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會於加勒比海(1)(3 / 3)

“不要。為什麼?出雲,有什麼事不可以好好解決,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我不會再犯,也一定會當個好太太。”

“慧芬……”

“我知道你討厭我的大小姐脾氣,但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如此,沒有惡意。為了你,我一定會改的。不要離婚,出雲。”她哭道:“我愛你,我是那麼愛你。”

出雲知道,慧芬愛他。

有時候,女人和男人一樣,身體可以給一個人,心也可以給另一個人。

沒有什麼貞烈可言,人生短暫,整天紙醉金迷的富家太太更知道要及時行樂。

世界已不同。

“這不是問題所在,慧芬,我已經不想維持這段婚姻,請放我自由。”

“為什麼?”慧芬抬頭,一眼驚疑:“難道一句不想維持,就要我們舍棄這段婚姻?當日那麼多的堅持,頂著那麼大的壓力……”

纏鬥無濟於事,出雲無奈,隻有下殺手,直言:“我愛的不是你。”

“果然有第三者。”慧芬愕然後,感覺受辱,開始冷笑反擊:“那你有什麼資格把這些照片拿出來?出雲,你那一位,又是何時結識?”

“在你之前。”

“在我之前?”

“不錯,真愛在遇到你之前。慧芬,你也不過是我命中的逢場作戲,一切已經結束,是時候下幕離場。”

慧芬仿佛遭了當胸一槍,幾乎倒在床邊。

她恨恨抬頭,眼中森冷嚇了出雲一跳。

“逢場作戲?”話裏絕望悲愴。

出雲不回答,站著任怨毒眼光射在臉上。

“你娶我,就為了啟迪?成功了,就要把我一腳踢開?”慧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終於狂吼起來,狀若瘋狂:“曹出雲,你這個騙子!你居然……還敢把自己作的孽說出口?”

出雲搖頭,事情發展過度,當場撕破臉皮,他不能保證自己頭腦中的酒精已經揮發。

他轉身,打開門。

外麵擠在一團偷聽的仆人一臉驚惶,鳥獸散去,唯有福嬸做出忠心護主狀,忿忿不平橫出雲一眼,從他身側穿入門,到床邊扶起哭得身子發軟的慧芬,心酸道:“小姐,哭會傷身,你要小心身體。姑爺毫無良心,我也不要在這裏做,還是和小姐一起回陳家罷了。”

出雲下樓。

慧芬如夢初醒,推開福嬸追了出來,在走廊上大叫:“出雲,你要去哪裏?出雲!”悲哭更甚。

出雲穿上外套,上了跑車,迎風踩大油門,把一屋子的煩惱哭聲扔到腦後。

一路狂飆到了山頂,下車,對著太陽即將升起的方向,他大聲叫:

“錦輝!”

“錦輝!錦輝!”

“錦輝……”

回聲重重疊疊,四麵八方回應著。

天和地都在旋轉,像當日擁著大笑的錦輝一同跳快三,不斷地轉圈。

出雲大口喘氣,仰麵倒在草地上。

他麵上的表情,仿佛從一個極可怕的惡夢中醒了過來。

對著開始朝灰白變化的天,他輕輕說:“錦輝,生日快樂。”

啟迪新任董事長忽然一意孤行要離婚,消息如炸彈一樣在社交圈爆開。

聞說曹出雲忘恩負義。

聞說陳慧芬紅杏出牆。

聞說內有蹊蹺,事關啟迪內部機密。

反正不關自家的事,臉上帶三分同情去探望一下傷心的曹太太(天知道這個名分她還可以保留幾天),再把眼見耳聞在好友中得意洋洋散播開來。

一方堅決要離,一方堅決不離,私下無法調解,唯有法庭見麵。

法律程序漫長,未有結果,商場廝殺卻已經如火如荼。

事情發展得理所當然,陳家正式反擊。

商場中人冷眼看這演了千百回的自家殘殺。

曹出雲和宋楚臨兩個大股東麵上掌握局麵,董事局那群元老級人馬和陳父多年交情,也不可小瞧。

原本料定大有勝算,正式交手,才發現估計有差。陳家家底厲害,除了啟迪已經轉到出雲名下的股份外,還另有不少私藏,收購戰一起,陳家資金源源不絕,讓出雲大吃一驚。

啟迪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洶湧,員工人人自危,高層管理者暗中盤算哪方勝算較大,紛紛投注效忠看好的一方。

