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清皇商盛宣懷:一個超越胡雪岩的紅頂商人:1》(7)(2 / 3)

李鴻章打斷盛宣懷的話:“你不用說了,老夫已經知道你的本意了,不過是想少賠一些。這倒也情有可原。但老夫擔心,土法開采取利太慢,實效甚微。你和我說句實話,土法開采至今,實效到底如何?”

盛宣懷一邊沉思,一邊在肚裏思考對策。

李鴻章從桌上拿過一封信,歎口氣說:“金德鴻給老夫來過一信,據他講,礦務純用土法,終難持久,而且極易傷損全脈。杏蓀啊,你認為金德鴻說的對不對呢?老夫認為是對的。”說到此,李鴻章話鋒一轉,“電報線路什麼時候能架設完成?”

盛宣懷忙答:“大概總在八月底。中堂,您老還有別的吩咐嗎?”

直到現在,盛宣懷也不知李鴻章把自己傳到城裏到底要談什麼。

李鴻章知道盛宣懷沉不住氣了,於是撫須笑道:“線路架設完成後,便將成立天津電報總局。杏蓀,你以為電報局擬采用什麼方式好呢?”

盛宣懷略一沉吟回答:“回中堂問話,職道以為,電報局不同於招商局,亦有別於荊門礦務局。首先,軍務是一大宗,商務次之;官府是一大宗,百姓次之。”

李鴻章讚賞地點一下頭:“你所言甚是。老夫找人估算了一下,僅開辦天津電報局,就需銀十數萬兩;在電報局設立之前,先要設立天津電報學堂,開辦費也要十數萬兩。老夫擬在紫竹林、大沽口、濟寧、清江、鎮江、蘇州、上海設立七個分局。這麼一大攤子,這麼大一筆資金,全靠官府承擔是不可能的。老夫已經思謀了許久,隻能從海防經費裏擠出一些,大部資金要靠招商集資。”

盛宣懷聽明白了,要成立的這個電報局,李鴻章準備采用官督商辦的方式來運作。不容盛宣懷多想,李鴻章又說道:“電報在泰西各國已經普遍使用,軍務商務均得其利。但它在我大清卻是個新鮮玩意。老夫正與各國領事商談聘請教習的事。你閑時,可替老夫草擬一份電報局章程。”

臨告辭,李鴻章忽然又說道:“招商局最近怎麼樣啊?”

盛宣懷莫名其妙地回答:“招商局派‘和眾’輪船遠航舊金山,沿途各國觀者如睹;新近又添購的‘美富’輪一艘,也往來香港、新加坡,得利頗多。招商局現在總算有些氣候了!”

李鴻章重重歎了口氣:“我大清風氣漸開,勢頭不錯。你到湖北開礦,鄭正翔(觀應)在上海會辦機器織布局,這都是眼下必辦之事。你的事就不說了,鄭正翔會辦伊始便累遭彈劾,被逼無奈,他隻好退出。上海織布局現在怎麼樣呢?在《申報》登載《機器織布招商局章程》僅三天,就聚本三十萬兩!電報局被上頭允準後,老夫也決定按著織布局的辦法,在《申報》登載《電報局招股章程》,公開招商。我已函請鄭正翔來津籌辦電報學堂的事。你這裏也要抓緊啊。”

盛宣懷滿腹疑問地回到城外自己的辦事房,無論怎麼猜都猜不出李鴻章召自己進城到底是為了何事。是李金鏞又給李鴻章寫了什麼密稟?是招商局出了什麼事故?想了許久,聯想到李鴻章臨別時說的話,盛宣懷認定,李鴻章很可能是想把即將設立的電報局交給鄭觀應總辦。自己總辦湖北礦務,連遭敗挫,李鴻章很可能是對自己失望了。要麼就是父親又給李鴻章寫了什麼密函,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盛宣懷在辦事房裏想得頭痛,李鴻章卻在簽押房裏給唐廷樞寫了一封密信,囑唐廷樞見信後,按著所參各款逐一稟複。

