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很久,陳方決定找張群。張群和楊永泰都是政學會的核心成員,兩個人私交甚好,現在張群正任外交部部長,而且以前楊永泰活著的時候,陳方和楊永泰一起見過張群,所以張群和陳方也有點私交。

見到張群後,談及楊永泰,兩人都有些傷感。張群說:“他已經去了,但我們還要繼續幹!湖北那地方你是幹不下去了,就先來我這裏幹吧,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再推薦你到委員長身邊去。”

陳方非常感激,就留在了張群身邊。

在之前的工作中,陳方像楊永泰的影子一樣,跟著楊永泰亦步亦趨,似乎陳方隻是一個被楊永泰提攜的小職員,並沒有多少才華。

實際並非如此。陳方這個人是很有才華的,但他的才華主要體現在書畫和文筆方麵。單就水平來說,陳方在書畫方麵才能更高,著名國畫藝術家黃君璧曾經評價道:“芷町先生,文學大師,畫竹專家,早已名滿大江南北,其畫竹法度嚴謹而瀟灑,其章法尤多奇趣,而用墨則深得明僧清湘道人(石濤)遺法,近百年來無與匹比。”畫家張大千則稱陳方畫竹為“當代第一”。

但混跡官場,書畫才能就沒有文筆顯得更為重要了。幸運的是,陳方在這方麵也不弱,據記載陳方“弱冠後為京滬各報撰寫論述,先後服務於上海《申報》《商報》《北平大同晚報》等,因其文采論議而頗獲名聲……有‘江西才子’之稱。”

對於陳方這樣一個有才華的人,張群自然不敢據為己有。1937年初,張群轉任中政會秘書長。一次蔣介石找張群談話,談及楊永泰的死,蔣介石不勝傷感。張群趁機提到了陳方,並希望讓陳方繼續到委員長身邊效力。

蔣介石欣然同意。

就這樣,到了當年初夏,經過繁瑣的組織程序之後,一度離開過蔣介石的陳方,再次回到了蔣介石身邊,開始了他長達12年的領袖秘書生涯。

第二章 抗戰期間謹慎從事

生命中的第二個“貴人”

像陳方這樣的才子,要想在民國這種官場上左右逢源是頗有難度的。幸好在仕途的道路上,陳方遇到了兩個“貴人”,一個是楊永泰,一個是陳布雷。楊“貴人”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陳“貴人”現在開始粉墨登場了。

其實,陳布雷也是屬於才子型的人,也不太適合在官場上左右逢源,而且陳布雷在書畫方麵的造詣,還趕不上陳方。但陳布雷在文筆方麵太強,強到震驚整個上海灘,強到令蔣介石佩服不已,並主動贈送“玉照”。

因為受到蔣介石的敬重,陳布雷直接避開了官場上廝殺,一步登天,進入蔣氏政權的權力核心。1936年侍從室改組時,陳布雷擔任了二處主任,下麵領導秘書、研究等工作。這個職位直接和蔣介石打交道,權力很大,甚至可以和清朝的“軍機大臣”相媲美。

陳方來到蔣介石身邊,要麵對的直接領導就是陳布雷。兩個人在南昌行營時就已經認識,陳布雷對陳方的文才還是比較認可的,所以再一次見麵,兩個人都比較隨意。

1937年夏天,中國大地一片熾熱,廬山上卻涼風習習。為了準備廬山談話會,陳布雷、陳方都上了廬山。時隔一年多後,再次見到陳布雷,陳方倍感親切地說:“布雷先生,最近身體可好?”

陳布雷道:“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過這一年多來,也沒有壞到哪裏去。你怎麼樣?”

陳方有些傷感,這一年多他經曆了太多的事,也遭遇到了一些委屈。平複了一下情緒,陳方說:“剛到武漢時,雖然暢卿樹敵很多,但有他在,我在武漢的工作還算順利。暢卿遇害後,武漢我已經待不下去了,幸虧有張群相助,不然我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提到楊永泰,陳布雷也有些感慨,他對楊永泰的才華很是欽佩,但對楊永泰的專權與強勢還是有些看法的,但現在楊永泰已經死了,又當著陳方的麵,陳布雷隻好說了一些對楊永泰讚揚的話,並安慰了一下陳方。然後,他問:“你現在調到南京了,有何打算?”