又有小道消息流傳,陳家出動高層關係牌,幾位手中握有大股的股東已經答應轉讓股份。

人心更加惶惶。

出雲麵上鎮定,心內惴然。他不同陳家勢力根深蒂固,不過是一個從孤兒院靠努力讀書一路機緣奮鬥起來的白手男兒。

一局輸,再無翻身之日。

啟迪股價高得驚人,陳父打電話來談條件。

“出雲,自家人何必相爭?取消離婚要求,我們平心靜氣談一談。”

“爸爸,我麵前電腦屏幕曲線瞬間變一個價位,要我如何平心靜氣?”

“即使啟迪重回陳家,也不過物歸原主。出雲,你是明白人,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隻要你和慧芬還是夫妻,啟迪就等於是你的。”

對慧芬,出雲不能說全無內疚。他沉默,然後說:“爸爸,勉強和慧芬在一起,你認為她會幸福?何必強求一個沒有感情的婚姻存在?”

“慧芬深愛你,雖然她有時候說話會傷人。你可曾想過,當日決定下嫁身無長物的你,她需要多大的勇氣?她太愛你,不能失去你。”

出雲感動。那夜赤裸的說出真相後,若慧芬仍深愛不悔,真是至情至聖。

可惜他沒有勇氣,再過仰人鼻息的日子。啟迪回到陳父或慧芬手中,然後頂著姑爺的帽子繼續在啟迪工作,連仆人也可以隨意用眼神侮辱,這情景光想想就經受不住。

“對不起,爸爸。”

“為什麼?隻要你不離婚,慧芬甚至不介意你在外麵逢場作戲。天下哪裏找這麼愛自己的女人?”

陳父或者話出真心,但要出雲回複當年狀態,重新受千般屈辱,他寧願放手一搏。

談判失敗。

一通電話掛斷,出雲知道自己必定要麵對更艱險的鬥爭。

宋楚臨每隔數小時都辦公室來一趟,搓手繞著辦公桌走來走去。

“真不料陳老頭如此厲害,他的資金來源到底是哪裏?”

出雲發愣,看著電腦:“這就是家底,不到絕處,不拿出來給人看的。”

“虧你現在坐得這麼安穩。外麵已經如世界末日一般,陳家手上的股份越來越多。”

“暫時旗鼓相當。”出雲蹙眉:“不過手頭資金已經快到頭,難以為繼。”

“陳家關係網實在深厚,沒有幾世積不下來。現在最糟糕的是許多股東都紛紛同意轉讓股權給陳家。”

“你以為我不急?”

“萬一……”

“楚臨,隻要你手上的股份不動,就沒有萬一。陳家手上掌握的股份還不足以把我置於死地。”

“我?你擔心我?擔心你自己算了。”

楚臨誇張地做個鬼臉,大笑而去。

慧芬連打幾個電話進來,說的都是同樣的話。

“出雲,不要繼續錯下去,惹惱爸爸,連我也保不住你。”

“我沒有指望你保護我。”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不要忘記,當初……”

出雲煩躁:“慧芬,有因必有果,有當初始有今日。離婚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根本是你負情忘意!出雲,你沒有良心!”

“既然如此,你何必和一個負情忘意的人生活一世?”

“你就一點不念夫妻恩情?”

