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徐澗城(三)(1 / 2)

s\b4t�“怪不得那麼多忻州大臣會聯名上書李允倒賣軍糧,原來錢都花在那鮫奴身上去了。”簾幕後的盛寧帝輕輕冷笑,低低的聲音隻有近在身邊的人才可聽清。

“皇上,我不想聽猜測,我隻想聽事實。”一直沉默不語的清越忽然開口,微不可聞地將皇帝的冷笑噎了回去。

“好,我們聽聽下麵的事實。”盛寧帝冷哼一聲,胸有成竹地看著方秦退下,從隊列中走出一個濃眉大眼,模樣憨厚的軍士來。

“小人俞大壯,參見皇帝陛下!”那軍士這句話顯然是刻意演練過,和他後麵帶著地道西荒口音的聲音頗不一樣。

西荒方言與越京官話頗多區別,那軍士絮絮的話音讓簾幕後的不棄和清越聽得很是費力。清越正猜測他說的是什麼,那軍士卻學徐澗城驀地一把拉開衣領,露出胸口心髒處一處駭人的傷疤,顯見當時有什麼利刃將他胸膛對穿而過。清越隔著簾幕也看得心頭一凜,那軍士後麵幾句話便聽得清清楚楚:“……這一槍,便是李允刺的!他隻想殺了我,好早點逃回忻州去!可憐我冒死求援,卻遇上這樣冷血無情的官長,一顆心都被寒透!那一槍刺得狠啊,前心紮進後心穿出,若非我命大,早已死在李允的手中!……”

西荒的方言腔調古怪,如同彎彎繞繞的山路,讓人看不見盡頭,便不知要走到何時方可停歇。清越怔怔地坐著,木然地聽簾幕外一句句言之鑿鑿的證詞,所有的矛頭都尖銳地指向那個曾被她愛若希望的人。唇槍舌劍,將那個原本高奉在心靈深處的希望戳刺得千瘡百孔,清越隻覺心裏一陣陣地發緊,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可那些潮水般湧來的證詞不肯放過她,一波波地拍打在她心上,一層層地將她淹沒。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讓她驀地感覺到自己四肢的冰冷。

“別難過。”不棄溫柔的臉出現在她麵前,“情感往往會迷住一個人的心竅,讓你看不清對方的真麵目。”

清越別過頭,咬著下唇不說話,眼中卻已蒙了一層薄薄的淚。

“朕的話你可以不信,可是那神狷你也親自試驗過了,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說謊的人。”不棄鍥而不舍地解釋著,“朕特地尋訪了這麼多證人,就是為了讓你看到一個真實的李允。可惜沒有找到他相好的那個鮫人,否則……”

“皇上,請不要再說了。”清越轉過頭,大睜著眼睛凝視著皇帝。她的唇此刻也是蒼白的,連自己也不能覺察地顫抖著,“我現在才知道,我和他相識的日子是短了些。隻是這些話,我一定要親口問過他才甘心。”

“固執的女人啊。”不棄照例給出這句評價,卻分明看到清越眼中的堅定在她的淚水中一寸寸融解,懷疑和嫉妒如同雪層下的種子,已漸漸複蘇抽芽。對這樣的結果,雖然不是不棄想要達到的最佳效果,卻也應該滿意了。

徐澗城等一幹人已經退出去了,神狷石像也被侍衛們抬走。此刻空寂的殿堂內,隻有不斷搖曳的簾幕,映出年輕的帝王清俊柔和的側影。

無力地彎下腰,用雙手撐住自己的額頭,忍了許久,清越的淚水最終還是漫出了眼眶。自從幾乎被祖父拉入死地,又一個人被拋棄在這陌生潮濕的越京,清越對親情已生出了懷疑和怨恨,心中隻剩下記憶中李允那溫暖的手、羞澀的笑、堅定的誓言可以作為生命的依靠。可是,她對那依靠又究竟了解多少呢,她擁有的隻是他短短一兩個月中的愛戀和溫柔,她何時涉足過他的過去,他的未來,甚至他音訊全無的現在呢?原來,她一直戀慕的正直、溫柔和勇敢,都是小女孩兒用一廂情願的美夢編織的假象,它們在真實麵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一雙堅定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頭,將她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清越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棄微涼而柔軟的唇已覆蓋在她的眼睛上,啄去了她眼角的淚珠,然後一路向下,最終攫住了她微張的嘴唇。

全身的血似乎都湧到了臉上,清越張開眼睛,入目的是不棄閉合的雙眼,顫動的眼睫宣示著耽溺的柔情,讓她一時有些恍惚。然而下一刻,一陣嚶嚶的哭泣在殿堂內低低響起,如同一把錘子敲醒了她的頭腦。她猛地掙紮起來,想要逃脫不棄的懷抱,不棄卻加大了力道,將她禁錮在雙臂中不容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