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恭送母後。”不棄做了個撐起身子的動作,麵上神色似有些失望,這句話也說得甚是敷衍。太後也不理會,自扶了小宮女出去,單留下屋內的人跪了一地。
“清越,過來。”不棄抬起手朝清越招了招,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清越站起身,遲疑了一瞬,終究沒有拂逆皇帝的旨意,斜簽著身子在他身邊坐下。
“母後的話不用放在心上。”不棄的手輕輕撫過清越的手,雖然傷後體弱,眼中卻一片熠熠的光亮,“她覺得你的性格不適合,可是隻要朕覺得適合,就一定能讓你當上天祈的皇後。”
他這幾句話說得自信而自然,聽在清越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她猛地掙脫了皇帝的手,一翻身便跪在不棄身前,吃驚地道:“皇上怎麼會突然興起這樣的念頭?”
“其實不算突然了。”不棄微笑地看著她,臉上流動著從未出現過的溫柔表情,“朕一直以來對你的優容,你應該早有所覺吧。”
“皇上,可我們是堂兄妹啊,同是高祖皇帝的子孫,彼此怎能談及婚姻?”清越本能地抬出這最不可跨越的障礙,想要打消不棄荒謬的心思。雲荒的創造神和破壞神雖說是兄妹通婚,但畢竟是遠古的傳說,在現實中,皇族內部不能通婚,曆代帝王的皇後也必須是出身於白之一族的女子,才能保持血統的純正。
“難道你顧忌的是這個?”不棄也隱約看出清越毫無歡喜之態,更多是本能的抗拒,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便是一黯,神情立時冷厲下來。他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捂住胸口便下床站了起來。
“皇上保重!”旁邊侍立的宮人魂飛魄散,連忙奔過來跪了一片,深怕皇帝盛怒之中加重自己的傷勢。
“都滾開!”不棄聲色俱厲地喝了一聲,一把扯住清越的衣袖,冷笑道,“如果這是你唯一的理由,朕這就讓你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清越踉蹌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皇上,你的傷……”
“閉嘴!”不棄惡狠狠地加快了腳步,讓清越不得不小跑著才跟上他的速度。
這一行的目的地,居然是神廟背後的白塔。這座白塔明顯是模仿伽藍城中的通天白塔而建,隻是規模小了許多,平時從不見有人進出。不棄推開塔門的時候明顯有些吃力,清越忍不住想要幫他,卻被不棄一把推開。這個驕傲的帝王,從不允許自己在他人麵前顯出一點弱勢。
白塔的第一層是空的,從外麵看根本猜測不出裏麵的寬敞。空蕩蕩的大廳內一物不存,隻有白色的牆壁晃得人眼前發花。不棄繞到塔側的樓梯處,喘了口氣開始登梯。
清越跟在他後麵,眼見他爬得艱難,卻按捺住沒有扶他一把。她知道自己借故推辭他的求婚,對這個孤僻自大的皇帝來說是極為羞恥的事情,可是她也有她的原則,在這一點上連虛與委蛇也做不到。自幼被聲名賢達的父王耳濡目染,清越知道自己信仰的是氣節和正直,所以,就算懼怕也要堅持下去。
每上一層,塔內的麵積便減小一些。第二第三層仍是空曠,好不容易爬到第四層,不棄終於停下了腳步。
清越舉目四望,這一層塔內四壁都是上好的淬金梨花木雕刻的隔架,有半壁隔架的每一格中都放著一個玉色的瓷瓶,統共有一兩百個。那些瓷瓶細頸圓肚,瓶蓋上都雕刻著一隻俯伏的神獸狷,正是皇家的標誌。
“這個是你的。”不棄微微喘著氣,放棄了繼續往上爬的打算,伸手取下了一個瓷瓶,“彥照的在五樓,嗣澄的在六樓。”
“這是什麼?”清越接過瓷瓶,入手甚輕,不知裏麵裝了什麼。她迎著窗口的光線轉了轉瓷瓶,便看見瓶身上雕刻了一行小字——“蒼梧郡王係第十代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