“慧芬,已經太遲。”

慧芬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休想離婚,我不會同意。”

“且看法庭怎麼判。我堅信你的行為已經使法官確信我們不應該繼續保持婚姻關係。”

慧芬也心虛,一陣沉默,才說:“出雲,天有不測風雲,離開我,你會一事無成。”

此話太傷人自尊,出雲憤然反擊:“慧芬,若能離開你,我願遭上天試煉。”

“不要說這麼狠心的話,出雲,你一向不是狠心的。我們畢竟相愛這麼久,有什麼不能平靜解決,一定要分開?”慧芬淒然。

出雲歎氣:“我一向是狠心的。”

你永遠也不知道,那斷腸草的故事。

他掛了電話,按鈴通知秘書:“珍妮,曹太太電話再來,不要接入。”

出雲也信天有不測風雲,但不料不測至此。

下午電話忽響。

“你好,我是曹出雲。”

沒有回應。

他奇怪,此刻時間寶貴,外麵股市動蕩,啟迪隨時易主,居然還有詭異電話。

“喂,請說話,不然我要掛了。”

話音剛落,對方已經先他一步,掛了電話。

奇怪之餘,出雲又隱隱覺得不對勁。

誰?錦輝?他神色一變,立即聯係珍妮。

“珍妮,剛剛二號直線進來的電話,幫我查一下是誰的電話。”

公司電話線路裝有記錄查詢係統,不到一分鍾,珍妮電話進來:“曹先生,是宋先生的電話。”

出雲愕然,一細想,頓覺不妥。

楚臨何事吞吞吐吐,臨到話筒邊不能開口?

剛要拿起電話撥到宋楚臨家問一下,電話忽然又響。

他立即拿了起來:“楚臨,是你嗎?”

“不是宋楚臨,是我。”陳父的聲音。

出雲一邊驚疑,一邊放緩聲音:“爸爸,有什麼事?”

“沒什麼,不過告訴你,宋楚臨已經將他手上百分之七的股份,轉讓給我。”

出雲心裏咚一聲,仿佛被人開了個洞。

“不可能……”

“薑還是老的辣,出雲,陳家畢竟經曆多年風雨。”

出雲渾身上下,都是冷颼颼的。

放下電話,臉色如死人一般。若失去宋楚臨支持,出雲在董事局地位不保。

不論他們動用什麼關係及詭計逼迫他人就範,贏就是贏。

出雲頹然倒在椅上,仿佛被人抽去脊髓。

大勢已去。

還有什麼人,現在手中握有啟迪大股份,卻還沒有站到陳家陣列?出雲匆匆在腦中過濾。

沒有。

全想一遍,又再過濾一遍。

還是沒有。

隻有一人手中還握著足夠左右戰局的股票,如同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草——那個白發蒼蒼的黃書義。

出雲搖頭否決,不可能。他和陳父數十年的交情,立場早就表明。要他轉向支持自己,不如求上天掉個元寶下來。

但,就這樣結束?

出雲不甘。他從椅子上跳起來,看周圍豪華裝修,眺望窗下螞蟻一樣的車輛和人。不不,不甘心!

錦輝,難道這就是我應受的懲罰?

在失去你後,因為思念你而失去所有?

快收市,大局將定。

出雲茫然看著時間掠過,多少能人,一時不測,就被迫從昔日輝煌的高樓一縱而下。

鈴鈴……電話又響。

出雲渾渾噩噩,接了起來。

“喂?”

“出雲,我是黃書義。”

心重重一跳。

“啊?世伯。”這時接到黃書義電話,出雲頓時覺得渺茫生機出現,語氣恭敬起來。

黃書義並不熱絡,說的話卻讓出雲激動:“有沒有興趣,收購我手中股份?”

真是絕處逢生。

“當然有!”如沙漠中快渴死的人乍眼看見甘露從天降,出雲抖擻精神:“請開價。”暗自盤算,手中資金將盡。但不論如何,都要把這部分股份收購過來。

答案出人意料:“兩天前的價位。”

“什麼?”那即是比現在要低許多的價格。

現在時刻,居然廉價出售?出雲感激涕零:“世伯,這怎麼敢當?”

