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蔓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努力支撐著自己倚靠在床頭,少年見了連忙上去扶一把,又往葉蔓腰下塞了個枕頭,替她掖了掖被子蓋住肩膀,這才打開他放置在桌上的食盒。
一股引得葉蔓直咽唾沫的香味徐徐飄來,少年先用瓷勺喂著葉蔓喝了好幾口湯,待葉蔓腸胃稍稍適應了,他才將麵攪碎了裝在瓷勺裏沾著湯一同喂給葉蔓吃。
隻吃兩口,葉蔓就止不住地開始流淚。
少年慌了,連端麵的手都有些不穩,他想掏出手絹來替葉蔓擦拭,掏了半天才發覺自己沒有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的習慣,想用自己的袖口去擦拭,又想起自己在膳房裏沾了一身的油煙,沉默許久,才放柔了聲音道:“你別哭。”
葉蔓不作答,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吃著麵,半碗下腹她便不再張嘴吃,少年擱下麵碗,又端來一杯清口的熱茶。
平日裏用完膳葉蔓都有以熱茶漱口的習慣,他是特意備著的。
端走那盞被葉蔓漱過口的熱茶,少年又不知該作甚麼,呆呆站立了半晌,才道:“你好好睡著,我先走。”
“別走!”葉蔓聲音幹澀,她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少年,“你能不能幫我?”
少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緘口不語。
葉蔓淒然道:“我隻想逃出去。”
少年垂著眼睫,依舊不說話。
“你過來。”葉蔓朝少年勾了勾手指頭,少年有一瞬間的猶豫,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再靠近些。”葉蔓的聲音再度傳來。
直至少年身體靠近床沿,葉蔓才猛地起身,一把勾住少年的脖子,少年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尚未緩過神,人已被葉蔓壓至身下,他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葉蔓已然拉下衣服,露出一截圓潤的香肩,她滿臉淒楚地望著少年的眼睛,“我隻想逃出去。”
少年撇過頭去,聲音在輕顫,“即便不這樣,我也會幫你。”
葉蔓喜極而泣,興奮到連衣服都忘了拉上去,“真的?”
雪白的香肩晃得他眼花,他竭力克製住不去看,半晌以後,才鄭重地點頭,“但不能在今日,三日以後罷,端午那日陽氣最重,正是師父一年中最難熬的時候。”
十一、我想看薑國朦朧的煙雨,楚國壯闊的海景
端午將近,巫啟一日更比一日難熬,到最後索性躲進了地下密室,外麵一切事都交給少年打理。
中原人在端午當日有吃粽子喝雄黃酒的習俗,葉蔓提前找少年要了糯米與雄黃,準備自己包粽子釀雄黃酒。
糯米與雄黃皆是陽氣重之物,特別是雄黃酒,本就有解毒、殺蟲之用,向來就是克製蛇蠍百蟲的妙物。
製雄黃酒需在烈日下曬,大部分人是從五月初一就開始曬,一直曬到五月初五,葉蔓沒有這麼多的時間,隻能曬個一兩日。
在此之前她從未試過用此物來對付煉蠱之人,曬雄黃酒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將雄黃酒灑出來些,沾了雄黃酒的手甫一碰到少年,他便如觸電般彈開,甚至葉蔓還隱隱聞到一股焦味。
葉蔓心中歡喜,麵上卻不動聲色裝作不知情,在端午來臨之際做好一切準備。
巫啟已然好幾日都不曾現身,再度出現是在端午前的那個夜,那時葉蔓已然做好萬全的準備,正躺在床上盯著結紮在床頂的那一大束帷幔。
冰涼的手指再度滑過葉蔓臉頰,巫啟聲音變得像屋外輕拂過石榴花的風一般溫柔,“幾日不見,你可有想我?”
