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李允笑了笑,頓住腳步。自從那日相見後,昔日的鮫人女奴便時不時地來探望一下他,幫他做點家務,讓隻身在外的李允心頭感動。
“我想請允少爺幫我一個忙。”辛悅低著眼,渾不似平時的爽直磊落,倒仿佛有些羞於啟齒。躊躇了半天,終於說,“我給你幫傭好嗎?”
“我吃住都在軍中,用不著丫鬟。”李允脫口答道,隱約詫異於辛悅忸怩的神態。
“可是……先生的舊傷又發作了,我很需要錢……”辛悅繼續低聲道,似乎這兩句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除了給士兵洗衣服,我沒有別的辦法賺錢。而且,我再也不想……”
“要多少錢,我給你。”李允驀地想起第一次在忻州看見辛悅時她身上廉價的脂粉香氣和淩亂的衣服,心頭有些後悔,慌忙說道。
“那就不必了。”辛悅抬起頭,見李允的神色越發窘迫,淡淡一笑,“對不起,讓允少爺為難了。”
李允見她到這個時候還不忘了道歉,更加過意不去,趕緊叫道:“你等等——”
話未說完,街上行人忽然紛紛向兩邊閃避,挾帶著兩人退到街邊,打斷了李允後麵的話。眼見一隊官員的車仗滾滾而來,氣勢甚是宏大,李允正猜測是何人來到忻州,那一心喊冤的瘋子齊緯又撥開眾人衝了上去,口中還是同樣的一套說辭:“大人,小人有冤情要訴!劉粼將軍死得冤枉,是慶陽侯兆晉為逃避罪責,有意陷害他的!大人一定要為劉將軍昭雪啊……”
“大膽!”一個家將模樣的人走上來,一腳把齊緯踹開:“你狗眼看清楚了,這就是慶陽侯的車仗,你活得不耐煩啦!”
“原來你就是慶陽侯……”齊緯乍聽此名,心智大亂,做勢就朝那大車撲去。車簾掀動之下,露出半張惱怒以極的臉,連聲罵道:“都是死人嗎,還不給我拿下!”
幾個侍衛立時衝上去,卻被齊緯不顧性命一陣抓咬,眾人大怒,一把把齊緯拖到街邊,棍棒拳腳紛紛而下。
“快去救人!”辛悅情急之下,拉住李允的衣袖,卻發現李允像生了根一般定在地上,紋絲不動。辛悅黯然地苦笑了一下,終於失望地放開了手。剛想獨自上前,李允卻驀地拽住了她,低聲道:“你得罪不起他,我來想辦法。”說著,分開眾人大步朝車仗走了過去。
走到兆晉車前,李允深施一禮:“侯爺,他不過是個瘋子,您大人大量,就不與他計較吧。”他心知這個慶陽侯乃是空桑紫之一族的貴族,其母更是當今盛寧帝不棄的乳母,一家人深獲不棄的寵信,根本得罪不起。
“你是誰?”兆晉不知道李允什麼來頭,疑惑地盯著他。
“下官李允,時任忻州振威校尉。”
“小小武官,做好份內之事足矣。”兆晉一聽李允官職,頓時哼了一聲,“退在一旁。”
“是。”李允低頭應了一聲,往側後方退開幾步,垂手肅立。耳聽齊緯的怒罵哀嚎越來越低,一種遙遠而熟悉的記憶如雨點一般當頭砸下,然而他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拳,一動不動。
“侯爺,這瘋子昏過去了!”一個侍衛高聲稟報。
“膽敢誣陷本侯,打死了再說!”兆晉惱怒地道。
沉悶的擊打聲再度響起,辛悅再也按捺不住,撥開人群就要衝上去,不料臂上一緊,已被人牢牢抓住。辛悅回頭,正看見劉平麵沉如水,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放開我!”辛悅輕蔑地盯著劉平,使勁掙了掙手臂,卻無法擺脫。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呆立在一旁的李允忽然躍起,出手如電奪下一個侍衛打向齊緯的棍子,將其他人的棍棒全都遠遠挑飛。
“反了,反了!”兆晉高聲叫道,“來人,連他一塊兒打!”
十餘個侍衛躍躍欲上,將李允圍在當中。然而李允手持木棍隨意一站,全身氣勁流動,每個侍衛都覺得如果李允一動,最先挨打的準是自己,不由氣先餒了,無人敢搶先上前。
“侯爺,求你饒他不死。”李允一字一句地道,手指緊緊地握住木棍,口氣卻依然恭順。
此刻一個家將彎下腰,對兆晉附耳說了幾句,兆晉不由嘿嘿冷笑出聲:“原來你就是在越京城忤逆皇上的那個李允,膽子果然不小。隻是上次你救了叛王的女兒,這次又要救叛王的奸細,本侯倒想問,你跟彥照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