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而行(2 / 3)

阿雞講完了他的“三起三落”,點上一根極品雲煙,“嘿嘿嘿嘿”又笑了那麼四下。阿雞說:“我就是這麼有錢的。”

按照吃、喝、玩、樂這個邏輯次序,我和阿雞在吃喝之後開始換地方玩樂去了。阿雞走進洗頭房的時候稱得上氣宇軒昂。他冷漠的目光從鏡子裏反彈回來,在那些姑娘的身上挑三揀四。我跟在阿雞的身後,形象委瑣,馬臉癟腮,一身的寒酸氣,一句話,沒錢。我這種樣子是裝不出胖來的,臉打腫了也不行。阿雞在每個姑娘的臉上、胸前和屁股上看了看,坐躺到椅子上去,對一個姑娘說:“喂,你。”後來那個姑娘就過去了。阿雞輕聲和她說了幾句什麼,姑娘咬了下唇隻是笑,做羞怯狀。她的樣子在鏡子的深處差不多就是一個處女。阿雞後來便歪了嘴笑了,笑得又壞又帥,笑得又淫蕩又有錢。我傻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著阿雞站起身,半擁著姑娘走進另一間房。阿雞這小子不是東西,為了半晌貪歡,硬是把我這個四年的同窗好友晾到一邊去了。這時候走上來另一個姑娘,問我“怎麼弄”。我故作鎮靜,像阿雞那樣把雙手插進褲兜,那裏有我的錢包,我的錢。我不知道我那可憐的幾個錢在這裏能做什麼。我沒底。我說:“你們忙吧,我在這兒等我的朋友。”姑娘們真會說話,其中的一個說:“這成什麼了?這不成了他是皇上,你做太監了嘛?”你聽聽,我們的姑娘們對曆史掌故還是挺熟的。這時候另一個姑娘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搞嘛,搞一搞十年少嘛。”

我承認我陷入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老實說,我渴望像阿雞那樣,“搞一搞”,你要是有良心你一定記得我吃了一大盤子的“女兒樂”。我發現讓我吃“女兒樂”很可能是阿雞的一個陰謀,我都急成這樣了,又掏不出錢來,現在又不是贈詩作畫的時代了,你說我除了做太監我還能做什麼?“女兒樂”在我的身體內部縱情地呼喊:你花錢吧,你花錢吧!

可是我沒有錢。我隻能對自己說,忍忍吧兄弟,再堅持一會兒吧兄弟。

大約十來分鍾之後阿雞從那扇門後出來了。一副相當高興的樣子。我就弄不懂他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這也太倉促了。阿雞見到我之後有些吃驚,說:“你就一直幹等著?”我正了正麵容,十分岸然地說:“那當然,我怎麼能做那種事。”

阿雞點了點頭,不住地微笑。這小子笑得越來越壞了。這小子是一口很深的井,不知道裏麵有多少水。我就想早點離開這家夥,我不知道再這樣折騰下去我能否把持得住,把持不住而又沒有經濟基礎做保障,難免要丟人現眼。

所以我說:“阿雞,不早了,我該回了。”

阿雞回過頭,像雞那樣,每個小動作都有一個休止符,看上去一愣一楞的。阿雞說:“你瞧瞧你,剛剛開始嘛。”

我說:“老婆孩子等我呢。”

阿雞笑笑,半假半真地說:“你沒那麼重要,回去了你又能做什麼?”我想想也是,回去了我又能做什麼?阿雞說:“我們到‘重炮’去坐坐。”阿雞說走就走。在這些事情上阿雞稱得上雷厲風行。我們到了“重炮”我才發現,“重炮”是我們這個城市新近開張的一家迪廳,地處城郊結合部,來一趟也挺不容易的。阿雞坐下來之後點了啤酒,當然,也沒有忘記點姑娘,這一回阿雞做得比較明朗,他隨手招來了一位小姐,指著我對這位小姐說:“陪陪張老板。”阿雞信口開河,我不僅改姓了“張”,還成了“老板”。我注意到阿雞和他身邊的小姐已經親密異常了,都像數年不見今又重逢的老情人了。我身邊的小姐似乎已經看出來我不是老板,便十分客氣地說:“張老板做什麼生意?”我一下子就緊張了,連忙說:“小買賣,小本生意。”這話好像也是從電影裏學來的。小姐又看了我一眼,我惶恐極了,我就弄不懂我在風塵女子的麵前怎麼會這樣自卑。在我的眼裏她們一個個全是偉人。我就想離開她。沒想到阿雞離得比我還要快,他已經站起身擁著小姐往門外去了,連一句話也沒給我留下來。我身邊的小姐說:“張老板不常到我們這裏玩吧?”我忙說:“是的是的,我出差過來,第一次,真是第一次。”小姐聽完了我的話愣愣地望著我,後來竟笑了,笑得慢極了,一點一點地露出牙齒,一點一點流露出風情。小姐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腮,說:“大哥你這就沒意思了,一口的城南腔,還硬逼著自己說普通話,還硬說自己是出差,大哥你沒勁,一點也不拿小妹當自己人。”我腦裝裏轟地就一下,我羞愧難當,我就想把我的腦袋夾到褲襠裏去,我是多麼地無恥、卑鄙,我居然想欺騙這個世界,我居然拿小妹不當自己人。我就想摟住我的小妹,讓她好好和我睡上一覺,好好地淨化一下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