卷起一筷子麵湊到少年嘴邊,少年下意識張了張嘴,將那一筷子麵卷進口裏,直到咽下那一筷子麵,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臉瞬間紅得可以滴血。
葉蔓柔柔一笑,一臉無害,“還要我喂你嗎?”稍作停頓,“這是我第一次下麵,不想浪費。”
少年不自然地接過葉蔓手中的碗筷,葉蔓兩手托腮,像是不經意間說出這樣的話,“若能天天這樣該多好。”
少年正在喝湯,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話,險些被嗆到,低低垂著腦袋,臉紅得越發厲害。
葉蔓仍兩手托腮望著少年,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少年說,“若不是注定要困在這裏,或許我能帶你去看煙霧朦朧的薑國江南景,波瀾壯闊的楚國海域。”
少年像是陷入了沉思,久久不曾說話,半晌以後,他終於想到自己該說什麼了,葉蔓卻毫無征兆地端起他手上的碗起身離開。
屋外有長風揚起她潑墨般的發,她的背影纖細而孤寂,像是風雨裏飄搖的木槿,他慌忙伸出手,卻怎麼也抓不住那抹被黑暗所包裹住的豔紅。
緊握在手心的竹筷落了地,“啪”地一聲脆響,久久回蕩。
夜風從半掩著的窗外飄來,拂過臉頰,略帶些涼意。
葉蔓手中仍捧著那碗涼透了的長壽麵,也不知阿姐此時會不會想自己,若不是身在桃花殺,過了今日,她們大概就能婚配許人家了罷。
燭光在某一瞬間跳動得格外明顯,葉蔓被那明滅的燭光擾亂了心緒,側目望去,裹著黑鬥篷的影正拿鉤子挑燭心,火焰在他一下又一下的勾挑下不斷閃動。
葉蔓有些莫名,“你怎還在這兒?”
影不回話,仍兀自挑著燭心,葉蔓放下涼透了的麵碗,徑直走到他身側,笑意盈盈,“咦,你在裝深沉勾引我?”
影被嗆了一下,終於把視線從燭心上挪開,涼涼瞥了她一眼,“你想得可真多。”
葉蔓麵上笑意不減,“我問你話,你又不答。除卻瞎想,我還該怎麼想?”
影又斜葉蔓一眼,卻見葉蔓又皺起眉頭,開始抱怨,“你都沒回去,也不知有沒有人煮長壽麵給阿姐吃。”
沉默半晌,影終於開口,“這些事那邊自有人安排。”
葉蔓半信半疑,眉頭卻不自覺舒展開,她還想在這事上繼續糾纏,影卻直接截斷了她的話頭,從衣袖裏掏出個古樸的銀鐲,“今日你及笄,本該贈發簪。”葉蔓如今的境地,莫說發簪這等尖銳之物,即便是梳篦都不給戴。
葉蔓卻像見鬼似的瞪大了眼,顫顫巍巍指著影,“你你你……”
影一把將手鐲套在葉蔓手腕上,冷哼一聲,“少見多怪。”
葉蔓十分反常地沒去反駁,右手摩挲著銀鐲子上的花紋,眼神寸寸冷卻,“我從不過生辰。”準確來說,是從七年前開始,她便不再過生辰,在葉家上下五百多號人的忌日裏慶生,隻會讓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有著一瞬間的沉默,影才道:“它不僅僅是個手鐲。”三根手指同時搭在銀鐲上三個凸起處,同時使力按下去,手鐲內猛地發出一道聲響,一根足有拇指長的尖刺赫然彈了出來,在燭光的照射下,隱隱泛著寒光。
葉蔓眼中露出驚豔之色,愛不釋手地摸著那根尖刺,由衷地感歎,“這真是個好東西!”
葉蔓不再抗拒,大大方方收下這份賀禮,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當初說的條件是什麼?”她清楚地記得,他替她照顧阿姐是有條件的,至於那條件究竟是什麼,他至今都未開出來。
燈罩裏的燭光突然“噗”地一聲滅了,黑夜裏傳來影辨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好好活下來。”
葉蔓心髒猛地一縮,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了很久,才道:“你說什麼?”