終於談到關鍵地方了,陳方立即謹慎起來,他說:“我離開這一年多,軍委會已經調整,侍從室裏的很多人我都不是很熟,工作方麵還要麻煩布雷先生多多關照。”

本來陳布雷的想法是讓陳方進侍二處第四組,取代現任組長汪日章。這是因為第四組的主要工作是收發來往公文,而汪日章是學油畫的,並不擅長處理公文。抗戰以後,國民黨軍政方麵公文大增,汪日章更是力不從心,以至於影響到了二處的工作,這令陳布雷感到有些苦惱。

但要讓陳方進第四組,還需要報請蔣介石批準。所以陳布雷隻是含糊地跟陳方說:“你可以先來二處,具體工作到時再安排。”

見到蔣介石後,陳布雷表達了讓陳方取代汪日章的想法,蔣介石說:“陳方的才能我是知道的,但汪日章的問題也需要妥善處理一下。”

陳布雷知道,蔣介石和汪日章的關係非常特殊,兩個人不僅是浙江奉化老鄉,而且兩個人還是遠親的表兄弟,加之,蔣介石妹夫的哥哥,又娶了汪日章的姐姐,可謂是親上加親。有了這兩層親戚關係,蔣、汪二人的關係自然比較親密。

陳方調第四組,除了有汪日章這個障礙之外,還有楊永泰這個障礙。侍從室內的工作人員也是分派係“山頭”的,大家都知道陳方是楊永泰這個“山頭”的,楊永泰樹敵太多,陳方也自然遭到排擠。

有的人幹脆直接跟陳布雷說:“陳方是楊永泰的人,不應該太重用他。”

陳布雷卻說:“陳方為人正直,雖然是楊永泰一手提拔,但並沒有卷入派係之中。而且陳方才思敏捷,在處理公文方麵水平很高,領袖也是知道這一點的,陳方進侍從室也是領袖首肯的。”

後來,陳布雷還在其文中寫道:“(陳方)才思敏瞻,且亦勇於負責,而其信仰統帥,感激圖報,則在行營時已有甚深之關係。故一般同誌或以其曾從楊暢卿(指楊永泰)共事,而疑其或有派別作用者,餘則深知其空洞而平直也。”

看到陳布雷力挺陳方進侍從室,別人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陳方先進了第五組,這個時候陳布雷因為身體不好,不再兼任第五組組長,經過蔣介石批準,周佛海擔任組長。就這樣,陳方開始在周佛海的領導下工作。但第五組隸屬於第二處,而且陳方又是負責來往公文的,所以陳方也是在陳布雷的領導下工作。

到了1938年6月,汪日章調行政院任秘書兼機要組長,第四組組長位置出現空缺,陳布雷正式推薦陳方上任。

第四組並不大,組長下麵隻有侍從秘書、科員和謄寫人員。但這個組組長的級別並不低,毛慶祥擔任組長時,是上校組長;汪日章擔任時,是少將組長。陳方進入侍從室一年多,就能當上第四組組長,陳布雷這個“貴人”顯然是幫了不少忙。

“壞老師”教出了“好學生”

再次回到侍從室,陳方雖然得到新領導陳布雷的賞識,但陳布雷畢竟和楊永泰不一樣,陳布雷和陳方的關係最多也就是親密的同事關係,而楊永泰和陳方的關係,則是同事、朋友、師生關係。

顯然,楊永泰和陳方的關係,包含了很多個人感情成分,因此,楊永泰幫起陳方來,無疑更盡心盡力。現在楊永泰死了,但楊永泰對陳方的影響並沒有就此消失,這個影響就是對陳方的教導。

總的來說,楊永泰不算是一個好秘書,一個好秘書既要服務好領導,又要和各個方麵搞好關係。但楊永泰不是,他太喜歡專權,有時候太強勢,以至於蔣介石對他有所忌諱,其他諸如CC係、胡漢民係都對楊永泰恨之入骨,以至於最後遭到暗殺。蔣介石就曾經對別人說過“暢卿得罪人太多”。

然而,這樣一個不合格的秘書,卻充當起老師,來教導陳方如何做秘書。等到楊永泰主政湖北時,陳方離開蔣介石到湖北投奔楊永泰,楊永泰非常感動。此時的楊永泰已經50多歲,樹敵很多,又已經失寵,他開始更加有意地栽培陳方,對陳方進行多方麵指導。

