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庵譯屑(2 / 3)

趼人氏曰:此條若入《聊齋誌異》或《山海經》,則又群起而指為偽托耳。新近少年偶窺得一二新學,尤指斥無遺。吾國古醫書中所載疣瘤瘡癩中之有動物及金石物者,指不勝屈,若偶舉為談助,則嗤者斥者隨之矣。不知其對於此事,又將雲何也?

世界最長之須

一九〇六年五月二十二日,倫敦考文德大公園左近,史梯文氏所設叫貨肆中,陳列品內有一奇物,乃世界最長人須,將以競賣者。一時哄動多人,觀者接踵,戶限為穿,莫不以一睹為快。須為己故英人卜亞慕之遺物,亦無異一份遺產也。長達英度十四尺,稱為世界第一,洵可當之無愧。卜氏晚年因具此長髯故,嚐列入數處大博覽會人類館雲。

趼人氏曰:光緒八、九年間,上海《申報》嚐譯西報,載一長髯人,謂其髯長至無可位置,遂盤於腰際,至數匝雲。《點石齋畫報》繪為圖,一時盛傳觀之。不知與此是一是二也?

廢物利用

歐美諸國,極利用廢紙,美國廢紙中,尤以廢棄之鈔票為大宗,製為器物,極堅硬耐久。鐵路車輪,大抵皆用紙製成,然望之不能見,故不言則鮮有知者。蓋紙輪之外圍以鋼圈,裹以鐵皮,紙為中堅而己。紙輪約厚四寸,鋼圈約二寸餘。與軌道相接觸者乃鋼,非紙也。紙雖堅韌,以之與鋼軌相摩蕩,則損壞殊易,故但用於內。約計省鐵三分之二,而重量亦減輕不少焉。

今世界第一大琴師喬慶

喬慶,字若瑟,今世界最著名之胡琴師,一八三一年七月十五日生於潑雷斯堡。潑雷斯堡者,匈牙利國中之一小村落也。自幼穎異聰敏非常,若有宿慧。年十二,入電疾地方高等學校,越五載,學業大成。複從名人談維氏遊,遂嶄然露頭角。素究心音律,至是乃被舉為威瑪大戲園總理。一八六八年至柏林組織皇族高等音樂學校,聲名藉藉,大顯於世。美洲合眾國尤重其人,恒以厚幣聘之往各名都大邑演說音律之學。故喬氏歲必渡大西洋一次以為常,數十年未或間斷。英國康橋大書院贈以律學博士學位,示優異也。

附喬慶軼事二則

喬博士居德國漢挪衛時,見其處士女踔冰之戲甚盛,隔窗望之,曆曆在目,往來冰上,疾如飛隼,進退回旋,莫不如意。博士顧而樂之。心念是固易為,何妨效之,亦行樂中之一大快事也。不覺技癢,亟欲一試。因匆匆至河畔,遇一人,詢之曰:“先生欲踔冰耶?”喬曰:“餘於此道,從未學問,今日不過見獵心喜耳。”曰:“無傷,我當為先生指導。”因取冰鞋為博士束縛之,曰:“可矣,請起立。”

複告之曰:“舉右足則如此,舉左足則如彼。”言己又曰:“行矣。”博士果從之,乃一技足,十數武躓而顛矣。其人大聲呼曰:“噫!”急前行扶之起,徐徐曰:“踔冰固不若撫琴之易也。”博士為之粲然。

或嚐問於博士曰“以公一生遭際之隆,何患不傳:且數十年中所見所聞,盡多可驚可愕之事。即以音律而論,當亦別有心得。未知平日亦嚐筆之於篇,為他日身後流傳計否?”博士對曰:“餘何暇為自身作行狀哉?餘生平從不喜作一自負語,何敢形諸楮墨而災梨棗耶?”問者曰:“雖然,豈不聞李士德身後,亦傳有日記一部耶?”曰:“是固然也,李蓋最喜自道者也。”李士德(Liszt)亦匈牙利之著名琴師,兼工畫術。始見巴牙尼尼之樂器,而改良洋琴之構造,聲名藉甚。一八八六年航海至英倫,歸國未久而卒。蓋一八一一至一八八六年間人也。

儉德

今德意誌皇後宮中珠玉玩好,價值不過五百萬馬克:而後之私有者,僅值二百萬馬克耳。餘皆冕旒之類,價值雖巨,皆朝廷官物,雖得用之,非所有也。後喜雅妝,不喜飾珠玉。皇亦不甚注意於是。故除國有大典偶一盛妝外,往往累月不禦珍物,人皆稱為儉德雲。

趼人氏曰:稱儉德者,惟珠玉一類,己擁有二百萬,其不足為儉明矣。所可貴者,宮中之有官物耳。若在專製國,則宮中之物,尚何別夫官私耶?

最古律法

考古家溫格來博士,近覓得古書一種,為巴比倫王項來貝氏所定之律,實最古之法典也。王生於紀元前二千二百五十年,按之彼教經典,實與猶太人之祖亞伯拉罕同時。遍考載籍,實可稱為律法之鼻祖。蓋較之摩西之律書,猶古五百餘載焉。律計二百八十二條,製度頗已詳備。爰摘譯數條於左,以見上古西國律法之一斑。

一、婦人售賣解渴之物,既收代價,而不與人以相當之品,則當投之於水。

二、為人婦者,倘專事浪費,或雖不浪費而不勤操作者,本夫可以退休,毋須償款;惟非艱於生育,而丈夫無故出妻者,則隨嫁妝奩當盡數歸婦。

三、休退未婚妻者,男子當償以相當之款。

四、嫠婦之有子女者,非邀地方官之批準,不得任意再醮。

趼人氏曰:按西曆紀元前二千二百餘年,實當中國夏紀,而中國堯時已定五刑,據此,則中國開化之早益信矣。且堯時五刑沿用至今,不失本意,而無投諸水等奇刑,則文明亦自我中國開之矣。觀於第二條,則婦女奢糜之風,亦非彼族古代所尚也。

