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清皇商盛宣懷:一個超越胡雪岩的紅頂商人:2》(1)(2 / 3)

接管上海、天津、煙台、寧波、福州、廈門、汕頭、香港、漢口、九江、蕪湖、鎮江各口岸碼頭棧房基地,以及輪船、躉船、駁船斷不值五百五十萬兩之價。此次抵借洋款,俟洋人公估值價若幹,即當以公估之價作為實值,其餘作為浮值,以後如有盈餘必須漸有彌補,若能使浮值漸輕,則成效漸著。

洋債限定十年還清,此十年之內須拔還本銀三十萬磅,已屬竭蹶,所存公款銀八十三萬兩,擬請奏明,俟洋款還清收回押產,再行分年在江漸漕運水腳項下扣還,各省斷不再行愆期。

朝鮮契據押款二十萬兩,除利運售價七萬兩外,尚欠十三萬兩,又直隸藩庫存款庫平銀十萬,約合規銀十一萬兩,擬請將招商局借與朝鮮銀二十萬兩,歸於公中借給,不必輾轉抵押,其餘不敷銀約四萬兩,或以開平股分抵還,或俟將來有力陸續繳還。

碼頭船棧至多值銀四百萬兩,則虧折這一百五十萬兩,皆是眾商股分,其股分暗中蝕去過半,外麵股票每一百兩隻剩五六十兩,無怪其,光緒九年七月至十年六月底,唐道手內己無利可分,光緒十年七月起至十一年六月底止,馬道手內歸旗昌代辦亦無利可分。擬自十一年七月起仍歸每年六月底結賬,按年暫給五六厘利息,照現在接管時成本折蝕股票賣價皆隻有五折光景,酬中給息五六厘己不為少,俟浮值漸能彌補,月費酌量加增。

保險存款七十萬兩,自光緒十年七月起至十一年六月底止,存於旗昌者並無絲毫利息,本局力難代賠。十一年七月以後本局輪船初裝貨物仍歸仁和、濟和保險,由本局代辦以省開銷,而仍另股記賬以便稽核,其存款七十萬兩仍應俱存本局,除保險之利照舊章歸仁濟和股商分得外,招商局亦給與銀息按年五六厘,以昭平允。

貴池存款二十三萬餘兩,本係唐、徐二道出立收條,其銀由唐、徐二道存局,而該道等欠局款二十餘萬,本應相抵,但念旗昌代辦後該股商利息一同無著,其本項須令實有著落,本局力難籌還現款,惟有改給招商輪船股票,每股十兩作二千三百股,亦按新章計息。

唐、徐二道經手欠款,經馬道結在五百二十五萬成本之外,曾稟明批準,由唐道等清厘前賬,以應收之款抵還,約計有盈無絀,但該款皆係招商局憑據,必應不失眾人之信,現奉嚴旨查追,自當趕速了結,以清從前轇轕,如果收款兩抵尚有餘存,準其作為外結,以彌前方。

各局各船之出入,均須彙總於各股,各股之入均須彙總於銀錢一股,銀錢股擬仿照天津籌賑局立法,付收付支,用四聯票於騎縫處,蓋用關防,以空白各一百張發交銀錢股,加蓋銀錢股圖記。如某分局彙來水腳銀若幹兩,該股填發第一聯付收一紙,將原銀發存銀號,按月憑付,收與銀號結賬;以第二聯給與某分局作為收到銀兩憑據,以第三聯每月底隨同四柱清冊呈送督辦核對;以第四聯留於本局存根備查。如修驗股請付修船銀若幹兩,該股填發第一聯付支一紙,向銀號付銀,按月憑付支銀號結賬,以第二聯給與修驗股存檔;以第三聯呈督辦對核;以第四聯留局存根。凡用聯票第一聯均須督、會辦過目蓋圖章,始發款無大小,無不用聯票者,倘有收支而無聯票,或有聯票而無圖章,皆惟銀錢股是問。