李鴻章特意把聖諭命案上譽抄一份附於信後。

李鴻章為什麼不派員徹查呢?李鴻章認為無此必要。因為按著招商局的章程,所借官帑由運漕水腳分年扣還,各商股本盈虧全歸商認,與官無涉。也就是說,隻要招商局把官府墊支的資金還清後,盈利則與官有份,虧損時由商家賠累。對這樣一個責權利分明的企業大談什麼“浪費侵蝕”的話,不是純屬胡鬧嗎?李鴻章老於世故,對這樣的奏參從不放在心上,也從未認真查辦過。李鴻章召盛宣懷進城,並沒有別的企圖,隻是想讓盛宣懷把電報局的章程寫出來,捎帶打探一下架設電報線路的進度和完工時間。

盛宣懷走後的第二天,李鴻章又把直隸按察使丁壽昌、津海關道鄭藻如、天津河間兵備道沈能虎傳進簽押房,命他們共議出一個電報局的簡明章程。

十天後,按著李鴻章的要求和設定的條款,丁壽昌、鄭藻如、沈能虎三人,終於把一份《電報招股簡明章程十條》交到李鴻章的案頭上。《簡明章程》名為十條,實際隻有八條:一、此次開辦電報,自天津以至上海,約估需銀十數萬兩,先招商本六萬兩,其餘均由官本墊用,俟辦成後,再行續招歸墊,所有續招股份,仍應先盡此次股者添足,然後再招新股,以杜趨避。將來本局再有擴充,亦必先盡舊股再招新股。蓋不願使創始者徒苦嚐試,後來者反許居上,此實西法中可取之法也;二、招股無論紳商均準搭入,每股湘平足色銀一百兩為一票,認票不認人;三、賬目一年一結,凡有股者皆當送核,並準不拘何時到局中看賬;四、執股票者如願出讓,應赴本局知照,先盡有股之人接替,如有股之人不願頂受,再聽另行招人並須赴局注明底冊更換股票;五、凡係有股票者皆是盈虧相共,不必預定官利。稟定所收信資,支用有餘,準先提六成勻分,其餘四成作為公積,以便添造電線。屆時如有搭入新股,則舊股內之四成公積,亦準作為新股;六、章程內開,官商皆須一律取資,並須先付信資再行發電,凡股分中人均應照辦,不得通融拖欠;七、局外銀錢賬目,不得在局內牽涉;八、各局管理銀錢賬目之人,均須的實薦保,如有侵挪惟薦保是問。

為了集思廣益,李鴻章在把《電報招股簡明章程十條》送交盛宣懷參考外,又給湖廣總督李瀚章、兩江總督劉坤一、江蘇巡撫吳元炳、上海江海關道劉瑞芬各寄了一份,廣泛征求意見。

與此同時,唐廷樞的稟報也到了,對參劾招商局“毫無實濟”各款,自然是逐一稟複。

李鴻章按著唐廷樞的回稟,在給朝廷拜發《商局官帑分年抵還折》的同時,特意附了《覆陳招商局務片》。在片中,李鴻章氣憤地寫道:“若該商總等任意開銷侵蝕,則眾商不待官查,必已相率追控。而自開辦至今,並無入股商人控告者,局外猜疑之言,殊難賃信。”李鴻章說的都是實情。

國學大師王先謙

劉坤一得知李鴻章對待招商局的態度後,當即氣得渾身亂抖。他當日給時任國子監祭酒的同鄉王先謙寫了一信,公開指責李鴻章:“承示招商局之事竟無下文,亦自有故。嗣複單銜奏請將提還公款悉解北洋為購辦鐵甲船之用,則南洋自可不與聞矣。弟前與執事談及,實欲振頓維持,為中國收回利權,非願插手其中,將來難於擺脫。現在此項公款既準全解北洋,則多少遲速自可為所欲為,將來歸商不歸官,漫無鉗製,難保奸徒苟合,外人把持要挾,流弊不可勝言。朝廷既無主張,祗合聽之而已。”

