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南淼禍(十)(2 / 2)

舍兔開口道:“月公子,舜公子手上有千機扇,即便落下來的地方不是草地,也不太可能會有危險。當時我們四處找了三天三夜,並無任何發現,或許舜公子自己離開了也未定。”

月公子怔怔的:“我尚在此,他為何離開?”一想到舜公子的為人,眼神裏染上一抹黯然:“除非,他有難言之隱,離我而去。可是,到底是什麼事,為何要瞞著我?”

憑舜公子的本事,即使被人帶走,不出三天也能自己回來,可是這都第四天了,還杳無音信,就連月公子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或許,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自己離開……

“說起來,我昏迷了三天?”

米車舀著一匙白粥,送入月公子口中,他邊吃邊說道。

舍兔低首道:“是。”

月公子一歎氣:“當時我們在懸崖遇到了南淼和黑銅堂兩麵人夾擊,舜公子和我不得已跳下山崖,隻是我萬萬沒想到,我還在,他卻失蹤了。”

舍兔說:“舜公子吉人天相,應當不會有大礙。可能他有什麼要緊事,暫時離開,日後哪天自己回來了也說不定。”

越勇敢做苦苦一笑:“什麼樣的要緊事,會連你們千機門的人都瞞著?”話一說出,又頓住,舍兔雖然是舜公子提拔的貼身丫鬟,卻還沒記入千機門名冊裏。

舍兔卻恍若未覺,說道:“舜公子與我有收留之恩,在我看來,他是能照顧好自己的人。”

月公子歎了口氣,吃完了粥,徑自披了一件厚實的白狐裘鬥篷,走向窗邊的書桌。他沒心思回水雲間,隻打發米車暫時去那兒打點東西。

冬天已經來了,這一日,窗外的寒風刮得格外緊,連心都揪起來似的。還未到傍晚,天際已一片陰沉沉,看不到多餘的光亮。這個時候,他在哪兒,冷不冷?

月公子坐在桌案前,看著上麵堆著的密密麻麻的密報,都是懸擬和玄衣他們送來的。舜公子不在了,那就由他來負責。

舍兔猶豫道:“月公子,其實這些可以讓管務長老處理的。”

“不,”月公子翻開一卷卷,認真地看著,“這些都是尋找舜公子的下落,我務必要親自過目。其他事情管務長老固然管理,但唯獨這件事,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比本公子更為仔細。”

他問清過了事情原委,到頭來,居然是一場誤會。

那晚他們前後遇到的南淼人是真的,但第二次遇到的黑銅堂人卻是假的,是自己人。原來那晚千機門接到舜公子、鐵栓等人放飛的血蜻蜓信號,率領救兵火急火燎趕來,結果半路遭到南淼人的正麵交鋒,末了還遇到黑銅堂餘孽的暗算,耽擱了點工夫,為了避免再有惡人來搗亂,他們隻好扒了黑銅堂死士的衣裳,假冒外人,跟著鐵栓和舍兔衝往懸崖。

卻不想,沒來得及解釋,天色也晚,誰不大看得清誰,未來得及解釋,他倆就跳崖了。

他當是什麼子醜寅卯,卻原來是烏龍鬧劇一場,也是這莫名其妙的一出,分散了他和舜公子。

月公子深深歎息,高山仰止,景行景止,你若盛開,清風自來,但為何,落到音訊全無的境地?為什麼,連我也要瞞著?

曾記得少年時一同在書院學習,大家統一穿著藍繡雲紋白衣,搖頭晃腦站在座位上背書。舜公子自小聰慧,一篇古詩讀不到十遍就會背誦,是以在別人苦苦死記的時候,他就偷偷折疊紙鶴。月公子表示不屑,舜公子卻一臉認真地說:“我叔叔認識一個高人,他會點石成金,讓紙做的鶴活過來。”他當時不過一笑置之,卻不想多年以後,自己也學習異術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許多靈異之事。

年少時味道最濃的,不是書院裏的桂花,而是慕容無影買來分享的糕點,月公子自己帶來的美酒。那時,他們三個,在桂樹下痛快暢飲,把酒臨風,且共從容。一聲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那個時候,連風都是香的,心是甜的。

憶往昔,而今恐獨醉空。

此餘歎,莫道瑾年佳言。

誰會曉得,從小時埋下的種子,日益發芽生長,從未斷息,那黑衣帶來的驚鴻一瞥,白茫茫一淪陷,你就成了我的全部。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伸上發髻,來回輕撫那和田玉月牙發簪,瑩潤光滑,宛若戀人潔白無瑕的臉龐。

願你此行順利,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