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向虛空茫然中(2)(2 / 3)

我放棄了醫生,醫生也放棄了我,我吃的藥,隻剩下那一種小白藥片。將命運交給它,無奈又不甘。我就像個癮君子似的,憎惡它,卻離不開。它以假相迷惑我的知覺,讓我苟且偷生。有人向我建議心理醫生,我覺著很荒謬。從電影上看到的心理醫生,就像個巫師,提著千奇百怪的問題,再加以說服。什麼問題我都向自己提過了,什麼樣的解答我也都嚐試過了,還有什麼是我沒有想到的?這些日子,我除了想還是想,漫長空曠的時日裏,全是我的思想和憂慮。可是,事情已經絕望到這一步,什麼我都願意試一試。連一種傳銷的草本成藥,“仙妮蕾德”,我都試過了。這名字聽起來像神降之物,藥理聽起來也很神妙,令我懷疑的卻是,具有如此廣泛效應的藥理,能夠針對我的情形嗎?我的情形已超出常理,無可思議。我找不到一個與我同樣情形的人,於是也得不到真正的同情。我孤立無援,所以,心理醫生一說,試一試又何妨?就這樣,我去見了心理醫生。

我再次陳述我的症狀,從頭說起。那最初的一日變得如此遙遠,就好像上一世的事情,我受煎熬了多麼久啊!從那日起,一日一日地走向深淵。我的敘述難免混亂,因為無法準確表述,我心悸頭昏,不得不停頓下來,然後,深呼吸一下,再繼續下去。那醫生聽我講述,他的態度與以往所有醫生都不太一樣。他既不像其中某一些那樣,帶著過於的好奇心,像在聽一個靈異故事;也不像另一些,雖然掩飾著,還是流露出無神論者那種不信邪的冷淡態度。他認真地聽,偶爾會打斷一下,詢問某一個細節。他打斷的地方似乎挺在行,很是症結處,是了解我的痛癢的。有幾處,他還笑了,不是那種不相信的好笑,而是輕鬆的,不把事情看得如此嚴重。他始終對我抱了一種恰當的注意,使我感到受重視,卻也沒讓嚇著。由於他的善解,敘述很順利地完成了,然後他就提出了他的問題:有沒有食欲和性欲?

對這醫生,我懷著感恩之情。事情就是在遇著他之後,開始轉變。雖然後麵還有漫長艱苦的道路,可不再是茫然無措。求醫無數,這一回可算有了確切的診斷,他說:你隻是有些抑鬱,不過,不要緊,你還沒有完全喪失欲望。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抑鬱”這個詞被這樣科學性地使用,還有,“抑鬱”的表征是沒有欲望,這是判斷的基本標準。“抑鬱”呈現出它物質性的一麵,虛無不可測便有了可測的希望。但它是那樣一種物質,和我們通常認識的物質有著絕然不同的表麵。它的測定,診斷,療治,是有著另外的途徑,這都是新課題。醫生給我的指導總起來有兩點:第一點,他驅逐了我對小白藥片的恐懼感,他以那樣的口吻說:咱們不正在吃它嗎?那就繼續吃下去,再多吃一點亦無妨。我自然要說我的顧慮,他並不多加解釋,隻是說:這是平常的藥,我有時睡不好,也會吃。然後他又說:你吃了,心裏就會踏實。“踏實”這個詞說到了我的心底,我的終日愁慮不就是一個不踏實?這是一個簡樸的定義,很直接,而我為接近它大費周折。第二點,他說:你喜歡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這一條,不像前一條那麼好操作,容易見效,因為我真不知道我喜歡做的是什麼。但不要緊,我已經對他有了信任感,甚至是,依賴感,他說什麼我都會說服自己接受。我決定,努力地,耐心地,一步一趨地,發掘我的喜歡。

