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出殯這天,天氣陰得很重,凜冽的寒風吹得路旁的茅草瑟瑟發抖。就在下葬的那一瞬間,忽然刮起了大風,頃刻間就有雨滴匆匆落下,一切事項進行完畢,便風停雨住了。墓園的師傅和送葬的長輩都說母親修行好,積下了福,所以有風雨來送行,肯定是進天堂了。

人的生命,總會消逝,如同晚秋的落葉飄向地麵,歸入泥土。不忍分別是人之常情,但我知道,母親留給我們的不隻是哀傷的記憶、濃得化不開的思念,更把她做人的品格和精神刻進了我的心中。

老母親的離去,小孫女的到來,使我在大悲大喜中,在生和死的感悟中,忽然間又明白了一些事情、悟出了一些道理。雖然忙,我還是決定把過去寫郵電的這部分小文章收集起來,這也許就是出這本小冊子的最初動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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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的人生路上,人們常常自覺不自覺地回眸,憶想從前,重溫那些曾經清晰的人和事,上了年紀的人尤其這樣。有人說這是回憶,也有人稱其為懷舊;眼前的事情記不住,過去的事情忘不掉,這自然是指我這樣年齡段的人。

回憶也好,懷舊也罷,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總結,就是思考,就是紀念,就是溫故知新。

回憶中你會感受到一種少有的溫暖,回憶中你會產生一種勃發的力量。比如,那些真誠的友誼,那些精彩的人生片斷,那些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想起來就令我們激動,對未來充滿信心和希望。

舊話重提,舊文重讀,如果《那年那月》中有幾篇文章能夠讓老讀者感到親切,使年輕人感到新鮮好奇,那我也就感到欣慰了。

2009年6月

§§三、進城

60年代末的一個冬天,剛放寒假,生產隊長就通知我們幾個中學生到城裏供下作,就是時下人們說的作小工。隊長說,夏天時在西安房地局攬了些修繕房子的活,年底前要交工,生產隊男勞力少,不讓孩子們去頂替一下不行。祖父叼著旱煙袋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扭過頭來對我說,去吧去吧,也是個鍛煉。

我早就希望有這樣的機會,因為這是我有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進城,過去說進城,實際上就是到西安市東郊的紡織城,至於城門、城河、城牆、鍾樓、鼓樓、郵電大樓、報話大樓這些代表性的建築物,壓根還不知道是啥樣子。

雞叫頭遍就背著行囊出發了,上午10時多我們才看到了東城門樓,趕到工地上正趕上吃中午飯。

工地在西安市二府街的一條小巷子裏,我們幾個學生的任務是為幹技術活的大工服務,具體工作是搬磚、和泥、拉沙土,傳遞一切大工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在城市人眼裏,讓正讀書的孩子幹這種氣力活很不合適。當然,還有一個不好說的原因,就是擔心工程的質量和進度。一位長著絡腮胡子的監工幾次要求生產隊的領隊換人,可是時間一長,他們才發現這些鄉下孩子幹活並不比大人差。就這樣,我們幾個學生的工錢也隻能是大人的八成。這些收入全歸生產隊,我們得到的是工分,一個工作日是10分,價值0.2元錢,我們一天的工錢折合成人民幣是0.16元。二府街在西安市中心的西北角,距離鍾樓很近,一天辛苦勞作無論多疲憊,也不管天氣是陰是晴,每天晚上我們都會相約到鍾樓逛一圈。用大人的話說,就是給眼睛“過生日”。鍾樓是西安市的中心,從二府街到鍾樓,路過報話大樓、郵電大樓,到鍾樓向西走不遠就是鼓樓,再從鼓樓一直向北就又回到了二府街。開始時,我們看的都是些建築,走了幾次以後注意力慢慢轉移到對商店和商品的欣賞。一個晚上,我們轉到鍾樓東北角時,被一陣嘈雜的小商販叫賣聲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