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嗣澄(一)(2 / 2)

“李公子,我是平城郡主的鮫奴……”池塘中的人緩緩從水中探出半截身子,拂開濕漉漉遮住眉眼的瑩藍長發,露出一張並不年輕卻依然秀致的麵孔來。下一刻,仿佛耗盡了自己的力氣的一般,鮫人女子頹然用手臂撐在池塘邊緣的亂石上,努力抬起頭對驚愕的李允說道,“郡主她現有殺身之禍,求李公子去救救她……”

“你說什麼?”李允此刻已隱約認出眼前的鮫人正是清越從蒼梧帶來的奴仆,似乎是名叫潯的,然而他卻一時無法理解潯口中匪夷所思的話語。他彎腰將鮫人從水中拉出,心悸地看到那蒼白細致的皮膚上道道淋漓的血痕,將自家的水塘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顯然是潯通過水道遊來給自己報信時,被散布在水中用以防範鮫奴逃跑的鐵蒺藜所傷。

“今天天還沒亮,就有無數官兵包圍了我們住的地方,從大門口一路殺了進來……”潯喘了口氣,伏在岸上不住發抖,哽咽著說,“我嚇壞了,問郡主怎麼辦,她卻說逃不了了,就坐在屋子裏哪裏也不去。我哭著求她躲一躲,她就給了我這個,讓我拿來給你……”說著,潯從貼身衣服處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紙船來,盡管已被水浸得變了形,卻仍然可以看出正是李允第一次送給清越的那艘樓船。

一看到這殘破的紙船,李允的心便仿佛被一隻手揪了一下,疼得發顫:“那她……現在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郡主把我推到了水池中,指點給我你的方位……等我一口氣遊出老遠,回頭看時,才發現那邊已經著火了……”潯說到這裏,忍不住哭出聲來,“如今,隻能求李公子想想辦法,救救郡主了……”說著深深磕下頭去。

“我一定會救她!”李允如同發誓一般吐出這幾個字,再不多想,轉頭就朝前側院的馬廄奔去。

“允少爺,您不能出去……”養馬的家人見李允上來就牽馬,想起李況的禁令,連忙上來阻攔。

“我自會給爺爺解釋!”李允丟下一句話,自顧翻身上馬,朝大門口衝去。

“等等!”隨著一聲大喝,李允手中的韁繩竟硬生生被人拽住,坐騎再前進不了分毫,“李允,皇上命你在家囚禁五日,你竟是要抗旨麼?”

李允低下頭,發現攔住自己的正是堂兄李充,不禁苦苦一笑:“是爺爺命你來攔住我的吧。”

“你的本事,我如何攔得住?”李充哼了一聲,手中卻暗暗把韁繩握得更緊了些,“爺爺隻是讓我轉告你,蒼梧王一黨正是蓄謀篡位的叛逆,此刻你的一言一行危及的不僅是你自己,還有我們李家滿門!”

“多謝充哥提醒,我……我自有分寸,還請充哥放手。”李允深吸了一口氣,就算為了家族不能牽涉進去,他也無法坐在家中忍受那等待的焚心煎熬。

“你還是要去?”李充怒道,“你可知道領兵去捉拿蒼梧一黨的人是誰?正是爺爺!難道你要與爺爺,與皇上為敵?”

“不,我不會的,我隻是去看看,隻是去看看而已……”李允哀懇地朝李充道,“充哥,求你放手,不去親眼看看,我會瘋的!”

“你現在就已經瘋了!”李充怒極一抖馬韁繩,指著身後的人群道,“我已經安排了人守在門口,就算你武功高強,一時間也無法衝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果真要叛出這個家門麼?”

聽他這麼一說,李允此刻才發現,大門處果然聚集了許多家丁。麵對這些朝夕相處的人,李允知道自己無法狠下心殺出一條血路去。他低頭看著馬前的李充,忽而一笑:“其實爺爺應該知道,你們是攔不住我的。”說完,他雙足在馬鞍上輕輕一點,身形一錯,竟立時消失在了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