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偽特工王 李士群(2 / 3)

看著李士群自我欣賞的表情,原本對如此簡單過程沒有產生大的興致的晴氣,不由得說漏了嘴:

“不就這麼簡單嘛,多輕而易舉啊!”

李士群被晴氣的話說得一時驚訝萬分,他沒有想到,這個士官學校出來的日本軍官竟如此無知,呆了片刻,他說:

“給您看了這個現場,您也許會有這種想法,但是原先的準備工作卻是極其艱苦的。近一個月來,部下們廢寢忘食,工作努力,常常通宵達旦。今天能取得順利的結果,全靠大家的那種努力。”

晴氣自知說走了嘴,連忙轉移話題:

“王天木是進反省室嗎?”

“不,我想把他的家屬叫來,盡可能給予優待。而且讓他們生活在一起,對他進行仁至義盡的說服工作,努力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

“如果他死也不肯投降,那怎麼辦?”

“我想優待兩三個月,繼續進行說服,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放了他。”

這回又輪到晴氣發愣了,他心想,花了一個月時間,廢寢忘食,好容易抓到了人,卻又要把他放走,這是怎麼回事?

李士群連忙將自己的謀略向晴氣和盤托出:

“同樣是犯人,有的不進反省室是不轉向的,有的不進反省室也會轉向的,有的進了反省室還是不轉向。聽說貴國有句諺語,叫‘看人行事’,中國也同樣如此。像王天木這樣的人物,不管你如何在肉體上折磨他也是無濟於事的。對不轉向的大人物,不是殺,就是放,沒有別的辦法。但即使不轉向,隻要他不危害我們,也可不殺。給我們抓來後長期給予優待的大人物,再讓他回到敵人那邊去,也會引起敵人懷疑,不會取得重要職位。加之,我們可以通過他,作為宣傳材料,去擾亂敵方,讓敵人的勢力自行垮台,因此,這要比硬要他停止活動或去殺掉他,更有意義。”

晴氣聽李士群春風滿麵地講完這段話,深深感到這個人的狡智和手腕的高超,他心中暗自歎息,很多呆板的日本軍人永遠也是望塵莫及的。

就這樣,王天木被李士群的人逮了個正著。王天木在上海投降日偽後,其在天津的老部下、軍統天津站行動組特務裴級三受王的影響,亦在當年9月向日偽投降。他把平、津、保三站和唐山、滄縣兩個組的人事組織一並出賣給日本人,致使華北區受到致命打擊,僅遺區長陳恭澍一人逃往重慶,區書記曾澈以下若幹人員被捕。嗣後或則投敵、或則坐牢、或則被殺、或則潛逃,華北區組織機構從此癱瘓,活動陷於停頓狀態。

1939年底,汪精衛集團和北平“臨時政府”、“南京維新政府”三方麵,在日本軍方的撮合下,準備建立一個統一的偽政權,並決定於1940年1月在青島舉行會談。得知該情報後,軍統布置了大量特務,準備在青島會議期間,刺殺汪精衛、王克敏、梁鴻誌等人,以達到阻止汪偽政權成立的目的。

為保衛青島會議安全,李士群先行到青島做安全防範工作,隨行的就有被封為高級顧問的軍統特務王天木。此時,負責狙擊汪精衛等人的是軍統華北區青島站站長傅勝蘭。傅勝蘭原來就是王天木的部下,王知道他的住址,因此毫不費力地將他逮捕,後又捕到傅的部下——軍統青島站的出納丁美珍、總務科長宋負薪、行動員褚亞鵬等十幾人。

丁美珍是傅勝蘭的情婦,她向李士群要求,隻要允許傅恢複人身自由,並準許她與傅結婚,她就可以讓傅率領部下一起投汪。李士群當時就欣然允諾。就這樣,軍統青島站集體向“76號”“輸誠”,不僅不再破壞青島會議,反而搖身一變,成了青島會議的衛戍部隊了。

3.除漢奸還以顏色

在76號大肆捕殺軍統特務的同時,軍統也在積蓄力量,予以還擊。他們把目標定在那些為日本人做漢奸走狗的中國人身上,想要借打擊他們,給汪偽分子和其他漢奸一點警告。為了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他們把槍口對準了號稱上海灘三大亨之一的張嘯林。

張嘯林本是杭州地痞無賴,原名小林。1912年到上海,拜了青幫“大”字輩樊瑾丞為“老頭子”,成為青幫“通”字輩成員。因嫌“小”字氣派不夠,便把“小”字改為“嘯”字,頓顯氣派。他先做賣補藥的生意,後來投靠“麻皮金榮”,為之器重,繼而廣收門徒,成為法租界青幫頭目之一,與黃金榮、杜月笙等並稱“上海三大亨”。

北伐以後,蔣介石背叛革命,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大屠殺,張嘯林與黃金榮、杜月笙組織了所謂“共進會”,張嘯林是親自率領流氓,向上海工人糾察隊猖狂進攻的急先鋒。張因此與蔣介石搭上了關係,又和黃金榮、杜月笙、王柏齡、孫祥夫、陳希曾以及楊虎、陳群,八個人結為弟兄,這就是上海流氓中人人知道的所謂“老八股黨”。

在老八股中,以年齡來說,麻皮黃金榮最大,張嘯林次之。張雖居第二,而人鹹以“大帥”喚之。因為他個性急躁,動輒開罪於人,頗有武夫之風。

1937年,日軍發動八一三事變。10月下旬,戰局惡化,蔣介石準備放棄上海。為了防止“三大亨”被日偽利用,蔣介石邀請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一起去香港。張嘯林暗算:上海華洋雜處,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日本人攻占容易統治難,必然要拉攏利用幫會頭目。而三大亨中,黃金榮已表明不會出頭為日本人做事,杜月笙去了香港,這正是他獨霸上海灘的好機會,因此便留在上海不肯離去。

11月上旬,上海淪陷。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鬆井石根很快便與張嘯林達成了協議。之後,張嘯林布置門徒,脅迫各行各業與日本人“共存共榮”,大肆鎮壓抗日救亡活動,捕殺愛國誌士。又以“新亞和平促進會”會長的名義,派人去外地為日軍收購糧食、棉花、煤炭、藥品,強行壓價甚至武裝劫奪。還趁機招兵買馬,廣收門徒。張嘯林的投敵活動,引起了國民黨的極大不安。除掉張嘯林,已是當務之急。

但是張嘯林也並非毫無防備。多年的江湖闖蕩已經鍛煉出他靈活機動的應變能力和敏銳的嗅覺。

1938年底,張嘯林的車在經過福熙路,同孚路附近的時候,遭到槍擊。幸好他坐的是保險車子,不但車身護有鋼板,汽車玻璃也是子彈打不破的,所以僥幸逃脫。

1940年1月13日,張嘯林原本要請親家俞葉封去更新舞台包廂看京劇名角新豔秋的演出。但是因為朋友突然來訪,就沒有去戲院。沒想到演出快要結束時,包廂旁邊的軍統特務舉槍結束了俞葉封的性命,讓張嘯林又躲過一劫。

張嘯林因為沒想到親家成了自己的替死鬼,他是又恨又怕,整天待在家中,還向日本人要來了一個憲兵班,並在大門口安排內外雙崗,凡有人來訪未經他同意一律不得入內。幾度命懸一線後,張嘯林希望能找到幾個身手和槍法都超群的保鏢,組成自己的貼身護衛隊。他一方麵通過親信在外頭搜羅人才,一方麵對他們進行考核,擇優錄用。就這樣,他的司機阿四給他介紹了一個奇人:百步穿楊的林懷部。

阿四跟了張嘯林好幾年,駕駛技術一流。那夜路遇於鬆喬突襲,就多虧了阿四靈機應變,一腳踩下油門闖過紅燈揚長而去,這才保住了張嘯林的命。因此張嘯林也就對林懷部的來曆不再懷疑。他讓手下立了塊靶子,請林懷部表演槍法,林懷部接過槍,掂了掂重量,抬手就射。隻見三發子彈悉數從紅心穿過,無一落空。在場的人無一不叫絕。張嘯林正要和他握手,宣布重用他為貼身保鏢,林懷部又隨手一槍,把飛過的一隻麻雀射了下來。就這樣,林懷部一下子超過了跟隨張嘯林多年的保衛人員,成為他最信任最寵愛的保鏢。張嘯林進進出出就教訓其他人員要多和林懷部學習槍法。林懷部也有了隨意進出他住宅和辦公地點的權利。

張嘯林不知道,林懷部就是他留給戴笠的大空子。陳恭澍用5萬塊銀元和除漢奸的民族大義,輕鬆就爭取到林懷部作為內線,聽候指令執行任務。

1940年8月傳言當時張嘯林將要沐猴而冠出任偽浙江省政府主席,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陳恭澍通知林懷部盡快動手,以絕後患。14日,一個姓金的客人來訪張嘯林。林懷部決定待張嘯林送客下樓時動手。但不一會引客的管家就下來去翠芳樓叫局了。所謂叫局,就是去請妓女出堂,前來侍酒陪賭,到時不僅有唱曲的,打板的,來往傳遞飯菜的閑雜人等在場,而且往往賭局飯局交替要到深夜。這樣的話自然無法下手。林懷部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見阿四在院中擦車,便湊過去說:“我有些私事,請師傅去樓上向張先生講一聲,先預支我一個月工錢,再準我5天假。”

阿四搖搖頭說:“張先生有規矩,會客時不許下人打擾,儂又不是不曉得。何況張先生正是用儂的時候,儂卻這麼不上心,回頭肯定要挨伊說的。”

林懷部冷笑一聲,激他道:“你平時常說張先生如何如何地看得起你,看來也不過是吹牛,連句話都不敢當麵說,跟我這個剛進來的沒什麼兩樣。”阿四火了,不客氣地回嘴道:“儂拎拎清楚好伐?不是我介紹儂進來的,儂現在哪兒能天天吃白飯?現在腰杆硬了尾巴就翹起來啦?過河拆橋,儂這種小人最黑心了。”

兩人吵得是越來越響,大家都出來看熱鬧。樓上的張嘯林聽到聲音,也忍不住跨到窗前厲聲喝問:“吵什麼?當老子是死了啊?有沒有王法了?”

阿四扯著嗓子喊:“張先生,林懷部說要跟儂領工資走人。我正罵伊咧。”張嘯林怒罵林懷部:“你這龜孫子,吃飽了不幹事還吵架,老子多叫一個東洋兵來,用不著你了!”林懷部也毫不示弱地還嘴:“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天大地大,我犯不著在一個漢奸門下吃受氣飯!”