劉坤一想把招商局在購並旗昌時南洋墊付的銀子追回來,但李鴻章卻以購買洋船名義堵住了他的嘴巴,這不能不讓劉坤一感到惱火。

盛宣懷把《電報招股章程十條》默讀了兩遍,發現這個簡明章程比湖北煤廠、湖北荊門礦務總局及至輪船招商局、上海機器織布局所訂的章程都完備。很顯然,隨著洋務運動的不斷深入,各主事官員乃至李鴻章的思想也在不斷地發生著變化,越來越和世界接軌。

盛宣懷一邊督飭員弁加緊施工,一邊開始草擬《電報招商章程》。

這時,侍妾莊德華奉老爺盛康之命,在家人、丫環的護衛下,乘船來到了天津。盛宣懷聞報一驚:“她怎麼來了?”

見過盛宣懷後,莊德華說:“聽說您正一心忙著架設電報,老爺不放心,特讓奴婢來看看您。”

盛宣懷笑一笑沒有言語,命人給莊氏收拾臥房,又單從城裏請了名廚子來做飯。

晚上溫存過後,莊氏偎在盛宣懷的懷裏,小聲說:“奴婢聽說,您又給奴婢找了個妹妹?您何時讓我們姐妹相見啊?奴婢聽說,這個妹妹很會瘋啊?”

盛宣懷笑道:“這又是哪個王八造出的謠言?我整日被中堂指使得團團轉,還有時間勾搭婊子?——你說實話,真是老爺打發你來的?”

莊氏一笑:“上海都傳遍了,你還在這裏嘴硬。其實,奴婢也知道您不是個亂來的人,可外人不信啊。實在不行,我帶著孩子就來天津住吧。早晚也能伺候您不是?把您一個人扔在這兒,奴婢是真不放心啊!——您畢竟不是和尚啊。對了,老爺有一句話奴婢忘了說了。老爺說,他已給中堂寫了信,這次電報局的事,您把線路架完就辭缺吧。我們盛家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業,不能都賠到這上頭啊!爺,您就聽老爺這一回吧。再幹下去,我們都得去喝西北風了。”

一聽這話,盛宣懷恍然大悟。看樣子,李鴻章奏調鄭觀應來主持天津電報學堂,果然是父親背著自己給李鴻章寫了信。盛宣懷沒有言語,他不想讓莊氏知道得太多。

莊氏見盛宣懷呆呆的,不由起身問:“您這是怎麼了?”

盛宣懷一驚,伸手便把莊氏往懷裏一帶,頭便拱向莊氏的胸間。莊氏一邊掙紮,一邊喘息著說:“看您討債的樣兒,還真是被外間冤枉了!——奴婢上輩子欠您的呀!”

第四節柳暗花明

鄭觀應奉命來到天津,見過李鴻章、鄭藻如、沈能虎、盛宣懷之後,便開始和各國駐天津領事洽談聘請洋教習的事。經反複磋商、比較,終於決定從丹麥國雇傭教習,來華教習電學、發報等項工作。

見鄭觀應稍有空暇,盛宣懷把他請到城外自己的辦事房,與他籌議更為詳細的電報招股章程。終於湊成詳定大略二十條(實為十九條)。

《電報局詳定大略章程》曰:一、中國興造電線以通軍報為第一要務,便商民次之。今先由天津以達上海,所需資本約僅十餘萬兩,或全撥官本,或全集商資,均屬易事。惟此等有益富強之舉,創始不易,持久尢難,倘非官為維持,無以創始,若非商為經營,無以持久。前蒙奏明先於軍餉內墊辦,俟辦成後招股集資,分年繳本,即由官督商辦,是使商受其利而官操其權,實為顛撲不破之道。茲擬先招商本六萬兩,其餘暫領官本。隨後續招商股,分年繳還官墊銀兩,以符奏案。

二、中國人眾,自必信多,將來電信上通八達,所取信資當可日增月盛,但開辦之初,恐商民尚不盡知其中敏妙,寄信者未必能多,所收信資萬一不敷開銷,應準核實暫由北洋洋藥加厘項下具領津貼,俟獲有餘利,再將津貼之款分次歸補。