事後想起來,這醫生對我的治療,是很有計劃的。開始,他對我的症狀是以理解和順從的態度。怕出門嗎?那就先在家裏待著吧!能不能上班去?不能,那就不上班。再接著,他就開始進行輕微的反抗。我說怕和大家一起吃飯,他說:這有什麼好怕的?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不是挺好?他用近乎天真的神態看著我,表示出一種質樸的社交興趣。繼而他又安慰我:沒關係,開始不適應,過二十分鍾,至多半小時,就好了。再下次,他就向我提要求了。他的要求很奇怪,也很有趣,他說:你要去“新世界”,去過之後再來看我,否則不要來。他多少有些利用我的依賴要挾我,可卻是有效的推動。這一晚,我真去了。這是一個新開張的大型商場,總共七層,通頂,高高低低懸掛著廣告招貼,氣球,彩燈,填充了過於高聳的中央天庭。這是一個中下等級的購物中心,地處擁擠的中心區,人就特別多,其中夾雜著跑進來取涼消暑的附近居民,穿了拖鞋,睡衣,扶老攜幼。進門便是轟然的人聲,滿目花花綠綠。這是一個聲像的桶狀實體,我沿了厚壁一層一層上去,我擠身不進這滿騰騰的聲像,可聲像在我跟前破路而開,讓我過去,總算相安無事。我走完七層,耳裏,眼裏,盡是紛亂的雜碎。好在是在人工的照明下,這些龐雜的音像呈現出較為軟和的外形。而我,仗著那小白藥片的撐持,自己給自己打氣。為使這趟出行有一個證明,也為了紀念,我還買了一條裙子,然後回家了。等下一次就診,我向醫生彙報這次成果,他又提出下一個要求,去第一中心百貨。一中百的走道直通過街天橋,是上下天橋的必經之路,於是,行人便在店內過往,人潮如湧。市聲順了通道灌進店堂,在四壁與穹頂下激起回聲。這一回,我也買了東西。這主要麵向內地消費者的商場裏,商品大多價格低廉,款式平庸,品質粗劣,可是滿坑滿穀,對人的物欲也有鼓動呢!

之後,不需要他下任務,我自覺地走去大大小小的百貨大樓,購物中心。豪華昂貴如迪生,美美;平民大眾如第七百貨,天山商廈。前者以華美,後者以多,挑動著我的物欲。有用無用,我買來東西一大堆。可是,這欲望多少是帶些造作,是有意鼓動,說放下便放下。欲望這東西,原先不覺著,如今忽然變成一種孤立的存在,不曉得它是隱在哪一個節骨眼上。但我還是堅持著去百貨公司,逛街,買東西。倘若最初還有一點新鮮勁的話,到後來便隻是機械的重複。人為勾起的那點欲望麻木了。隻有那小白藥片忠實地支持著我,使我能以責任心來應付每一日的起居。其時,我真對它有依賴感了。盡管有一日,醫生不以為然地說:它哪有這麼靈,又不是仙丹!這暗示也沒有從根本上消除我對它的心理依賴。

在我的療治過程中,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通靈者。她人在北京,是一名熱心的朋友通過電話向她陳述我的症狀,然後她再開藥方。依常例,我是不對這些玄妙的事情有興趣的,我基本是一個實證主義者。之前,亦有人向我推薦這個大師,那個大師。每個大師都有一長篇神跡,類似《聖經》裏的福音書。我對他們一律抱敬而遠之的態度。這一位的說法卻很特別,當時還不怎麼太覺著,後來,日複一日地,越來越想起她的話,覺著句句指向我的症結。她先說沒事,然後開出藥方:要喜,要眼見紅,還要——這一條她說得略微詳細,最好是到鄉下去,農舍跟前,拖一張板凳,坐下,與不識字的老太聊天。乍聽起來,似乎都有些不著邊,可是懵懂中,就不曉得這裏還是那裏,打中了我。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與我的醫生相合,雖然是不同的出發點。我當然不能把這人的話告訴醫生,攪擾醫生的思路,還讓他以為我見異思遷。醫生的方法更直接地作用於我,我已經把自己全交給他了。他的每一句話都對我產生良性的效果,他對我的合作也表示滿意。我們是一對最好的醫患關係了,一方負責,另一方信賴。每兩周,隨訪一次。我覺著他多少是有意的,這一回看見我,就招手讓我進去,給我享受特權,不按著掛號序列來,於是我深感他對我另眼看待,心生歡喜。下一回呢?他則不肯通融了,非讓我老老實實排隊不可。經過焦慮的等待,坐到他跟前,陡然地鬆弛下來。他有一次還說你不必來了,為什麼?我問。你已經好了,他說。這是莫大的鼓舞,可下一次,我還是去了。他倒也沒有打發我,依然詢問情況。每一次求診,時間都不長,和看一次感冒的時間相等。我已經學會用客觀的方式描述這些主觀性很強的症狀。無論焦慮,還是抑鬱,在一次次的求診中,漸漸呈現出它們物質性的內核,一個堅硬,因此而可以克服的內核。在器質以外,存在於無形的物質,不可見不可觸卻可感。我服用的那小白粒子藥片,說明書上畫著明確的化學結構式,可是藥理一欄卻寫:“作用機理尚不清楚,可能是通過中樞與特定的受體結合而發揮作用。”通向這物質的引路模糊不清,我們隻是在混沌中摸索,碰撞。感謝前人的經驗,也感謝實證派的西方醫學,它至少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讓我能“踏實”,然後再來追根尋源。