葉蔓撇過臉去,沉默不語。
微微側過去的臉被人強行掰回,巫啟直直盯著她的眼睛,指腹在她臉頰上摩挲,“我對你可是朝思暮想,思之如狂呢。”
葉蔓索性閉上了眼,不去看他。
他冰涼的手指卻像蛇一般在她臉上四處遊走,每滑過一處都能引得她戰栗。
“你可還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你本該與我成親,最後卻嫁給了那姓葉的。你可知那一晚我有多難熬?像是整顆心都被丟在了油鍋裏煎。”
葉蔓又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巫啟貼在她耳畔輕聲細語,“那日你紅衣似火,卻突然跑來,讓我帶你私奔,就是這個時辰,月已上中天,我帶你跑出整整十裏路,葉家的追兵卻任將你帶了回去,你一直在哭,我卻被姓葉的打斷了手腳,像死狗一般趴在亂石上……”
葉蔓睫翼在不斷輕顫,巫啟又在附身在她臉頰上輕啄一口,“後來的事你大抵是不知道的罷!你隻知我偷走了你的孩子,將她扔到深林裏去喂狼,你隻知我後來殺了葉家上下五百多號人,你卻不知那姓葉的對我做了什麼!”
“嗬,你又何必知曉,你隻管恨我就好!”
葉蔓終於在這一瞬睜開了眼,她眼神和聲音一樣冷,“我竟不知有什麼比把人剛出生的孩子丟去深山喂狼更狠。”
“嗬嗬,是麼?”巫啟自嘲一笑,不做過多的解釋,“我就知你不會明白的。”聲音徒然拔高,像生了鏽的鈍刀子一般,喑啞聒噪地劃破黑夜的寧靜,“因為你背叛了我!愛上了那姓葉的!”
他的鼻息變重,整個人再度陷入一種極度癲狂的狀態,像是撫摸絕世珍品般地撫摸著她纖細的脖頸,八年前擰斷洛笙脖頸時的感覺仿佛被重現。
他的指腹在那凝脂般的頸子上摩挲,一下又一下,終究還是沒能掐上去。
天快亮了,此後一夜未語的巫啟終於再次說出一句話,“從前你總要纏著我陪你一同看日出。”說到此處,他嘴角一勾,露出個自嘲的笑,“嗬嗬,什麼都不一樣了。”
陽光一點一點鑽破雲層,散發出萬丈光芒,葉蔓眯眼望著那晨曦之光,陷入了沉思。
巫啟身體開始搖晃,過於強烈的陽氣讓他整個人都在冒冷汗,他甚至都沒多餘的時間與葉蔓做解釋,起身將葉蔓放置在柔軟的床上,身形一晃,整個人如颶風般消失在陽光下。
大抵是外頭的陽光起了作用。
葉蔓不知在床上呆坐了多久,耳畔終於傳來了少年的聲音,“快走!”
葉蔓抬眼望去,隻見那少年身上裹著件連帽的黑色鬥篷,隻露出尖尖的下頜,像極了影平日裏的裝扮。
葉蔓看了少年半晌,才不急不緩地開口,“你都安排好了?”
少年點頭,“今日端午,煉蠱之人喜陰,都躲到了稷山上避難,方才連師父都朝那方向去了。”
“唔。”葉蔓垂著眼簾,遮掩住眼中的情緒,“你再等等,我收拾收拾就走。”
少年隻得應道:“好。”
午時將近,懸掛在頭頂的日頭越來越毒辣,葉蔓一路磨磨蹭蹭,終於挪到了她初入南疆國時的那片樹林。
裹在黑鬥篷裏的少年很是難熬,葉蔓卻駐足在那片枯林中,低聲笑問少年,“你要不要與我一同離開?”
話音剛落,少年甚至都未想好該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枯林深處卻有另外一人替他做了回答,“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巫啟出現的那一瞬,葉蔓嘴角勾出了個不易察覺的笑。
下一刻她卻如見到大灰狼的小白兔般連忙躲到了少年身後,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少年雙手飛快結印掐訣,引出一排屍蠱橫在巫啟與他之間,咬牙對葉蔓道:“你先走!”
