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撿到秘籍,日夜修習陰損之道,性情大變,同齡的孩子不再找他玩耍,他也早已適應喜歡上了孤獨。直到有一天,他邊走路邊看書,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喊叫,他凝眉轉頭,看見是一臉清淡笑容的月,不悅問道:“你叫我幹嘛?”
背後一疼,忙扭頭看,卻是一塊小石子,周圍並無旁人,不知怎的居然砸到了他的身上。
月拍手笑道:“蟲,我練的這招聲東擊西可還厲害?”
他才不管月是怎麼做到的,不耐煩道:“我正忙著,沒空!”調頭就要走。
月在後麵喊道:“下次若再有人欺負你,你就用聲東擊西回懟過去,看他們還敢不敢!”
他腳步一頓,卻是走得更快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
血染的陣法畫就,一串佛鈴聲響,舜公子清冷的聲音在夜空中念出動人心神的咒語,如泉水激石,咒中帶著情誼。
登時山風凜冽,衣袂飄揚,簌簌寒冷席卷而來,蟞王隻覺身體逐漸輕飄飄的,無數金光朝自己奔來,如普度眾生般在他身上鍍了層金輝,隨後身子悠悠蕩蕩,被吸入了一個瓶內。
舜公子雙手舉著琉璃瓶,待蟞王被裝入其中,貼上符籙。
月公子拿著佛鈴,走到蟞王原先的位置,拾起那一個鬼鈴和一本秘籍,搖頭歎道:“邪道損人,到底還是害人害己。”
舜公子右掌一翻,騰出熾熱的火焰,揚眉示意。月公子挑了挑眼角,將秘籍丟了過去,書本立刻被火焰吞噬,連渣都不剩。那個鬼鈴,被月公子安放在一個匣子裏,在外頭係上佛鈴,以此鎮壓,萬無一失。
兩人收拾完,這才看向那禁錮住的木華,舜公子悠悠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催動那陣法,須臾,木華神誌在混沌中忽聞一聲熟悉的聲音,逐步醒了回來。
她隻覺四周一片朦朧,自己也渾然在夢中,渾渾噩噩的,不知該做什麼。月公子惋惜地說:“自殺連自己都不放過,死的透透的,脖子都勒斷了半根,下手還真夠狠。”
“醜、醜公子……?”木華下意識問。
“怎麼,這個時候肯認人了?”月公子抱胸挑眉道。
舜公子道:“木華,你可知錯?”
木華眉頭驟然大皺:“公子?!”
舜公子淡漠道:“木華,若你肯悔改,我還是會看在昔日情分上為你超度,助你入輪回,不然,你如今這樣子,怨氣濃重,進不了……”
木華冷冷道:“我變成這個樣子,不都是你親手造成的嗎?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執迷不悟,也不會想著攀上枝頭變鳳凰!如果你不是我的信仰,我也不會如此癡迷地追逐,以至於毫無保留地付出,淪落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可笑你不是一直都端莊自持的嗎?拋棄我也就罷了,我隻當你真是個沒有心情的人,可等我看明白了你對醜公子的眼神,才清楚,原來你喜歡的是……哼,衣香鬢影,得不到你的憐惜,他下‘相思’之毒害你如斯,你卻通通都忘了?公子,你還真好心,將勾魂索送給他來降服我,嗬,不是藉寇兵而齎盜糧麼?不過,也許你並不在意,是啊,我從來都沒有看透你,你的思想我是完全看不懂!”
舜公子厲聲道:“木華,有些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這其中有許多……”
木華打斷道:“夠了!公子,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了,奴婢在樹林裏自盡,從此與世人毫無瓜葛。我掂的清自己有幾斤幾兩,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若真看在我們主仆情分上,就將我的魂魄打散,再不要在這肮髒的世上逗留,隻當我從未來過。沒有我,你們過得不還是很好嗎?世人自私庸俗,怎會知曉我的存在?我,不過隻是一個可憐蟲罷了。”狂笑幾聲,突然沒了動靜,身軀逐漸化為透明,紅色看得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之中,連顏色也暗淡了不少。
舜公子眼前似乎一花,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巧笑倩兮的碧衣女子,捧著個匣子,在屋子裏開心地團團轉。一會兒諂媚而笑,一會兒故作委屈,一會兒撒嬌喚他公子……等等。
舜公子似乎回想起了當初千機門新建秋千的時候,自己跑上去玩兒,其他下屬爭先恐後又極為小心地輪流幫他推著,並頗引以為榮,出去時對誰都說我給公子推過秋千雲雲。那時節,他依舊如眾星捧月般,被一群有臉麵的下屬簇擁著,其他小輩自覺排除在外。有一回他蕩到最高處,無意間看到不遠處一個碧裙女子躲在一塊假山後,探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嬌俏的臉上滿是羨慕和敬仰的神色,如仰望神祇般看著他。
後來長老們讓他看看選出的丫鬟是否滿意,一對上那靈氣十足的眼睛,他就立刻認出了她,是當年那個躲在光芒背後,仍不忘羨慕地望著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