在我照這醫生叮囑增添藥量,調整服藥時間,第二天就見成效。心情頓時明朗,與明媚的春陽相融。幾乎令人難以置信,反而有種不可靠。我如履薄冰,生怕一失足,好夢醒來。這一日,怎麼說呢?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切都歸位了,歸到原先的,早已適應的位置。形狀,色調,運轉的速度,通通複位。我從掙紮的狀態中解脫出來,放下抵抗,與其重歸於好。這一天是整個患病經曆中的亮點,以後,即便是痊愈了,亦沒有這樣閃亮的日子。它突兀在一長段灰暗的日子中,特別耀眼。我輕鬆走在街上,與人交談,進入午睡,睜開眼睛,下午已過去大半。這些平常的情節在長期的病苦之後,煥發出幸福感。我的要求如此低微,不是健康,僅隻是一點常態。這陡然歸於常態的一日顯得如此色彩強烈,它對以前和以後所經曆的日常生活都有一種喚醒的意思,喚醒了常態中的深刻的幸福感。這種幸福感來自於諧調,與所存在,所依附的所有條件的和諧。這一日給“和諧”標出了記號,原先,它是埋沒在平凡瑣碎的日常細節裏,混為一談,甚至帶給我們枯乏的錯覺。而有了這一日,枯乏生活中的和諧性,水落石出。它的美妙,就在於它的自然,無所察覺,無所意識的舒適感。主體和客體完全合二為一,沒有差異。

第二日,舒適感便減退了。我想,適應是一個原因,藥物的不徹底性更是一個原因。它解決的隻是表征,而表征底下的根源性問題,大約並不那麼容易對付。第三,第四日,不適的症狀慢慢抬頭,就像被石頭壓下去的雜草從石縫間抬頭。我苦苦搜尋,那陡然間天地豁然開朗,心曠神怡的舒適感,再沒有來臨,一去不返,真像是驚鴻一瞥。下一次隨訪,我詢問醫生,醫生的回答是:你不要期望有戲劇性的效果。就這樣,事情從巔峰狀態回落到平淡的起點,麵前依然是日複一日的努力,隻是,有了可期待的希望。

通靈者的診斷,方才沒說,她的診斷是:你在太高太高的地方,要下來,下來,下到底。這句話很神秘,其中藏有玄機,可是,就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觸及到了事實。事實包藏在一層堅硬的殼裏,這殼漸漸透明,軟化,轉為一層堅韌的膜。內中情形,綽約可見。

我的欲望,我的情欲,不是那種特指的,而是廣泛於萬物,含有抽象意義,可使最日常的情景開出花來的情欲,究竟藏匿在了哪裏?有什麼途徑可通向那裏?它就像理論上說的那樣,進了第四維世界,在我們感官可及之外的世界,在那裏兀自開花結果。也許,事情恰恰是倒過來,是我進了第四維世界,那就是“要下來,下來,下到底”的意思。抑或許,事情根本沒這麼玄妙,就在最近處,在唾手可及之處,在通靈者說的“喜”裏麵,“紅”裏麵,農舍前,農婦的村話裏麵。通靈者的話,在實證主義醫學麵前,顯得荒謬。而我在物理性的片刻有限的心情“踏實”之時,再要去依仗什麼,以達長治久安?醫生自己也說了,不要期望戲劇性的效果。事情在明朗之後,又陷入茫然,不過,是有亮度的茫然,趨向光明。

春陽裏麵的抑鬱令人憂傷,明媚是專來襯托你的惆悵的。花,草,樹木,人臉,在光影明快的對比下顯得立體感很強,而且顏色鮮麗。空氣中的雜質少,透明度高,鳥的啁啾便格外清脆。這些也是專為襯托你的暗淡來的。老人,孩子,放了學的學生,安靜和喧嘩地走過身邊,是走在另一條通道裏,我與他們咫尺天涯。我羨慕並驚異他們的輕鬆自如,但亦覺著不可靠,似是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便失足於萬丈深淵,我的經驗便是證明。一個小胖孩子掙著祖父的手,要去夠另一個小胖孩子。後一個小胖孩子傲慢地乘坐在童車裏,目不旁視地由母親推著遠去了。前一個的祖父便說:人家不認識你呢。兩個老人坐在樹下圈椅上聊天,一個喊一個“老阿哥”,絮叨著每日裏五元錢的夥食費如何安排。老阿哥不屑道:每日五元怎麼夠!那一個綻開了眉眼:很夠啊!葷菜我們是不大吃的,蔬菜呢,卻要吃得好些。老阿哥從鼻子裏“哧”出一聲。石桌邊,男女中學生圍坐著做作業,一個白皙豐滿的女生坐在高大俊朗的男生膝上。男生一手摟住她,另一手草草寫著算式。岔路上,走出一個女人,抱著一光頭,大眼睛嬰兒。剛消失背影,不料又走出一男子,抱著同一個光頭,大眼睛嬰兒。正驚異,身邊一緘默老者低聲告之:是雙胞胎。經過一冬養護,此時開放的草坪上,幾個放風箏的人,忙亂著將風箏拋上天空,然後撒腿奔跑,似要逃脫風箏的追趕,可逃不多遠,風箏依然咬住了腳後跟。唯有一個不跑不動的,仰著頭,頂上極遠處,有一小黑點。空中偶有蛛絲般一線光亮閃動,是牽著他手的風箏線。一個精瘦的女人,沉著地打著太極拳,出勢收勢渾然不露鋒芒,卻腳底有風。一個保姆樣的女人,帶一男一女兩小白種孩子拍球玩,引來人圍觀,問她這孩子來自何國,父母在哪供職,她又一月多少工錢,女人一問三不知,概不回答。小孩則努力拍球,以引起人們注意。下午的公園,平日裏,並不是節假日的,有些寥落,星散的熱鬧,這裏一簇,那裏一簇。多是閑人,臉上帶著疏淡的,遊離世事的表情。沿了公園周邊,有一圈灰色的氤氳,是汽車和大樓水暖的排氣,灰塵,還有人的潮濕的呼吸,混合而成。這樣一來,公園上方的這塊藍天,越發湛藍,剔透,像一麵大鏡子。人在底下,變得很小,而且很天真。

