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吐蕃安定以來,國富民強,英傑輩出。今朕微服仿世,設鼓擂台,層層選拔後,終現二人,其一文勝諸子,明察秋毫,親賢遠小……”
等等,我將這話仔細一琢磨,親賢?
蒙麵君寬大高挺的後背近在眼前,這皇帝過啊真是看上他了啊,難怪褒獎我的時候還要捎帶著誇他,可為什麼會將我和他想成綁在一起的人呢?
“……才高八鬥,文采斐然;另一人武舉眾人,百派加身,力壯驚人,以一敵眾,其人剛正不阿,非正義之行而不為,飛豪傑義士而不叫。朕遇二人,如得甘露,文者俊秀,善玄學,儒雅淡泊,武者八尺,善使劍,英武偉岸。即詔令二人,為光祿大夫、梅郡都尉,封戶五百,享正四品官祿,加印賜之。望二卿盡其才,以治國安邦,定天下大局!”
一紙詔令念畢,我跪地接旨,起身後才發蒙麵君站得筆直,皇帝一如往常麵容溫和,唇角勾笑,我稍一想,這個朝代是還沒有實行跪拜禮嗎?
下了酒樓,我回身一望,通體暗紅的建築如同一個高大的巨人,伸著爪子,張開它龐大的身軀和血盆大口,好似下一秒就會將我撲倒在地,被它壓成灰燼……而它腳下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有幾人知曉,他們的天子一時興起,便用葬送四條無辜生命的代價,來穩固自己的王朝。
我換馬出城,特特繞了幾個巷子,將身後跟蹤的人甩開後,才在城牆根下馬,換掉了那人皮,才踱步回城中,猶豫半晌,還是將今日之事告訴了屠姑娘,她倒是表現的絲毫不驚訝。對我分析道:“先前他將你交予我時,便言道:‘此女為越兒侍妾,生得異常機敏,智非常人,且經脈皆通,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其內傷嚴重至極,卻又有藥吊命。’他命我毫升照看你,不得強逼,也不知是惜才,還是因什麼緣故……”
屠姑娘還是沒有將話說明白,別了她後,躺在屋內的我輾轉反側,看著月光也覺得比往日亮一些,可內心卻久不能平。最內層裏衣中還有一塊五彩石子,南宮烏蘇對屠姑娘說的那些話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塊石子,便是人人翻天撅地而求之不得的上古神石。
可它為何會出現在我的胎中?會不會神石出世也會引起一撥人因此牽連,受那返祖之痛呢?
我很努力地不將屠姑娘的話往深裏去想,可那句“且經脈皆通”還是在腦海徘徊,久久不能去。原來這段時間,我都誤會了南宮越,以為他是南宮烏蘇的同夥,以為我冬青被滅一定有他的一份,可現在看來,卻不明白了。
南宮越將我的經絡打通,他受人之托,頂著冒犯皇帝的危險,將我這樣一個冬青餘孽留在白霧苑,他叫我習武,養我六年,給我一個安定之所,難道這些,真的都是為了將我家滿門抄斬的陰謀嗎?
現在,我卻不敢信了……
定元二年的露水那日,皇上宣我等人前去皇宮封爵,我穿著一身鴉青直掇,外批海藍鶴敞,銀冠束發,按照屠姑娘教我的朝堂之理,一板一眼地走著冗雜流程,也隻是在前一日晚上,我才知曉,雖然大燕並不興跪拜之禮,但天子降旨,躬身接旨時,卻必須得將聖旨舉過頭頂後才可放下。
我猛然想到那天的蒙麵君,當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那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大燕的子民。
同我一起封爵的還有七人,在開宴之前,我餘光一直觀察者那幾人,想看看蒙麵君黑布下到底是怎樣一個模樣,可看了兩三圈,卻沒有一人同蒙麵君是一樣的神情,方才在殿上,也未聞有人封為都尉。
他,沒有來嗎?
紗簾皇家的樂師安坐其內,絲竹之聲融融,傳入耳中竟有些睡意。舞女上場,淺笑低吟,紅袖花鬢,飛揚翩躚,皇帝作於高堂之上,左右為太子、三王、七皇子與九皇子,還有些文人模樣的,叫不上官職。
坐中羅裙白襪,微步輕落,彩影往來間,一人直直看著我,我向那邊看去,卻對上了一雙深沉如地比黑夜還黑的雙眸,那人飲酒,玄黑廣袖遮住了臉,僅露出那一雙漆黑的眼瞳。
又是一陣編鍾勁響,舞蹈終於到了最高潮,身著花裙的舞女一齊向殿中央堆去,正好堵上了我的視線,舞女水袖如同鮮花吐蕊,唰一下向四麵八方綻開,其中拖出一人,麵如嬌花,彎目攝人,唇若凝脂,膚如白玉,身姿輕盈,神色凝然,竟是那位曾經來過南宮越家中的女子!
舞畢,那女子正向眾人謝禮,我向方才那飲酒人處看去,那裏還有他的身影,目光一轉,卻發現許久不見得七爺,眯著雙墨瞳看那女子,許久未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