張嘯林大怒,探身窗外吼道:“阿四,把這龜孫子的槍卸下來,讓他滾蛋!”“用不著趕,老子自己走!”林懷部伸手去腰間拔槍。大家都以為林懷部真要交槍走人,不料他對著張嘯林一甩手,子彈正中張嘯林麵門,他旋即向屋內倒下。

林懷部唯恐張嘯林中彈未死,又提著槍衝上樓,他發現那個姓金的客人正發抖著打電話給法租界巡捕房報警,於是又一槍讓他也送了命,再朝倒在血泊中的張又補了兩槍,確信張嘯林已死後,飛步下樓,準備逃離張宅。

他剛到樓梯口,就被張的保鏢攔腰抱住,掙脫不出。門口的哨兵也湧了進來,門外傳來巡捕車的聲音。林懷部哈哈一笑,把槍一丟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從容就擒。

林懷部得手後軍統總部設法疏通,最後法租界判處林懷部15年徒刑。抗戰勝利後林懷部被釋放。

4.偽上海市長之死

1939年10月10日,傅筱庵叛國投敵,繼偽“大道市政府”市長蘇錫文之後,出任偽“上海特別市”市長,成了上海灘名噪一時的暴發戶。之後就不時有人把夾有子彈的警告信寄給他。在許多公開場合,傅筱庵亦成了行刺的目標。到1940年8月,他已先後遭刺三次,但還都僥幸幸免於難。

他知道自己成了軍統的眼中釘、肉中刺,不能不多加防範。所以特意雇請了23名保鏢保護自己,但是他最信任的人還是自己家裏的老仆朱升。每天晚上,傅筱庵睡覺的時候都不允許任何人留在臥室裏,就連小老婆都不能陪著一起睡。而23名保鏢必須分班在臥室門口守著,隻有朱升能夠自由出入,端茶送水。

軍統從一開始就想過要收買朱升刺殺傅筱庵,可是很快他們便覺得要讓一個忠心的老仆倒戈是個極其困難的事情。所以轉而想過很多其他辦法。

在幾次暗殺失敗之後,軍統打算暫緩暗殺的腳步,而是放幾條長線,吸引朱升上鉤。

1940年,在上海虹口斯高塔路新開了一家“杜茂酒店”。老板是一個50多歲的小老頭,眼睛細細的,嘴總是笑得彎彎的。別人都叫他老杜。老杜是個很大方的老板,總願意請客人喝酒,而且隨便人賒賬。酒店的生意不好他也從來不擔心,像是他根本不在乎通過這家酒店賺錢,而是希望能夠結交更多的朋友。

很快,酒店裏就聚集了附近的一批閑人,朱升也在其中。他已經是個頭發花白的六旬老人,平日貪杯,喝醉了就喜歡吹牛誇耀。每次老杜都會熱情地請他喝幾杯,耐心地聽他說話。有了一個固定的聽眾,朱升就會越講越激動,越講越多話。隻要沒有事情,他們倆有時都可以聊上一個通宵。

其實老杜也是軍統的特務。陳恭澍指示,不用怕花時間,一定要多了解朱升,從他的經曆入手,找到一個適當的借口。

有一天晚上,老杜故意說自己的家鄉被日本給侵略了,老婆孩子都不知道現在流落到哪裏,一邊說,一邊還掉了幾顆眼淚。朱升看他這樣,一邊陪他喝酒,一邊要跟他說自己被日本人欺壓的事情。他說自己少年時代曾經在日本人的工廠當過童工,被他們不當人地呼來喝去,每天被迫做很多繁重的事務。說到動情之處,兩人互相拍肩,稱兄道弟。

老杜乘機對朱升說:“如果讓你去殺日本人,你敢不敢?”

朱升借酒壯膽說:“這有什麼不敢?我大不了拚出去不要我這條老命,多砍下幾個東洋鬼子的腦袋我也願意!”

老杜又說:“那如果讓你去殺漢奸,你敢不敢?”

朱升更加大聲地說:“漢奸更該殺,好好的中國人,還幫著外國人殺中國人,不知羞恥,簡直是人渣敗類!”

老杜一下子緊緊握住朱升的手,把他拉進密室。朱升喝得還有些迷糊,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老杜把門關緊後對他說:“老朱,你知道你們家傅老爺就是漢奸嗎?”

聽到杜茂這話,朱升的酒馬上醒了。他有些恐懼有些懷疑地盯著杜茂說:“你什麼意思?”

杜茂說:“我知道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想要報答他。可是你想過沒有,你維護的主子是一個殺了多少中國人的漢奸。為了這樣一個敗類人渣,你還拚命去維護他,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刮子嗎?”

朱升頹然地坐在地上,他喪氣地說:“我要酒。”

杜茂連忙把一瓶酒遞上去,朱升用嘴咬開蓋子,咕嚕嚕喝了一大口,用手背一抹嘴說:“我跟傅老爺說過很多次,勸他不要當漢奸,以免遭到暗算,可老爺根本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杜茂說:“報答救命之恩是小忠,為國除奸是大義,到底應該選擇哪一邊,我想老朱你心裏有數,隻是還不敢邁出這一步吧。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做這件事,我老杜一定保你沒事。而且你會因為英勇刺主,成為流傳曆史的大英雄。”

朱升囔囔嘀咕著“大英雄”,陷入了沉思。

1940年10月11日淩晨3時,滿身酒氣的朱升從酒店出來,回到傅府。他先到廚房挑了一把菜刀藏在袖子裏,等待傅筱庵回來。當日是辛亥革命紀念日,也是國民政府的國慶日,還是汪精衛建立偽政權的一周年紀念日。當日傅筱庵在法租界親友處聚餐,深夜才返回寓所,因為精神感到疲倦,就沒有叫任何妻妾侍寢,獨自一人在前室更衣就寢。等到4時左右,朱升大搖大擺地進入傅筱庵的臥室,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菜刀,對他的頭部猛砍幾刀。其中一刀砍在眼部,一刀砍在下頜,還有一刀砍在頸部。其中以砍在頸部的傷勢最重。幾乎將他的脖子砍斷。傅筱庵當場生息全無,這位橫行一時的偽市長居然一聲也未哼就成了老傭人刀下之鬼。

朱升扔下菜刀,不慌不忙地從保鏢麵前走出去,由傅家後門走出。第二天早上傅府的女傭人打掃房間,探頭一看,發現滿地都是鮮血,驚慌地喊來傅筱庵的繼室張氏來看。這時已經完全沒有救活的希望了。當時傅筱庵的警衛隊20餘人,立刻在房屋四周偵緝凶犯,並且報告給日軍陸戰隊,在附近路口設防攔卡。日本軍部在官邸附近大肆搜查,這一帶的居民皆遭了殃,卻敢怒而不敢言。但是此時朱升已經在軍統的安排下,離開上海前往重慶。

11日上午5時許,即傅筱庵被殺害後一個小時,上海汪偽特工頭子李士群立即將此事用電話報告給汪偽政府警政部長周佛海以及偽行政院長汪精衛。汪精衛指示嚴緝凶手,歸案訊辦,但是也沒有下文。不久之後,他任命陳公博繼任偽上海市市長。

最可笑的是,在汪精衛偽政府“開國盛典”三周年的那天,日本天皇下詔授給一批漢奸以日本勳章。其中偽上海市市長傅筱庵竟然被授予二等瑞寶章。而此時他早已成了塚中枯骨,日本天皇授給他們勳章,對日本法西斯及其走狗必然滅亡的命運也絕不會有任何幫助。

1.震驚上海的“色戒”案

汪精衛集團投降日本侵略者,準備建立汪偽政權,這本身對重慶就是一重大威脅。潛伏在租界的重慶方麵的特務,為了打擊他們,使用了恐怖手段。

鄭蘋如是上海高等法院首席檢察官的女兒,母親是日本人。她容貌美麗,聰明伶俐,在抗日爆發不久,參加了軍統在上海的組織,受陳恭澍的領導,成了一名軍統特務,接受了謀殺丁默邨的任務。

抗戰前,她曾在丁默邨任校長的民光中學讀書,憑借這段師生之誼,鄭蘋如求丁默邨把她帶進了“76號”,做一名諜報人員。不到一年,她就成了丁默邨的眾所周知的情婦和私人女秘書,甚至能經常與丁默邨同乘一輛小汽車。

1939年12月,鄭蘋如接到“行動”命令,她來到“76號”丁默邨辦公室,撒嬌似地要聖誕節禮物。

“今年我幹得很出色,你給點什麼樣的禮物?”鄭蘋如邊笑邊撒嬌,丁默邨果然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丁答應在辦完公事後去日本租界參加宴會的途中,給鄭蘋如買一件她所希望的高價水貂外套。

這家皮毛店位於從靜安寺路進入愚園路的路口。沿弘毅中學正門,有三四家同業商店,它是最大的一家。招牌上用英語寫著“西比利亞毛皮商店”,是個專賣高級毛皮的商店。丁默邨給鄭蘋如打開車門,雙雙向這家商店走去。

走進商店,丁默邨習慣地對著鏡子照了照。鏡中人身量五尺上下,也許是發育不全吧,不光是身量低矮,臉和手也都抽縮著。加之丁默邨長年患有肺病,臉色總是蒼白,眼睛也像是睡眠不足引起浮腫似的。一身西服穿在他的身上,不僅沒有一點瀟灑氣派,反而覺得非常拘謹。隨後身材秀麗、大方可人的鄭蘋如的身影進入鏡中,丁默邨陰鬱地咧嘴一笑。

正當鄭蘋如在櫃台旁挑來揀去的時候,丁默邨突然發現,玻璃櫥窗外有兩夥短裝衣著、形跡可疑的人,正在上下打量他。丁默邨是個老牌特務頭子,嗅覺十分靈敏,一看情形不對,便從大衣裏摸出一疊鈔票,向玻璃櫃上一扔,對鄭蘋如說,“你自己挑吧,我先走了。”說完就急轉身向外跑。

這時,徘徊在店外人行道上的蔣介石特務,沒料到有此突變,竟然一時不知所措,這讓丁默邨趁機跑到馬路對麵。丁默邨一邊跑一邊揮手,他的司機發動馬達,又開好車門,前去接應。等槍聲響時,丁默邨已鑽進車內,拉上了車門。盡管車子中了許多子彈,但是這輛防彈車卻安然無恙地把丁默邨帶走了。

那日,丁默邨驚魂未定地參加完宴會,一回家,鄭蘋如又來電話了。她感到自己既沒謀殺動機,又無行刺的行動,那麼丁默邨對她有無警覺呢?她打電話,裝作自己與丁的被刺毫無關係的口氣問:“你那天受傷了沒有?”

丁默邨也回答說:“沒有呀!”

鄭又說:“真把我嚇壞了,我真後悔要你陪我去買大衣!你會怪我嗎?”

丁心裏馬上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他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安慰她說:“這樣的事,我是經常碰到的,我正在為你也受驚嚇而感到不安哩!”

