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橋愣了一會,慢慢走到不棄身前,卻見他麵如死灰,連嘴唇也脫去了血色。飛橋大著膽子試了試不棄的鼻息,發現皇帝的呼吸極為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斷絕。
一個極為危險的念頭從飛橋心頭升起,他的目光移到皇帝前伸的左手上,白金托子藍寶石的戒指緊緊地箍住了蒼白的手指,仿佛源源不斷地抽空了不棄清瘦的軀體中所有血液。
那個念頭似乎吸取了飛橋眼中所見的情景,開始不斷地膨脹,最終牽帶得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用力摘下了不棄手上的“皇天”戒指。
帶著幾分惶恐幾分期許的心思,飛橋緩緩把顫抖著的左手中指套進了戒指之中。一瞬,兩瞬,沒有任何異樣。“皇天”沒有拒絕自己,自己也有權佩戴皇天作雲荒的主人!突如其來的強烈念頭讓飛橋一時無法自己,驀然親吻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放聲大笑。
於是,不棄動了動,醒了過來。
飛橋乍然撞見不棄望向自己那冷峭的目光,心中一寒,不假思索凝聚起自己的法力,右手一抬一枚光箭便迅疾狠絕地插入了不棄的胸口,鮮血頓時湧出。
不棄不敢相信一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重新抬起頭,目光忽然柔和起來,低低叫了一聲:“皇叔。”
飛橋知道這個荔蘿館是皇帝專辟的靜室,所有的侍衛宮人都被隔絕在三重門外,根本不會聽見這裏發生的動靜。他轉了轉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半蹲在不棄倒伏的身前,緩緩道:“不要怪皇叔奪你的權位,你逼死了嗣澄,逼反了彥照,讓天祈的社稷風雨飄搖,你早就不配當空桑人的皇帝了!從小,我見著你父親戴著這枚皇天呼風喚雨,心裏雖然羨慕,卻也知道命運既然垂青於你父子,我輩隻能徒呼奈何。然而此時社稷危如累卵,你寧肯重用兆晉、玄家父子,引得蒼梧軍節節進逼,卻仍然不肯親臨前線,以皇天之力奪匪首之命、服叛軍之心,我就知道這皇天於你隻是擺設裝飾而已,你根本不配佩戴它守衛我天祈的江山!你放心,我既然做了皇天的主人,就會充分發揮它的作用,剿滅叛逆,還我天祈一個平安的盛世!”說著,飛橋伸手對準了不棄的心口,打算再以一枚光箭結束這個失恃皇帝的性命。
然而就在此刻,飛橋忽然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分毫,仿佛有什麼力量拉扯著他脫離這副軀殼,讓他再不能以靈魂指揮身體的行動。就在他的靈魂徹底地漂浮而起,沉重的身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時,飛橋才發現,皇帝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就著自己傷口中湧出的血畫出了一個古怪的符號。
艱難地用手臂將自己撐起,不棄一手捂住胸前的傷,一手探向一旁飛橋的身體,捋下了那枚藍寶石戒指,重新戴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然後他喘息著曲起中指,讓戒指的藍光覆蓋上依然流血的傷口,終於漸漸止住了血。
眼前驀地一花,飛橋感覺自己漂浮的靈魂又被大力摜進了軀殼之中,他大睜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不棄,仿佛無聲地詢問著什麼不甘心的問題。
“知道高祖皇帝最忌憚的人是誰嗎?不是別人,正是你們這些流著他身上血液的皇族後裔!我朝初建之時,為免爭鬥,不得已分封九路諸侯王,才埋下了今日事端的禍根!然而高祖皇帝早已有了準備,三百年前就在魔君神後像前簽訂了契約,就算沒有這枚皇天戒指,天祈的帝王也能憑借身上的血控製你們這些皇族。還記得景德二十四年延陵王惠徵驟然謀反又驟然暴斃的事嗎,那正是我父皇以血契之力撚碎了他的靈魂!”不棄說到這裏,冷厲一笑,“至於皇叔你,朕早就受不了你那輕蔑的目光,若不是朕到今天才完全修成了血契,早就不會讓你在朕身後做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朕如果沒有猜錯,那些鳥靈,也是你放任它們飛進宮來的吧?甚至還是你把它們引到這荔蘿館來?無論憑哪一點,你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