也許有人奇怪,楊永泰這樣一個不太合格的秘書,能否教出一個合格的好秘書呢?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這是因為,楊永泰沒有能夠當好秘書,主要源於他專權、強勢的性格,對於這一點,楊永泰自己也很清楚。但一方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永泰也無法克服自身性格秉性方麵的這些問題。

另一方麵,楊永泰蹉跎了大半生,快50歲了才來到蔣介石身邊。楊永泰抱負很大,但生命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且他又沒有過硬的後台,他必須要排除各種阻力,做出一些有影響的大事來,才能贏得蔣介石的信任。從他後8年的表現來看,他通過專權,確實做成了很多大事。

而陳方沒有專權、強勢這些性格上的問題,他雖然很年輕時就成為了“江西才子”,卻並不是那種恃才傲物的人。因為陳方沒有楊永泰這兩個缺點,所以陳方不會走上楊永泰這個“壞老師”那條得罪人之路。

另一方麵,楊永泰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秘書,但他在工於心計、善於揣摩領導意圖、迎合領導等方麵是非常有一套的,而這些東西正是一個秘書所應當必備的基本功。在楊永泰、陳方一起相處時,楊永泰或者直接指導,或者以身示範,終於把這些做秘書的絕活傳給了陳方。

一句話,陳方沒有楊永泰性格方麵的缺點,也不急躁,卻又從楊永泰那裏學到了楊永泰擅長的心機權術,因此,“壞老師”楊永泰最後終於教出了“好學生”陳方。

在陳布雷的推薦下做了第四組組長後,陳方開始認真研究第四組的工作。陳方發現,按照蔣介石的要求,第四組主要負責起草和轉批國民政府政治、經濟和國民黨黨務方麵的公文,此外還要處理蔣介石臨時交辦的機密文件。

按照蔣介石的這個要求,陳方雷厲風行,很快把組內很多難以處理的公文理出了頭緒,並把第四組的工作管理得井井有條。

第四組的這種變化,很快被蔣介石發現了,一貫嚴肅的蔣介石,難得地露出笑臉,當著陳布雷等人的麵說:“芷町是很能幹的,自從他來後,公文工作順手多了。”

陳方立即回答:“領袖過獎了,全憑領袖栽培。”

陳方的這個回答,令蔣介石很滿意。蔣介石一直推崇曾國藩,並喜歡用曾國藩那套傳統理論評價人,即一個人不僅要有才能,而且要謙虛、踏實。按照這個標準,陳方比盛氣淩人的楊永泰強多了。

建議受到領袖重視的訣竅

那些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領導對自己言聽計從,這既可以表現出領導對自己的高度認可,又可以向其他人證明,自己正受到領導的信賴。

但領導身邊有很多人,尤其是蔣介石,他是國民黨黨政軍的一把手,侍從室就有幾十位工作人員整天圍在蔣介石身邊,下麵的官員、將領和其他各界人士,也都擠破腦袋,想給蔣介石獻言獻策,以撈取各種好處。在這種情況下,想讓蔣介石采納自己的建議自然是非常困難的。

建議不被蔣介石采納,還不足以讓人生氣,畢竟蔣介石每天接到的建議太多了。最令人生氣的是,同一個建議,你提出了,蔣介石置之不理,別人提出了,蔣介石卻采納了。陳方的同事唐縱就遭遇到了這個情況。

唐縱有“智多星”之譽,他早年畢業於黃埔六期,曾經在戴笠身邊搞情報工作,後來被派到德國,研究德國警察、情報組織。德國法西斯情報組織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忠於“元首”,唐縱把德國的這套理論引進了國民黨情報組織,蔣介石非常滿意。後來,侍從室成立第六組,主管情報工作,唐縱就成為了第六組組長。他和第四組組長陳方,都隸屬於侍從室第二處,所以兩個人算是同事。

從唐縱的這個經曆可以看出,他是蔣介石嫡係中的嫡係,很受蔣介石信賴。為了報答領袖的信任,唐縱老想給蔣介石提出一些好的建議。思考了很久,唐縱終於想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建議。在給蔣介石彙報完情報工作之後,唐縱懷著激動的心情,把這個好建議彙報給了蔣介石。

建議敘述完了,唐縱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蔣介石,希望這個建議能夠得到蔣介石的批準,或者至少蔣介石應該表揚自己一下吧。誰知,蔣介石隻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沒有了下文。這讓滿腔熱血的唐縱很受傷。

當然,更令唐縱受傷害的還在後麵。過了一段時間,陳方就同一個問題,提出了和唐縱差不多的建議,蔣介石居然批準了。

受到巨大打擊的“智多星”唐縱,在其日記中這樣寫道:“芷町所呈委座之意見具申,我承認有見解,但是有些地方覺得還有斟酌之處。呈上之後,委座非常重視。而我前次所呈之報告,並不得委座若是之重視,何故?”