鄭蘋如還不敢信以為真,又說:“現在你是不能出來的,我也不願意你出來,可是我的錢不夠用了……”

丁默邨不等她說完,便接下去說: “我馬上給你送些來。”丁默邨的用意是先把她穩住,以後再想辦法使她回心轉意,繼續做他的情婦。

不料,“76號”的接線員是李士群的親信,他記下鄭蘋如與丁默邨的談話記錄,送給了李士群。李士群聞訊,認為這是攻擊丁默邨的大好機會,便主動出擊,抓住這件事做文章。丁默邨本想瞞過李士群,現在也隻好和李商量設法逮捕鄭蘋如。

他們先派人給鄭蘋如送錢去,鄭收到錢後以為丁默邨對她無疑心。12月26日,鄭蘋如為了進一步表示對丁的關切,決定先去“76號”看丁。鄭蘋如雖也是個軍統特務,但要單身闖進“76號”魔窟,畢竟有些膽怯。她想“76號”的人最怕日本憲兵,不敢稍有違拗,便去找相識的日本滬西憲兵分隊長,要他陪同前往,以資保駕。鄭蘋如認為這樣布置是計出萬全,不會有什麼紕漏。

李士群得知消息後,立即作了布置,專等鄭蘋如落入圈套。他命令門房警衛人員,鄭一來應立即暗中通知他,不得告訴丁默邨。同時,又把丁默邨與鄭蘋如的關係、丁被刺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上海日本憲兵本部派駐“76號”的憲兵準尉澀穀,要他與本部聯係後予以協助。所以,當鄭蘋如來到“76號”時,那個日本滬西憲兵分隊長便被澀穀支走,鄭即被李士群派遣的林之江扣留了。李士群深恐丁默邨知道,多費周折,便命林之江立即將鄭帶走,關押在憶定盤路37號第一行動大隊內,亦即林之江家裏。

鄭蘋如被扣押後,李士群派吳四寶的妻子餘愛珍與女翻譯沈耕梅去審問她。鄭蘋如雖然承認打丁默邨的人是她請來的,但說:“這是男女之間的問題。因為丁默邨和我發生關係之後,又別有所戀,要把我拋棄。我深恨自己認錯了人,受他的欺騙,給他糟蹋了,心實不甘,所以我用錢請人來打他,使他知道天下女子不盡是可欺的。可是我與丁默邨畢竟有過關係,在生死關頭,我心又軟了一下,沒有跟他一起出店門,使我請來的人一時不能肯定這人是否是丁默邨,怕打錯了人,讓他衝過馬路,逃脫了一條命。”言下猶有悻悻之意。至於與軍統的關係,鄭蘋如矢口否認。

李士群扣留鄭蘋如,丁默邨事後才知道。但押在哪裏,大家又瞞著他,而他自己也不好去查問。同時,他還認為如能把鄭蘋如關服帖,將來再跟自己也是好事。所以對鄭蘋如該如何處置,始終沒有對李士群表示過意見,也沒有想到李士群會把她殺掉。此事傳開後,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丁默邨的妻子趙慧敏等還結伴去看鄭蘋如,一時鬧得整個汪偽集團幾乎老少皆知,甚至驚動了汪精衛的妻子陳璧君。這些漢奸太太議論紛紛,有的認為該殺,有的主張不殺。這對丁默邨來說,當然是極其難堪的,沒有多久,李士群示意馬嘯天,要他瞞著丁默邨下條子給林之江,將鄭蘋如槍斃。

直到執行槍決的前夕,鄭蘋如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殺。在執行槍決的那天,她聽說要帶她到虹口去買東西,還不知道是個騙局,於是高興得不得了。她一清早起床,精心梳妝打扮,穿了一件最漂亮的衣裳,還灑了點香水,催著要早點走。刑場是在滬西一帶的蘇州河對岸。在那裏,不久前正好槍斃了打入‘維新政府’內部的蔣方特工人員。從“76號”到刑場,若經過美軍戒備的區域,隻有不到兩公裏的路程。但是,如果走這條路的話,她可能會立即覺察到。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汽車也很難在白天從美軍戒備森嚴的租界帶走一個拚命哭叫的女人。如果進行哄騙,讓她高高興興地一同前往,可望平安無事地通過英美軍戒備的區域。於是,巧妙地哄騙她,說是去買東西,然後兜了一個大圈子到虹口,把她送往刑場。

但是,當汽車開過該下車買東西的虹口,又繼續向已成為可怕的廢墟的閘北駛去時,她終於預感到自己將要臨頭的命運,於是在汽車裏不問是誰抱著就求救,聲嘶力竭地哭叫:“今後一定改邪歸正,饒了我這一次吧!”到了刑場,她仍死死抓住車門不放,怎麼也不肯下車。須臾,她那張漂亮的臉蛋變得十分可怕,猶如惡魔。

吳四寶手下的人用盡全力才將她拖下車,但無法把她帶到預定的地點,於是在沒有宣判的情況下就地槍決了她。僅一聲槍響,她那妖豔的身軀就像一隻美麗的飛蛾頓時癱倒在黑色的土地上。

2.幹掉丁默邨的大將

李士群靠搞特工起家,但“76號”卻為丁默邨換來了三頂烏紗帽,李士群的肚子雖然窩著火,但是,臉上總是“放晴”,事事以丁默邨為先。熟悉他們兩個的晴氣,總是以為他們有著牢不可破的友誼。

李士群的特工活動,成為汪偽政權的物質基礎,因而李士群多次得到汪精衛嘉獎。但是,因為周佛海是“特工委員會”的委員,所以,特工方麵的事情,是周佛海一手包天。

周佛海和丁默邨本是舊識,又是中國人深感為重的同鄉,李士群起初是根本沒有一點機會來破壞這種關係。後來丁因為想擺脫周佛海的控製,在“特工委員會”裏鬧事兒,要把“社會部部長”退回去,引起了權力之爭。李士群利用周和丁的矛盾,親手製造了幾起事件,將丁從“76號”趕了出去。

丁默邨的手下,有一員大將姓彭,單名一個年字,號戎軒,曾在福建當過行政督察專員,當過朱培德的國民革命軍第三軍的政治部主任,與丁算是老友。所以在丁做了漢奸特務頭兒——“76號”的主任,又兼了“肅清委員會主任委員”後,便把彭年拉來做“肅清委員會”的主任秘書兼總務處長。

李士群不知從哪裏得來一個情報,說彭年與軍統有關。他決定趁機除掉彭,為自己將來排擠丁默邨創造有利條件。

彭年喜歡跳舞,百樂門舞廳是他經常出入之所,經常伴舞的是一名叫陳曼麗的舞女。一天晚上,彭年又與幾個朋友一起到百樂門跳舞,照例叫陳曼麗伴舞。恰在這時,他看到幾個熟人,便前去寒暄。說來也巧,一個與彭年身材相仿的人,在這當兒,與陳曼麗和著音樂舞了起來。加上燈光轉為暗淡,更不易辨認。吳四寶派去的打手,以為與陳起舞的便是彭年,於是就開槍射擊。彭年聽到槍聲,知道情況異常,並不隨眾向外逃避,知道門口擁擠,反而逃不出去,狡猾地反向逃出百樂門飯店。彭年死裏逃生。在那段時間,中統、軍統與“76號”之間殺來殺去的事屢屢發生,李士群策劃的這一謀殺未遂案,丁默邨自然也無以追究了。

但之後另一件事,又讓親丁派的唐惠民做了李、丁矛盾的犧牲品。

在“76號”中,丁默邨、李士群、唐惠民三個正、副主任,彼此都有矛盾。就唐惠民與丁默邨、李士群的關係來說,他與丁在國民黨特務集團中相處的時間既長,其感情與丁關係自亦較李為深。而且唐惠民原來在中統的地位,也高於李士群。因此,在丁、李之爭中,他很自然地較傾向丁。汪偽國民黨“六大”後,丁默邨身兼“特工部主任”、“中央社會部部長”、“中央肅清委員會主任委員”三要職,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時期。丁安排李士群、唐惠民同任“特工總部主任”,目的便是要用唐牽製李,並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份,免得李與自己並駕齊驅。李士群懂得丁默邨的用意,心雖不滿,卻也不便公開反對。待“特工總部”要成立南京區,李士群就再三強調南京區的重要性,堅決主張由唐惠民去兼區長,想趁此將唐調出“76號”,消除唐對他的牽製。李士群認為,隻要唐惠民一走,“76號”實際上隻有一個副主任,正副主任隻是一正一副,並非上司下屬,他今後就可以與丁默邨分庭抗禮,以至於最後將丁擊敗。唐惠民也是一個陰險而工於心計的人,覺得在蔣介石特務圈子裏,李士群的聲望與地位固不如丁默邨,可在“76號”內的實力,丁默邨則難望李士群的項背,丁、李之爭一時還難見分曉,自己側身其間,兩麵不討好,便想置身事外,另起爐灶,自成係統,因而表示願意離開“76號”而遠去南京。

到了南京不久,他不僅利用南京區的電台與重慶的中統總部通報,甚至還在南京為中統招兵買馬,辦起了特務訓練班,替中統培養特務幹部。李士群調唐惠民到南京,原想乘機砍掉丁默邨的這隻臂膀,早在南京作了布置,唐的一舉一動,李都了若指掌。等到李士群拿到了證據,便立即向丁默邨攤牌。丁默邨雖然未與唐惠民同謀,事先也不知道,但他深怕汪精衛追究,無以交賬,有失信任,不得不接受李士群的主張,將唐惠民騙回上海,先軟禁在北四川路新亞酒店,然後再討論處置辦法。

李士群極力主張將唐惠民槍斃,丁默邨的心裏雖不願意,卻又不便親自出麵反對,一時著慌,隻好亂討救兵,把汪曼雲、顧繼武、蔡洪田、淩憲文、黃香穀、茅子明等與“76號”關係密切、而又較傾向於自己的幾個汪偽國民黨中央委員都找來,在“76號”高洋房的會客室裏,商討對唐惠民的處理辦法。李士群主張殺唐,列舉事實,振振有詞。茅子明是丁默邨的親信,表示反對,其他諸人知道其中奧妙,都默不作聲,未置可否。丁默邨為人雖非常陰沉,這時也沉不住氣,緊張了起來,頻頻目示汪曼雲,希望他支持茅子明的意見,但汪這時內心正處於矛盾交織之中。

原來早在汪偽特工總部成立之前,汪曼雲暗中與李士群、丁默邨勾搭而未公開落水之時,曾被人放過兩次冷箭,弄得膽戰心驚,狼狽不堪,汪懷疑是唐惠民所為,但無直接證據。在唐惠民被騙回上海軟禁在新亞酒店後,有一次李士群偕同汪曼雲去看唐的時候,李為了找一個對付唐的幫手,在小汽車裏對汪說,汪過去受的兩次冷箭,都是唐搞的鬼。李士群的話故意在挑撥,借以把汪曼雲拉住,可是這話出自李士群之口,汪曼雲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就更證明過去的兩次冷箭,確係(出自)唐惠民所放。所以汪曼雲對唐惠民雖屬舊恨,無異新仇,現在唐出了事,汪是幸災樂禍,竊自欣慰的。因之,丁默邨雖屢以目示汪曼雲,要他講話,汪確是很不願意的。

但是,這時汪曼雲與丁默邨在感情上還沒有破裂,不好意思固拒,隻得硬著頭皮說:“以惠民的情況來說,李兄主張把他槍斃,對惠民來說是罪有應得。”這時在座的人,除李士群外都愣住了。尤其是丁默邨,他那張白裏泛青、強笑似哭的臉上頓時泛上紫紅,兩隻眼直盯著汪曼雲。汪曼雲覺得李士群已感到滿意,可也不願因此得罪丁默邨,接著又說:“惠民雖咎由自取,無所姑息,不過‘和平運動’剛在開始,我們就殺起自己人,總覺得不太好。再說他也是大西路67號的發起人,過去對丁、李二兄也幫過不少忙,做過許多事,我想人總是有感情的,所以我的意見是把他這一條命暫為留下,將人關起來,免得他再來搗亂,讓他自己反省。這次我們既領教過他這一手,以後對他永不起用,以絕後患就是了。各位看怎麼樣?”丁默邨聽了首先同意,蔡洪田、顧繼武等也隨丁附和。李士群看到這個情況,知道要殺掉唐惠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對唐“永不起用”,從此打入冷宮,丁默邨的這隻臂膀雖未被砍掉,亦變成廢物,總算遂了心願,便說:“真是便宜了惠民。”