美人之遊費一斑

一九〇五年中,凡往來遊客旅費之用於意大利境內者,其數達英金十五兆鎊,此意國公家調查之數也。其中半為舟車之費,半為逆旅及購物之費。投資者以英吉利、德意誌二國人居多數。意大利有古羅馬舊址,實昔時歐洲文明之中心點,故國中古跡勝景獨多,遊人往往麇集其間,過於他國;加之西人性喜遨遊,服禦豪奢,第求安適,不惜糜費。故遊資所集,竟成巨款。然歐美之人,於理財之術,籌之良審,良以儉嗇積貯,不如灌輸流通。蓋儉嗇積貯,則其利私而小;灌輸流通,則其利公而溥。且有財之人,苟不出餘財以自安樂,則他人不能沾溉餘潤,以為分養之資,而一切旅館、舟車、飲食之類,非但不精,且將無人舉辦。如是則雖有出資之人,亦苦無處購求矣。於是而商業衰敗,地方冷落,財源枯竭,遊人絕跡。吾中國乃適蹈此弊也。故儉誠美德矣,然有相當之財,而不作相當之用者,其為害於社會,亦殊不鮮。故西人不惜糜費,務求安適,非為一己安適而己也,亦欲分其利以生利也。蓋苟能人人技其資財以入社會,則自然而財源流通,商務繁茂,地方興盛,遊客麇集矣。於是而一切旅館、飲食,自日就精良:而舟車往來,亦愈益交通。意大利之得邀他國人駐足遨遊,投此巨萬之資,亦非偶然者,蓋必有其善於招徠之道焉。

每當夏季,美國富人皆以歐洲大陸為避暑之場,而航大西洋東渡者,莫不先至英倫。故其遊費在英國揮霍者,殆以萬萬計。蓋美國富人之豪奢,尤非他國所能望其項背,一冬所得之利,盡以付之於夏而不惜,但求一身一家之安適快樂而已。往往一家不過數口,而獨賃一船,不搭客。其至旅館下榻也,亦獨包一層。其費雖巨,彼為清靜舒服計,不之惜也。此其人之家資,少或數百萬,多則數千萬,皆美國之實業家也。如必珠堡之煤商、鋼鐵商,芝加高之麥商,紐約及波士頓之銀行,費城之保險與夫麵粉、糖商、煤油商之類,不一而足。每屆溽暑,挈眷東渡,莫不以倫敦為樂國,亦有倦遊既返者,亦有便道遍遊各國者。遊客既不惜資斧以求快樂,地主亦精益求精,以博歡心。他國亦有聞風而來,藉分餘利者。即美國各處,亦特選最精食品用品,並挑專業售貨之伶俐女子,運往英國,以應取求焉。歐美各處,無論舟車、旅館,其間一切陳設應用之物,無不精潔美備。故遊客往來,不須自攜行李,但取革囊一件,中藏銀行支票簿一冊,即可到處為家,事事稱意。即挈眷同行,亦無庸多帶仆役。

反觀吾國,則內地不足道,即各通商口岸,向稱得風氣之先者,旅行家少攜一物,即覺不便。此雖原因於旅客之不肯多費,然棧家亦太不講求矣。至於官場往來,攜物尤多,更為所厭。其到任到差之時,件數尚少:及至卸事而歸,則行李之數,動以千計,豪仆相隨,往往數十人,到處騷擾,有如盜劫,下屬供張,攜取一空。曩年斯美、駕時二輪之陳設,非不富麗美備,行之數月,殘缺不全矣,皆官場所強取豪奪。以視歐美人之公德,何東西人度量相越之遠耶!

逃學受紿

麥德溫(Mark Twain)者,美洲合眾國之大著作家也。生於漢尼堡,在密穌厘河流域。此河發源於落機山。與密西西必河合流,亦美國大川之一也。麥晚年歸裏,常在鄉學演說,所至歡迎。嚐在某蒙學述一小學生事,聞者莫不解頤,而其鄉之人,至今猶能道之,且引之以為稚子逃學之戒雲。其說曰:某家一小學生,一日黎明夢醒,忽自大呼有疾。家人鹹為驚起,皇皇然亟為延醫,不敢少遲。須臾醫者乘快車由遠道蒞止,急入室,問所苦。童曰:“半身覺痛。”問頭痛否,曰:“有之。”問右手頗覺僵木否,曰:“微覺之。”問右足何如,曰:“亦然。”醫者己心知其意,因以目視其母而謂之曰:“尊恙固不輕,雖然,至禮拜一,必仍可入塾讀書也,今日禮拜六,午後例當給假休息。不如乞一病假,節勞半日。”童聞之,訝曰:“今日己禮拜六乎?我猶以為禮拜五耳。”未兒醫者既去,童亦漸漸起床,自謂霍然矣,遂懷書入塾如平日。比至塾中,始知是日乃禮拜五,非禮拜六,醫者特給之耳。

趼人氏曰:吾昔見一童子,日嬲其父攜往觀劇。其父紿之曰:“俟禮拜七,當攜汝往也。”童乃日日檢日報,每至禮拜六,輒喜曰:“明日觀劇矣。”乃明日,見“禮拜日”下無“七”字,不禁嗒然。與此逃學童子,正複相類。

學說不通

瑞典一鄉人子,席豐履厚,家資巨萬,稱小康焉。年才弱冠,已娶妻生子矣。一日有友過從,其人方據胡床觀書。既忽躍然而起,廢書長歎。友怪問其故,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友請其說,曰:“書中所言‘人生皆同’一語,不通孰甚。曩吾子生而重九磅,鄰人之子初生僅七磅耳,夫安得謂之‘人生皆同’耶?”