黃老先生答得直接:“不必感謝我,你有通天手腕,當得起。”

出雲一愣,其中蹊蹺一時不能分辨,匆匆交接手續,鬆了一口氣。

成交完畢,躺倒在沙發上,才發現襯衣盡濕,方才一個小時,不啻於打一場近身格鬥戰。

但轉眼一看電腦屏幕,又不禁笑。

人生刺激,陳父哪料多年知交忽然倒戈?就如出雲無法接受宋楚臨臨陣變節。

錦輝,難道你在保佑我?

股市交易結束,陳家那邊灰暗情況不能得知,出雲所在的啟迪大樓卻是歡聲處處。

珍妮敲門進來,興奮得一臉通紅:“曹先生,恭喜你!”

出雲保持風度,微微一笑:“讓大家出去聚餐,公司報銷。大家都辛苦了,今年的年假全部增加兩天。”

“多謝曹先生!”

珍妮知道老板希望獨自回味勝利果實,乖巧地退了出去。

門外響起一陣更大的歡呼,顯然珍妮把好消息傳了開來。

出雲在門內,抬頭看天。夏天日長,快七點,還不見太陽下山。

啟迪風雨變色的收購戰,以出雲勝利告終。

出雲知道自己僥幸,陳家對他其實早有防範,埋伏已久,等著動手。但為什麼事到臨頭命運眷顧,連出雲也不知道原因。

黃書義和他做了一筆背叛老朋友的交易,再也不願與他交往。

宋楚臨卻來了一個電話。

“恭喜,出雲,你終於還是贏了。”宋楚臨淡淡說:“既然有如此厲害後盾,為何不早說?”

“什麼後盾?楚臨,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緊要關頭,居然轉讓股權給敵人?”

“一言難盡,請不要多問。反正你要相信,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的迫不得已差點讓我從三十二樓跳下去。”

“你還是贏了,不是嗎?”

出雲追問:“到底什麼後盾?”

“事到如今,何必再瞞?出雲,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有這樣強人相幫,也許我不會迫於壓力,轉讓股份。”

宋楚臨說完這句,就掛了線。

出雲撥過去,居然再也沒有人接。

公司整頓需要更多精力,出雲把此事暫放一邊,全力以赴穩定啟迪。

一日,接到電話,對方聲音熟悉,笑道:“出雲,我要你報恩來了。”

“誰?”出雲眉一皺,立即又展開,驚訝道:“經世?”

“嗬嗬,難得你居然記得我。”

“你這樣的人,要忘也不容易。”出雲出奇地高興:“怎麼今天有空打電話來?”

“你走得匆忙,又沒有問我要地址電話,我若不聯絡你,隻怕以後再沒有見麵的機會。好了,我知道你時間寶貴,還是快說正事。”

出雲開玩笑問:“說吧。你對我有何恩,居然敢打電話過來要挾?”

“枉我費盡心力幫你整倒你老婆娘家,不是我,黃書義的股份能這麼便宜給你?”

出雲立即跳了起來,抓著話筒問:“是你?居然是你?”

經世得意:“怎麼?不信?”

此人何方神聖,居然法力無邊?

出雲凝神思考片刻,過濾所有可能,忽然想起一個大大有名的人,沉聲問:“經世,你可是姓方?”

經世哈哈大笑:“你真厲害,這也可以猜出來。”

出雲愕然,怪不得黃書義說他有通天手腕,宋楚臨說他有強大後盾。

“方家經營項目分布世界,實力無人可比,是華人家族企業的第一大家族。新一代大家長方經鴻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能力卓越。”

“哈哈哈,你說得大哥如武俠小說人物。方家三兒女,經鴻、經嬋、經世,我是最沒有用的老三,隻會花錢。”

“不論如何,這次沒有你,我必定一敗塗地。”出雲誠心說。

“不必感激,我說了要你報恩的。”

“隨便吩咐,肝腦塗地不惜。”

“陪我參加姐姐的婚禮。在那個時候,希望有個知道我心事的人在身邊。”

出雲不知該怎麼安慰,歎兩聲,答應說:“不論多忙,一定全程參加,不離左右報恩。時間地點?”