事情便這樣地告一段落。但是丁默邨損兵折將,心裏很是委靡了一陣。

3.削枝砍葉,百般促狹

而最終搞垮丁默邨,是源於張小通的死案。張小通,鬆江人,是國民黨上海“黨皇帝”吳開先手下的一員大將,曾任國民黨上海黨部調查統計室主任、市黨部委員,是個靠特務起家的黨棍子。

1939年夏,張小通與已投汪的原上海市黨部的宣傳科主任黃香穀暗中接洽投汪,時逢吳開先為了市黨部委員投汪的太多,不得不從重慶趕回上海,把張小通攔住。“76號”以張小通是上海市黨部內專搞特務的人,非將他抓起來不可。於是通過黃香穀的線索,在同年冬天的一個晚上,由蘇成德帶人在慕爾鳴路(今茂名北路)將張小通逮捕。當晚由蘇成德、馬嘯天進行審訊,要張小通供出上海市黨部主任委員吳紹澍的住址。張確實不知道,說不出來。蘇成德與馬嘯天認為張小通故意不講,正叫人把他身上穿的那件狐皮袍子剝去,準備用刑時,原與張小通在黨部同事過的汪曼雲、蔡洪田聞訊,經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同意,來看張小通,才使他免了一次刑罰。

張小通被帶回看守所後,汪曼雲與蔡洪田又去看丁默邨、李士群。這時李正在打麻將,汪、蔡便替張小通解釋求情,李說:“兩位老兄咋說,就咋辦吧。”這話說得皆大歡喜。汪曼雲還代張小通要求,讓張親自打電話給他妻子,使她安心,並要她明天送些替換衣服來,李士群亦同意照辦。大家以為李士群“做人漂亮,很夠交情”,張小通的問題不久就可能解決了。誰知過了三天,李士群親自下了一張條子給吳四寶,說:“張小通非經本人批準,任何人不得接見。”所謂任何人,當然指的是汪曼雲、蔡洪田以及那些已投汪的張小通的舊同事。在這種情況下,汪曼雲、蔡洪田等對張小通的事,自不便再提。

李士群為什麼突然變卦呢?這個謎,直到張小通死後,才被揭穿。原來問題關鍵不在張小通本人,而在於李士群與丁默邨的爭權奪利。因為那時一般參加汪偽的黨棍,大都通過汪記“國民黨中央社會部”的關係,丁默邨是“部長”,因之都與丁比較接近。李士群認為,張小通既屬黨棍又是CC係特務,加以汪曼雲、蔡洪田等人與張的關係,張如投降“76號”,勢必靠攏丁默邨,這對丁無疑是“為虎添翼”。而把張放回,也已不可能。於是,對張小通唯一的處置,隻有一個“殺”字。可是張小通當時與“76號”並未短兵相接,沒有借口。同時李士群覺得,汪曼雲、蔡洪田既與自己朝夕相見,又來說過人情,在“情麵”上難以交代。而丁默邨是否會同意殺掉張小通,更無把握。這樣,李士群要殺掉張小通,隻能秘密進行。隔了不久,聽說張小通被解到南京,但誰也沒想到他會被殺。

雖然丁默邨在“76號”的勢力日益削弱,李士群縱然做得這樣起勁兒,可在汪精衛的眼裏,這個偽特工總部主任,畢竟還是丁默邨,而不是李士群。因此,在“還都”之前,汪精衛為了要把偽警特工化,便以丁默邨為偽社會部長兼偽警部長,李士群也隻好像任偽特工部副主任一樣,去做偽警政次長,丁、李之間的矛盾,因此便呈現劍拔弩張的形勢。終於在1939年除夕宴上演了一場“火並王倫”。

大概是1939年除夕的前幾天,“76號”也辦起年夜飯來。“76號”三個機構名義上都由丁默邨領導。因此大家在一起吃年夜飯。

可是入席不久,在大家以“還都”在即,而舉杯相慶時,李士群想到自己賣了半天命,“成果”卻由別人拿去了,自己還是一個偏房側室的“次長”,不禁怒從心頭起。為不失風度,他立起退席,但卻掩飾不住滿臉怒容。

李士群一走,“76號”警衛大隊長吳四寶,就開腔了。他說:“大家多用點,但勿要吃到別人頭上去,也勿要吃得忘記種田人啊!”

精明如丁默邨當然知道吳四寶的話中話,但他以為以自己的地位,與吳四寶計較有失身份。於是,他陰鬱地看了吳四寶一眼,若無其事地幹咳兩聲,一甩手走了。

丁默邨在“76號”裏雖說是“特工總部”的“主任”、“社會部”的“部長”和“肅清委員會”的“主任委員”,是三個單位的總頭頭,其實除他之外,已沒有一個屬於他的小頭目,可以替他搖旗呐喊。本來事情至此,吳四寶因無對手已很難接著往下唱。可這時,突然蹦出個抱不平的茅子明。

茅子明說:“吃飯要看各人本事,肚子大,可以多吃點,也就是說,有兼人之量,肚子小的,別說自己想吃吃不下,即使別人送給他麵前,他也隻好把它看看,這應怪自己肚子不爭氣。”吳四寶聽了這幾句話,就以為是針對自己,也是針對李士群的。不待茅子明繼續說下去,他便跳了起來,嘴上罵罵咧咧地說:“在外麵闖世界的爺們,總要光棍、落檻,你肚子大,也勿能吃到別人頭上去啊!我這句閑話講錯了嗎?你如果本事大,要多吃點兒,也應該吃到外麵去,這才叫本事。你別以為你本事大,牌亮了,你的能耐不過是有支煙槍,可是你窮大爺腰裏還有支能殺人的槍。”

說完,吳四寶把腰裏的手槍掏了出來,並用槍指著茅子明。餘愛珍看見了,急忙撲上前去,把吳四寶的槍按住了,並責備說:

“你發神經病啊!”

然後,她回頭招呼人,眾人這時才一擁而上,勸住了吳四寶,茅子明也趕緊乘機溜出了“76號”。

丁默邨得知是吳四寶在煽動,大為惱火,於是立即要電話給李士群,要求他處分吳四寶。李士群雖不在場,但那天的情形,他還是非常詳細地知道了,他有點幸災樂禍。但是,現在一經丁默邨提出,他也隻好裝著無比痛心地說:

“這個吳四寶是太不像話了。我一定采取行動,但請稍等一段時間。”

丁默邨認為李士群在袒護吳四寶,使他難堪,便向周佛海告狀說:

“李士群最不可饒恕,希望能給他處分。”

當時,周佛海正忙於整理日華間的《合作方案》,無暇深究“76號”的內部糾紛,就拿這話向李士群了解情況。

李士群聽到丁默邨的話,火冒三丈,完全撕破了臉,回到“76號”,將此事端了出來。“76號”是李士群的私人力量,丁默邨在“76號”本來就沒什麼勢力,因此李派群情激奮,在“76號”到處張貼反丁的傳單,丁默邨一派從此被趕出“76號”。

4.搶先向日本人告狀

晴氣在這場糾紛達到白熱化時從東京返回上海,並於同年12月下旬作為影佐機關的成員,再次成為影佐少將的部下。下車伊始,他就著手調停丁默邨與李士群之間的爭吵。他從一些“76號”的幹部那裏了解情況,人們一致偏向李士群。他知道蘇成德是CC係的,為了讓丁、李和好如初,就請他出麵調停。

蘇成德是“76號”的首領之一,後來還擔任了南京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警察頭目,“76號”幹部對晴氣謊稱,蘇成德是對丁默邨頗有好感的中立派。於是,晴氣把他找來,托付他說:

“希望特工總部內部恢複團結。為此,丁默邨首先要反省為什麼會引起這種事件,而他向周佛海告狀是不好的,他應該向李士群道歉。希望你根據這一界限進行斡旋,設法予以圓滿解決。”

這些話說明晴氣也帶有明顯的偏袒性。當蘇成德把這些話添油加醋說成是日軍也已拋棄了丁默邨,“76號”仿佛得到了更大的鼓勵。李士群糾集“76號”頭目到晴氣處告丁默邨的狀,強硬地提出:

“我與丁先生再也無法共事了,如果再要調解,那就請準許我辭職吧!”

李士群擺出一副誓將丁默邨趕出“76號”的架勢。

隨後,李士群還糾集人給汪精衛的親信寫告狀信,汪派的首腦們眼看新“中央政府”的建立迫在眉睫,對李士群一夥的表現十分害怕,擔心勢態發展會進一步動搖統治基礎,同時擔心再進一步激怒李士群,也會影響到“76號”這個汪派“國民黨”的支柱的向背。一時間謠言四起,稱“76號”出現了反叛的苗子。

晴氣非常氣憤李士群的跋扈行為,急於給他點顏色,可是,影佐勸住了這個血性方剛的年輕人,說:

“請別生氣了!此事就交給我處理吧。雖然李士群態度惡劣,但是丁失去人心的放蕩生活也是個原因。而且,‘76號’一旦發生動搖,恐怕也會使建立政府之事陷於絕望。”

影佐找到周佛海,急於商量對策,不讓勢態繼續惡化。他們作出了決定,“重新建立以李士群為中心的特工總部;警政部部長由周佛海兼任,另外設一個社會福利部,由丁默邨任部長”,想以此使事件獲得圓滿的解決。

大約10天後,李士群獨自一人去拜訪晴氣,晴氣很不情願地讓他進來。李士群一進到屋子裏,冷不防就跪倒在晴氣麵前,聲淚俱下地向晴氣道歉:

“這次給閣下添了麻煩,不勝遺憾,全是我的過錯。”

晴氣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說:

“今年2月份,我不顧周圍的一片責難聲把‘76號’扶植起來,那時我堅信你和丁的友誼是牢不可破的,可是在最後的關頭,為了利益卻徹頭徹尾背叛了。你們甚至恬不知恥地出賣友誼,在結成生死之盟的同誌中間爭權奪勢。我輕蔑你們,尤其是輕蔑你的卑鄙毒辣的手段。這使我再也無法相信你們中國人的友誼了。”

李士群的麵容十分憔悴,頭發亂蓬蓬,胡須又長又亂,說話的聲音也略微有些顫抖。他不住地流著眼淚說:

“我一時氣憤幹出了荒唐事,也對不起丁先生。我再也不幹這種事了,請你原諒!”