影深吸了一口氣,連聲音都比先前高了幾分,一字一頓,“我的條件隻有一個,好、好、活、著!”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靜到葉蔓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音。
很久很久以後,葉蔓突然問起,“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影的回應依舊是那句,“是你想太多。”
葉蔓的聲音卻帶著笑意,“你莫不是害臊了?”
同樣的意思,影卻能讓三次回答都不帶重複,“你腦子裏整日都在想些什麼東西?”
葉蔓不依不饒,“你是如何喜歡上我的呢?是一見傾心還是日久生情?”
影壓根不想搭理葉蔓,她依舊興致勃勃地自言自語,“喜歡我,就早說嘛,可我連你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萬一生得歪瓜裂棗,又或者是臉上有麻子又該如何是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話音剛落,她便覺一隻大手包裹住了自己的手,那隻手很粗糙,虎口及手指處都布著厚繭,不用細想便知這定然是雙常舞刀弄槍的手,摸著實算不上舒服。
她的手被那大手握著抬高,抬到一定的高度時,那大手卻突而轉移了路線,由包裹著她的手變成握住她的手腕,牽引著她的手在自己麵部遊走。
她莫名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攥住了,緊張到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她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略帶顫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你的鼻梁定然很挺,眉毛很濃,睫毛竟比我的還長,還有,你的唇可真薄,定然是個薄情至極的人。”
“唔,我全看到了,你大抵不會是個醜八怪,卻依舊配不上我的花容月貌呢。”葉蔓勉強笑了笑,下一刻就猛地把手抽回。
打火石相互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聒噪,足足刮了十下,打火石才擦出零星的火花,火苗遇燈繩猛地躥高,暈染一室昏黃。
影的臉仍藏在漆黑的鬥篷裏,葉蔓垂頭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她才仰起了頭,粲然一笑,“無論你出自真心抑或別有目的,我都該感謝你。起碼那一瞬間,我相信了除卻阿姐還有人會在意我。”
葉蔓沒有透視的能力,無法看穿影的心,麵上的笑意逐漸被斂去,她又露出一副不正經的表情,“還站在這裏作甚,再待久些,我會誤會你真喜歡上了我。”
影的臉完全掩埋在黑色鬥篷帽裏,不曾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他立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最終還是隱入白牆,消失在夜色裏。
“還真說走就走。”葉蔓的聲音散落在空蕩的房間裏,無端顯得落寂。
從手短腿短的小豆丁長成風姿綽約的少女隻需七年的時間。
七年的時間有多長,夠不夠用來喜歡上一個人?
對葉蔓來說遠遠不夠,風月情愛是鴆毒,她向來惜命,不敢冒這個險。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她大抵是喜歡過白衣勝雪的林惜的,可後來呢,他無故消失了,她甚至都已忘了他的模樣……她在鮮血灌溉中成長,除卻活著,她什麼都不要!
十、風月情愛是鴆毒,醉生夢死歸塵土
半夢半醒間被誰擁入了懷裏,勉強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巫啟那張似醉非醉的臉,他身上沾著熏得人頭腦發暈的酒氣,一遍又一遍貼在葉蔓耳畔念著洛笙的名字。
今日是葉蔓的生辰亦是葉家上下五百口人的忌日,其中正包括那風華絕代的洛笙。
葉蔓在那一聲又一聲的低喚中清醒,她勾著巫啟的脖頸,右手已然摸到手鐲上的凸起處,隻要按下去把那尖刺插入他的脖頸,就能結束他的性命!
就趁現在!
她目光一冽,就要施力按下去!
近了,近了,冰冷的銀鐲甚至就要碰到他溫熱的脖頸。
“啪!”