“嗬,走?”巫啟冷笑一聲,廣袖拂過,那枯木林裏的陣法就開始變動,不斷有猙獰的蛇蠍毒蟲爬出,將葉蔓團團圍住,阻去她的退路。
“你們倆倒是好得很!”巫啟氣得牙都在發顫。
少年聲音滿滿都是歉意,“師父,徒兒對不起你……”他語落咬破食指,虛空一劃,大地瞬間在劇烈晃動,葉蔓瞪大了眼看著大批麵色鐵青的死屍自地底鑽出,而他也因消耗太大而噴出大口鮮血。
巫啟目眥欲裂,捂著心口大罵,“你個混小子不要命了!竟敢動用禁術!”
少年溫潤一笑,嘴角仍在不斷滲血,“畢竟您是我師父,若不動用禁術,徒兒真沒把握讓她逃出去。”
葉蔓皺眉看著他不斷吐血的慘樣,生生忍住了自己想說的話。
“師父若不開啟陣法將她放出去,徒兒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少年冷不丁又說出這樣一句話。
少年究竟有幾斤幾兩,巫啟是再清楚不過的,他不禁有些猶豫,莫非真要與他弄個不死不休?
巫啟沉思的空檔,葉蔓赫然打開了她的行囊,裏麵沒有別的東西,皆是她用桃木削出來的羽箭,都用雄黃酒浸泡了整整兩日,拉弓上弦,一支羽箭破空而出。
罡風插著耳朵而過,巫啟險險躲過那一箭,耳尖尖上還是沾染了少許雄黃酒,一股灼燒感自耳尖向整個耳廓蔓延。
曬了陽光的雄黃酒果然毒辣,隻是沾了那麼一點,他便覺痛不欲生。
與此同時少年發出一聲呼喊聲,“住手!不要殺他!”
葉蔓此時聽不進任何人的話,她不斷拉弓上弦,桃木箭密如江南的蒙蒙細雨,一支接一支呼嘯而去,像是要把巫啟紮成篩子。
烈日下巫啟行動本就有所遲緩,再加之那猝不及防的一箭,他已然沒有多少餘力來逃避這些細密的箭。
他以為自己死期將近,少年卻臨時倒戈,操縱屍蠱替巫啟擋住那些致命的桃木箭。
“噗!噗!噗!”每擋一支箭,少年就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葉蔓終於不再拉箭,滿臉焦灼地大聲吼著,“你在幹什麼!”
她射箭的動作一停緩,被屍蠱護得好好的巫啟一個瞬身,移至葉蔓身前,他麵色陰沉地掐住葉蔓的脖子,咬牙切齒道:“賤人,我本說過會讓你好好活著!讓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製成養蠱的容器,日日夜夜被蠱蟲啃食著內髒,卻依舊不生不死地活著!可現在,我卻失去興趣,我要讓你現在就死!”
“不要!”麵無血色的少年赫然瞪大了眼,他看見巫啟高高抬起了手,就要拍在葉蔓天靈蓋上。
“噗嗤!”比巫啟動作更快的是被葉蔓握在手中的那一捆鋼針粗細的桃木箭,它們一分不差地被葉蔓推入了巫啟心髒。
心口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下一刻整個人都如同破布般被葉蔓一腳踹開,她聲音冰冷如寒冰碾玉,“葉家上上下下五百多口冤魂時時刻刻都想拉你下地獄!”
巫啟眼神空洞地癱倒在地上,彌留之際,他的眼神裏突然有了絲絲神采,“你……果真是阿笙?”
“不,我不是。”泛著幽藍光的繞指柔徒然出現在手中,手起刀落,巫啟脖子上又多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霎時噴湧而出。
“我知道了,你是她女兒!哈哈哈哈!當年我真不該心慈手軟,隻把你丟進深林裏。”
葉蔓冷聲糾正,“你記住了!那是我姐姐葉華,而我,是殺你之人葉蔓!”