接著他又繼續說下去:

“我曉得自己太愚蠢,也痛感與日本人交往甚難。說句不客氣的話,日本人也都是不負責任的。此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太相信十三軍櫻機關長了,他支持我的行動,當他見形勢不好,就不再理睬我了。真的,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直到現在,表麵上大家都還奉承我,但實際上我不過是受人利用的人。我希望有個赤誠相交的知心朋友,就請你幫助我吧。從今以後,我誰的話也不信,發誓隻遵循你的教導。請不要長時間不理睬我。”

晴氣默默地注視著李士群悔恨的淚眼,勉強答應。其實,主人和奴才之間是沒有友誼可言的。之後,李士群因聽到傳言,日本人要殺害他,就寫了封信向晴氣求救,但是,這個答應做李士群摯友的人,在李士群死前八九個月,卻無視這封求救信的存在,沒有哪怕一個字的回複。

1.“賭毒”引來的生意

李士群的那些爪牙,個個都是貪婪成性,而且非常殘忍。他們瘋狂地追求金錢,甚至不惜動用暴力。他們犯下的罪行都十分無恥,有的殺害自己的師傅,這連流氓集團也都是非常忌諱的。至於殺人綁票,更是無所不為。

人生在世,都會持有某種人生觀和世界觀,這些特務的處世哲學,就是極端地滿足個人欲望。李士群和他的“76號”的特務們,原先多為家徒四壁之徒,當上了漢奸,才憑借侵略軍的勢力,“飛黃騰達”起來,才有了數不清的“外財”。李士群常對人說:

“錢最可惡也最可愛,沒有錢就根本活不了,有了錢就有了一切。”

他厚顏無恥地宣稱錢就是他的“上帝”,那麼有了錢幹什麼呢?他說:“我辛辛苦苦拚命為什麼,就是為讓我的老婆多積點鈔票,讓我的兒女過得快活些。”

他隻要可以得到錢,就什麼都幹,他甚至把這群特務看作嘯聚山林的“小秤分金,大秤分銀”的強盜。因為他時常以這些話來訓誡手下,所以,“76號”的特務們不事正當營生,專以牟取暴利的“煙、賭、毒”為生財之道。

中國自清代以來,最大的罪惡就是那些英國人把鴉片運進了中國,毒害廣大人民。煙毒,不僅可以榨幹國庫的積蓄,吸幹人民的血汗,同時嚴重損害人民的健康,摧毀人民的意誌。可是,公開宣稱自己是為建立“王道樂土”的日本軍隊,為防止中國人民奮起反抗,積極推行毒化和麻醉中國人民的罪惡政策,在滬西一帶的日軍占領區廣設賭台、煙局。

賭台老板可以在滬西分隊領有執照,取得其保護。“76號”一成立,就看準了開賭場的道,李士群命令吳四寶,把所有的賭台置於“76號”的保護下。吳四寶還給各賭台定了規則:所有賭台必須到他那裏登記,根據賭台的資本、排場與營業情況,每月向“76號”繳納“孝敬費”。吳四寶自幼在賭台混,現如今可找到一個發揮“特長”的機會,幹得十分賣力。吳四寶把小特務派到各賭台充當保鏢,使各賭台置於他的控製下。

這些賭窟仗著日本憲兵隊、偽上海市政府和“76號”撐腰,生意日益火爆,從6家發展成21家。他們招徠顧客的辦法是,除賭博之外,場中附設有舞廳,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穿梭其間。在休息室裏,有高級西餐、茶點,還公開供應鴉片,任賭客為所欲為。深夜如遇賭客交通不便,賭場還可用汽車送賭客回家。賭台老板因此大發橫財。滬西一帶賭風之盛,開上海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76號”坐地分贓,從丁默邨、李士群到各處、科頭目均按官職大小分攤。後來,滬西發展小開,賭台到南市開展,“76號”也派人充當了“南市俱樂部主任”,繼續收取“孝敬費”。在這滾滾財源的後麵,我們看到,有人為賭傾家蕩產,有人為賭賣兒賣女,有淪為乞丐的,有跳黃浦江的。上海在淪陷期受其毒害的在50萬人以上,傾家蕩產的在4000戶以上。“76號”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窟。

除了賭台的“生意”外,“76號”還收取“煙”業的保護費。煙,指鴉片,它在日本占領下的蘇、浙、皖三省,是通過上海“盛老三”的“宏濟善堂”出麵,獨家經營,對此,丁默邨、李士群垂涎三尺,他們不敢公開招惹它,因為在它後麵是日本人,於是對其他各處土膏行、售吸所,采用各種借口,強迫其繳納“保護費”,這又成了“76號”的財源之一。

毒,指的是嗎啡、紅丸、高根、咖啡因等。這些東西並無公開的行號或售吸所,“76號”無從去敲詐,索性自己在滬西郊區開了一家製造嗎啡的工廠,又在八仙橋首安裏開了一家店,雇傭一個姓金的日本憲兵隊的密探。毒品更嚴重地毒害了上海人民,卻“造福”了一群惡貫滿盈的煙鬼。

但是李士群並不滿足,他感覺這樣非法的收入是不能擺上台麵的,因此在汪偽政權建立後,李士群曾不斷向晴氣訴苦說:“沒有足夠的經費,特工是無法辦的。”

於是,在晴氣的策劃與支持下,“76號”組織了一個“東南貿易公司”,專門從事與國民黨控製地區的物資交換。這樣,一則可以解決日軍急需的桐油、柏油、木材等物資;二則這種物資交換,是在交戰兩方之間進行的,屬於走私性質,獲利甚巨。為了保證這個買賣的順利進行,“梅機關”還特意在杭州加設一個分機關,由晴氣的助手中島主持其事,負責與日本憲兵隊、日軍“登部隊”(日本華中派遣軍第十三集團)以及日軍各駐前線部隊交涉。

“東南貿易公司”在上海收購棉布、棉紗、西藥等日方禁運物資,在“76號”斜對麵“梅機關”的分機關駐地包裝,並向日軍“登部隊”領取通行證,然後運至杭州,再越過封鎖線,運往浙江富陽場口,與杜月笙組織的走私隊伍,交換日軍所急需的物資。總公司最初設在“76號”,後來移至杭州。這個公司一直經營到1943年9月李士群死為止。

2.殺人綁票大發橫財

“76號”為非作歹,魚肉百姓,對於那些身纏萬貫,名望很高的名人,他們同樣肆無忌憚。一樁令人色變、令上海灘人人自危的綁票撕票案,就發生在上海富豪方液仙身上。

方液仙,又名方溢仙,寧波人。在他成為上海中國化學工業社的大老板兼總經理之前,是以生產、經營三星蚊香、三星牙膏致富的。方液仙還是中國當時很著名的化學家,他的富有和他的名氣在上海也震動一方。

看著每日的新聞,吳四寶琢磨的是看誰能帶給他財運。一天,他在一張報上看到一則消息,說著名化學家方液仙為其女公子開Party,歡迎各界光臨,吳便產生了嫉妒的心理:這些富人的孩子,從小就吃的山珍海味,讀的是洋學堂,長大了要出洋留學,為了怕他們寂寞,還時不時邀人去陪他們玩兒,也太享福了;想我小時候,吃糠咽菜,遭人白眼,被人打耳光。同樣是孩子,我一定要讓你的孩子受受罪。於是,身為“76號”的警衛大隊長吳四寶向李士群進言,描繪方液仙是如何的富有。

李士群被吳四寶說得心裏癢癢,覺得自己手裏的這些特務,可以利用來為自己撈錢。但是,如果不給方液仙戴上頂什麼帽子,旁人一看就知是純粹綁票,總覺得不太像話。於是,他向吳四寶麵授機宜,就說方液仙與重慶有關,叫吳四寶將方逮捕。吳四寶得到命令,興高采烈地去準備了。

不久後(1940年初)的一天,方液仙剛走出新加坡路10號的家門不遠,就見一群埋伏在附近的特務嘍囉一擁而上,要把他架上汽車。方液仙情知不妙,就與他們搏鬥起來,還高聲求救。幾個特務見狀,十分緊張,其中一個向方開了一槍。方受傷後失去掙紮能力,被特務們架上汽車,隨後汽車開到“76號”警衛總隊第二行動大隊的院內,到第二天晚上,偷偷地把方液仙轉到“76號”。

李士群自知方液仙不過是個肉票,根本不構成任何罪行,所以所謂“逮捕”方液仙,一點也未向日本憲兵隊掛號。隻是一個勁兒地逼迫方液仙給家屬寫信,說自己因與重慶有關,所以被捕,要家屬趕緊請人出來談判。哪知他們遇見了硬骨頭,方液仙已經受傷,因流血過多,而難以支撐,但無論吳四寶怎樣用鞭子抽他,方液仙始終不肯寫一個字。方幾度昏迷後,就陷於人事不知。

李士群得知此情,唯恐方液仙死在“76號”,就命吳四寶把方帶離“76號”。隔了二三天,方因傷勢不醫致死。

“76號”害死了人命,把人往一家殯儀館一扔了事。但沒有不透風的牆,方液仙失蹤後,他的家屬四處打探消息,有一個叫李祖萊的銀行職員,不僅是方家的同鄉,而且還沾親帶故。李時常出入於李士群和吳四寶的家中,是一名受歡迎的閑客,而且與吳四寶的老婆佘愛珍成了情人,因此,佘便對李無話不談。李知道消息後立即告知了方家,方家便托李祖萊向李士群說情,給他帶上了巨額支票。李士群知方已死,便推說不知。李祖萊隻好又求吳四寶,吳四寶拿了20萬元後,才告訴李祖萊說方液仙的屍首在某某殯儀館,並謊稱是派人多方打聽出來的。

“76號”殺人綁票,視同兒戲,人死了,屍首亦可用來詐錢,真是世間的奇聞。他們綁票勒索,上至80老人,下自未成年兒童,隻要有“油水”就幹。因此,還鬧出過笑話,綁票卻綁來了“漢奸”的家屬。真是大水衝了自家門。

一天,李士群的私人秘書楊某來向他訴說,自己年方8歲的侄女,在上學途中遭人綁架。李士群心知肚明,又是他那一夥所為,於是寫了個條子交小特務去辦,沒到兩日,孩子被送了回來。小孩兒年幼,說不清藏票的地點,隻知道裏麵有穿軍裝的、有穿便衣的,把她關在樓上,不準往窗外觀望。事後,楊家又送了4000元酬謝了李士群。

3.神秘氣派的“76號”

“76號”特工總部也是李士群的老巢,他費盡心思要把這裏營造成一個堅固氣派神秘的堡壘,以便能夠安心地施展拳腳,消滅所有對手。

要去“76號”,要離開公共租界再往西行,很快就來到了極司菲爾路,這是一條有10米多寬的平坦的馬路。在這條馬路的一個角落裏坐落著一幢寬敞的宅院,四周圍有堅固的鋼筋水泥高牆,這就是“76號”。在極司菲爾路的南側,緊緊地關閉著烏黑而牢固的鐵門,仿佛不讓殺氣騰騰的氣氛泄露出來。牆上圍著通電的鐵絲網,密密麻麻,連一隻貓想要鑽進去的空隙都沒有。

隻要事先約定了時間,在來客乘坐的汽車駛抵大門的同時,鐵門會“咯吱”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響,打開了。在鐵門裏麵,兩座修築得堅固的鋼筋水泥碉堡構成了總防禦陣線的骨幹,機槍的槍口閃出慘淡的光亮,仿佛有一雙森冷的眼睛從槍眼裏向外窺視。倘若有人膽敢打破鐵門侵入進來,那就勢必立刻成為機槍下的犧牲品,猶如“飛蛾撲火”一般。50個人左右的行動隊員全副武裝,緊挨著這兩座碉堡排列成行。他們都是精神抖擻的年輕人,清一色的軍裝恰好合身。一行排列整齊的輕機槍擦得鋥亮。在幾百平方米大的草地上,有100個左右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進行巷戰訓練。這些人看上去都具有很好的戰鬥本領,具有相當的實力。