“下月初八,開曼群島,那裏有我們方家的大別墅。我大哥疼愛姐姐,吩咐婚禮一定要隆重,從初八到二十八,整整二十天婚禮期。”

“又是加勒比海邊?”

“對,怎麼,你討厭加勒比海?”

“不是,一定如期到達。”

出雲守約,果然安排啟迪內部事務,在八月初八,飛到開曼群島。

經世十分高興,親自駕車到機場迎他,還兼當導遊,一路開往別墅,一路介紹沿途景觀。

進了別墅,地方很大,景色一流,賓客來了不少,都是提前過來慶賀,住在客房。此時三三兩兩在花園或方家的私人海灘享受。

“姐姐在忙,明天當新娘,難免緊張。”經世有點黯然。

出雲拍拍他肩膀。

經世苦笑,強打精神:“來,我幫你準備的客房在三樓。”

打開房門,經世得意道:“如何?特意安排對海的房間。這麼多客人的時候,好房間真不容易搶,我從幾個古怪老太太那裏爭過來的。”

方家二小姐婚禮選這裏舉行,一定帶旺旅遊業。至少所有五星級酒店會爆滿。眾多的婚禮賓客,怎麼可能全部住到別墅裏?怕隻有一部分與主人關係密切的,才有入住別墅資格。

至於海景房間,更是特殊優待。

想到這裏,出雲對經世感激一笑。

經世是個好主人,陪了出雲整整一天,帶他到處觀光。

出雲不好意思,問:“你是主人,家裏貴客眾多,怎可以抽身出來?”

“那些貴客,自有專人安排仆人服務,放心好了。你是我親自請來,怎可以怠慢?”

“明日就是婚期,陪陪令姐也好。”

經世低頭脫下名貴皮鞋,光腳踩在濕漉漉的沙灘上,笑:“她自有人不離左右,何必我陪?”

出雲心下惻然,也學經世把鞋脫下,伸手道:“來,一起光腳跑跑,看誰先到前麵岩堆。”

“既然是比賽,何必牽手?”

“你如果摔交,便和你一起摔。”

經世一怔。

出雲也怔住。

不料簡單一句開解,聽來如此動情。聽者與說者,四目坦然相對,一時間幾乎淚盈於睫,滿腹心酸翻滾開來。

經世眼神變化,仿佛計算機急速運行,計算其中感情指數與其他,幾秒後終於給出答案。

“好。”

經世這個字說得太過認真,出雲無來由心驚。

自己是否發出不當邀請?

正不知道如何接口,經世已經握住出雲伸出的手。

“來吧,看誰先到!”經世恢複原狀,意氣風發,率先起步。

出雲被他一扯,身不由己向前跑。

海風吹來,潮水來了又去。

在海邊散步曬太陽的達官貴人看見,海灘邊,兩個青年男人孩子一般光腳飛跑,笑聲隨風而飛。

那岩堆看起來好像不遠,跑過去也不容易。

兩人到達時,都氣喘籲籲,一手扶著岩石,彎著腰,拚命呼吸新鮮空氣,舒緩肺部火燒似的感覺。

贏的是出雲。

天本來就熱,一跑更加出汗,出雲搖頭道:“這麼大汗,不行,一定要立即洗個澡,不然等下回去,熏壞別墅裏一屋子五星級富豪。”

“洗什麼澡?”經世渾然忘記讓他悲傷的事情,笑著把出雲往海裏趕:“遊泳好了。”

出雲被他趕了幾步,高檔西褲立即受到海浪歡迎,被吻個全濕。

“經世,你瘋了。”

“今天好日子,你讓我發瘋一回。不要忘記,有人可是專程來報恩的。”

出雲對他警告一瞥,迅雷不及掩耳衝前,把經世拉下海。

“出雲,你瘋了!”

經世和他站在齊腰的海水裏。

“是,我在瘋狂地報恩。”出雲掬水,雙手舉到經世頭頂,鬆開。

水濺在經世臉上頭上,弄濕黑發。

瞬間,經世的笑容變得虛幻。

“你們以前都這麼快樂?”