三、中國電線勢必先難後獲,故必有遠見才樂從其事。所收商本應以一百兩為一股,給發股票印票為憑,認票不認人,擬定按年結賬,所收信資,開除經費之外,苟或不敷,暫請津貼,如有盈餘,按照資本多寡,先提六成均勻分派,不必額定官利,其餘四成作為公積,以備添造電線,愈推愈廣,利益無窮。

四、本局奏明官督商辦,聽其自取信資,以充經費,所有中國官商及洋商寄信取資,應由本局議定價目,其有與上海大北公司海線交易,取資應由本局與大北公司妥議價目,一並刊刻章程,以歸劃一。

五、本局經費浩繁,全賴信資開支,各省官府過多,若稍一通融,勢必經費無出,盡欲借支津貼,何以持久。擬仿照輪船局章程,無論官商,皆須一律取資,以充經費,並須先付信資,再行發電,不得通融拖欠。

六、電報原為洋務軍務而設,軍機處、總理衙門、各省督撫衙門、各國出使大臣,所寄洋務軍務電信,自應區別,以存體製。應請由以上各衙門於寄報信紙上麵蓋用關防,局中驗明,隨到隨發,除代轉洋商電報公司照給信資外,所有本局應取信資另冊存記,年終彙報。如本局有應歸補津貼之款,及官本應支之利,皆準以此項信資抵繳,倘無抵繳之款,即亦毋庸具領。此外,京外文武各衙門營局台所,皆不在此例。

七、學堂與本局相為表裏,其學生俟到局派事之後,薪水由本局開支,所有設學堂經費,係為國家造就人才起見,應在軍餉內開支,免在商本內歸還。

八、商人出資承辦意在急公,凡屬西法創舉,必應曆年久遠,以數十年為通籌,庶可冀後日之盈,以補今日之絀,現在眾商出資報效,自應準其永遠承辦推廣施行。是商人之利亦國家之利也。

九、本局係官督商辦,所有銀錢收支,應如各局之例,詳報呈核,並應如各公司之例刊賬傳觀,不論何時,均準有股之人赴局看賬,如果有人侵蝕,皆可訴知總辦查究。

十、本局總辦應駐天津,其各分局均歸調度,此舉專為軍務洋務而設,凡有關於關道及機器製造局軍械所,應幫同料理之事,各該道均應力代維持,以顧大局。

十一、各局用人均須妥實,各有專責,應由總辦加意遴選,開單稟請派定,不得徇情濫收員友,徒滋糜費,甚至僨事。局內員友收用之後,若未合宜,仍即稟撤勿得瞻徇。

十二、洋監工霍洛斯訂定每日可做二十裏,自津至滬二千八百裏,計須做工一百四十天,以五月初一日動工,除下雨擔擱之日,計需十一月內完工。大約來歲封河之後總可通報。

十三、材料及應用器具,必須分布各段以便臨時取用,擬以二百裏左右為一段,分作十六段為存材料處所,除天津、臨清、濟寧、清江、鎮江、上海、蘇州七處本須設局外,其餘興濟、連鎮、故城、史家口、夏鎮、台兒莊、宿遷、高郵、常州九外存放物料棧房九處,已經酌妥,二等分局應設幾處,再行隨時督定。此外,五十裏應設一巡電房,選派本處巡兵二名,以資巡邏,每月酌給津貼銀數兩,凡該管五十裏之內,均責成該營兵往返巡邏,由霍洛斯及各洋匠教其接線通電之法,並收拾之法,以便遇損即修,免耽要信,並由地方嚴諭各段地保認真看守勿使損失,俟另定保護章程,再擬詳請通行。

十四、電線安置一段即設巡電房,其巡電房存料處,皆分隸七局,就近照管,以相維係。

十五、沿途設線請專派熟悉大員照料,山東、江蘇應請谘行各派妥員屆時會同照料,以免耽誤日期。

十六、各局現用莫爾斯器,應以電報新書所集華字為穩妥之法,隻有幾千幾百幾十幾字,故隻以四碼為準,凡寄信係逐字集成,即使訛錯一字,尚易揣摩,故遇有緊要公事,當仍以集字為便。

