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
“微顏！”
雲遊和霍止驚叫，我盯著劍光，身後曾青控製著呼吸，身體微微顫抖。
她勉強說道：“事到如今，我必有一死。知悉，謝你陪我一程，我也就告訴你。”
曾青深呼吸一口，言語平靜，“你來之時，神女已向我交待過了。若有異動，先斬後奏。”
什麼！神女早就讓曾青對我下黑手！
雲遊抿嘴道：“早先讓你同她遠些，這下可信了？”
“住口！”霍止低吼雲遊，雲遊扯笑後退一步。
這禍害此時才想起收手，同曾青談條件：“放了微顏，本世子留你小命。”
“我的命？我的命！”曾青冷嘲道：“我的命早就賣給神女，包括你的姘頭，知悉，她叫一天知悉，就一輩子是神女的人！諸神已至，亡魂歸位，人身傾覆，冥燈入體。族靈護佑，萬壽那拉！”
我猛然想起，這句話是假祁在抓到我時口中念叨的話，我也曾在黑衣人處刑台邊聽行刑者隱約念叨過。可從來不解其意。
“你當我不曉得嗎？哼，知悉啊知悉，林子裏藏著的刺客被你救下，我本是打算上報神女的，可當在行刑場邊看著你作嘔不發的表情時，你可知我心底裏多暢快！多暢快！那時候我就在想，罷了，刺客躲在林裏，必然是刺殺不成欲逃跑，若是不被神女發現，成全你一回也好。”
“可還是發現了。”我小心翼翼地順著她說話。
“對啊，還是發現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事，能瞞過神女雙眼，包括你我，包括我手中的劍。”她的劍稍稍一擰，我嚇得脖子猛然往回一縮。
“哈，你看你看，那兩人緊張地都要衝過來啦！你長得沒神女漂亮，為什麼還讓人為你如此神魂顛倒？我承認，你善良地近乎天真，曾幾何時，我也同你一般……我羨慕你，甚至嫉妒，她對我再不好，我也知曉自己比她優秀，比她好。可你呢？神女雖派我監視你，但卻天天招你去九重巔，天天陪著，大紅人，啊？我呢？再忠誠，再努力，還不如你一句話，讓成百神女遠走大燕。”
她雖然說地無比暢快，從前的事在我眼中也愈發清晰。原來神女對我說的事，從不是何種辛密，而是神女宮上上下下人盡皆知的事。神女從未將我當成她的心腹，而她的心腹，永遠隻是被看似看輕，擱置一旁的麵首，那個叫阿淵的少年。
早就該想到，一名剛入那拉家的女子，怎會直接被錄入神女身邊，一步登天，怎會沒有絲毫防備，而這個防備，卻是張口閉口說著我如此如此好的曾青。若非在萬屍坑內，我嚇得忘了武功，神女是不會將我擱在她身邊毫無防備。看見萬屍坑，從來不是一時巧合！這是神女早就安排來試探我的！
當初我若多留個心眼，看著詹下山去，而不是告訴他後，便自己折返，應該不會落得如此地步了吧。
可曾青的刀還架在脖上，現在想到又能如何？
“你叛逃之時，神女回來便告訴了我。她也說，若知悉返，格殺勿論。”
“你殺了我，也無法阻止神女覆滅！”
我閉上眼大吼，這時也想不了那麼多了，如果我的話她想聽完，能爭取一段時間就爭取一點。
還沒思索好，話就已出口：“你還沒看清嗎！六層都被占領了，不久就是這裏啊！神女的覆滅已是必然，她承諾給你們這些換臉者的榮華富貴可真能對應？你殺了我，殺了雲遊，殺了天下人！也隻能看著天青在她手中毀滅！”
我盡量穩著自己的身體，不讓之顫抖，垂眸看著脖前劍離開了一些，我追問道：“曾青，你在那拉家待了太久，久到他人之麵當成自己的，久到連初入那拉的夙願都忘得一幹二淨！你摸摸自己的臉，神女換了你的臉，換了你的名，還要替換你的心！曾青！你可還記得你從前的名！”
白光一閃，我脖前劍消失不見，隻見曾青揚著頭，鋒利的劍垂在身側，眸中無神，口中喃喃道：“我……我叫……”
雲遊輕歎道：“你叫山千塵。”
“山千塵……山千塵！”曾青麵容猙獰，死死抱住自己的頭，蹲在桌下。
平常人眼中的掃庭人，朝夕都頂著他人的容顏，他人寄予的身份，為他人做事。終是將自己也忘了去，我不曾記得曾青說她小時的事，但我想，也定是十分痛苦的。
喪失神智的曾青被留在藏書樓內，我站在樓下，仰頭望稀薄星雲襯著蒼古經卷樓，這場變革後，希望它不要被世人抹去。
霍止輕闔門扇，轉身那刻，我同他對視，此間無語卻有言，他稍移開眼，向雲遊走去，同我擦肩而過。
留在藏經樓門外的一方絹帕，月光下暗紅妖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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