在日記裏,這個有“智多星”之譽的唐縱,對陳方的成功進行了總結。首先是“芷町了解委座意旨更深切,所擬辦法更易接近委座之思路,與推行容易”。對於陳方的這個特長,唐縱沒有辦法,在委座身邊工作的人,哪個不想“了解委座意旨更深切”,但這種事情做起來難度太高,隻有具有較高悟性,又整天跟在蔣介石身邊的人,才可能做到。

陳方少時即以聰穎聞名,有“江西才子”之譽;後來,又得到以工於心計、善於謀劃的“廣東才子”楊永泰指點多年;現在陳方又負責蔣介石的公文工作,整天圍在蔣介石身邊。有了這三個條件,陳方在了解蔣介石意旨方麵,自然要深切得多了。

唐縱還總結了陳方成功的第二個原因,即“他的文字確是比我好,寫得透徹明了,更能將顧慮之處,一一預為說明,使上麵容易采納”。

對於這一點,唐縱更是隻能望洋興歎。別說唐縱隻是一個搞情報工作的,就是那些搞文字工作的其他人員,要想在文字方麵趕上陳方,那也是很難的事。陳方這個“江西才子”並非浪得虛名,在蔣介石身邊的那些大“筆杆子”中,唯一一個可以和陳布雷分庭抗禮的就是陳方。

除了有過硬的文字功夫之外,陳方還有一個特點是思維縝密,考慮周詳。提出建議前,他把各種可能會發生的意外情況,都綜合考慮了進去,並說明了應對策略。這樣周全的建議,自然能夠得到蔣介石的重視。

因此,明白領導意圖,文字寫得簡潔明了,建議考慮非常周全,成為陳方的建議屢次被蔣介石采納的原因。

和同事相處的技巧

陳方的“老師”楊永泰,在和同事相處方麵是失敗的,樹敵很多,最後被殺身亡。在這方麵,“學生”陳方不僅沒有出問題,而且還做得非常好。

當時的侍從室雖然有“軍機處”之稱,但侍從室人員很多,並非所有人都是“軍機大臣”。想成為“軍機大臣”,必須要得到蔣介石信任,並能夠經常為蔣介石起草文告,找蔣介石彙報工作才行。平日裏為蔣介石起草文告的活,大都由陳布雷一人幹了,其他人自然失去了機會。

成為“軍機大臣”的巨大誘惑使一個人決定,從陳布雷手中奪得這個美差。這個人就是錢大鈞,時任侍從室第一處主任兼蔣介石侍衛長。

單就資曆來說,錢大鈞並不比陳布雷差。但錢大鈞是軍人出身,哪裏會搞文字工作,為此,他找到了負責文字工作的第四組組長汪日章。這個汪日章學的是美術,主攻油畫,對文字工作也不擅長。但軍人出身的錢大鈞並不太能區分這兩個工作的區別,而汪日章對自己的文字工作也頗為自負,於是,兩人合力把一份給某兵工學校的訓詞寫好,交給了蔣介石。

蔣介石雖然自己文章寫得一般,但文章的好壞他還是能夠分清的,他掃了幾眼,就發現錢大鈞、汪日章合力搞出的這篇文章,和陳布雷的文章相差太遠。氣憤之餘,他拿起筆批示道:“此等文章,尚不夠中學程度,何得率為轉呈!”

聽說了這件事後,陳布雷不禁感歎,錢大鈞、汪日章這種水平的人,居然也不自量力,想寫文章邀功,真是小人行徑!