公園裏的景物,以它的疏離,安閑,不經意,進入我的眼瞼,有些滲漏的意思。角角落落,縫縫隙隙裏進去了,孤立地,散漫地,東一點,西一點。然後,越積越多,鋪陳開來。它們自由結合,依著本身的形狀,線條,質地,靜動態,尋找和摸索著相銜的部位,秩序,經過調整,有了形式。我早已經放棄了解的努力,茫然的視野裏,什麼都是不成形的,在此不作為之下,它們自生自滅。這些細節漸漸拚嵌起來,在敞開的外部之下,其實有著肯定的邏輯。就像一些老樹,根在地底下盤亙伸延,至另一處不相幹的地方伸出頭來,相隔甚遠,底下卻唇齒相依。在我毫無防範的情形下,空間在無形中豎起四壁,合攏,形成,穩定。我還不自知地,在其中行走。那些人和物,走馬燈般地走過,從漠然的表情漸漸走向鮮明有個性,攫取了我的注意。我的注意力開始聚集起來,這意識著我已對我所在的空間有了一定的安全感。我收攬起渙散的目光,停留在某一點上,細節進入眼瞼,停留下來,占據了一小點時光。空洞的時間裏,因而也有了些填充物,不再那麼虛無。

這城市裏的,平坦坦,了無意趣,水泥與綠地各占一半,樹木凋敝的公園,卻也有著一小點一小點零星的生氣。幹巴巴,布了塵埃因而變得灰白的土坷垃底下,有著一兩隻昆蟲在活動,是大自然裏最無名的族類。栽成呆板的圓形,菱形,多角形圖案的小花,色澤暗然,埋沒性格。但細看看,卻是有著細長的花蕊,完整的花瓣,瓣上敷著極細的花粉,引來三兩隻孤獨的蜂蝶。樹呢,兀自調節著氣候,微弱地影響了溫濕度。那些遊客,大約是這城市裏最簡樸最淳真的消費者,享受這最低廉的樂趣。當有一日,公園裏舉辦菊展,於是票價從一元上升至五元。門口阻留了大群的人,無力地表示著抗議。這是公園的常客,他們在一日裏固定的時間來到公園,走到固定的地方,做一些固定的事情。走路,順走或者倒走;練功,動功或者靜功;聊天,和這人或者那人。他們攜帶著一些吃的和喝的,裝在塑料袋裏,水是灌在塑料瓶裏。我也學他們來著,學他們做一名公園的常客。學他們,將公園變成樂園。這一方稱得上貧瘠的水土裏,亦藏著一些小小的欲望。甚至還談不上欲望,是一點興致,在剛夠溫飽,幾無剩餘的生活裏,自生自長出的興致。這些興致基本不需要什麼養料,自給自足著,它的核心隻是簡單到極致的一個理由,就是為活著而活著。每日裏,我也在固定的時間裏,提了一些吃的和喝的,去到公園。可我還沒找到我的固定的地方,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先行者占領了,我隻能插空補缺,這使我在公園裏扮演了一個流浪的角色。我連最偏僻的犄角裏都走到了,那是通向一條新拓寬的,如公路樣大白天也奔馳著載重卡車的馬路,矮牆上破開一扇小門。看門人時有時無,可自由通行,但因知情者不多,所以少有人走動。我遊蕩著,消磨我的時間。時間在漫無目的的行走中,流暢起來。倘若,我走過的路線能顯形,那就是時間的形狀了。它百回千折,環繞無數,纏成一個大繭子,包裹著我這個,孤獨的,學習的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