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棄(二)(1 / 2)

“看這個樣子,倒像是水裏潛藏著惡靈。”清越不知何時站在李允身邊,驚奇地道,“可是它們好像被什麼力量鉗製住了,無法脫離湖水的束縛……”

話音未落,仿佛在諷刺清越的判斷一般,湖中心忽然升起了巨大的黑色水柱,如同一枚枚從泥土中鑽出又驀然綻放的毒蘑菇,將它們的軀體散成萬千毒液砸向黑夜中光芒瑩然的淩波台。與此同時,奔馬一般的浪花也不斷從曄臨湖的四麵八方向那圓形的祭台湧去,與淩空而出的水柱一起,直欲將那屹立在湖水中的淩波台砸成碎片。

“我們快走吧。”李允見清越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朝淩波台越走越近,連忙攔阻她。

“看看沒關係呀,傷不到我們。”清越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奇異的場景,興奮地道。

“不,是有人來了……”雖然周圍是湧動的水聲,李允還是憑借習武之人敏捷的耳力察覺到大隊人馬的到來。心中迅速判斷無法順利離開,李允隻得拉了清越伏在湖堤邊的灌木叢中,屏住呼吸聽那轆轆的車輪聲、切切的馬蹄聲在越演越烈的水聲中漸漸逼近。

“臣等恭迎陛下!”隨著一片整齊的朝拜聲,一路明燈從遠處的黑暗裏一直亮到了淩波台的邊緣,隱藏在暗影中的人群頃刻如同皮影戲一般登台亮相。在他們搖曳的身影簇擁中,一個背影挺拔的人緩步從燈光中走上了淩波台。

這個人,想必就是新登基的盛寧帝不棄了吧。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一睹聖顏,李允不由興奮地轉頭看了清越一眼,卻見她正朝自己調皮地眨了眨眼,不由咧嘴一笑。

伸手輕輕撥開麵前的草葉,李允和清越都專心地朝那屹立在淩波台上的人影望去。而守候在淩波台下的群臣,也以無比肅穆的目光注視著新帝的一舉一動。

此刻淩波台上的盛寧帝不棄完全置身於祭台白色的光芒中,而一直激蕩的浪花和水柱卻似乎覺察到宿敵的到來一般,越發肆虐,一陣陣水花濺上了堤岸,發出滋滋的燒灼之聲,也讓恭候在台下的群臣和侍衛恐懼地後退了數十步。

“很強大的惡靈啊。”四濺的水花聲中,清越低低地吐出這幾個字,不自覺地朝李允靠近了一些。

李允心中隻想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卻終不敢動,隻是暗暗下定決心一旦局勢失控,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護得她的周全。

然而就在這忐忑不安的時刻,一道璀璨的白光從淩波台上散開,將高台中心盛寧帝的身影渲染出一片神聖的光芒。無數從高空墜落的浪花一旦觸及這片光芒,就如同濺在荷葉上一般,紛紛跌落回湖中。然而它們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再度蓄勢從湖中躍起,以百倍於方才的氣勢再度朝飄搖的淩波台傾軋而下,狠狠地撞擊在盛寧帝身周的光圈上。雖然那範圍隻局限在淩波台一處,但那詭異的力量和場景卻讓目睹它的眾人神為之奪,仿佛經曆的正是天地間一場勢均力敵的神界戰爭。

激烈的撞擊持續了一盞茶光景,此消彼漲,漸漸地,盛寧帝身周的光芒越來越盛,而波浪卻越發輸了氣勢,一步步地退回到曄臨湖中去,隻偶爾挑釁一般地掀起幾個水柱。於是,盛寧帝慢慢抬起了右臂,全身的光芒便不斷向他的右手間凝聚,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仿佛他的手中托住了一枚最耀眼的星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呼吸。刹那之間,那顆星辰從他的右手中飛出,流星一般墜入了潛流暗湧的曄臨湖中,頃刻將原本晦暗的湖水染成了一片通亮。

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水流開始改變方向,齊向那星辰墜落的地點湧去。而操縱水流的黑氣,則仿佛被那星辰不斷吸去,漸漸從四周的湖水中淡去了。

“惡靈退了。”李允見麵前那些絲絲縷縷的暗流扭動掙紮,最終融化在清澈的湖水中,一切又恢複了白日裏曄臨湖的平靜澄淨,不由舒了一口氣,再度望向清越,卻發現她的視線仍然落在淩波台中的盛寧帝不棄身上。

感覺到李允的目光,清越轉過頭來,疑惑地盯著李允:“我似乎在哪裏見過新皇上……”

李允正要阻住她的話語,淩波台下已傳來一片景仰的山呼之聲:“皇上萬歲萬萬歲,皇上萬歲萬萬歲!……”親眼目睹了方才神魔交戰的一幕,滿心激動的群臣和侍衛已不知還能用別的什麼語言來表達對新帝的崇敬之情。

“惡靈已被皇天再度封印回湖底,朕以帝王之血承諾,越京堅不可摧,我天祈王朝堅不可摧!”新繼任的皇帝高高立在光彩奪目的淩波台上,如神祗一般躊躇滿誌。

原來方才對抗湖中惡靈的,就是空桑帝王曆代相傳的神戒“皇天”啊,怪不得神異如斯。李允心中暗暗讚歎了一聲,正尋思待會兒如何與清越全身而退,冷不防頭頂一亮,借以隱身的草葉被人撥開,一個聲音冷笑道:“大司命的預測果然不錯,今日正是因為有人驚擾了湖中惡靈,它們才會提前發難——你們,滾出來!”

李允心中暗暗叫苦,眼見這些人的打扮正是宮中禁衛,乃是軍隊中最尊貴的營部,自己是萬萬不能反抗的,隻得老老實實地從藏身之處走出,有意無意地把清越護在身後。

然而清越卻突然從他身後鑽出,手中托著個小小包袱朝那些禁衛道:“違反宵禁不就是罰一百金銖嗎,呶,給你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