等到陳方入主第四組後,陳布雷立即發現,陳方這個年輕人的文字功底頗為紮實,在某些方麵,連自己都難以與之相比。憑借這個水平,陳方是有資本和陳布雷一爭高下的,但陳方並沒有這樣做,他很謙虛,做事本分,從不和陳布雷主動爭功。

對於這種有才能而又謙虛的人,陳布雷頓生好感,平日裏,他視陳方為左右手,經常委以重要工作。

不僅和陳布雷的關係搞得很好,陳方和其他同事相處得也非常融洽。

當時,侍從室權力很大,工作內容又涉及很多核心機密,所以侍從室內部有著非常嚴格的保密製度。一旦發現有人泄密,輕者撤職處分,重則蹲監獄、掉腦袋。

有一天,陳方發現唐縱一個手下,正在抄寫蔣介石的一份“手令”。這是一起嚴重違規的事件,陳方當時非常震驚。當然,更震驚的是那個唐縱手下,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陳方把這件事彙報給蔣介石,不僅自己有掉腦袋的危險,組長唐縱也會受到嚴厲的處分。

但陳方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蔣介石,也沒有對外聲張,而是找到了第六組組長唐縱,對他言明這件事,並囑咐說:“唐賢弟,這可是違反製度的事情,你作為第六組組長,為了保險起見,以後要多留心為好。”

這件事令唐縱很是後怕,他在日記裏記下了這件事,並對陳方的這種做法,表達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除此之外,陳方的才情,也為他贏得了不少人際關係。當時,陳方在書畫方麵造詣很高,連張大千、黃君璧這些專業人士,也對陳方的書畫水平稱讚不已。

有書畫特長的人大都要麵臨一個問題,那就是被人討要字畫,很多書畫名家對此都比較反感,不願意輕易給對方書畫。但身在官場的陳方沒有這個習慣,遇到別人來討要字畫,他總是熱情相贈,並謙虛地請對方批評指教。

這樣一來,討要字畫的人,不僅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字畫,而且得到了陳方的尊重,自然對陳方有很高的評價。

陳方原來是個“膽小鬼”

1937年11月,淞滬會戰結束,陳方心裏充滿了憂慮,既為身在上海一帶的同胞掛懷,又為南京的防守擔心。真可謂是“憂惶萬狀、日夕不安”。

就在這時,蔣介石、李宗仁等國民黨高層也在討論南京的防守問題,最後決定國民政府西撤,而留下唐生智防守南京。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給侍從室的陳布雷、陳方等人下達了指示:“此間已無要務,可到武漢待命。”

這句話也就是蔣介石給侍從室的西撤命令。接到命令後,陳布雷讓陳方等人趕緊收拾行裝,準備坐船離開。很快,大家提著行裝,彙集在了一起。之所以速度這麼快,是因為早在命令下達前,這些在侍從室工作的人就得到了國民政府即將西撤的消息,並提前做好了準備。

一切都準備好了,卻不能立即出發,因為大家是坐普通客輪去武漢。白天撤離,可能會引來日軍轟炸。直到深夜12點30分,陳方才和陳布雷等人一起,坐船沿長江西去。

這個看似普通的客輪,乘坐的既有陳布雷、陳方這些侍從室的“軍機大臣”,又有國民黨中央通訊社社長蕭同茲、軍委會第五部副部長董顯光等顯赫人物。陳方不禁有些擔心,日方情報人員無孔不入,如果他們知道這艘船上有這麼多中國高官,那樣後果將令人憂慮。

一路上,陳方心驚膽戰,說話不多,幸運的是,他們一路還算平安,29日,輪船成功到達武漢。

在武漢的這段時間裏,陳方也是每日充滿焦慮。武漢地處江漢平原,是平漢、粵漢鐵路的交會點。國民政府由南京遷至武漢後,這裏實際上已經成為中國軍事、政治、經濟的中心,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日軍必然會大舉進攻武漢。

果然,到了1938年6月,被認為是抗戰以來戰線最長、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會戰——武漢會戰,正式打響了。前線的戰報不斷傳來,戰敗的消息一個接一個,日軍正步步向武漢逼近。此時,陳方的憂慮比在南京時還要多。

到了10月,隨著漢口局勢越來越嚴峻,蔣介石決定讓侍從室人員撤離武漢,遷往湖南,在衡陽一帶集結待命。接到命令後,陳方和陳布雷、李惟果、翁祖望、王學素等人,登上了一艘裝滿了菜的船,開始向湖南進發。

此時,距離上次從南京撤離還不滿一年,如此短的時間裏,上海、南京、武漢相繼淪陷,陳方等人坐在船上,既為國家命運擔憂,又為這次行程擔憂,同時又不知道到湖南之後又將麵臨何種局勢。