某伯爵

俄國某伯爵,年雖已老,興複不淺,時喜作用狎邪遊。一日複至所歡處,促膝而談,久無去誌。妓雖厭之,而利其多金,不敢遂下逐客令也。既而伯爵問此何時矣,妓閑閑對曰:“不敢說。”伯爵曰:“恐已將屆我告別之時矣。”妓女曰:“然,已逾之久矣。”

印度楊樹

印度多楊樹,樹大而蔭廣,凡千人之軍駐於一樹之下,其蔭足可蔽之而有餘。其國有著名大楊樹一株,軀幹多至四百,旁枝多至八千雲。

美俄煤油之比較

以尋常通用之燈盞試之,凡美國所產一百一十度光點之煤油,較之俄羅斯通常出口之油,其亮光勝百分之十二雲。

女界之大資本家

世界女權之發達,殆當以澳、美二洲為最。據北美坎拿大政府最近發表之漁業、航業一覽表計之,凡婦女之為輪船主人者不下七十人;輪船之外,尚有帆船五十六艘,其主權亦皆為此女資本家所有焉。

蚊蟲傳病宜防

美洲合眾國駐紮古巴軍隊中,有醫官曰羅士者,醫術極精。晚年嚐獨創一說,謂每當暑季,人所常患之一種黃熱症,以及諸色容易傳染之病,都由蚊蟲為之傳播。蓋蚊蟲性喜噬人,由甲而乙,其毒即由血液中轉相授受,為害極速雲。其說一出,國家即命諸醫深加研究。嗣據查複,僉稱允當確鑿。美政府因撥公款四萬金圓以獎之,而其時羅士已不幸逝世,此款遂歸入其遺產之中。而從此杜絕蚊類,遂亦為衛生界一重要事件焉。

製造金牙

英國有最大金類製造廠,所製牙醫所用鑲補人牙之一切金器配件,種類綦繁。即此一項,每年需用純金至四萬兩,價達英金二十萬鎊。亦雲夥矣。泰西各國近世紀以來,幾於無一事不講求,無一人不講求,此亦關乎人類進化之理。然豪奢者必先之以富,而致富之道,舍學術末由。

幹涉主義

費爾特費者,美國第三之大市府也,為獨立時代國會所在地,人口共約一百二十九萬三千餘。而百祿街與教徒街之間,尤為人煙稠密之區。一九〇六年六月某日,公董局之衛生部,特派出警察百名,醫員五十人,突至其處,逐戶輪驗,以致全市閉門者,凡曆五時之久。計半日之間,共驗一萬四千人,其中未經種痘而強之立種者凡三千人,卒查得患天然痘者一人雲。

俄國人瑞

俄羅斯西伯利亞西部多木斯克府醫院中,近有一老人至院就醫,年已二百歲,聞者莫不異之。然有三代與之相稔者,皆知其年為不虛也。且所有一切契據,如婚約等類,皆可作證雲。此老喪偶後,末嚐續娶,已鰥居一百二十有三載。子一,年九十而亡,時一八二四年也。俄皇彼得大帝在位時,此老嚐親見之,音容笑貌,猶仿佛能記。老人壽雖奇長,精神亦頗矍鑠。惟兩足不良於行,故往來出入,皆用抬床從事焉。

趼人氏曰:此老若生中土,則百歲坊將重建矣。然而步履需人,已無生趣矣,長壽何為?

父子同選為議員

一九〇六年,英吉利下議院新選議員中,凡父子同時被舉為議員者有七人之多,父子並言則為十四人。父子同院共議國政,一時傳為美談。愛有好事者相與醵資若幹,於三月晦日設筵燕之,以誌其盛。惟大政治家張伯倫父子,皆堅辭不至。蓋諸人皆自由黨人,而張氏父子則聯合黨之偉大人物也。

小不可大算

美國《芝加高日報》主筆,嚐紀《微物之價值》一則。謂是處鐵路一帶各車站中,隻就廢紙一項計之,以一九〇五年一年所積,售之得價五千金圓之多雲。凡鐵路公司沿途各站用過之鋼筆頭、針、釘、鐵罐、敝帚,以及破壞之各種機件等類,集成巨數,皆可易金。甚至燼餘煤灰,亦可出售,不售亦可用之以培路基。凡此種種,視之若甚細微,殊不足以當巨大公司之一盼。然大者小之積,彼鐵路之所以能成富豪之公司者,何莫非由小而漸大,由大而臻於極盛?譬彼銀行,世界營業,推為至巨,算計利息,纖及毫忽。故一九〇五年,合眾國全國鐵路所售廢物之價,乃達美金一百二十五萬元,數亦可觀矣,不知皆從針、筆、廢紙、舊釘、敝帚而來也。

趼人氏曰:由此觀之,微物皆不可恝置矣。吾國人最愛惜微物而不能利用之,殊可惜也。又如一飯糜之微,亦不許棄置。例如孩童之食飯,孟底餘粒,必使盡之:墮於地者,必使拾之。創是舉者,必有深意存焉,意若曰:日日之視為顆粒者,積歲計之,即為鬥斛也。昔乎其不明示此意,而假罪過、因果等語以怵之,徒導民於愚也,哀哉!