“嗯?”

兩人麵對麵,停下一切動作,隻有目光相觸。

“我是說,你和錦輝。”

“快樂?”出雲回答:“是的,很快樂。”

“一個要求,出雲。”經世認真地說:“給我一個擁抱。在這個日子,你把我當成錦輝,我把你當成姐姐。就如時空交錯,完彼此一個心願。”

出雲嚴肅看著經世。

屏息,思考,回答。

“好。”

他張開手,經世撲了進來。

緊緊摟住,閉上眼睛,假設這是錦輝。

出雲輕說;“對不起。”

我們曾經許願,相擁於藍天白雲下,那緊緊結合的身影,將倒映在加勒比海。

濕淋淋回到屋子裏,經世和出雲大大方方與所碰到的賓客打招呼。

進了房,出雲把換的衣服找出來。

經世說:“讓我先洗,不想回自己房間。這樣濕淋淋,在走廊上被未來姐夫看見沒意思。”

“你的衣服呢?”

“你不是隻帶了一套替換衣服過來吧?”經世把出雲找出來的新衣接過手:“暫時借用,歸還時一定洗幹淨。”他嘻嘻一笑,進了浴室。

出雲無奈,隻好再找一套幹淨衣。

一會,浴室門開了一線,經世探頭出來,開玩笑問:“可要進來鴛鴦共浴?”

出雲一愣,正色道:“你說真的?”

“鴛鴦共浴不是真的。怕你濕淋淋在有空調的房間裏等著涼是真的。反正都是男人,隻要你不霸王硬上弓,怕你什麼?”

出雲笑了一笑,站起來,果然拿了衣服進去。

砰,浴室門關上。

晚上就是婚禮前夜的隆重酒會。

經世穿著出雲的西裝襯衣,引出雲去見他心目中的女神。

不愧為方家酒會,花團錦簇、衣香鬢影,難得一見的滿場風流,女客頸上手上各色鑽石紅藍寶,爭奇鬥豔。出雲即使見慣場麵,也不禁歎息天外有天。

一女子身著傳統紅色旗袍,亭亭玉立於眾人中,立即吸引出雲的視線。

她身上首飾並不多,但,僅僅脖子上一塊晶瑩剔透的祖母綠,已經凸現身價。

能有此等氣質,還有何人?

果然,經世帶出雲停至她麵前,道:“出雲,這是我姐姐方經嬋。姐,這是曹出雲,我朋友。”

方經嬋魅力驚人,清亮的眼睛微微一轉,不說話,已經傳了三分風情到方圓十裏。

麵對如此絕色佳人,出雲也不敢怠慢,保持最佳風度,伸手斯文有禮地說:“恭喜方小姐,祝你們白頭到老,永遠幸福。”

“曹出雲?”她平和地望弟弟一眼。

出雲說:“是,曹操的曹,出現的出,白雲的雲。”

“久仰大名,”方經嬋得上天寵眷,連聲線也優美過人,大方和出雲握手,輕輕道:“多謝曹先生遠道而來,招待不周,請多多包涵。”

“方小姐,你太客氣,叫我出雲就行了。”

確實客氣。

對方家來說,啟迪董事長算什麼?

何來久仰?

出雲自嘲,莫說他曹出雲,就算更高級數的大人物過來,恐怕方小姐也是隨便兩句“久仰大名”的客氣話打發過去。

身邊人影晃動,一個西裝筆挺的英俊男子走了過來,伴在方經嬋身邊。

出雲一看,頓時愣了一下。

“怎麼?”經世低聲問。

出雲盯著那男人,稍微搖搖頭。

男人低頭對方經嬋一笑,笑裏滿是溫柔,他說:“經嬋,跟我過來一下,介紹一個有趣的人給你認識。”

方經嬋點頭:“好啊,不過先給你介紹一個人,這是經世的朋友曹出雲。”她對出雲偏頭,露出甜美笑容。“出雲,這是我的未婚夫,明天就是我的丈夫了。他姓蘇,蘇明。”

出雲見過這個名字,在許多外國財經報刊上。能當方家女婿,豈會是常人。

他對蘇明伸手:“恭喜。”

“謝謝,希望你在這裏玩得開心。”蘇明顯然急著帶方經嬋離開,歉道:“對不起,失陪一下,那裏有人在等。”他拉著方經嬋離開。

出雲專注看著兩人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經世笑著警告:“那個可是我的未來姐夫,請不要動心。”

出雲不好意思:“對不起,他的氣質,極像一人。”

“錦輝?”

