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公子握著一根湯匙,舀了一口,月公子忽然站起說:“我還做了其他膳食,現在估計都好了,給你拿來。”
舜公子還未說話,又一陣風似的拿了來,卻是幾盤清香撲鼻的飯菜,色澤飽滿,吊人食欲。舜公子激動道:“你親手做的?”這麼快就做好了。
月公子淡笑道:“你不在的時候,我也不讓下人伺候,就自己忙事務,完了自己做吃的,效率可夠?”
“夠,太夠了!”舜公子狂點頭,每一樣都嚐了一份,梅花鹿湯喝的最多,也最鮮美。他突然想起月公子幹的老行,這些菜不可能有毒,但多多少少也有藥的成分吧?
舜公子一扶額:“月,你老實交代,這些菜裏放了啥?”
月公子一挑眉:“你以為我下毒?”
舜公子憂心忡忡道:“我不懷疑你的為人,我擔心你的手藝。”
月公子哈哈一笑:“那我說壯陽,你信嗎?”
舜公子差點把梅花湯噴出來。
是藥三分毒,不能這麼玩火。
月公子仍是不怕死地穩穩端著梅花鹿湯,動作極其溫柔地喂給舜公子喝,心裏暖融融的,時而順手給他夾幾道菜。舜公子索性也不管了,就著月公子的手大快朵頤。
月公子低眸瞅著舜公子,眼中忽然填滿無奈之意:“良辰美景,故人歸來,而今佳人在懷,我也想做些‘要啊不要啊’之類的事,可惜,你才一回來,就對我不太熱情,不會在外又有新歡了吧。”他兀自傷感地歎了一口氣。
舜公子險些嗆住,連聲咳嗽,漲紅臉:“月,我沒有。”
月公子挑眉:“你怎麼不喝了?”
舜公子結巴道:“我真沒有。”
“唔,我信你,不過你怎麼不喝湯了?”月公子問。
我怕不小心噴出來。舜公子道:“你說的這麼肉麻,我怎麼喝得下去。”
月公子情不自禁地一笑:“想喝也沒了。”他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
一碗梅花鹿湯,清淨見底。
舜公子嘖舌,一抬起頭,不提防被兩片炙熱的唇吻住。心跳驀然加速,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黑亮星眸,輕柔之中,仿佛有一片星火被點燃。
兩人的呼吸猝然加重,睫毛輕眨,時光清淺,一抹柔光映照在臉上,歲月靜好。
無邊無盡陰冷的黑暗,木華衣衫不整,慌慌張張地跑著,時不時回頭擔憂地看看,仿佛在躲什麼洪水猛獸。逃了好幾裏路,她的身子實在吃不消,腿腳一軟,跪伏在地上。
木華低低地喘氣,又不敢放大聲音,生怕被其他人聽到。
自打那一日從趙國皇宮逃離,她帶著通行令去往了軍營,本打算冒充個高人來作軍師,慫恿這些趙國人去攻打別國,哪曉得奔行一路,在緊要關頭通行令卻突然不見了,摸摸袖口包裹都空空,好像老天有意捉弄,柳葉刀、幽禁飛針都沒了,那要命的通行令也不翼而飛,可不把她急壞了!
那些軍營裏的都是些粗漢子,半點腥都偷不得,這一回突然從天冒出個如花似玉的嬌娃,哪不把本性激發出來?這擅闖軍營是死罪,那丫頭又沒有特別的令牌,貿貿然出現在這,白白便宜了他們。那些兵卒們便毫不客氣地將木華私藏下來,肆意淩辱,不過幾天,木華就傷痕累累,遍體青紫。奈何軍營守衛森嚴,她能神出鬼沒地進來,卻無法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更何況她早被那些士兵們視為燙手山芋,一有動靜,就有好幾雙如狼似虎的眼睛盯著,插翅難逃。
這一晚,她瞅著士兵們都喝得爛醉如泥之際,含著一身侮辱,跑出了軍營。
黑漆漆的天空,猶如人內心無邊的恐懼與黑暗,沒有一絲星辰指引迷津,好像一不小心走岔,就會誤入歧途。木華進了一片黑森森的樹林,了無生機,幾片枯敗的葉子靜靜戰栗,唯有一隻寒鴉掠過,撲棱棱拍打著翅膀,發出粗糙的呀呀叫聲,夜風漸起,一陣比一陣緊,布鞋沾染泥土,跑動時帶動了細碎的沙石。
木華一向愛幹淨,但經過顛沛流離的她早已顧不及身上的塵土,一心一意隻想著逃離這個肮髒的世界。
這世上,對她有惡意的人太多了。
渺茫無期的道路,隻剩下她一人徘徊,獨自等黎明。可她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隻想著趁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了結此生,再讓風,雪,衝垮屍骨,深埋在地下,無人再能知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