廢物變成戲物

法蘭西一印字館主人,一日偶閑步廠房中,見一工人以白紙屑一握,戲擲於一少女之身。此少女亦廠中工人,適有事行過其處也。主人於無意中忽睹此狀,不覺有所感觸。亟往察之,則其人手中方製厚本月份簿,其上端穿線處鑿兩小圓孔。而此紙屑則皆圓孔中之餘也,大小相等,光滑可愛,堆積一處,不知其幾千萬片。即命掃貯一器,不許棄置。便命用顏色紙若幹置鑿孔機中,鑿成同式小圓片無數,與前之白紙片相摻雜,然後裝潢成匣,以待善價。越日,報中廣告即遍傳各處,購者遂紛至遝來,居然利市三倍。蓋法國風俗,凡男女成婚後,攜手出禮拜寺時,觀禮親友例以米粒撒新郎之身,所以與之相戲而示妒意也。向之用米者,至是皆改用此彩色紙屑。人皆愛其輕巧靈便,故至今樂用弗衰。店主人亦從此每年多增一項巨大入息。而撒米之製,遂因之而廢雲。此等紙屑,細微己甚,棄之亦毫不足惜。乃一經有心人之點綴,便成一種可愛例用之物。甚矣天下無棄物也!

趼人氏曰:吾曾見一貧兒至馬口鐵肆中,乞取其剪下極碎之廢鐵,扭成各種花樣置紙燈內,爇燭其中,則多種花樣之影附於糊燈之紙上,樓台亭閣,花鳥禽魚,車馬人物,無不畢肖,且大有畫意。嗚呼!吾國豈無巧思人哉,特無人提倡之,遂終不得行其技矣。

畫師

中國畫術,往往為書家兼技,用以酬應,專門以一藝名家者甚鮮。下焉者,不過畫匠而已。畫法亦專取寫意,以神韻為主,花鳥木石,以神似勝,不以形似勝也。故下筆無一定之理。即以人物論,類皆追寫前修,鮮有摹擬時人者。蓋寫古人可以胸次臆造,而寫時人即不易以意為出入也。中國古人之畫,亦各有價值,然大抵資秉聰明,而自出心裁,不拘拘於繩墨。後人無其天資聰明,即不能依法則效,亦是大病。且各秘師承,不相討論,非特自遏發達之機,且多失傳之弊。尤可笑者,明係今人之筆,必曰仿古人某某,而其畫究與所指古人之法合否,不問也。豈古今人之不能相及耶?

西國列畫品於美術,亦藝學之一也。一切古人名畫,皆張之於博物、美術等院,任人臨摹瀏覽。其畫以惟妙惟肖為主,類能窮形盡相,神情畢現。所謂欣戚笑言,皆窮生動之意,馳騁弋獵,各有奔飛之狀者,殆有過之無不及。蓋形似之至,神即生焉:非如中國之畫,於形外求神也。西國畫師又善寫時人,適與中國畫家相反,然其艱難十百倍之。其為名人寫照也,往往先將其人其地審度至再,成竹在胸,而後下筆。如英國百年前水師大將訥耳遜戰死後,名畫師談味詩欲圖其狀,乃親赴其戰艦維多利亞號中盤桓累月,而後成之,卒能毫發無憾,為世所重,至今猶藏諸英京博物院,國人視為至寶。然在西國皆數見不鮮,無足奇者。近見美國某雜誌所載,至有畫師以生命博畫圖者,譯之以告國畫家。

俄羅斯大畫家範西蠡者,生平以善畫戰狀著名當世。所作戰圖,發皇威武,栩栩如生。俄士之戰,範更親執兵役,從征西亞,所繪諸圖,尤為世所寶貴。範嚐偕俄兵四十名,道出中亞細亞,為靼靼人所圍,幾及於難,戰爭七晝夜,援兵至,圍乃解。躬冒艱險有如此者,亦所以為圖也。又範嚐於軍中作一圖,畫一戰死者露屍戰場間,少一足未及畫,而酣戰適至,即荷槍助戰,越四晝夜,始歸而成之。蓋當時攝影之法未行,一切戰爭之狀,全賴畫師描寫。又不肯以意為之,必欲得其確實之狀況,故不得不親出入於槍林彈雨中也。厥後俄士大戰之全圖告成,有人羅致至歐洲各國遊賽。過德京柏林,德皇特命國中軍士均往寓目焉,其見重於人如此。亡何,日俄戰起,俄國艦隊敗於日本,範亦溺死某艦中。

英國有名畫師胡德微者,亦以善戰爭寫真著稱,嚐屢赴敵以求圖畫資料,如一八八二年埃及之戰,一八七八年土耳其之戰,皆與焉。

法國人物大家梅鬆年,擬圖拿破侖雪中戰爭之狀,往來跋涉,險遭凍斃。圖成,卒為國人所稱賞。所作拿皇之像,英爽威武,宛然如生,有呼之欲出之概。至於雪中車轍馬跡,亦無一處不體會入神。其用心耐勞處,當非吾東方畫史中所能有也。

趼人氏曰:前半論吾國畫家,最為確當,然吾國人亦非盡無致力於畫者。如趙子昂善畫馬,一日閉戶不出,其夫人自門隙窺之,則見其據地作顧盼勢,儼然馬也。

近人鄧鐵仙作花卉,每移花燈下,以影作稿本,即此意也。至於摹古人之什,則有錢吉生之弟子,誤白陽山人為白湯,畫家始掃地矣。

按:鐵仙先生名啟昌,號跛道人,江寧人也。於畫無所不能。晚年目力稍遜,故不甚寫人物。所畫菊花,名目繁多,洵稱空前之作。蓋亦今世畫師中之魯靈光也。

(新庵自記)

主筆牢騷

西國某日報主筆,一日大發牢騷,憤然書於報曰:“天下筆耕之難,當未有過於報館主筆者。”蓋報中偶有紕繆,則人人得而見之,亦人人得而指斥之,如日月之食,莫可掩也。或記一事,偶有一二語失實,則更群起嘩然,指為造謠生事。若夫平常之人,雖有過失,除二三親友外,餘皆無從得而知之也。不寧惟是,其知友且將造報館之門,求主筆者代為之諱:又或遇有死亡,則其友且必踵館求主筆為之代立小傳以著於報,揚其善者,諱其不善者。惟為之主筆者,一旦言姐,則國人必快然於心,而且私相慶幸曰:“造謠生事之某主筆,而今死矣。”此雖嬉笑怒罵之文,要亦閱曆有得之語,故能有慨乎其言之。吾知局外人必不能道隻字也。