這座宅院是接收過來的重慶政府要人陳調元上將的私人住宅,氣派很大。正樓位於宅院的西北側,磚瓦結構,富麗堂皇;一樓是“76號”的總部,有會議室、食堂、辦公室等等。這裏為了防備敵人的襲擊,所有的窗子全部裝上了鐵欄條或鐵窗門,在入口處和樓梯上裝有鐵柵。甚至還有一條秘密的地下通道,以備在萬一的情況下可以從這條地下通道逃到宅院外麵。在正樓的二樓住有李士群一家和丁默邨一家。宅院的南麵,木結構的兵營排列成行,那是行動隊的兵營。

中島少尉等日本人的住處,是一幢特意新建造起來的整潔的平房,一切設備齊全,對軍人來說顯得過分奢侈了。會客室富麗堂皇,擺設新穎,不亞於世界第一流旅館。在大玻璃缸裏,美麗的熱帶魚成群地遊動,使這個房間更顯得豪華。“76號”也請了幾名日本廚師,不但能做最正宗的日本料理,同時也是潛伏於“76號”的日本間諜。他們負責偵查李士群等人的思想動態,隨時向日本人彙報。

正樓對麵東北角的拘留所裏有單間20間左右排列成兩行。囚徒的待遇因人而異,既有戴著手銬和腳鐐、完全失去自由的人,也有坐在高級沙發上悠然自得地吸煙的。李士群對這種牢房的說明是:

“我們把這種牢房稱為‘反省室’。現在,囚徒中隻有一個市黨部委員是重要人物,其他都是藍衣社的小爪牙。他們如不轉向,就關押到死為止;如果歸順我方,就改善其待遇,從而逐步走上為我所用的道路。”

“76號”的情報部的設備十分齊全,在宅院的東側,排列著長長一排機房,有無線電室、密碼破譯室、情報室等。在宅院內聳立著三座20米高的大鐵塔,在無線電室裏排放著十台左右嶄新的短波接收機,頭戴耳機的通信員揮筆疾書,他們在這裏監聽著對重慶與上海地下活動指揮部進行聯絡工作的藍衣社的秘密通信。“76號”電台的台長也是從軍統中叛變過來的。

密碼破譯室裏寂靜無聲,20多名年輕男女正在聚精會神地破譯密碼,試圖揭開對方進行無線電通信的秘密。整理室給人以小圖書館的印象,裏麵收藏著經過詳細分類的書籍和報紙,有條不紊。鑒別室的任務是進行物理和化學檢查,通過藥物來檢查出敵人用保密墨水書寫的密信。

宅院一角有一個小型印刷所,這個印刷所用於印刷內部文件,以防止泄密。而武器工廠裏,一些人正在修理受到嚴重損壞的輕機槍,這些大多數是從對手那裏奪取來的。車庫裏停放著大小汽車十多輛,多數都是從上海許多抗日團體中繳獲來的。李士群認為在特工戰術中,從敵人那裏奪取人力和物力,削弱敵人的力量,使之成為已方有用的東西,壯大自己的力量,這是上策。

除了硬件逐漸完善之外,李士群和他的“76號”特工總部,在汪精衛的“還都”醜劇之後,更加瘋狂地擴展他們的勢力。

1940年3月29日,汪精衛偽政府在南京粉墨登場。李士群把丁默邨一腳踢出“76號”,開始調整機構人事。屬於丁默邨係的茅子明、丁時俊、應瀅、曹慎修、蕭一誠等都被免職。增設了一個主任辦公室,以機要處長傅也文兼任書記長。一大批李士群的心腹幹將充任了“76號”的各種職務。大塊頭吳四寶的警衛大隊改為警衛總隊,下設五個大隊。此外,還添特工總部行動總隊,下設六個行動大隊。

除上述“76號”的直係外,還設立幾個外圍組織,如設在極司菲爾路76號的李士群為社長、胡均鶴為書記的“海社”,由夏仲明負責的上海“法院同仁會”。前者是搞學生運動的特務組織,後者專門負責拉攏法院人員。此外,還有以葉耀先、孫時霖為正副經理的立泰錢莊(後改為立泰銀行),地址在寧波路(今淮海東路);以黃敬齋任經理、蔣曉光為總編輯、胡蘭成任主筆的“國民新聞社”;以尤菊蓀為經理、專與重慶作物資交換的“東南貿易公司”;以朱海初任總經理、孫時霖任經理的“上海實業銀行”,這家銀行在“76號”的支持下,在南京、蘇州、蚌埠、嘉興、杭州,均設有分支行,它是“76號”的經濟運轉機構。

隨著汪精衛偽政府的緊鑼密鼓,“76號”的活動範圍逐漸越出上海,將魔爪伸向其他淪陷區。而李士群和他妻子的貪欲,也隨著組織的擴大,正在無限製地增長著。

4.貪心不足的女主人

除了李士群,他的老婆葉吉卿也是個撈錢老手,兩人合作,為了源源不斷的財源,做出一樁又一樁醜事。當時的上海流行這麼一則傳說。

有一天,葉吉卿開了一個宴會,宴請上海各界名流的夫人。上海區區長夫人及以下官員夫人,聞訊而動,興衝衝地趕來赴宴。因為是女人在一起的聚會,所以,所有的夫人都裝扮得很漂亮,把自己平時不輕易拿出來的首飾,全都戴在身上,項鏈、手鐲,以及珍珠、瑪瑙、夜明珠、鑽石之類的珍奇異寶,在大廳裏爍爍奪目。宴會未畢,葉吉卿作為家主婆講話,誰知她對這些夫人講:

“把你們的首飾全都摘下來!”

這時,有一群“76號”的女特務舉著盤子,來到這些夫人麵前,如果有誰動作稍慢一點兒,就會被一把揪去。

抗戰的時候,李葉夫妻也不忘借戰爭大發不義財。

在日偽時期,蘇、浙、皖三省和滬、寧兩市的經濟物資移動,是由日軍上海“登部隊”(十三軍團)控製的。“清鄉”開始後,這些地區的物資出入,是先向當地的“清鄉督辦專員公署”登記,再由“登部隊”的“第七出張所”發出移動證。這樣一來,“清鄉”地區物資移動的權力,第一道關卡即落在李士群之手。李士群覺得,這是大利當前,豈能失之交臂,便和汪曼雲商量,想趁機大撈一把。李士群先向晴氣疏通,借口繁榮“清鄉”地區的市場,要求日方同意他們集資組織一個公司。得到晴氣的支持後,號稱擁有200萬元資本的“永興隆公司”便開張了。

李士群自任董事長,汪曼雲、葉吉卿等為常務董事,葉耀先為總經理。總公司設在蘇州觀前街“大豐銀號”,並在常熟、昆山、太倉、無錫、常州等地設立分公司。他們以為已經過日方同意,便忘乎所以,竟在蘇州獅子林貴賓官邸,舉行了一次蘇州工商記者與新聞記者的招待會,大吹大擂。

“各位,清鄉地區任何物資的移動,‘永興隆’可以得到優先與便利,希望各行業與‘永興隆’合作,以滿足清鄉地區的物資供應需要。”

這種誇張的宣傳,對蘇、滬兩地的日本商人是一個很大的刺激。因為以往民間物資的移動,都操縱在日本商人手裏,中國商人要運送物資,一般都要花錢委托日商出麵。

“永興隆”這樣一宣傳,無疑是宣布要與日本人搶生意做。於是,日商紛紛向“登部隊”告狀,說“第七出張所”做了李士群核準物資移動的工具。“登部隊”為此事向日軍駐蘇州的“清鄉指揮部”和汪偽政府最高軍事顧問發起質問,結果影佐把晴氣召去,大加訓斥了一番,讓他取消這個公司。

晴氣頂不住“登部隊”和來自上麵的壓力,便令李士群、汪曼雲等“官方”人士全部退出,隻準“永興隆”以一個純粹商人組織存在。但李士群等並不聽從,隻是名義上把董事長、董事辭掉,以為敷衍,暗中仍在指揮著它的一切。

衝突終於爆發了。一次,“永興隆”替某紗廠運送5000擔棉花,因該廠急用,寧願多出錢,務求如期送到,而“第七出張所”的許可證又遲遲沒有發下。“永興隆”的人認為,沿途“檢問所”都是熟人,隻要到時打個招呼,再說李士群是“永興隆”的老板,這在“檢問所”人員中是公開的秘密,估計運輸不會發生困難,因此不等許可證到手,便將貨物運出。不料在一個大“檢問所”,為日本憲兵連人帶棉花全部扣留。日本方麵急了,棉花是日本在中國掠奪的最重要物資之一,像稻米不準中國人吃一樣,棉花也是不準中國人私運的,違者重罰。

事情很快鬧到“登部隊”,又轉到晴氣那裏。晴氣非常生氣,怒氣衝衝地向李士群提出兩個辦法,讓他任選其一:

一、立即關閉永興隆及其在各地的分公司,由他負責聯係把扣留的人釋放,棉花發還,以顧全李士群的麵子。

二、如不關閉“永興隆”公司,就要沒收棉花,並逮捕“永興隆”的負責人。

兩個辦法實際上是一條出路,李士群當天就關閉了“永興隆”的總公司和所有分公司。

但是,李士群並沒有因“永興隆事件”而有所收斂,仍然把手伸得很長,經常通過各種手段、各條渠道,在淪陷區搶購物資,特別是糧食,轉手倒賣,這就直接觸怒了日本“興亞院”華中聯絡部等幾個部門。因為當時上海湧進大批難民,糧食嚴重不足,米價昂貴,民怨沸騰,這對日本侵略者宣揚的所謂“王道樂土”,是個絕大的諷刺。為了緩和糧食供應的矛盾,日本“興亞院”華中聯絡部主張李士群對江蘇“清鄉”區的物資統製要放寬,特別要讓糧食運進上海,以救燃眉之急,免得引起騷動,對日偽在淪陷區的統治造成更大的麻煩。

然而,李士群則不予理睬,並在他所控製的報紙上公開發表文章,反駁說:

“上海糧食不足的原因,是農村治安不好,難民源源不斷地到上海避難。農村治安這樣下去,糧食如不能豐收,上海的難民還要增加。因此,即使有很多糧食供應,也不能滿足需要。如果恢複了農村治安,複興了地方產業,上海難民會回到地方,糧食不足自然解決了。”

“如果糧食自由運出,‘清鄉’地區的糧價就會上漲,清鄉地區的民眾生活就將惡化。其結果是,煞費苦心取得的今天的成功,將毀之於一旦。”

李士群不但反對糧食運出,而且還要求華中聯絡部“應停止要糧食”,“避免圖目前一時之安,而應拿出資本協力建設‘清鄉’地區的經濟,建設好後方基地,這才是繁榮上海的長策”。李士群的這一行為,使日本“興亞院”的頭目怒不可遏。到1943年,李士群與淪陷區日本占領軍矛盾更為尖銳了。這年夏天,日軍以秋後必須保證繳售軍糧5萬噸為條件,撤銷了對蘇州地區的糧食軍管。但蘇南產米區的糧食收購控製在李士群手裏,他不但不積極籌集,反夥同偽江蘇省糧食局局長後大椿與偽糧食部蘇州辦事處主任胡政,勾結日本浪人,把大量糧食運到蘇北倒賣,獲取暴利。到了秋天,日軍所規定的期限到了,偽糧食部隻交出了13000噸軍糧。日本侵略者大為惱怒,在蘇州秘密逮捕了後大椿和胡政,從他們那裏找到了販賣糧食的證據,並執意要汪偽政府將兩人槍斃。這實際上是對李士群的警告。