十七、曾星使(曾紀澤)輯有電句集錦,所集字句計有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句字,故以五碼為準。凡寄信可以逐句集成,信資較為節省。本局特又參酌刊成一書發售,或用四碼或用五碼,悉聽寄信者隨時定奪,皆可照辦。

十八、中國十八省目前電報僅有直隸、江蘇、山東三省,並不能遍通三省,各府州縣其隔府隔州縣須遞電報,如長江以上欲遞電報至上海、天津等處,可將應遞之信交付信局送至鎮局發電,如南洋各省欲遞電報到蘇州、天津等處,亦可由信局送至滬局發電,山陝各省欲遞電報至山東、江蘇等處,亦可由信局送津局發電。四通八達無往不可。是以本局將來當在各處設立信局以通氣脈,目前如有可靠之信局情願承攬本局信件者,準給木牌,上寫“凡官商有寄電報局信件即由該信局代寄本局轉遞”字樣,俾知電報可由信局轉寄,則電報之設,於遠省亦有利益。

十九、隔省來信既可轉達有電報之處,則凡有電報之處,亦可寄信,隔省如天津欲寄廣東,信即由輪船局附寄,亦須十日始達。如由天津發電報至上海,再由本局代交信局,由輪船轉寄廣東,已省卻天津至上海之日期,約計較速四五日,封河時尚不止此,以是類推,無論何處緊急之信,皆由電報轉達為快,行之久遠,四海當無不稱便也。

詳細章程擬定完的當天,蘇州信至:盛宣懷夫人董婉貞病歿。

盛宣懷遂攜莊氏等人乘船回蘇州料理喪事。把董氏送到原籍武進安葬,由盛康做主,立莊氏為正室,正式執掌家政。

盛宣懷因連日操勞,竟然累病在床。偏趕這時,津海關道鄭藻如和鄭觀應的信同時抵達盛府。

盛宣懷抱病拆開鄭藻如的信,未及讀上三行,兩眼便放出光芒來。鄭藻如來信透露,就在盛宣懷走後不久,朝廷便允準了成立天津電報學堂的事,並讓李鴻章舉薦總辦、會辦的人選。李鴻章於是把丁壽昌、鄭藻如、沈能虎召集到一齊,籌議此事。經過反複比較,李鴻章決定奏請盛宣懷出任天津電報學堂和即將成立的天津電報總局總辦。津海關道鄭藻如、江海關道劉瑞芬同為會辦,鄭觀應為幫辦。鄭觀應與鄭藻如的信大同小異,講的是同一件事情。鄭觀應在信後,特別強調了這樣一句:“大概幾日內聖諭便可抵津。”

盛星懷走進來,見哥哥案頭放著兩封來信,哥哥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由道:“哥,董家來人了,爹讓您去陪他們說說話。哥,誰來信了?”

盛宣懷把信分別裝進封套,小聲說:“鄭藻如和鄭正翔。他們告訴我,中堂奏請我為電報學堂和電報總局的總辦。”

盛星懷問:“鄭正翔呢?”

盛宣懷答:“鄭藻如和上海劉瑞芬同為會辦,鄭正翔為幫辦。”

盛星懷一笑:“李中堂用人還真是大膽。我再不濟還是名秀才,鄭正翔連個秀才都不是,他老就敢讓他幫辦電報。”

盛宣懷邊起身邊說:“薇蓀,你長年守在爹娘的身邊,可不要亂講話。現在是什麼世道?造槍造炮造船,煉鐵煉鋼煉鋁鉛,這些,以前有過嗎?就說電報和火車,一道諭令,彈指間下達到各省;開動汽輪,旋風也似越嶺穿山。我們現在都在辦哪!”

