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去幹了什麼，我也是幾個月以後才知道的事。而我在焦員外府，除了魔鬼訓練就再沒其他事情，這種天昏地暗的日子不知過了多少日，抬頭覺得天空永無盡頭，閉眼滿是一道道如蜘蛛網般的銀絲在空中亂飛，那種感覺，回想起來，恐怕幾近崩潰邊緣。
終於有一天，校場裏的人不是教員，而是滿頭灰發的焦蘊。他盤坐在地，如同那日。
“吾兒找見了……是被重箭擊傷，箭頭猝毒而死……”
半年前的事，終於隨著紅城的屍身，浮出水麵，我為那青年壯誌，意氣韶華歎惋，坐在焦蘊對麵，低聲道：“節哀。”
焦蘊痛苦地皺起臉，似是又想到了紅城的麵容，他張著嘴，淚已流幹，隻能無力地撐著頭，渾身顫抖。
紅城，你看到你父親這樣，會不會後悔當初救了我？
半晌，焦蘊平複了心情，他臉上的皺紋傾訴著他的滄桑，他握住我手腕，眼中滿是血絲：“吳姑娘，若非逼不得已，焦某也不願讓你去冒險，可而今，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想起院中那些子弟兵殺氣騰騰的吼叫，我心下有些不安，難道要讓我跟著他們去送死？
他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語氣沉重：“前幾日，她就在門叫喊。如今，是時候讓你見見她了！”
跟在焦蘊身後時，我忽然想明白自己為什麼這幾日從早訓練到晚，原來隻是為了避免我有時間出這員外府，去了解外麵都發生了什麼事。
焦紅城和我站在堂側，他道：“這幾****在門外叫喊，我為理會。如今見了姑娘，恐對姑娘不利，姑娘若有危險，大聲叫喊便是。”
我點了點頭，廊下子弟兵各個嚴容肅穆，腰板筆直。
曾想過會不會是茹女、燊、祁，甚至烏骨教那個女頭頭，但沒想到，在堂內焦躁踱步之人，是那個有一麵之緣的胖女孩。
她見我來，一如往常一臉激動，可眉心卻緊緊皺著，攥著我雙手，道：“還以為又是同神女一般拒之門外。唉，總算見到你了！你這幾個月都去了哪裏？雲公子出來了嗎？”
我消化著她言語中的信息，可我連她叫什麼都沒印象了，“姑娘，你先坐，有話慢講。”我拉著她坐下，問道：“我這幾個月都在府中，未出半步，員外他恐你對我不利，才沒將行蹤告知，望姑娘見諒。對了，你剛才說雲遊？”
“你不知道？”她奇怪地看著我，“雲公子入宮了！神女宮！”
她左一言右一語，我聽得十分混亂。
“我弟弟沒死，他已是那拉家人，被派去神女宮。幾月前，他成了新公子的侍從，那人就是雲遊！”
雲遊難不成去當麵首了？
我張口說話時，才發覺自己驚訝地斷句成字，“你，你是說，雲遊他，現在是神女的，麵首？”
她一把撈起我顫抖的手，捏得緊緊的，“我也是巧合，在神女宮遇見了弟弟，他死活不認，可後來卻密將我引到郊外，說了這一切。”
“入那拉家之人，不是丟名，便是丟麵，這丟麵，既是用纖到削去麵上皮肉，貼上……貼上新的。弟弟丟名，也丟了命，終生為那拉家人。你可知，他自己都沒感覺到臉上的淚，我忍不住同他一道抱頭痛哭。這些年來，他到底受了多少苦，才能活下命來啊！”
我遞給她一方絹帕，她抹完淚後，盯著帕子喃著：“雲公子當日送我的帕子，和這方一樣。”
“對了，雲公子！”她抬頭盯著我，卻不知我心底波瀾，“我弟弟說，他當值時聽人說那人也是當今四大公子之一，巧合的是，他第二日便被調到雲遊身邊當近衛，雲遊隻知道他是那拉家人，不知道他是我弟弟，可我弟弟知道，雲遊認識我，他一直記得我！”
美色真是可怕，原來自那日起，這姑娘就一直在打探雲遊的消息，直到他弟弟的出現，她才直到竟是入宮當了麵首，可她也不清楚雲遊是因何被神女發現，送入宮中。
我思前想去，雲遊去神女身邊，到底為了什麼，可除了茹女和雲家，再想不到其他理由。
那姑娘的激動的圓臉在我麵前晃動，我這才在她臉上對焦，她道：“我弟弟說，我若能放棄家產，經一番曆練，也不至於如此。”
“放棄家產？”我問道。
她白我一眼，“姑娘你第一天到天青嗎？這裏是女子主事，女子當家，自然家產男子沒分，全由女子瓜分啊！”
此時才回想起來，當日同雲遊在南區是，大都是女子擺攤，女子在街上擰著男子的耳朵，當是我還暗地裏笑那人妻管嚴，現在看來，竟是因為此地民風與他地完全不同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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