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氣生財(1 / 3)

《北京晚報》上登了條新聞,“四遠居”經過整理、翻修,晉升為甲等二級的高等餐館。趙成就給劉義打了個電話,約他去“嚐嚐新,憶憶舊”。說“嚐新”,是“四遠居”近年來專賣餃子、麵條、雞蛋湯,晉級之後改賣風味名菜了,他們還沒去吃過;說“憶舊”,是四十多年前這裏原就是個有特色的館子,“廣和居”關門後,一位廚師到了“四遠居”,把“潘氏蒸魚”的手藝也帶了過來,那些懷戀“廣和居”的顧客就隨著蒸魚一塊轉移到了“四遠居”,並成了義務宣傳員,果然使得“四遠居”四遠聞名。

解放前,趙成和劉義都在西河沿的一家銀行當職員,“四遠居”就在他們隔壁,兩人中午便在這兒包了飯。灶上有位廚師,外號瞎王!瞎王並不真瞎,隻不過常年煙熏火燎眼睛愛流眼淚,不時地要用手巾擦眼。眼睛既不好,又總熗油煙子,瞎王就離不了釅茶。這一年三伏天,劉義去買賣家辦事,跑得滿頭大汗,中午來到“四遠居”,進門先叫夥計去買來兩瓶汽水。剛要打瓶子,瞎王看見了,便攔住說:“先生,這麼熱的天,您又一身火氣,喝下冰涼的東西,要閉住汗怎麼辦?快放下吧。”劉義說:“我嗓子眼直冒煙,不喝點什麼,吃不下飯去。”瞎王說:“我這兒才沏的小葉,您不嫌棄就先潤潤。等汗出透了,心裏就涼快了,再吃飯不晚。”小夥計說:“這汽水怎麼辦,鮮果店子不許退。”瞎王說:“算我的。”劉義說“那怎麼好?”這時二掌櫃的過來了,連說:“好辦,就放在我這兒,下晚有定席的,席上照例上汽水,我替您賣了不結了?”又轉身吩咐夥計:“拿大茶壺沏一壺高末,以後客人來了先敬碗茶,也省得王師傅貼體己錢了!”從此“四遠居”飯館夏天都預備熱茶,瞎王成了劉義的朋友。

解放後,劉義、趙成都調到了內城工作,“四遠居”五十年代初也就關門了,原來的門麵變成了一家商店的倉庫。

文化大革命中,劉義和趙成到遠地幹校改造了幾年,回北京已是打倒“四人幫”以後的事。有天兩人到前門外閑遛,忽然發現“四遠居”又開張了,改名叫“向陽餐館”。兩人一高興就奔了進去。

這裏別的不賣,隻賣包子。灶間和客座之間開著個大窗口,顧客在窗外排隊,一個留著披肩發、白工作服燙的筆挺、胸前戴著除拉伯“7”字牌牌的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守著一個裝錢的木箱,坐在窗內。劉義叫趙成先找個地方占住坐,他去排隊。等坐在窗內的漂亮服務員慢慢地收著錢,賣著貨。輪到劉義時,劉義遞進五元一張鈔票和二兩糧票,那服務員卻兩眼瞪著他不動手。

服務員說:“買多少?”

劉義說:“二兩。”

“二兩給我五塊錢?你去換換去。換了零錢再買。”

劉義說:“你先給我拿包子,等你賣了零錢找我不行嗎?”

“有功夫等就行。”說完她抓了幾個包子扔在盤裏,推給了劉義。劉義舉著盤子,從密密重重的人中擠出去,找到趙成,兩人倒醋,正要動筷,趙成問道:“一兩幾個?”

劉義說:“不知道。”

趙成說:“要麼一兩一個,要麼一兩倆,總不能一兩一個半吧?”

劉義一數,果然是三個包子,就端著包子又擠回窗口,大聲問道:“喂,同誌,一兩幾個包子?”

那位7號服務員瞅了他一眼,悶聲不響,仍然賣她的貨。

劉義又問:“一兩幾個?你怎麼裝聽不見?”

服務員說:“你這麼大歲數,沒吃過包子怎麼的?”

旁邊就有人說:“一兩倆。”

劉義說道:“我這二兩怎麼給三個,少了一個?”

服務員說:“你好好數數。”

劉義說:“這又不是三十個數不過來,一共才三包子,我還用反複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