趼人氏曰:報章者,輿論之喉舌,國民之耳目,國事之機關,為之主筆者,其任至重也。右說特個人之私言耳。雖然,其處境之難,誠如所言,吾固親嚐之矣。然世亦有旦夕求為主筆而與此說為反對者,吾援隱惡揚善之例,不欲暴之。

十年不寐之奇病

美洲合眾國新浙西州忒倫頓城有韓斌(A·Herpin)者,曆十年不寐,為從來未有之奇病。據醫學家言,吾人休息動作,皆由心君所主,有時或可勉為支持,然至多不能逾九十六小時。是心君不能久勞不息,曆四晝夜之久也。今韓斌自一八九四年以來,迄已十年,寢不成寐。久之雖或偶一交睫,然屈指計之,十載以還,殆未滿四十度。以是世界名醫幾莫不以此君為研究之資料,而其故卒莫能明也。忒倫頓本繁盛之區,名醫如林,韓斌嚐遍訪之,曾無寸效。旋至費城,就醫數月,名醫診遍,亦不見功。新浙西遠近各大病院中,韓斌亦嚐一一居而求泊,冀可滌煩洗慮,靜心養屙,庸詎知雖欲入夢數小時,亦不可得。美國諸醫皆束手無策,視為奇疾,及相率紛紛抵書至英,商諸倫敦名醫,或有以妙方相貽者。韓斌莫不如法而試,不敢少怠,卒亦絲毫不能相應,徒事紛擾。計其自患此症,於茲已十餘稔,蓋其攖是病實在一八九四年以前也。惟初時尚能稍稍假寐,至近十年間,竟有終年不得交睫者,即勉強合眼,亦神誌清醒。年少時嚐肆力於音樂,故凡遇社會中有喜慶宴會之事,鹹有非韓不歡之概,韓亦坐是而退休極晚,然愈晚而愈不得睡。亡何,從諸醫勸告,棄樂不作,從早休息,而不睡之病,卒未少瘳。然行之既久,於人身精神,不無少補。某年舉一子後,複終宵瞪目,竟歲如周公之坐以待旦矣。子年十六,韓妻不幸構疾而亡。自是,韓氏不複知人世間複有所謂睡魔者。

韓病日深,而精神爽健,年勝一年,亦咄咄怪事。今身量重可百八十五磅,亦無他種疾苦。一日中辦事時刻,少則十二時,多則十四時,以為恒,無因病間斷者。公事畢,即回宅休息,與常人無少異。平日十時歸寢,約臥五時而起,惟苦不得夢鄉佳趣耳。韓嚐謂人:每當夜深,萬籟俱寂,人人入夢,彼獨精神煥發,毫無倦容。可見其神經之靈敏活潑,異乎常人。苟使終宵不臥,明亦無妨一日之事。惟日複一日,覺過於勞頓,故不得不偃臥數小時,以自休養,雖不入睡鄉,功效與鼾聲若雷者正同也。故每夜十時左右歸寢,昧爽始起,自覺精神爽塏,勝於隔宿,自此雖鎮日勤勞,略不疲倦。於此可知雖不寐,要不可不休息也。韓氏十五年來,辦事能稱職,無遺誤。醫者雖謂其神經瞀亂,然行動與常人無異。第有時舉目四顧,則厥狀頗怪,外此殊未見有奇相,能知其為獨醒人也。且性極溫和謙衝,觀其平時社會歡迎之眾,即可想見其為人。居室極精,享用亦務求安適。家道稱素封,親友之貧乏者,時有以贈恤之。今年已四十有一歲。自謂於斯世不敢有所過望,亦知足君子也。

趼人氏曰:吾讀此篇竟,不覺大豔羨之,急欲求其致病之由,而不可得。蓋餘年來從事撰述小說,而苦所居近市,白日喧鬧,不便構思,往往於夜間從事,通宵達旦,日間則蒙頭大睡,所謂“俾晝作夜”也。故曾撰一聯以自嘲雲:“瞎說胡謅當著作;鼾呼高臥忘光陰。”雖然,自是以後,吾蓋無消遣行樂之時矣。近來日間更苦有編輯之役,輒不得睡:而夜來功課,勢難荒廢。乃改為中夜即起,酉戌之間即睡,而勞頓更甚,休息之時更少。夫烏得此人之病傳染於我,俾得以偃臥之時,為吾消遣行樂之時耶?一笑。

忽得忽失

諺曰:“一兩黃金四兩福。”又曰:“橫財不富命窮人。”甚言人之貧富有定數,而非偶然也,蠅營狗苟者聞之,亦可己矣。雖然,有朝為富家翁,而夕成窶人子者。富貴如夢,變幻俄頃。此其理,亦殊不易測。苟其命中當貧,則不應驟得巨資;苟其命中當富,則不應失之俄頃。故命數之言,亦殊附會不足信也。大抵出入巨萬,瞬息靡定者莫如賭,由富而貧,由貧而富,倏忽變化,莫測端倪。在歐洲賭國中,如摩納哥、西班牙等處,蓋常有之事。其次則為商。有某商者,礦師也,販賣礦場,失而複得,得而複失者,一生所遇,多至六次。卒購一銅礦,如獲石田,乃盡喪其資,富人也而乃赤貧焉。最異者,尤莫如某女子接受遺產,其得失之間,不逾一分時。富人侯沙爾者,英人也,年老無嗣,家財巨萬。在醫院病革,立命召其奇女至,而以家產與之,其數不下英金三十餘萬鎊。乃辭未畢,而忽然氣喘不止,移時再欲有言,則已力竭氣絕,視之瞑矣。遂不知其所謂三十餘萬鎊者為契卷,為現金,密藏何處,遍搜不獲。不得已,複歸家作女紅度日如故,非所謂一場空喜者歟?