李士群死後,葉吉卿曾一度領導“76號”工作。她的飛揚跋扈和奢侈生活使特工總部的秩序和經濟陷入更加混亂。她身為“興亞公司”的當權者,縱橫捭闔,大顯身手,在收購敵占區物資、套購港幣方麵的投機活動一度獲得成功。當時,正值日本大肆擴展軍備,陸海軍為了彌補國內分配的物資不足,在上海搶購非金屬和油脂之類物資。葉吉卿從日軍未占領地區購得大批鎢、桐油等物資轉手銷售給日本陸海軍,從中牟取暴利。所謂港幣是英國的彙豐銀行在香港發行的一種通貨。由於英國封鎖了滇緬公路,失去人心,港幣急劇貶值。葉看準了這一時機,結果投機成功,贏得巨額財富。於是,她握有莫大財力,成為“76號”新的霸主。她不受金錢的限製,生活極為豪華,身邊都是奸徒。但是,她的榮華富貴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日本軍的收購機構確立以後,不正當的競爭就行不通了;同時,隨著英國局勢的好轉,港幣也趨於穩定,她的收入銳減。可是,她那一度毫無節製的揮霍,一時難以收縮。結果, “76號”的經費再度陷於困境,她的親信采取非法手段進行籌款,並導致了“76號”經濟的再度崩潰。

1.爭當“警政部長”

李士群已經把丁默邨趕出了“76號”大院,但看到丁默邨頭上的三頂官帽,心裏頗為不平,他常思忖,我自恃比丁的能耐大,卻始終是“火中取栗”,全都“孝敬”了別人。如果在這個時候我還是一味退讓,那最後隻能看著別人竄到前麵去了。古語訓:“無毒不丈夫。”既然你汪精衛的家當要靠我來保護,索性我就給你要個大價錢。

李士群的目標是要“警政部部長”一職。充當“特工委員會主任”的周佛海身兼數職,是運轉汪偽政府的主軸,實在是騰不出精力來管警政方麵的事,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不到該任上班。而丁默邨雖然受到重創,但他還是硬撐著,不向李士群認輸、服軟,固守著既得陣地。於是,周佛海提出特、警分家的方案。

丁默邨權衡再三,隻得忍痛割愛:

“佛海兄,我同意你的方案,‘特工總部’從‘警政部’中獨立出去,我不再過問就是了,由你直接領導。”

這顆懷抱的炸彈由丁默邨轉給周佛海,但周佛海並沒有意識到,反而興高采烈,因為他終於將“特工總部”這個在汪偽組織中最有實力的組織直接控製在自己手裏。他說:

“默邨,你這樣識大體,真令我感動啊!”

“你別高興得太早,李士群是個得寸進尺的人,他還不一定同意呢!”丁默邨憂心忡忡。

“我去請晴氣、中島他們做做工作。他們是‘76號’的後台老板,士群不會不聽他們的話。”周佛海信心十足。

丁默邨搖頭冷笑:“隻怕未必。因為李士群固然聽他們的話,但是他們也很相信李士群的話。”

此事果然不出丁默邨所料,當晴氣、中島兩人前往愚園路李士群家裏,向他轉達周佛海關於特、警分家的設想後,李士群連連搖頭:

“不行,不行,特務和警察在目前的情況下是不能分家的,否則會喪失強大的力量。這一點,你們兩位先生是清楚的。事情絕不可以因為我與丁默邨不能合作共事而將特、警分拆開來。如果丁默邨真的不想放棄對警務的管轄,那就讓我辭職好了。”

晴氣和中島都明白,“76號”不能沒有李士群。

“李先生,請你再考慮一下周佛海先生的意見吧。影佐將軍也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晴氣勸道。汪精衛偽政權成立後,梅機關的機關長成為汪政府最高軍事顧問,並榮升為少將。

李士群堅持道:“特務、警察一分家,相互之間勢必會產生摩擦和糾紛。請你們想一想,到時候事情會更糟糕!”

晴氣見李士群如此固執己見,不由得苦笑說:

“我真不明白事情是怎麼變的,去年2月份剛認識你們時,你們是何等的生死與共啊!我就是看到這一點,才全力援助你們,建立‘76號’。想不到僅僅一年的時間,你們竟會鬧成這個樣子!以後,叫我還怎麼相信你們所說的友誼和諾言?”

晴氣的話,分量極重,李士群也知道鬧下去對自己不利。但是,他卻始終不作退讓,慷慨陳詞地說:

“這一年來,我受夠了他的氣。我一直真心誠意地對待他,處處把他放在前麵,所有風頭都讓他出盡了。但他卻處處懷疑我,經常去周佛海麵前告我的狀。晴氣先生,你說叫我怎麼再跟他共事?此事責任決不在我。我請兩位先生告訴影佐將軍,我不能同意特務、警察分家的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丁默邨必須退出警政部,否則我寧可辭職!”

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李士群的態度依舊十分強硬,加上李士群“76號”裏一派的吳四寶、蘇成德、林之江這些“狠客”的宣傳和活動,恐嚇威脅,丁默邨自知“76號”裏不能再待下去,“警政部長”一職也將保不住了。他不由得又長歎一聲,一跺腳跑到了周佛海家裏,義憤填膺地說:

“佛海兄,‘警政部’和‘特工總部’的事情我決定都辭掉不幹了,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的一個要求,決不能讓李士群升任‘警政部長’!”

周佛海一聽,大喜過望,真可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那麼,‘警政部長’由我兼任好了,士群繼續擔任‘警政次長’。”

李士群一時之間雖未搶得部長的交椅,但是終於把丁默邨踢出了“76號”,不再有人可以和自己爭功,自然也算是不小的勝利了。何況,周佛海還有暗示:

“士群,我這個‘警政部長’是過渡的,你多負些責任吧。”

周佛海是個具有更大野心的人。在他眼裏,“警政部長”之職隻是個可利用的工具,並不是他追求的目標。他要把李士群和“76號”這個汪偽政權賴以生存下去的主要支柱納入自己的陣營,壯大自己的力量,攀向權力的頂峰。因此,他雖然兼任了“警政部長”,卻從不去“警政部”辦公,一切公事由他派去的主任秘書楊樹屏代理。

李士群自恃有“76號”的這個本錢,也學著周佛海的樣子,掛著“警政次長”的頭銜,卻從不跨入“警政部”“衙門”一步。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去辦事,因為整個“警政部”的所有人事安排,除了主任秘書外,都是他一手包辦的。在他的眼裏,“警政部”不過是個“名”,而“76號”才是“實在的東西”,有了“76號”,什麼樣的梯子爬不上去。

周佛海是久經世故的人,他明白自己要坐穩位子,必須和李士群拉近關係。所以在一次聚會時,周佛海很感慨地說:“我們現在都是兄弟了,今後務必抱成一團。就拿我兼的這個‘警政部長’來講,對我並無大用處。士群卻為得到它,與默邨慪了不少的氣,受委屈到現在。來!大哥敬你一杯。”

幹杯之後,周佛海接著說:

“我這次回南京後,就準備辭掉,讓士群幹。”

眾人聞聽,齊聲喝彩:

“周公真夠哥兒們義氣,今後我們算是跟定你了!”

李士群更是激動不已,真沒想到這頂讓李士群晝思夜想了許多日的烏紗帽,會輕而易舉地從天而降。他連忙起身道:

“周公的盛情,兄弟我拜領了。今後有用我之處,士群會萬死不辭,請盡管吩咐。”

周佛海回到南京,果然向汪精衛辭去了“警政部長”。不幾天,一道任命下來,李士群榮升“警政部長”。李士群的高興勁就甭提了,又是請客,又是上任,鬧得整個上海都雞犬不寧。

2.臥榻之側,豈容他人

可是,沒等他的高興勁兒過去,周佛海就發來一封信,周佛海有個附加條件:希望李士群將原“警政部主任秘書”楊樹屏提升為“常務次長”。

一般人做官,最忌諱臥榻之側有他人。周佛海送了李士群一隻蹄膀(警政部長),同時還要挖走一大塊肉。李士群當著汪曼雲的麵兒,把信扔在桌子上。

汪曼雲是專程從南京給李士群帶信來的信使,見李士群看信後就摔摔打打的,於是勸他說:

“士群,我看這也無礙大局。周公讓出‘部長’你還給他一個‘次長’,這也對等嘛!”

“不行,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警政部’!”李士群倔強地說。

說話之間,門開了,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問:

“士群兄,因何如此激動?”

李士群一見來人,馬上轉怒為樂了:

“啊,蘭成兄,快請坐。”

來人正是汪偽宣傳部政務次長胡蘭成。

胡蘭成,浙江嵊州人,因家庭貧困之故,隻讀了初中二年級。但他天資聰穎,自學成才,在上海淪陷前就已是《中華日報》的主筆了。抗戰開始後,被調往香港任《南華日報》總主筆,與梅思平、林柏生等交好,被引給汪精衛夫婦,深受陳璧君的賞識和器重。汪精衛在上海籌建偽政權時,他擔任汪精衛的隨侍秘書。“還都”之初,他任偽宣傳部政務次長,兼領《中華日報》總主筆,擔任汪精衛對外發言人,是“公館派”成員。

當時,他看到周佛海“權傾朝野”,就認準周佛海必定不利於汪精衛,便在報上發表時論,抨擊周佛海。誰知周佛海不僅是老政客,更是老文痞,並不好對付。幾個回合下來,胡蘭成便敗下陣來,出盡了洋相。汪精衛一怒之下,便撤銷了他的總主筆一職,取消了“代言人”資格。現在,他懷著對周佛海的仇恨,寓居上海,是汪偽政權中除李士群之外唯一長期待在上海灘上的處長級“高幹”。

當然,除了上述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令他長居上海的,那就是他正與著名女作家張愛玲處在熱戀當中。胡蘭成是個風流才子,兩年前娶了一個名叫英娣的小他十幾歲的時髦女郎,在大西路美麗園安了家。現在他又從一份名叫《天地月刊》上認識了一位名叫張愛玲的年輕女作家,便老著臉皮向月刊編輯討得了張愛玲的住址,徑直找上門去。

張愛玲,出身貴族,年輕時非常窮困,稍長開始喜歡寫作,並且因寫作而名聲大噪。她非常反對傳統,尤其以穿著新奇的服裝自驕。據別人講,她有一次參加宴會,二十幾歲的姑娘竟穿了一套明朝樣式的古裝,可見一斑。

剛剛20歲出頭的張愛玲,居然深深地愛上了這位“鄉下人”出身、年近不惑的有婦之夫胡蘭成。才子佳人,惺惺惜惺惺,這才譜寫了中國近代史上的一段浪漫曲。50年之後,三毛這位台灣多情女作家,又以他倆的浪漫史為素材,演繹出一部作品《紅塵滾滾》,名揚世界,此為後話。

再說胡蘭成是怎麼與李士群交好的呢?首先,他與李士群既是浙江同鄉,又同是貧寒出身,都是靠著個人奮鬥而出人頭地的,相同的經曆把他們連在一起。因此,不甘寂寞的胡蘭成,一下子就成了“76號”的常客。“76號”裏的人,隻要遠遠地見著他,就會一溜小跑地出來迎接。

胡蘭成與汪曼雲也屬相識,一邊打招呼,一邊就座。

汪曼雲向胡蘭成說: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士群兄榮升‘警政部長’了。”

“可喜可賀!”胡蘭成嚷道:“從周佛海嘴裏掏肉吃,不容易!”他還不知道周佛海、李士群已結成“金蘭”。

李士群聽罷一臉苦笑,隨手將丟在桌子上的那封信遞給他看。

“你打算怎麼辦?”胡蘭成看完信,問道。

“‘常務次長’的人選,我早就考慮好了。”李士群仿佛打定了主意。

“誰?”