幾個人心緒茫然,隻好在船上酌酒澆愁,直到很晚才睡。斜躺在搖搖晃晃的船上,陳方很不適應,迷迷糊糊,幾乎一夜沒睡。到了次日上午,才踏實地進入了夢鄉。

吃過午飯之後,大家心緒稍微好了一點,再次坐在一起閑談。當船行到王家洲地界時,突然有三架日機淩空掠過,陳方心裏一驚。其實,自淞滬會戰之後,日機經常在南京、武漢一帶上空飛行,陳方等人早已經習慣了。

但這一次不同,以前遇到日機來襲,可以躲避到防空洞裏,這次在江麵上,在一艘小船上,實在避無可避。幸好日機已經飛過去,如果低空掃射,那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但陳方並沒有慶幸多久,轉眼飛機又折了回來,一個俯衝,像雨點一樣的子彈向小船掃射過來。陳方等人立即臥倒在一堆菜裏,躲避子彈。第一輪掃射過去了,大家都沒有受傷。看到陳布雷受到驚嚇,陳方拿起一條毯子,蓋在陳布雷身上。

很快,第二輪掃射又來了,這次子彈更密集,船壁破損嚴重,陳方感到自己可能躲不過這一劫了,不禁心膽俱裂,連連大呼:“我的老母將奈何?”

聽到陳方的呼喊,大家既感驚慌淒慘,又對陳方這個大才子的過度表現感到好笑。

不久,王學素也大喊道:“陳主任,陳主任,我受傷了!”此時逐漸鎮定下來的陳布雷,找了一條毛巾,為王學素包紮了傷口。

幸好日機不知道這個普通小船裏乘坐的是一批“軍機大臣”,饒是如此,日機掃射了5次之後,才迤東而去。這次掃射,船上有4人傷重致死,另有10餘人負傷,侍從室人員中,除王學素受傷外,另有侍二組左弼全身傷及3處。最幸運的是李惟果的鞋履被子彈擊穿,而皮肉竟無絲毫損傷。

這次遇險令陳方受驚不小,唐縱後來在日記中寫道:“陳主任與陳芷町因前次遭受空襲,驚駭過度,以至杯弓蛇影,一遇警報,戰栗無以自持。陳方已成驚弓之鳥,自稱惶惑不安,擬求離開磨鏡台,自求安全之道。上午在地下室時,夫人、女打字員,帶狗來來去去,陳方不安,歎曰:‘何以人而不如狗乎?’”

由此,陳方因膽小而被人熟知。

平抑物價的建議遇挫

國民政府遷到重慶之後,前方打仗需要消耗大量物資,後方軍政高層紙醉金迷揮霍了許多財富,加之,孔祥熙等金融大鱷也乘機大撈一把,於是,流通的法幣開始大幅貶值,物價開始飛漲。

1940年底,據國民黨官府統計,重慶市零售物價指數,五金電料已經漲到戰前的24倍,衣料至16倍,燃料至15倍,食料至6倍。

這樣一來,中國民眾既要應付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又要應付不斷攀升的物價,自然是苦不堪言。一時間,社會各界,怨聲載道,蔣介石非常憂心。

為了急領袖之所急,更是為了贏得領袖的重視,蔣介石身邊的人紛紛絞盡腦汁,希望能夠為平抑物價出一點力。

1940年9月,陳方的同事、侍從室第六組組長唐縱,向蔣介石進獻了一份關於平抑物價的建議。但不知為何,蔣介石並未予以采納。看到蔣介石的嫡係——“智多星”唐縱都碰了壁,其他人一時間也不敢提啥建議了。

過了一段時間,物價上漲得更加厲害了,陳方猶豫了很久,終於決定認真研究一下物價問題,力爭提出一個好的平抑物價的建議。此後,陳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對物價問題進行調查、分析,並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改革建議。

11月下旬的一天,陳方找到唐縱,對平抑物價問題,兩個人進行了商談。陳方說:“這段時間我認真研究了當前的物價問題,有了一些想法。”

唐縱很感興趣地問:“什麼想法?”

陳方說:“現在物價過高的問題,主要是政治問題,是腐敗問題。因此,僅僅從技術角度,很難解決物價問題。我們現在如果不在政治上有所突破,隻能是坐以待斃。”

唐縱自然知道物價問題背後是政治問題,但國民黨高層盤根錯節,要解決談何容易,他安慰說:“芷町兄不必著急,等到了緊迫關頭,自然會有解決辦法。”

陳方不認同這種消極等待,他說:“這樣太危險,一旦物價漲到緊迫的程度,不僅百姓會遭殃,還會影響到領袖的政治地位。”

唐縱問:“那你有何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