巫啟久久不說話,卻止不住地放聲狂笑,邪肆的笑聲在枯木林間久久回蕩,葉蔓眼神一冷,手中繞指柔再度劃出個清冷的弧度,巫啟的人頭骨碌碌滾出老遠,一隻巴掌大的蠱蟲從他的斷頸處爬了出來,不過須臾,他斷頸處流出的血皆變變作指甲蓋大小的蠱蟲,密密麻麻爬了一地。
葉蔓滿臉震驚,攤坐在地上的少年終於發出了聲音,他氣息不穩,像是受了極重的傷,連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師父他算不得活人,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製成了人蠱,一直不生不死地活著,死對他而言,或許是種解脫。”
那一瞬間巫啟所說的話突然不斷在葉蔓腦海中回蕩,“後來的事你大抵是不知道的罷!你隻知我偷走了你的孩子,將她扔到深林裏去喂狼,你隻知我後來殺了葉家上下五百多號人,你卻不知那姓葉的對我做了什麼!”
葉蔓仿佛一瞬間就明白,她無力地垂下了捂住繞指柔的手,少頃又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有著懾人的光,“所以你在替他開脫?他因我父親而成了這般德性,便有殺我全家的理由?我因他而家破人亡,是不是該屠光你南疆子民來泄憤?”
少年嘴角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他並非是為巫啟開脫,也罷,那些話無需再說。
少年緘默不語,葉蔓反倒恢複平靜,她一把抓住那隻巴掌大小的蠱蟲,蹲在少年身邊,聲音裏帶著歉意,“除了你我誰都不欠,這隻蠱蟲定然不凡,就當我用來賠罪的禮。”
少年卻搖搖頭,不肯接收那不斷在葉蔓手中掙紮的蠱蟲,“師父在我身上種了子母蠱,他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他目光很平靜,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會消失,“你手中的便是母蠱,我體內還有一隻暗紅色的是子蠱,你把它們一起帶走,或許有一日能派上用處。”
葉蔓低垂著眉眼,抓住蠱蟲的右手在不停顫動,“我不知你和他的命相連……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信任你……”
少年彎了彎嘴角,眼神有些迷離,“你若知道殺了他,我會死,你是否還會照做?”
“會。”幾乎沒有一絲猶豫,葉蔓答得斬釘截鐵,“他若不死,我又因何而活?”沉默少頃,她聲音中帶著絲絲哽咽,“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是刺客?”
“唔。”少年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不那麼悲戚,“從你刻意接近我觀察屍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尋常的女子瞧見屍蠱又怎會不怕?”
葉蔓勉強一笑,“原來是這裏露出了破綻。”
許久以後葉蔓又再度開口打破沉寂,“你叫什麼名字?我不該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有一瞬間的失神,半晌,才道:“我本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問我的名字。”
葉蔓隻覺心口一揪,又陷入了沉思。
從前她隻當這少年是紅塵裏的過客,從她生命中一閃而過的人太多太多,她從未想過一一去記住他們的名字,而這個少年卻不一樣……
像是害怕自己再也沒有力氣說完那個兩個字,少年喘著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那句他在心中默念過無數次的話,“師父說我的父親是薑國人,母親是楚國人,於是就有了我名字,薑楚。”
葉蔓默了默,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嘴唇煽動許久,終於擠出一句話,“他倒是省事。”
“我本該是中原人,卻從未走出過南疆。”他像是陷入了回憶裏,“我也曾在夢中看過薑國朦朧的江南煙雨,楚國波瀾壯闊的海景。”
“那裏還有你,很美。”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他粉靨般碎開的身體,葉蔓想伸手去抓,那些風塵卻穿透她的指縫,紛紛揚揚飄散在風裏。
輕風揚起空蕩蕩的黑色鬥篷,打著轉在一地枯葉上旋轉,葉蔓僵直著身體撿起那件鬥篷,狠狠揉進懷中,她不該忘記,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叫薑楚的少年。
十二、我難過的是,從此再也還不清對他的虧欠
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酥麻感,直至此時葉蔓才想起,薑楚體內尚有一隻蠱蟲,她猛地抖開黑色長袍,卻見一隻小蟲勾在她衣襟上攀爬,那小蟲通體暗紅,隻有指甲蓋大小,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十分奇特的氣息,讓人看到它的第一眼,腦袋中就浮出兩個字,危險!