趼人氏曰:中國人聞之,必曰命也。然侯苟得畢其詞,女遂致富,又不聞謂為非命也。是故吾曾以私意訓“命”字曰:命,無定也。

大洗衣作

英國倫敦最大之洗衣作中,其曬衣之路線,延長至七英裏,其上皆有遮蓋。每次可曬衣八萬件,需時不過一句半鍾雲。

皇後精醫

葡萄牙皇後亞米利氏,學問湛深,精於醫術,嚐在醫科大學卒業,領有文憑,蓋女博士也。世界各國皇族中之精究此術者,當以後為第一人矣。蓋各國後妃、公主,以及貴族婦女之得有各種博士之學位者,固不一其人,然虛名為多,鮮有實學。惟後自幼研求,閱曆功深。道路往來,車馬填塞,往往事出意外,傷及行人。而後見之,每親為療治,必至敷藥束帛,諸臻妥協,始登輦而去,從無因尊卑之分,稍有膜視之意雲。

雷錠發明家

雷錠(Radium)者,乃一種新發明之原質也。提煉甚難,故其價極貴,每兩值至英金五萬六千鎊,亦雲巨矣。然功用殊神,中上之家苟藏得相當之一小方,置諸食廳中,無論嚴冬奇寒,可以不爐而燠,且可永遠不壞。雷錠之性極透光,中隔金錢十數枚,視之如無物;較之愛克斯透光鏡能照見人肺腑者尤神。在醫學界之功用,尤莫可殫述,且瞽目能使複明。如他日出產能廣,提取較易,則世界一切燃料,殆可盡廢。發明者之功,亦偉也。

初,發明雷錠者為法蘭西大科學家居裏博士,號比愛(Peere Curee),為巴黎蘇而部納大學之科學教習。其夫人亦邃於科學,才學與博士相伯仲。一九〇六年四月十九日,博士偶出閑遊,失足跌道中,不幸為貨車所碾,不治而卒,年僅四十有八。聞者莫不悼惜深之。

英吉利君主之俸額

各國元首,如共和國之大統領無論矣,各立憲國皇君主之年俸,皆有定額,由議院為之製定,額外不能多取一毫。以視專製國皇帝以全國人民財產為一己之私有物者何如?且不第俸無定額而己,一切珍玩異寶,以及食用諸品之取之於各省大吏者,一年之中,不知凡幾,而猶美其名曰“貢”。殊不知大吏取之於屬吏,屬吏仍取之於民也。夫君之好貨既如此,臣之貪婪又何怪其如彼?若欲責以潔己奉公,當自明定君臣之俸額始。

英吉利君主之俸額頗優,每年例支英金四十七萬鎊。計入英君英後私囊聽其自用者,一一〇,〇〇〇鎊:宮內諸職官之俸金,一二五,八〇〇鎊:宮內一切費用,一九三,〇〇〇鎊:恩賞、工程,二二,二〇〇鎊:

額外不能預定之款,八,〇〇〇鎊:共計四七〇,〇〇〇鎊。

英太子年俸,額定英金二十萬鎊:太子妃十萬鎊。其餘諸王族懿親,亦均有一定額俸。

世界中之賭國

摩納哥(Monaco)者,法蘭西境內一世襲之小侯國也,在地中海沿岸,法國東南,與意大利邊界相近處。全國疆土不過八十英方裏,人口十二萬六千,全國軍隊一百二十六人。有市鎮三處,曰摩納哥,曰公大孟,曰孟脫加六。孟脫加六(Monte Carlo)地形狹長,東西可三英裏,南北半之。全鎮皆有建築,毫無隙地,故並無農業,而賭博著名世界,輸贏極巨。歐洲各國之有劉盤龍癖者,鹹趨之若鶩,蓋所弗禁也。國之侯曰亞而培,以一八四八年生,一八八九年嗣位。有正副領事各一人駐紮倫敦,英國亦有正副領事各一人及教士一人駐於其國。

趼人氏曰:吾國大吏之籌款者,動輒言彩票,當可為摩納哥第二矣。

德意誌軍中利用黃耳

犬為家獸中之最有益於人者,且極重恩義,故有義犬之目。吾國鄉人,皆用以為守夜之助,終宵不怠,宵小匿跡暗陬,犬輒見之而吠。蓋無光處亦能視物,此天賦之特性,非人所及也。尤善嗅,故用於獵,可作向導。嚐見吾師俞厚堂先生(前法文公書館法文總教)蓄一獵犬,體不甚大,而性極靈敏。以三百金購自某法人。攜之出獵,輒奮勇當先,每有所見,即能遙為指示:如見兔則伸左前蹄,見雉則伸右前蹄,野豬則逆行數武,狐狸則前行數武,諸如此類,暗號甚多。教練之精如此。京師有遊手好閑者,恒蓄犬以為玩具,矯揉造作之法亦頗多:麵之長者可使之圓,體之大者可使之小。其價值亦頗昂貴。然玩物喪誌,無益於人也。

