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李允(二)(2 / 2)

“球場四角我已備下四顆風珠,所以能保證雲浮遺羽懸浮空中。”藍澈笑道,“此刻球場清涼明亮,各位自可放心打球了。”

李允聽他將這些寶物當作尋常物事以供娛樂,不由心中暗歎藍府之奢華,卻隻得附和著眾人讚歎了幾句。說話間球童端來馬球分組的紅藍掣簽,伺候每個人抽了一支,待到李允之時,李甚斜眼望向球童道:“他不會打球,不用給他抽。”

“李七哥帶來的客人,怎麼會不打球?”藍澈在一旁不解問道。

李甚哼了一聲,並不答言。李允隻得強笑道:“我確實不會打球,各位不用管我。”

藍澈早已看出李甚對李允言語冷淡,也不知這叔侄間鬧了什麼不快,便不再多言。不多時,眾人已紛紛上馬,提了球杆進場打球,隻餘下李允一人坐在涼亭中。

球場上你攻我擋甚是熱鬧,李允在一旁卻看得乏味非常,心中暗暗擔心自己出來大半天耽誤了練功,祖父下朝後必定要責怪。偏偏李甚玩得正在興頭,丁點看不出告辭的意思,李允不由有些後悔答應了辛的要求,一切正是應了那句俗話:“煩惱隻為強出頭”。

心中焦躁間,李允忍不住從涼亭中走出,打算四處逛逛。正走到無遮無掩的太陽地裏,忽然耳中傳來一聲脆笑:“三表哥你們玩得好快活,我也要來!”

李允驀地轉頭,卻見一大簇開得正盛的繡球花後轉出一個少女來。那少女身穿一身亮紫色的綢質裙袍,行動處帶著清淺的悉悉娑娑的摩擦聲,然而她身上一下子便抓住李允視線的,卻是眼部所貼用紫金和紅金互嵌而成的金箔,那豔麗的金箔如同兩枚深秋的樹葉一般堪堪遮住了她的眉眼,隻露出亮如深潭的眼眸,靈動得讓金箔邊緣鑲嵌的珍珠垂鏈和水晶花飾都失去了光澤。

在這陽光曝曬的午後,嬌媚中帶著神秘風情的少女如同一隻五色斑斕的蝶,一下子驚醒了李允昏昏欲睡的神經。然而就在他反應過來見禮之前,方才還在球場上玩樂的眾人已下馬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麵的藍澈搶先介紹道:“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平城清越郡主了,大家趕快過來見禮!”

“什麼鼎鼎大名,三表哥說話最吹牛啦。”清越看了一眼李允,轉過頭,笑盈盈地對著眾人。

“表妹方才是說想打球嗎?”寒暄已畢,藍澈連忙招呼下人牽來一匹全身雪白的霍圖馬,配齊了全套軟緞鞍韉,殷勤笑道,“這匹馬可是專為表妹留的,早就聽說表妹馬球玩得好,待會兒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我那是蒼梧蠻荒之地的打法,大家不要笑話我就好。”口中雖然謙虛,清越的語氣卻是神采飛揚,一揚手便摘掉了眼部的珠翳,露出一張俏麗大方的鵝蛋臉來。她紮起寬大的袖口,抬足在馬鐙上一點,便姿勢輕捷地上了馬背,轉頭朝眾人笑道:“大家一起來吧。”

李允站在人後,卻也感覺得到清越秋水般的目光掃過自己身上,不由有些窘迫。眼見眾人紛紛拍馬而去,他反倒不好意思走開,隻得又折回涼亭之中,目光落在球場中那催馬揮杆的窈窕人影上。

馬球之術雖然通行雲荒,但各地的打法仍有小異,特別以清越郡主尊貴之身,更是注重姿勢優美、花樣翻新,與越京少年一味爭搶投門的勇勢截然不同。即使李允對馬球一知半解,也看得出清越揮杆、旋球、蹩身等動作一氣嗬成,恍如行雲流水一般,在一眾少年的身影間顯得尤其絢麗。

如果她是一隻來自北方蒼梧的雪顏鳥,那自己就是呆立在越京的一棵枯樹樁吧。想到這裏,李允不由有些自慚形穢地垂下了眼睛。

“你怎麼不去打球?”少女天籟般的聲音,忽然響在李允的耳側,讓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掩不住微微的慌張:“我,我不會打球。”隨後又尷尷尬尬地添上一句,“你怎麼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