本局自督、會辦以及各局董事、司事人等,於應得薪水花紅之外,不準絲毫掛欠,如查有此弊立刻辭退,仍責繳還,如有徇隱經手同察。督、會辦尢宜以身作則,毋蹈前懲。本局於輪船之外,不準分做別事,如有必須做者,亦必南北洋批準,眾商董僉允,以防拖累。招商局來往銀號銀鋪,必須責成銀錢股查明,實在殷實可靠須報督會辦複查確鑿,方準與之來往。”

其實,就在盛宣懷為自己的前途構畫藍圖的時候,李鴻章也在處心積慮地替盛宣懷謀劃著前程。

第三節督辦輪船招商局

光緒十一年八月十五日,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李鴻章在給朝廷拜發《創辦電報請獎折》的同時,又特意為盛宣懷本人附了一個籌建電線電報請獎片。片曰:“再,沿江沿海各省,係派布政使銜直隸候補道盛宣懷總理其事,該道首讚成議,會商各地方官次第籌辦,事屬創始,而規畫精審,調度悉合機宜,用能妥速告成,遠近無擾。複以經費有常,勸集華商巨款,將各省正線改歸商辦,俾公家久享其利,商人亦獲什一之盈,實能裨益大局。各國覬覦己久,英、丹電報公司,且於九龍及上海至吳淞安設陸線,方謂非常之舉,中國未必果行,遂群起相爭,多方撓阻,該道奉飭設法抵製,相機操縱,一麵集資趕設沿海陸線,使彼狡謀廢然中止,保我自主之權,尢於國體商情所關匪細。今線路綿亙萬數千裏,京外軍謀要政瞬息可通,成效昭著,其功實未可泯。該員才具優長,心精力果,能任重大事件,足以幹濟時艱,惟銜階己無可保,應如何優加獎拔之外,臣未敢擅擬,伏候聖裁。謹附片具奏請旨。”

“才具優長,心精力果,能任重大事件,足以幹濟時艱”,這是李鴻章對盛宣懷非常客觀的評價。

李鴻章把折、片單抄一份,送給正在上海整頓招商局事務的盛宣懷。

盛宣懷當時正會同馬建忠、謝家福二人,核查招商局的往來大賬,收到李鴻章送來的折、片後,內心自是大喜,幹勁更加十足。

見盛宣懷喜不自禁,馬建忠小聲問:“杏翁,什麼好事讓您這麼高興?”

盛宣懷笑著把《盛宣懷請獎片》遞給馬建忠,說:“中堂有些過譽的話,本道實不敢當。”

馬建忠把請獎片瀏覽一遍,說:“中堂對您老的評價,不僅恰當,而且準確。您老心精力果,能任重大事件,足以幹濟時艱。這是中外都認可的事,不是過譽。”

盛宣懷小聲說:“朝廷是否任可尚屬未知之數。中堂說得對,我大清國想真正幹件事,難啊!”

馬建忠忽然話鋒一轉:“杏翁,徐雨之和張鴻祿的事如何了局?我當初受命入局,就已發現雨之經手的賬目有虧空嫌疑。後來戰爭徒起,這件事就擱下了。此次認真一查,連我自己都嚇一跳:他一個人就虧欠船局達十六萬二千餘兩。這樣下去,船局離關門還遠嗎?”

盛宣懷說:“雨之已經賠款七千餘兩。這樣吧,由本道給雨之去信通報一下情況,讓他拿出個切實可行的還款辦法,然後再上稟中堂定奪。你查沒查清,張鴻祿除掉他的股本外,還欠局裏多少銀子?”

馬建忠沉思了一下答:“張鴻祿的股本是二萬三千五百兩,他欠分局大興公記是三萬餘兩,如果拿股本相抵,尚欠六千餘兩。我已多次函告於他,他就是不肯補交。大概他現在手裏是真沒錢。”

馬建忠離開後,盛宣懷給徐潤寫了一封私信,把虧額通報了過去,讓徐潤自己想辦法解決此事。徐潤很快回函,同意將自己經營多年的同文書局以十萬兩銀抵押給招商局,所餘欠款欲分五年償還。在函後,徐潤請盛宣懷“格外周旋,代為乞恩,準其仍以各項產業暫抵局欠,免其置議”。徐潤在信中表示:“弟後此結草銜環,遇有轉機,必當馨脂膏以圖報。”

盛宣懷沉思了兩天,便把馬建忠、謝家福請進自己的辦事房,說:“雨之要把同文書局以及房產做價十萬抵押給招商局,剩下的款項,他需要五年才能還清。綏之,你帶人到同文書局去詳查一下,拉個單子出來,我們上稟中堂時好有個依據。”

馬建忠接口道:“綏翁,您最好找個明白人問一問,一個書局如何能值十萬兩銀子?別人的書都是印到紙上的,莫非他的書都是印到金子上的?”

