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巔寒涼刺骨,山頂降過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打了黃葉滿地,秋意瀟瀟。遠遠有箜篌叮當聲傳來,碧空如洗,山巔後深崖如雲墨交融,來回行走女官行色匆匆,腳步翩翩,攜起地上秋葉。
我忽然感覺氣氛不對,領路神女愴然失神,雙眸癡癡看著箜篌聲傳來之處,好似一眼看透了宮牆,看進了人眼裏。在我們一行人在她眼裏都成了旁人時,我貓身躲開女官的視野,去拉了雲遊,雲遊會意,點了點頭,而宋易邊卻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不說話,也不理解。
我撫著額頭,用力扯了扯他玄黑長袍,他被我扯得微一踉蹌,踩下一堆枯葉。
我滿頭冷汗,那晃神的神女果真已從自己的世界走了出來,平複這心情,看著我倆若無氣死地扣著樹皮,口氣卻忽然嚴肅起來:“雲遊呢!”
“啊?”我左右一看,雲遊那兩麵三刀的家夥,竟然拋下我走了!
“雲遊呢!”女官氣急敗壞地從我和易邊兩人之間走來,向來時的山路探看去,卻仍沒見到人影。
這下她可急了,在山路邊來回踱步,又跑來把手搭在我倆人肩上道:“你倆就在此處,不得亂跑。知悉,你也曉得,這種情況下,就算一隻蒼蠅,想安然無恙地逃出神女宮,也不過妄想!”
她說的沒錯,如今神女宮大多數的神女都集中在九重巔附近,這種情況下,我這本該死掉之人,同宋易邊這個和神女有過節之人,無論如何也難以逃脫。可萬一被捉住,被關進牢裏,就更難出來了!
女官飛走後,我拉住易邊,道:“快走,趁著這個機會。”
“為何要逃?”
擺著一臉不明所以的易邊,讓我無語萬分,但也不得不勸慰道:“易邊,我從來沒想過你幫我奪取還水。我知曉,你曾為我奪過一次還水,可這許多年過去了,神女手中的還水,必然不會如此輕易被人奪取。我放棄了,你莫要為我舍命潛入宮內了!”
我使勁拉他,他腳下步子卻紋絲不動,眯著漆黑的鳳眼道:“還水化為藍羽,助七皇子退大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再欠你許多。女官不在,你我躲在小路邊,待女官歸來後,我倆再原路逃回去。”
其實我心中總是想著,要讓易邊趕快回去。我這種同她利益尚無衝突的人她都能痛下殺手,更何況是同她有過節的易邊。
寒風過山,一曲箜篌進入尾聲,易邊還在思索,我心中愈發焦急,女官隨時隨地都會折返回來。到時候,就真是回天乏術,二次被殺了。
“好。”繃著臉的易邊終於慢慢挑起了嘴角,寒風終於帶了暖意,“微顏說甚,我便聽甚。”
言語已經無法形容我心中的溫暖。天呐!我如果此生第一眼看見的是易邊,如果我沒有被南宮越一眼看進心裏,如果帶著我遠走高飛的人是易邊,該多好!該多好!
他的呼吸融在心裏,暖融融的。琴弦忽動,撥動心弦。
易邊臉色又凝住,我心底一跳,難道是我花癡的笑被易邊嫌棄了?
宋易邊緩緩轉身看去,我側身,隻見一名白衣男子,手上環抱小箜篌,俊顏肅然,眼神警惕。
“你又來此,作甚?”
宋易邊頓了頓,道:“本世子鑾駕至此,天青城城主盛情迎接,有何不妥?”
從輕蔑側身的易邊那處,我看見了那人,那個在神女宮中,直言勸諫的少年,阿淵。
沒想到,原來他才是神女宮中箜篌技藝最好之人,當神女的麵首,可真是十八般武藝洋洋鏡頭啊……最主要的,還是得長得美。
顏美人更美的阿淵冷笑道:“無何不妥?隻是沒想到堂堂西梁世子,到了這天青城城主住處,反倒要卸去兵器,親下鑾駕,被人從小路引來。”
那詩文裏走來的人卻啞然無語,垂眸看著自己的履尖。
沒想到易邊不說話,那名叫阿淵的少年反而更變本加厲,“哦,我知道了,公子許是看著王位不保,想再來神女宮服侍神女,再續孽緣。待到神女全權支持他的宋公子時,他再一舉奪取王位,即便是南小郡王的幕僚反對,天下儒生反對,也沒人敢同神女抗衡,沒人敢同,神女的姘頭抗衡……”
隻見易邊忽然腳下生風,玄黑長袖下忽然變出一個拳頭,一拳揮在來不及反應的阿淵臉上。阿淵被一拳打倒在地,捂著他秀白泛紅的臉龐,惡毒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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