德意誌軍營中,用犬運送槍彈,效驗大著,已教蓄成群矣。

少數人之巡哨隊中,用之尤得力。緊急之際,使之遞送文報,亦快疾無倫。苟有生人自遠而來,為人之目力、耳力所不及者,犬能先嗅得之,而示人以驚惶之狀,百試不爽。然必教練得宜,使之不吠,庶不致為敵人偵知,否則即不能用矣。兵士遞送文報,往往不便乘騎,乘騎則易為敵人所窺,即不免為飛彈所中。故有時不得不減縮速率,步行從事。惟犬絕塵而馳,不虞人見;即見焉,而敵之槍彈亦不易及。其運送槍彈之法,以雙聯囊縛於犬背,狀似馬鞍,往來前敵,飛奔極速,非人所及,亦不慮為敵人所得。蓋教練時,常使生人效他國軍人裝束而誘之,迨其既至,則痛撻之。數次以後,犬望見異服之人,即不敢近,逃之惟恐不速。德意誌陸軍,號稱天下第一,益之以犬,愈當精進矣。

筆戰

法蘭西人詭異之風,邇年來愈趨愈甚,年複一年,不知伊於胡底。俗語曰:“笑話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可為法國人誦之。故居是邦者,幾於無日不聞奇談,輒為之捧腹不置。巴黎某報主筆,因揭載某事於報,大不滿於某政治家。翌日忽得一書,略曰:某某閣下:無賴若此,與爾挑戰,我殊不屑,然亦不得不加以薄罰。今姑賜二掌,分加於爾左右頰。所以不實用狙擊者,蓋出自餘之逾格恩施也。某某手泐。

某主筆作書複之曰:

某某戎首閣下:尊意不欲實行交綏,以傷我命,但郵賜掌頰,聊示薄責,拜領之餘,無任感謝。茲謹郵呈槍彈六枚,加諸尊元之中,藉答盛情,務希笑納。公既以書摑我,我即以書殺公,亦報施之道宜爾也。從此公當以死自視,不複再為斯世之人。蓋公一啟劄,彈即飛入公首中矣。遙對尊屍,鞠躬三肅。某某手複。

見者無不軒渠。

懼母一人

美國人羅某,有少女曰小仙者,生而膽怯多懼,其父患之。一日,特將平日搜得種種譬喻,向之陳說,委婉曲折,冀啟愚蒙。女聞之,孳孳憨笑而已。演說既畢,女一一轉詢其父曰:“父苟見牛,亦將不懼乎?”曰:“牛性甚馴,不足懼也。”曰:“然則馬可不懼乎?”曰:“馬膽綦細,何懼之有?”曰:“黃犬見人輒吠,遇之必懼矣。”曰:“雖吠,不齧也,何足懼哉?”曰:“蜂蠆有毒,父必懼矣。”曰:“此等微蟲,更不必懼。”曰:“然則父聞雷鳴,必大懼矣。”其父大笑曰:“蠢哉!此虛聲耳,更何足懼?”小仙默然良久,乃曰:“吾父之膽識,誠能加人一等。若是乎天下之物,吾父皆不之懼,所懼者不過吾母一人耳。”

太平鐵道

美洲墨西哥國內有狹軌鐵道,合幹路支路計之,長千二百英裏。自創迄今二十餘載,從未失事傷人,故人皆目之為太平鐵道雲。

歐洲糖市

麥達堡者,德意誌之巨鎮也,在柏林西南易北河畔。有砂糖之大市場在焉,歐洲各國之糖,大抵皆出於其市。故有總機關在焉,其總理為德人李溪。每至月抄,則以其調查所得之數,列表報告,全歐生產,一目了然。歐糖大抵皆用甜紅蘿卡所製成。嚐見其本年四月份之報告,據稱自一九〇五年九月至一九〇六年四月,此八個月內出產之總數,乃達六百九十七萬三千噸,較之上期,蓋增多二百十一萬四千噸雲。

趼人氏曰:異哉!歐人之嗜甜也。吾聞吾國醫家言,嗜糖者輒多齒患。其普通之比例,則吳人喜糖而發齒較早,粵人不喜糖而齒發較遲;簡單之比例,有齒患者,叩其生平多喜甜食,無齒患者則反是雲。吾國醫學久以腐敗著,此語未必足以供研究,姑存其說雲爾。

空中飛艇

英國武員包惠爾近著一論,登諸英國《國聞報》中,專推闡近時所製空中飛行機器之利害,世人皆屬目焉。略謂:世界創行一器,往往利害相倚。即如現今新行之空中飛艇之類,他日如果盛行,則於吾國前途、人民財產,必被極大影響。現在飛行之器,製法極精,厥有二種:其一如飛鳶然,不用氣球提攜,亦可上衝霄漢,同時可乘數人,安然上升,高至三千英尺以上,槍彈所不能及;其一即為空中飛艇,藉氣球上升,隨風飄蕩,不能往來自如。今茲之製,則竟如為氣球添翼,進退鹹宜矣。李暴田一九〇二年所製之艇,迄今上升三十三次,每次皆能往返安然,雖有狂風,亦所不懼。近時所製,益加改良盡善盡美,每一小時能行六十英裏,升高至一千一百二十米突。野戰炮所能攻之點,不過達一千米突而止。故作者以為此種飛艇、飛鳶在太平時,無論歐洲何國,皆可飛越英法海峽,以達吾國,而攝取沿海一切防禦建築之影。戰爭之際,則可用以拋擲炸藥於吾兵艦、藥庫之上,吾海陸軍隊皆將末如之何。不寧惟是,美國何勒脫兄弟,且以汽油機器裝入飛艇中,亦既試驗有效。夫以此種汽油運動之車,行之陸地之上,已捷莫與京,每小時約逾一百英裏:若更用以飛行空中,則其速率將不可思議矣。嗚呼!吾國海軍,號稱天下第一,苟長此不變,牢不可破,不知將何以禦此新器?有此飛行機數百號,一旦翔集於吾國界之上,即可為所欲為,莫之能禦雲雲。