燈罩裏的燭火炸出一朵細小的火花,那聲音本十分微弱,在這寂靜的夜晚裏卻被無限放大。
葉蔓微微抬起的手猛地一顫,冰涼的銀鐲就這般不期然撞上巫啟的脖頸。
冰涼的硬物讓他瞬間想到了那些泛著寒光的殺人利器,他的眼神在黑夜中格外銳利,緊緊抓住葉蔓戴著銀鐲的左手,貼在她耳畔質問,“這個銀鐲哪兒來的?”呼吸是熱的,聲音是冷的,呼呼灌入葉蔓耳朵裏,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毛發都在一瞬間立了起來,比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還要可怕,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近乎讓她說不出話。
她僵著身子不答,又被巫啟一把壓在床上,她甚至都懶得去反擊去掙紮,狠狠任憑巫啟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這銀鐲是哪兒來的?”巫啟聲音依舊冰涼,眼睛裏像是結著千年不化的寒冰。
葉蔓眼眶憋得通紅,死憋著不說話,隻睜著一雙霧氣彌漫的大眼睛,死死瞪著巫啟。
像是終於失去了耐心,巫啟甚至都懶得再逼問,一雙青筋隆結的手狠狠掐住葉蔓的脖頸,她的脖頸是那樣的細,他隻要稍稍用些力,就能把它掐得扭曲變形……就像阿笙死去的時候一樣……
阿笙……
阿笙!
他卻驀然瞪大了眼,連呼吸都變得粗重,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洛笙的乳名,“阿笙……阿笙……”
他掐著葉蔓脖子的手有所鬆動,葉蔓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重新湧入鼻腔的新鮮空氣嗆得她開始劇烈咳嗽,她不停地咳,咳得麵色緋紅,眼淚水不斷往外冒,即便如此,她還是用嘶啞的聲音說著怨毒的話語,“當年那個阿笙也是這般被你掐死的罷!哈哈哈!來呀!你掐死我呀!你幹脆就這樣把我掐死,讓我絕你一世念想!哈哈哈哈……”
“不是……不是……”巫啟的手赫然鬆開,他不斷搖頭,像個做了壞事的孩子,“我沒有殺阿笙!我沒有殺阿笙!是她!是她!都是她!是她刻意激怒我!故意死在我手上!”
葉蔓就這般靜靜躺在床上,無悲無喜地望著他,像極了八年前,洛笙被巫啟掐住脖子時的模樣,“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我心中有你?真可悲,你這個倚靠妄想而苟延殘喘的瘋子!”
巫啟的精神在這一瞬間崩潰,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連聲音都在顫抖,“你是阿笙!你來找我了!”
“我不是。”葉蔓嘴角掛著森然的笑意,“你可信?”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阿笙!”巫啟像是瘋了一般將葉蔓擁入懷裏,“你就是我的阿笙,我知道,你來找我了,是不是?”
“我還真不是。”葉蔓一把將巫啟推開,嘴角綻開一抹近乎殘忍的笑,“我連你是誰都不曾知曉,又豈會是你心心念念的阿笙?”
“不!你就是!”巫啟歇斯底裏地叫喊著,“八年前你刻意裝死,為得就是日日夜夜不斷地折磨我,現在你回來了,為何還要折磨我?其實你還活著,隻是忘了從前的事,可對?”
“你可還記得我們是怎樣遇到的?那時候冰雪消融,正值初春,你穿著一條秋香綠的襦裙,遙遙站在畫舫裏,像是一彎初春的嫩柳,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你,你卻一個不慎落入水裏……”
“水……對!水!”他眼神變得炙熱,一把將葉蔓從床上撈起,抱著她一路衝出寢宮,直奔屋後的靜水湖而去。
巫啟速度快如閃電,即便是抱著葉蔓也都像一陣風似得刮過。
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上躍下一道修長的人影,他駐足立在原地觀看了近十息,一個身體僵硬的女子自黑暗中走出,聲音一如她的動作般僵硬,“主人你又拋棄我。”
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少年,自葉蔓端著碗離開,他便守在了門外。
少年不願搭理那女子,兩掌輕扣三聲,就有三個同樣身體僵硬的屍蠱從地底鑽出,團團圍住那女子。
少年則足尖一點,徑直趕往靜水湖的方向。
冰冷的湖水漫過肩頸,葉蔓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像失去溫度的冰冷石頭。
“不對!不對!你與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這樣!”巫啟負手立於一葉扁舟之上,“你該說,公子救我!而不是拚命地拍著水喊救命!”
葉蔓又嗆了一大口水,肺裏所剩的空氣已然不多,冒著再嗆一口水的危險,她嘶聲大喊,“公子救我!”
