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沮喪得心煩意亂之際,一片光華驀地從頭頂傳來,仿佛擴散進水中的血跡,透過每一滴湖水將那種無以倫比的召喚撒遍了整個曄臨湖。下一刻,李允感受到遠處似乎有某種力量開始回應那種召喚,他想也不想地循著那個力量傳來的方向飛馳而去,不知道正是不棄絕望中焚燒後土戒指才引發了皇天的回應,給他指明了方向。
前方的湖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玉石基座,深深地壓進湖底的岩石裏,穩穩當當地托著湖麵上宏偉的建築物。李允沿著基座走了一會,確定湖麵上的建築是皇家用以祭祀曄臨湖專用的淩波台,也就是他當年和清越夜遊曄臨湖,撞見剛登基的盛寧帝做法示威之處。記得那時清越還說過,建造淩波台的玉石叫做“流水玉”,在晚上可以發出美麗的光來。那時的情景,至今想來,竟已恍如隔世。
回應的力量是從玉石基座裏麵傳來的,而基座內部明顯地設置了強大的結界,在基座入口湖水相連的地方最為明顯,讓這片水域的四周沒有一點魚蝦活物,甚至連水草都不能生存一根。隻有覆蓋著白色細沙的骨骼般的岩石突兀地在湖底縱橫,讓淩波台如同世界盡頭孤零零的存在。
靈魂無形,可以穿越任何空間。李允下了一探結界的決心,便避開入口處強大的結界力量,從玉石微粒中的細小空隙鑽進了淩波台基座的內部。
也不知穿過了多少切割得四四方方的流水玉石,李允的麵前驟然開朗起來,原來基座的內部,是一個依然裸露著湖底細沙的充滿湖水的密室。密室正中的石榻上,躺著一個身穿白色法袍的青年男子,他右手放在身側的石榻上,左手卻從石榻上垂下,指尖直垂落在湖底的細沙中。湖水輕輕蕩漾,法袍上用金線繡的夔紋仿佛正在舞動,讓他死去一般的身軀顯出潛藏的生氣來。
想必他就是湛如口中的師兄曄臨了,那夔紋,想必也是他們九嶷巫門的標誌。李允靠近了一些,意外地發現曄臨皇子的麵容和在心硯樹中看到的自己的模樣十分相似,就仿佛沉睡在那裏的乃是自己的身體一般。可惜這個身體蒼白得幾乎透明,似乎全身的血都被放幹,讓並不知前情的李允也對他生前的遭遇生出恐懼之心。
帝王之血被鎮壓在淩波台底,那麼唯一能與它抗衡、讓天祈朝屹立三百多年而不倒的力量,就隻能是皇天戒指了。李允舉目四顧,果然發現在石榻下方的不遠處,一枚藍寶石戒指正靜靜地躺在沙地上,它發出的光芒堪堪籠罩住整個石榻。這種光芒帶著昔日高祖鴻勳的堅決意誌,遏製帝王之血從曄臨的身上複生,同時讓兩種力量互相抵消達到平衡,讓每天在曄臨湖上乘舟來來往往的越京人無法想到,雲荒大陸上最強大的兩種力量就埋藏在他們腳下。
終於發現了皇天戒指讓李允大是欣喜,他來到皇天之前,想要將這枚戒指戴上曄臨的左手中指,湛如說過,這樣做就能讓兩種力量合二為一,讓帝王之血重新在雲荒大陸上流動。
然而,他伸出的手隻是從皇天戒指上一穿而過。因為他現在隻是魂魄,根本無法觸摸到任何有形的東西,哪怕是一粒細沙也不可能。可惜這一點,或許連湛如自己也沒有想到。
李允慢慢後退了一步,察覺著這間密室中強大的結界力量。當初高祖鴻勳布置下這一切,就是算到除了靈魂無人能穿越結界吧,或許他那時還能預料到,闖入這裏試圖解救曄臨的魂魄在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之時,會是多麼的惆悵憤恨。
原來,一切都在三百多年前高祖的掌控之中。李允隻覺所有努力都再無意義,又不知離開這裏自己還能去哪裏,還能做些什麼,便隻在石榻邊坐了下來。或許,他可以一直躲藏在這裏,任外麵的世界天翻地覆,再也不摻雜其中。而一旦離開這裏的結界,不棄恐怕很容易就能用血契之術將他抓回去效力,可他對於外麵的一切,已是極度的疲憊和寒心。
然而很快地,李允的視線再度被皇天吸引了。
雖然有結界阻隔,但為了讓皇天的力量透過水波鎮壓水中五百術士的怨魂,高祖鴻勳將密室結界最強之處打通,讓密室中的水得以與外界湖水結為一體。於是一旦湖中有波浪湧過,密室裏的水也會附和著蕩漾開去,攪帶著湖底的細沙騰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