出雲點頭,又說:“第一眼象,看多兩眼,錦輝與他又不是太像。”

“相思入骨,我不怪你。”

酒會沒有什麼意思,經世對這個司空見慣,更覺無趣。帶出雲見過姐姐及未來姐夫,便勸出雲一起到花園去。

“花園清淨一點,這裏太吵,我最怕。”

出雲奇怪:“怎麼不見大名鼎鼎的方經鴻?”

“大哥就是這樣,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今天是見不到的,明天的正式典禮恐怕也隻會出現一會。來吧,到花園去,不然等下賓客纏上來,我逃不開身。”

出雲苦笑:“這麼多賓客,喜歡清淨到花園的不在少數,我們前去,不過打攪幾對熱情如火的鴛鴦,哪裏能有清淨,不如回房。”

經世雀躍:“好啊,就去你房間好了,反正無人知道,免得姐姐把我找下來招呼客人。”

兩人回房。

恰好秘書珍妮打了電話過來,問出雲:“曹先生,你的手機一直沒有開,曹太太要你所住地的電話號碼,希望和你聯係,是否給她?”

出雲不想再和慧芬糾纏,那是證實他再度負心的活證。

“不必了,她有什麼話,和楊律師說吧,楊律師會轉告我的。”

別墅裝修一流,每個地方都盡善盡美,房門一關,立即隔絕樓下大廳的嘈雜聲。

並不是完全安靜,加勒比海的潮聲和外麵的音樂聲,從打開的窗子處如漏網之魚般偷偷潛進來。

經世往床上一躺,拍拍身邊空位,說:“來,讓我們一起睡著,說說心事。”

出雲靠在小酒櫃邊,冷冷說:“經世,你可知道,你的每一句說話都像引誘?不要忘記,我是喜歡男人的。”

“那又如何?鴛鴦浴都洗過,還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經世無所謂:“再說,誰規定我不能另尋所愛,或不能愛上一個男人。出雲,你若要趕我出房,請開口。”

出雲對這個一時有通天手段,一時深沉無比,一時又如大男孩的人無辦法,隻好讓步,舉手投降:“好,好,我們說心事,你要說什麼?”他脫下外套,解了領帶,仰躺在經世身邊,與他齊齊看豪華天花。

“繼續說錦輝的故事吧。”

“你對他很有興趣?”

“不,”經世轉頭,看著出雲:“我對你有興趣。”

出雲心怦怦跳起來,忙勉強壓抑。他要從床上起來,經世按著他的手,挑釁般問:“怎麼,嚇了一跳要立即離開?可要我幫你準備私人飛機?”

出雲苦笑:“經世,放手。”

經世自嘲地笑一下,果然聽話地鬆手。

出雲站起來,到行李箱裏找了一下,去取一樣東西,擺在經世眼前。

“這是錦輝?”

照片裏,男人與出雲並肩而站,笑得暢快。

點漆一般的眼,挺鼻薄唇,確實英俊。

出雲點頭:“他失蹤兩年,房子和東西都在。我有鑰匙,前兩天上去拿了這張照片。”

經世把照片拿過手,中肯地說:“很帥,和你般配。”

“過獎。”出雲請求:“我的離婚手續快辦妥,但錦輝卻一直不知所蹤。可否請你幫忙?”

“幫你找他?”

出雲歎氣:“能用的方法,我已經全部用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隻能求人幫忙。”

“他的家人呢?完全沒有聯係?”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