包氏之言如是。《國聞報》主筆既記其說,複從而為之言曰:謀國之忠,思慮之遠,孰過於此?寧得以杞人之憂目之耶?蓋包氏亦空中飛行界之一人也。故一旦空氣苟為人類戰勝,則天下大勢必將一變。而此種利器,倘許作為爭戰之用,則誠有如包氏所言,爆裂炸彈,必將從空而降,使人防不勝防矣。是故海牙萬國平和會下期會議之際,不如添入公法,永著為例,此項飛行機器,一概不準充作戰具,以破世界平和,而傷無限生靈。此亦抵製之一法也夫。

譯者曰:餘嚐怪夫歐美各國事事物物,何以進步若是其速,往往令人驚心怵目,至於如是也?吾思之,吾重思之,則可一言以蔽之曰:彼此不落人後而己。故甲國新創一物,則乙國即尤而效之,且必求精進焉,務思有以過之而後已。一國如是,他國亦莫不如是。夫同是一物也,其效尤之人即能殫思竭慮,有以過之。則始創之者,必愈益求精,以底於盡善盡美,自不待言。而競爭之道,於斯益烈,蓋彼此莫不循優勝劣敗之天演公例者也。歐洲如是,美洲亦莫不如是。至吾亞洲,殆事事甘居人後。即以此空中飛行機器而論,彼歐洲、北美諸國,幾莫不互相仿效,自能製造。若英國者顧慮之深,猶且如此,則彼不能仿效者驚魂動魄,當複何如?矧吾中國之未嚐夢見者乎?雖然,吾中國人向以虛驕自大著稱世界者也,即使見之,吾知亦必恝然置之,淡然輕之,不曰“奇技淫巧”,則曰“此為吾國所素有”。何以言之?蓋古者列子嚐禦風而行也。甚且然號於眾曰:“此西方人竊吾東方人之餘緒耳。”追至他人學成謀我,始瞠目不知所措,誤盡蒼生,噬臍何及?苟有先幾之士齗齗與爭者,彼必從而譏之曰:“汝曹崇拜外人,不知愛國。”嗟嗟!曾是愛國之士而如是乎哉?

意大利火山為災

費斯維火山在意大利西南之濱,地中海沿岸,臨那不勒海灣。那不勒者,意大利最殷富之都府也,風景絕住。山在其東南約十英裏之遙,高四千一百六十一尺。噴火之口,其對徑可半裏,深三百五十尺,蓋亦世界著名之活火山也。此山往古本已久熄,自耶氏紀元後六十三年起忽大震。其後七十九年又破裂,波辟及希科拉紐二市皆被毀。爾後自一六二一年大噴火以來,又屢次火發。丙午四月初,地忽大震,山火噴發,數日不熄,亂石有衝入天際數千尺而後下者。近山市鎮,悉為灰燼,傷失人口牲畜不計其數,數十裏外之城市孔道中亦積灰沒腔。意王聞變,立飭水師往救被難之民,而王與後亦親詣慰問,優加撫恤。亦近世紀來,歐洲莫大之巨災也。那不勒之商業極盛,出產豐富,而灣中所產蛤蠣之屬尤著名。近有德國大科學家某氏宣言,謂此類產品,再越二年,必將絕跡。蓋自經此次變故後,沿灣灘地,震壞殆盡雲。不知其言果驗否?

吊蚌珠之新法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若是者,世俗謂之“吊蚌珠”。

此言自北而南,由來已夙,亦不解其何所取義。然予之所謂吊蚌珠者,乃實事而非寓言也。亞洲南洋各島,以及印度沿海等處,土人之以吊蚌珠為業者,實繁有徒。其人皆習水性,能久居海中,然散漫無稽,各不相謀,無數十人以上之團體。嗣西洋人見有利可圖,乃創為公司,大舉搜采。上下則用機器縋之,行海則製橡服衣之,頭箍銅器,口含皮帶,可以喘氣,可以視物,雖在水中,毫無所苦。於是取蚌愈多,得珠愈盛,而獲利乃愈豐矣。然所獲之蚌,未必盡皆有珠。有今日雖無,而他日或有者:有今日雖少,而他日或多者;有今日雖小,而他日或大者。若所獲之蚌,不問大小有無,而一一剖之,以定去取,則未免可惜。蓋死者不複生,今日之所無者,他日亦不能更有矣。於是西人又殫精竭慮,思得一法:用新發明之愛克斯光( X Rays),即俗所謂透骨鏡者。漁人備有此物,獲蚌以後,珠之有無,不難於殼外照之,有珠者取之,無珠者舍之。從此無寶之蚌,不致罹殺身之禍。此法創行於印度之錫蘭島雲。

樂善

芝加高者,美洲合眾國之第二大都會也,屬伊裏女士州,人口約一百七十萬。其處有一善會,專以收蒙失寵無主、無家可歸之各種貓、犬為義務。會中一切規則,悉由婦女組織而成。會董則白氏夫人,實為之領袖。夫人有族伯曰倫德者,美京華盛頓之甲必丹也,孤老無親,而富有資產。白夫人與之不通音問者有年矣,近忽以金元五十萬郵彙贈之,所以嘉獎其善行也。先是數月之前,芝加高某新聞社曾將善會章程及辦理情形備載於報,並將總董之照片揭印報中,故倫德因得悉其始末,喜其慈樣,立即嗣以為後,而以家資五十萬元分贈焉。夫人得之大喜,即分其大半捐入會中,遂與諸女同誌謀所以擴張之法,實行一切慈善事業。蓋初僅收豢貓、犬之類,不過婦人女子熙熙之仁耳。倫德在美京,亦頗有聲望,因與前大總統夏禮遜氏友善,卜居首都。年已古稀而精神矍鑠,猶如五十許人。此次慨分巨金,人鹹多之。而白夫人布施多金,人尤以為難能可貴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