“不對!還是不對!”巫啟拿船槳拍打著在水中不斷沉浮著的葉蔓,“阿笙從不會這麼大聲的說話,聲音要柔!”
從天而降的船槳砸得葉蔓頭暈眼花,她卻像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了它,任憑巫啟怎樣甩動著船槳都不撒手。
躲在黑暗中觀看一切的少年緊緊握住了拳,葉蔓卻在下一刻因體力不支而緩緩滑落,一點一點沉入湖底。
少年再也無法站在那裏看下去,他對月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不過須臾便有個麵色鐵青的屍蠱抱著已然昏迷的葉蔓浮出湖麵。
巫啟這才發覺那少年一直站在身後,他正欲出聲怒斥,少年卻搶先了一步,“徒兒別無他意,隻希望師父莫要活在過去。”
……
葉蔓隻覺得很冷,冷到牙齒都在打顫。
抱住她的人又將她捂得緊了些,似乎還有個聲音在她耳旁輕輕念,“你說外麵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種桑茶的阿公告訴我,楚國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有連綿到天際的蔚藍海域,有徹夜不熄燈的熱鬧聖女節,有姿態婀娜的華服麗人……還有薑國,若不是被強行留在了這兒,你如今該是到了薑國罷,阿公說,煙雨裏的薑國美得好似一副畫,用任何語言都形容不出它的輕靈娟秀,你說在那樣的煙雨裏撐著一柄油紙傘慢慢地走,該是如何地愜意……”
葉蔓早就醒來,卻一直沒睜開眼睛,四周徒然變得十分溫暖,像是有人端來了火盆。
少年不知與進來的人說了些什麼話,便將葉蔓放在了柔軟的床上。
似有人在替她脫衣服,她能確定,不是那少年,那人動作輕柔,手指纖細,大概是個婢女。
她就這樣閉著眼睛躺在那裏被人換了身幹燥的衣服,身上又被壓下一床厚厚的棉被,久違的溫暖終於再度回到她身上。
離端午還剩五天,葉蔓昏昏沉沉地想。
葉蔓病了,一刻不停地在咳嗽,巫啟摸著她發燙的額頭不禁皺起了眉。
黑漆漆的藥一口又一口地灌入葉蔓口中,她兩條好看的眉近乎要擰成了麻花,“你不喝藥怎能好?”巫啟邊吹著瓷勺裏的藥,邊小聲念叨,“你不吃藥又怎會好,乖乖喝了這碗藥,我就給你吃蜜棗。”
葉蔓一臉虛弱地冷笑,“我不是阿笙,我從不吃蜜棗。”
巫啟眼神暗了下來,聲音裏帶著脅迫的意味,“張嘴喝!”
葉蔓死倔著不肯張嘴,巫啟神色更冷,直接砸了瓷勺,捧著碗往葉蔓嘴裏灌。
“咳咳咳咳!”葉蔓被嗆到,又開始劇烈咳嗽,猛地一掙紮,打翻了巫啟捧在手裏的藥碗。
“啪!”葉蔓左頰瞬間腫得老高,巫啟再度掐著她的脖子,聲音陰沉,“賤人!”
葉蔓臉漲得通紅,眼睛一眨不眨瞪著巫啟,聲音無比嘶啞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你殺了我呀!”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她尖細的下巴被巫啟狠狠攥住,“我不會殺你,我會讓你好好活著!”
“哈哈哈哈~”葉蔓狀若癲狂地仰天大笑。
巫啟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憤然拂袖而去。
“四日……還剩四日。”葉蔓輕輕念著,再度陷入沉睡。
葉蔓不僅僅是拒絕喝藥,連一日三餐都給斷了,她本就染了風寒,又顆粒未進,已然憔悴得不成樣子。
夜裏有人推開了她臥房的門,夜風混著薔薇的馨香一同卷了進來。
一聲無奈的歎息傳入葉蔓耳中,“我下了雞蛋麵,你要不要吃一口?”
葉蔓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少年那張清秀俊彥的臉。
瞧見葉蔓有所遲疑,他又補充了句,“師父不在,沒有人知道我偷偷給你煮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