葉蔓尚未來得及抓住它,它竟一口咬破葉蔓胸前的衣衫,瞬間鑽入肉裏,幾乎是同一時間,被葉蔓捉在手中的母蠱也開始躁動,不斷摩擦著口器中鋸齒狀的獠牙,發出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葉蔓已然無暇去探測自己體內的狀況,在她目力所不能及的遠方,傳出巨大的動靜,山地震蕩、枯葉漫天,涼涼的腥風中混雜著嘶嘶聲響。
那股子腥臭算不上陌生,甚至可稱得上熟悉。
正是那紫晶巨蟒山神的氣息。
它似乎在趕往這個方向!
葉蔓忙跑入枯木林深處。
霧氣漸深,朦朧到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葉蔓在枯木林間越走越迷糊,這陣法中分明早就沒了生門。
濃霧中那“嘶嘶”的聲響越來越越近,手中的母蠱卻仍在不斷發出聲音,葉蔓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那母蠱引來了紫晶巨蟒!
那母蠱瞧著珍惜無比,葉蔓也舍不得將它殺了,更何況那子蠱尚在她身體裏,她不敢確定殺了母蠱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葉蔓猶自杵在迷霧中思索著,她手中母蠱卻越掙紮越厲害,竟有要掙破她的桎梏逃出去的趨勢!
葉蔓心急,從一隻手握住變作兩隻手一同狠狠握住,母蠱腿上的倒刺刺得葉蔓手心疼,不過須臾,便有絲絲殷紅的鮮血從她指縫中滲出。嗅到鮮血的氣息,那母蠱越發瘋狂,葉蔓兩手竟要抓不住!
也就在這時候,地麵突然猛地一顫!
原本還在枯木林外的山神竟然猛地衝進了枯木林!
兩顆猩紅的眼珠赫然在濃霧中升起,像是掛著兩盞明晃晃的大紅燈籠,葉蔓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十分幹脆地將那母蠱拋出去。
似有大風刮過,一同伴隨而來的是讓人作嘔的腐敗之氣,連濃霧都被那腥風吹散,眼前的畫麵逐漸變清晰,那一刹那,耀眼的陽光穿過乳白的霧氣,將紫晶巨蟒小山丘一般的身體完全呈現在葉蔓眼前,它低垂著的頭顱巨大,遍布著巴掌大小的鱗片,一對長劍般猙獰的毒牙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原來那陣腥風是它張大了嘴而造成的!
眼看母蠱就要落入紫晶巨蟒口中,葉蔓動作迅如閃電,掏出一壺雄黃酒往自己身上潑灑開,整個人猶如離弦箭之箭般衝過去,就要碰到那即將落入紫晶巨蟒口中的母蠱。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那母蠱徒然展開收展在背部的翅膀,急速調轉方向,一頭撞到葉蔓心口上!
變故來得太快!葉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覺心口一痛,她的動作也有所遲緩,愣在了原地的紫晶巨蟒忌憚葉蔓身上撲鼻的硫磺酒,也不敢貿然前進。
葉蔓痛得縮成了一團,此時此刻她心口裏已有三隻蠱蟲,她甚至都在懷疑,造成自己心口劇痛的原因是否就是三隻蠱蟲在打架爭奪她心髒的主權而造成的。
裂心裂肺的疼痛讓她顧忌不到紫晶巨蟒正虎視眈眈地立在她身前,隻能通過縮成一團來減緩心口的疼痛。
她與那紫晶巨蟒就這般僵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隱隱約傳來了聲響,有破風之聲擦過她耳廓,數十支袖箭破空而來,紮入紫晶巨蟒大紅燈籠一般的眼睛,透明的液體霎時噴湧而出,紫晶巨蟒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咆哮,眼見它巨大的蛇尾就要掃過來,葉蔓卻覺自己被人勾住了腰身,然後她已被一個裹著黑鬥篷的男子抱在枯木林間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