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可是留下的記憶是深刻的。每每我在人生的路上走得很累的時候,特別是辨別不清方向時,我就想起了那惡作劇的太陽和那位善良的乞者,是他們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在一生中不可能不迷路,不可能不痛苦,可是人生中有迷路的人,也會有使你辨明方向的指路者。人生的路上,他人的幫助固然重要,然而最終要走出迷途還得靠你自己。
原載1998年3月3日《西安晚報》
§§十七、第一次進商州
準確地講,應該是第一次進商縣,因為那時候商州還沒有地改市,當時商洛地委和行署辦公的地方就在商縣。
那是1985年深秋,也是我從事新聞工作後的第二個月,我剛從北京、山東、河南學習回來,報社總編就要我到商洛出差,任務是采訪一位鄉郵員,並告訴我這篇稿子要發在即將出版的陝西郵電報試刊號的頭版頭條上。我感到壓力很大,但又充滿信心。
吃罷早飯,我們搭乘商洛地區郵電局一輛來西安辦事的客貨兩用車出發了。出西安,過灞橋、洪慶、藍田,很快就進入秦嶺山中。汽車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盤旋,山石、樹木、荒草在我的眼前掠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山、這麼深的溝,也沒有見過這麼豐富的色彩,灰的、黃的、紫的、紅的,非常吸引人的眼睛,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一個急刹車,我醒來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依然行進在深山中。問司機到商縣還有多遠,司機說早著呢。我說是不是沒有山就到了。司機笑了,說商縣就在山裏。
因為沒有去過商縣,走之前也沒找份地圖什麼的了解一下商洛。我知道不能再問了,於是回過頭來聽同行的攝影記者喬樹發和商洛地區郵電局的一位科長聊天。喬樹發愛說愛笑,社會經驗非常豐富,現在他和那科長已經是熟人了。聽他們說,商縣不久前抓了個殺人犯,這家夥高中文化,年齡也不算大,短短幾年時間就殺了好幾十個人,人們戲稱“殺人專業戶”,把中央領導都驚動了。開始大家都不相信,因為這個殺人犯平時表現還不錯,所以隱藏很深。最後還是通過他老婆的舉報才破了案。案件很複雜,傳說的版本很多,這位科長十分健談,大家的思緒一直被他牽動著。說著說著,我們就到了秦嶺山頂。借汽車司機下車加水的機會,我們走下車看秦嶺,此時才知一覽眾山小是什麼意思了。我用力向商縣方向看,除了崇山峻嶺還是綿延起伏的群山,我明白,商縣距離我們還有很遠的路。太陽偏西的時候,我們終於到了商縣城,這是一座很小的山城,幾乎看不到樓房,街上跑的大都是非機動車輛,大、小拖拉機、農用汽車、還有馬車、架子車、三輪車、自行車,把狹窄細長的街道塞得滿滿的。我們第一站是商洛地區郵電局,經過的這條路很長一段是菜市,賣菜的商販和買菜的市民已經百分之百地占用了道路,任我們的司機怎樣按喇叭也沒有人理會。司機沒有辦法,隻好腦袋伸出窗外大聲喊讓路,可是這一個讓了,另一個又塞上來了。最後還是喬樹發和那位科長下去吆喝開道,我們才蝸牛似地進了地區郵電局。
地區郵電局辦公室同誌安排我們住行署招待所。晚飯後,我和喬樹發上街散步,行署門前的大街是商縣最寬的一條大街,可是連盞路燈也沒有。我們一支煙未抽完就到了街的盡頭。整條街隻有兩個賣德州扒雞和燒雞的小攤販,他們各點著一盞汽燈,那汽燈把兩個商販的臉映得紅紅的。夜很靜,我卻難以入眠,我在想象古時候的商鞅,後來的李自成,當年李先念帶領的紅軍以及文化大革命來到這裏的彭真,他們是如何在這裏生活的,那個時候的商洛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小時候聽祖母那些老人和小女孩兒開玩笑時的童謠,其中有一段是這樣:“死女子,不聽話,把你嫁給商州娃,今兒不得來,明兒不得來,背個包袱蛋蛋哭著來……”過去的那個遙遠和貧窮的商州和今天看到的商縣有多大的差距?變化了多少?我不知道,隻能去想象。
因為采訪的對象在洛南縣石坡,第二天早晨天剛亮我們就出發了,沒有走進商縣深處,沒有全麵了解和認識商縣,所以商縣就給我留下了這樣一個不完整的印象。
2009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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