“唐惠民。”

“士群,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汪曼雲問。

“就是這樣。”

“這樣做恐怕不合適吧?”汪曼雲直接捅出後麵的話,“你以前與周佛海訂過君子協定,永遠不起用唐惠民,現在你破壞了這個協定,我怕周佛海會講你的壞話。”

“曼雲兄真是個書呆子。此一時,彼一時嘛,當初特工鬥爭,整頓紀律為先。如今‘還都組府’,就好比新皇帝登基,要大赦天下。而且目前正是用人之際,不要顧慮太多。何況,唐惠民是大西路67號時的開基元老,我們朋友多年了,怎好意思讓他坐一輩子冷板凳?教委的虛銜已經掛了,現在再來補個實的,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但是,不光這個問題,那個楊樹屏可是周佛海的人,你也不能開罪,否則,周佛海決不會同意的。”汪曼雲還是不能放心。

“不要緊,他不同意,我就幹脆繞過他。”李士群轉頭向胡蘭成言:“蘭成兄,我想馬上寫一份‘警政部’人事申請書,然後請你專程去一趟南京,找陳春圃直接麵呈汪先生批準,幫幫這個忙吧!”

胡蘭成本要推托,但想到或許有一天,李士群可以與周佛海抗衡,就可以替他向周佛海報仇了,於是接下此任務,當日啟程去了南京。

周佛海得知李士群拒絕了他的推薦,重新起用唐惠民做“常務次長”,十分惱怒。他覺得李士群像個小人,翻臉無情。但是,剛剛結盟,又不好馬上報複,於是心中暗自咬牙:

“士群小兒,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3.炮製“租界突擊隊”

李士群現在握有滬西特工總部,在租界是一種絕對的勢力。

但是目前的“76號”,的確有些不如意,你看,它偏處於越界築路的一個小旮旯裏,跨出大門,就屬於租界當局的勢力,那些有錢的闊佬,都安然在租界的庇護之下,自己很難染指其間。1939年,他突然想出一個辦法:先用隱伏的手法,組成一支在必要時能一變而成為既能奪取租界政權,又能劫掠人民財務的別動隊——租界突擊隊。

李士群找到馬嘯天和林之江這兩個“狠客”,商討這一計劃,提出由他自己任突擊隊的總指揮,要馬嘯天當副總指揮,林之江則為參謀長。他們設想著,有了這支突擊隊,就有了一切。談到興奮之處,他們又想到這件事事關租界,有其微妙之處,如果這事兒不通過日本,難免日後英、法、美聯合起來與日本交涉,而對方為了應付外交名譽,勢必會拿他們三個開刀。他們認為,搶奪越界路的管理權,是為日本人擴充其在租界的防區,日本人保準歡迎;再說,還可以借口說組織突擊隊是為了搜查共產黨和重慶特務,這樣日本方麵也一定會同意。之後,三個人還商定:一等日方同意,組織機構商量好後,再把它套在丁默邨頭上,由他來主持會議,免得生意外。

又隔了一天,李士群又打電話給馬嘯天、林之江,讓他們到樓上他的房間議事。一進門,李士群就急不可待地說道:

“我們商量的事,影佐已同意。我是這樣對影佐說的:‘越界築路,本是英、法兩租界強行霸道築起來的馬路,是租界當局侵占中國主權的強盜行為,今天它不僅使日軍在這個地區的軍事戒備受到牽製,也使和平運動受到了許多阻礙,所以我們打算組織一支租界突擊隊,暗地裏吸收在越界築路一帶各巡捕房的華籍警員,做我們的隊員,給以津貼,借此發展情報員,等到有利於我們的時機,我用他們配合我們的特工人員,出其不意,一舉而奪取兩租界越界築路的警權。這樣就可以收回我們的地區,對共產黨人與重慶特務進行嚴格的搜查,一網打盡,減少威脅。’影佐聽了我的話,大為讚許,並說:‘能夠這樣,也省了我們許多力氣,但進行時應絕對秘密,不能稍有泄露,使租界方麵有所準備。我們對你們作必要的支持。所以你們的突擊行動,也應等我們準備成熟再開展,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們的。’根據影佐的態度,日本方麵可以說是完全同意了。我們可以先湊成一個組織框架,再拖上老丁(丁默邨)來戴上一頂帽子,請他主持會議。現在我們還得給他留麵子。”

李士群馬上去找丁默邨,丁雖然不大讚同,可是既然日本人已經同意,而李士群也非常熱衷,也隻好勉強附和,召集會議討論。因為事先下麵做了工作,因此得到“76號”特務的廣泛擁護。會上,李士群把組織租界“突擊隊”的做法作了簡單扼要的說明,隨後又把吸收隊員的對象和方法作了解釋。最後,會議說明,因丁默邨須主持“76號”的全部工作,不能對“突擊隊”多負實際領導工作,安排為“突擊隊”的最高顧問,決定以李士群任突擊隊的總指揮。

“突擊隊”吸收的對象實際上囊括了所有華籍人員。吸收的方式,采用青洪幫拜老頭子、拜先生、拜弟兄的方法,視他們原來職務的高低而分別付給津貼。

這些特務,本身都是些渾水摸魚的人,為了錢財什麼都敢幹。他們原先就都唯恐天下不亂,天天都希望有這種機會。自從突擊隊著手登記,大小特務紛紛上陣請纓,對活動經費也爭多嫌少,互相間為了點滴利益鬧得劍拔弩張。這種情況傳到日方耳朵裏,對李士群的租界“突擊隊”很不滿意。

一次影佐找李士群來說:

“我與軍部聯絡過了,經他們鄭重研究,認為在戰略上我們還不適宜對租界有所行動,假使由你們單獨進行,不僅力量不夠,而且對汪精衛政府會產生很多不利影響,所以覺得還是不幹為好。”

李士群聽到這裏,臉都白了,急忙爭辯道:

“影佐先生,這次‘突擊隊行動’,我們已經花了好多錢,登記了那麼多的人,現在好多人還因此敲破了飯碗,剝掉號衣,不但我們無以自慰,即便對他們,我們在道義上也交不了賬!”

影佐不以為然地聽完李士群的話,說:

“我看沒有什麼了不起,特務工作本身就是一種花錢而不見得有收獲的工作。至於他們拜老頭子,自己並不知道是參加租界‘突擊隊’,他們被撤職為的是貪津貼,不是為了明確的政治目的,我們在道義上無須負什麼責任。我看對這些人,目前能介紹出去的就介紹出去,一時介紹不出去的,隻好以後慢慢想辦法,將來汪精衛閣下的政府成立,要的是人,我想總可以安插的。李先生要盡的道義責任,不也就盡了嗎?”

這些話一說完,李士群就明白了自己的夢想已經徹底破滅。他暗自恨日本人的無情,灰溜溜地回到“76號”。

李士群把影佐的話轉告給丁默邨、馬嘯天、林之江,並討論善後辦法。丁默邨早已被此事糾纏得心煩,一聽到日本人的指示,馬上就說:“既然不接管租界,‘突擊隊’就無存在價值,津貼停止發放。”李士群等都不同意這個做法,他們認為,日本人可以不管此事,但我們今後還要做些別的事情,如果將這些人一腳踢開,以後還有誰肯替咱們賣命?他們最後商定了幾個步驟:一、凡因參加“突擊隊”而被巡捕房撤職未另安排工作的,津貼照發;二、仍然在巡捕房任職的,應實告其津貼的實際來源,如果想要保住飯碗免遭撤職,就不要再領津貼;三、如敢繼續領取津貼則令其為“76號”做情報工作,將津貼列入特務經費,作經常開支;四、將來情報工作不稱職的,停發津貼。

1942年2月,偽上海市長陳公博與租界工部局總董簽訂了《滬西警權正式協定》,決定設立滬西“特別警察總署”,“76號”專門負責租界工作的潘達出任滬西“特別警察總署署長”,那些因參加租界突擊隊而被巡捕房撤職的遊手好閑之徒,就都被塞進了滬西“特別警察總署”所屬的各“警察署”任職,總算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4.爭奪租界法院管轄權

解放前的舊上海,是一座半殖民地城市,帝國主義根據“治外法權”享有不上中國法庭的權力。不說別的,即以審理民事和刑事的法院來說,就五光十色,無奇不有。在大革命前,除在南市的由北洋政府設立的上海地方審判廳與上海地方檢查院外,公共租界與法租界分別設有會審公廨,以受理租界內中國居住民的案件。所謂“會審”,就是受雇於租界當局的法官(華籍),與各國的駐華領事共同審理,而一切判決,都以領事意見為主,華籍法官隻是坐在審判席尾,以點綴門麵而已。第一次大革命爆發後,名義上國民黨政府收回了租界法權,但實際上不能廢除已有的租界法律程序,除南市原有的地方法院外,在兩租界仍分第一特區(公共租界)地方法院與第二特區(法租界)地方法院,形式上雖然取消領事的會審,而刑事案件的審判處理,仍受製於兩租界當局——巡捕房。兩租界的巡捕房律師代行檢察官之職,從而使兩特區法院的檢察官,形同虛設。偽南京政府為了遷就租界當局,還把這兩個特區法院,遷移到兩個租界內,以照顧“地主”。遷到公共租界的叫江蘇高等法院第二分院,法租界的叫江蘇高等法院第三分院。所以在抗戰前的上海,一共有五個法院,兩個是高等法院分院,三個是地方法院。八一三抗戰,上海淪陷之後,國民黨在臨撤退前,又在公共租界添設了一個最高法院上海分庭,在上海形成所謂的“三審製”。

從1938年春開始,日偽政權就同租界當局進行過多次交涉,要求接收租界內的中國法院,歸“維新政府”和後來成立的汪偽政權管轄。當時在國際上,美、英、法國家的政府隻承認重慶國民黨政府,不承認其他漢奸政府,因此拒絕把法院管轄權交給他們。於是,日偽方麵又將爭奪租界法院管轄權的任務,交給“76號”特工承擔。

李士群接到任務,便進行了籌劃。他為了從法院內部打開缺口,派“76號”特務寫了大批恐嚇信,對法院人員進行威脅和利誘。信上說,如果他們自願接受汪偽政權的管轄,就保證他們原職不動,否則就會對他們處以死刑。法院接到恐嚇信,立即向租界通報。為了對抗“76號”的威脅,租界當局不得不加強各法院的武裝戒備和法院人員的安全措施,因而“76號”難於下手。1939年11月,“76號”特工暗殺了江蘇高等法院第二分院刑庭庭長鬱華後,李士群感到租界裏的法院,非控製在自己手裏不可,否則“76號”特務的活動就不會暢通無阻。於是讓夏仲明出麵組織一個“法院同仁會”,企圖以賄賂的手段拉攏法院人員,參加的人都可以拿津貼。法租界因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傾向日本,所以它的界內高等法院和地方法院的人參加了這個“同仁會”,而屬英國管轄的公共租界裏的法官們,無一與會,很使夏仲明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