盛星懷吃驚地問:“哥,聽您的意思,還真想去當電報局的總辦啊?您到湖北隻幾年光景,我們盛家的大半個家業便沒了!——您是真想讓這一家老小去喝風飲露啊?您得聽爹的話呀。”

盛宣懷一邊推門一邊說:“湖北賠進去的銀兩,中堂已允許我次第嚐還,這就給了我翻身的機會。我若不接著幹下去,一旦沒了差事怎麼辦?恐怕真得賣房賣地賣園子了。走,陪我去見董家的人。”

把董家的人送走以後,盛宣懷一邊命人打點行裝,一邊來到爹的書房,說:“爹,北洋防務越來越緊,中堂給兒子來信,命兒子速返天津,兒子不能再在家裏伺候您老了。”

盛康點頭說道:“好好在李少荃的身邊當差,總有熬出頭的那一天。爹已經想通了,你在湖北開礦賠的銀子,賠就賠了,算是花錢買個教訓。隻要你不再摻和洋務的事,我盛家就垮不掉。鄉下的地已經賣出去了,棺材鋪和布匹行也兌給別人了。湖北的款子,爹隨時替你嚐還。”

盛宣懷跪下給爹磕了個頭,又到娘的床前看了看,便告別一家老小,乘當晚的小輪船回到上海。

因此時盛宣懷已不再兼任招商局會辦,他在上海的住處已分給別人使用,他隻能在客棧暫住一夜。本不想去驚動熟人的,但朱其蓴、朱其詔兄弟還是知道了風聲,把他請到一家大菜館吃了頓酒,並告訴盛宣懷,他即將出任天津電報總局總辦的消息,已經在上海傳開,如果電報局開始招股集資,別忘了他兄弟二人。

盛宣懷一一答應。

第二天,盛宣懷離開上海趕往天津。他推測,說不定,他人尚未到天津,欽命他總辦天津電報學堂、天津電報總局的聖諭便下來了。

盛宣懷預測出電報局的前景不可限量,他決定甩開膀子大幹一場,把湖北開礦虧損的錢全部賺回來。

盛宣懷的腦海中再次閃現出自己曾經立下的宏願:做大官、幹大事、掙大錢。

第五節胡雪岩進京了

盛宣懷在去往天津的路上躊籌滿誌,而此時的胡雪岩,卻在北京乘著轎子往國子監祭酒王先謙的府邸趕。說起來,國子監祭酒也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大官,隻是從四品的頂子,但因掌管著大清國的最高學府,所以特別受人尊重,朝廷也格外高看,許祭酒與監察禦史享受同等待遇,可以專折言事。清製,京官三品以上才有上折的權力,外官則隻有巡撫、總督、將軍、都統可以上折,隻有監察禦史不受此限製。胡雪岩本是一名商人,是靠王有齡和左宗棠的勢力才混跡官場的。照常理說,這種人和王先謙是搭不上界的。但胡雪岩進京不足兩月,不僅和王先謙混得滾熱,而且成了王府的座上嘉賓。胡雪岩的鑽營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胡雪岩最初是想靠兩名監察禦史扳倒盛宣懷,拓展自己更大的發財空間,兩名禦史因收了賄賂,也都答應了他。但不幸的是,胡雪岩把招商局在全部購並旗昌時盛宣懷收受賄賂的事寫成條陳寄到京裏後,兩個人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一人便因替一名外官買官未成反被人告發,被朝廷下進大獄,另一人則被外放山東去候補。胡雪岩為此破財現眼,空歡喜一場。

他得知大清國欲設立電報局的消息後,先是遊說剛剛上任的兩江總督劉坤一,欲把兩江至上海的線路攬到自己頭上,也發上一筆。哪知劉坤一對電報並不感興趣,任他說破嘴也不同意。

劉坤一對他說:“李少荃手底下能員多,個個都是搞洋務的大手筆,他們虧損賠得起;兩江不行,每年下撥的海防經費建炮台都不夠用,更不用說架設電線了。李少荃敢鼓搗電線,本部堂可沒那個膽子。”

胡雪岩不甘心:“如果製軍能把到上海的這段線路攬過來,職道情願墊支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