盛宣懷擺擺手:“雨之的苦衷本道都經曆過,這麼大一攤子推給他一個人,顧東不能顧西,難免被人鑽空子。雨之在商界多年,積累的那點產業恐怕已經賠光了!”

謝家福說道:“眉叔所言甚是,若非他與景星合夥擠您,您如何能遭兩次參案?也就是您,換別人,早垮掉了。”

盛宣懷笑笑沒有言語。謝家福字綏之,現在以正八品國子監學正辦蘇州電報分局、會辦輪船招商局。在招商局,謝家福不僅資曆淺,官位也最低,但因是首批派到國外學習技藝的幼童,所以格外受重視。

一個月後,創辦電報局的獎賞聖諭頒下來了,但對盛宣懷本人卻並沒有格外天恩。李鴻章有些意外,盛宣懷不僅感到意外,幾乎有些委屈了。他為國家做了這麼多事情,難道朝廷當真就不認可他的能力嗎?

一連十幾天,盛宣懷做事無精神,講話無氣力,很是頹唐。

為了給盛宣懷打氣,經過深思熟慮,李鴻章給盛宣懷寫了這樣一封信:“杏蓀仁弟世大人閣下:……商局七、八兩月收水腳四十萬,除開銷外,可餘銀二十萬,九月收水腳二十一萬,約可餘銀十萬,能得每月常有二十萬水腳,再將各分局各船棧一切支銷損之又損,比及三年可冀積肥存巨款,得洋債一律清償,使舊商血本還其固有,立於不敗之地。至歸並怡和,恐未必有此力量。彙豐借款尚存保險二十萬,另有二十萬存在何處,其五厘回息應提出,另款存儲留為以息抵息之用。年內還天祥十萬,卻在水腳餘款內劃付,不可輕動銀行存款。其漢口水腳欠款,當隨時上緊摧收,若愈積愈多,必至虛懸無著。

招商、電報兩局均係執事倡始,今電局有利無弊,舉國皆知,而商局綿綿一線,不絕如縷。足下往年且曾因此得謗。現當整舊重新抽幫換底之際,所冀振刷精神,破除情麵,以廉靜寡欲為體,以綜核名實為用,做成鐵板模樣,使來者確不可移,庶商務蒸蒸日上,執事既雪前恥,而鄙人維斡旋之苦心亦可無負。至於寂寞身後之名,不知誰何之譽,一笑置之可耳。

商輪載鹽,中國官場尚不能通融,欲於外國久行內江之輪船力爭前約,設法阻止,斷難辦到。旗昌人人雖精明而極圓融,共事一方必不掣肘,派令核賬亦可稍為執事分責。正當商務轉捩關鍵,台從應暫留滬主持,以冀漸收實效。做官不如做好官,時至自為之,其權不在我也。專泐複頌台祺,諸惟心照不具。世愚兄李鴻章頓首。”

讀過信後,盛宣懷知道李鴻章的良苦用心,但內心還是對朝廷有氣。

是年底,為了把憋在心裏的這口惡氣發出去,盛宣懷提筆給帝父、總理衙門大臣領班、海軍衙門大臣領班醇親王奕譞上了這樣一篇條陳:

“王爺鈞座:……道員遵奉明諭,收回商局,於六月二十一日抵上海,頭緒甚繁。現惟認真督率,一以清厘唐廷樞等經手舊款,一以劃清旗昌買還界限,一以整飭接辦以後章程。三月以來,竭力經畫。局中碼頭、棧房、輪船己向旗昌全數收回,唐廷樞等舊賬嚴切提追,以庚年餘利彌補,勉可結束。惟華商兩年折利,意甚搖搖。職道奉檄督辦後晝夜勾稽,與各口岸商人約法籠絡,己收輪船水腳六十餘萬,除各客棧開銷外,頗見盈餘。商情頓為踴躍,而本局辦事之人一經激勵,莫不鼓舞。此後上蒙國家留意扶持,下與商人謹慎籌辦,三年為期,必當擴積餘利,還清洋債,務使天下皆知輪船電報兩局有利無弊,而後開礦、鐵路、銀行、郵政皆可次第興辦。蓋今日之天下,做官人收名利而人盡趨之,辦事人受讒謗而人盡戒之。國家任艱難而不必於名利。惟道員以吳人在淮軍二十年,悉當苦差,虧累頗重,頻年所辦賑務、商務,破家捐助,不染絲毫。差能取信於中外商人者在此,而遭忌受累亦在此。前蒙殿下以吐握之勤,作葑菲之采,載培下士,噓拂當途,此後事有寸進,必當矢慎矢勤,力圖報效,以仰副恩茲於萬一。再,道員從事簿書,以致不能作楷,尚乞鑒原格外,是所感禱。修此寸稟,恭叩鈞安。伏祈垂鑒。職道盛宣懷謹稟。”

在文中,盛宣懷發出了“蓋今日之天下,做官人收名利而人盡趨之,辦事人受讒謗而人盡戒之”這樣的呼聲。呼聲之後,又盡傾苦水:“國家任艱難而不必於名利。惟道員以吳人在淮軍二十年,悉當苦差,虧累頗重,頻年所辦賑務、商務,破家捐助,不染絲毫。”盛宣懷這次是真豁出去了。

朝廷對中國電報局總辦的盛宣懷不給任何嘉獎,照常理來說,盛宣懷不該如此氣憤。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盛宣懷是名老道員,雖然在直隸一直沒有閑過,又是會辦輪船招商局,又是總辦湖北煤鐵局、督辦金州礦務總局、總辦中國電報局,現在又督辦輪船招商局。但這些職銜,都非官場的正式官職。他盡管幹了這麼多的事,除了署過兩個月的津海關道,從官場上講,現在仍是在直隸候補的一名道員。李鴻章單片為盛宣懷請獎,說穿了是想請朝廷放個實缺給盛宣懷。這對盛宣懷不僅是鼓勵,麵子上也好看些。但朝廷不買李鴻章的賬。

經過盛宣懷、馬建忠、謝家福三人的共同努力,瀕危中的招商局漸漸穩住了陣腳,到光緒十二年三月中旬,不僅扭轉了虧損的局麵,賬麵上還有了贏餘;招商局發行的股票也開始日漸上揚。

一封電報緊急遞到盛宣懷之手。電報來自天津,隻有短短的七個字:見電至津,辦要務。署名一個鴻字。這是李鴻章發給盛宣懷的電報。

盛宣懷不知天津發生了什麼事,見電不敢怠慢,第二天就乘船往北。盛宣懷前腳離滬,謝家福後腳就把盛宣懷赴津的消息電告沿線電報局,這就使得盛宣懷每經過一個口岸,必有當地電報局委員登船請安、彙報局務,臨行還要留下一筆數目不是很大但也不小的“別敬”。這些都是當時官場的一種正常應酬,不過是討上憲一個喜歡罷了。

船到天津,盛宣懷打發隨員去收拾住處,自己乘轎直趨總督衙門行轅。

李鴻章正在議事大廳與天津的道、府、廳、縣大小官員議事,聽說盛宣懷到了,他便讓人先把盛宣懷領到簽押房歇著,自己把事情交代完,這才起身來到簽押房。

禮過,李鴻章命人重新給盛宣懷沏了茶擺上,自己把水煙點上,這才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道:“老夫接到聖諭,先給你發了封電報。醇王奉懿旨,要擺駕到天津巡閱北洋海防,善慶陪同。你知道,醇王和善都帥都是最會玩的,他們看什麼不打緊,巡閱什麼也不打緊,但吃什麼和玩什麼,還有住處,卻萬萬馬虎不得。老夫已經與天津的大小官員商議了好幾天,還沒有拿出一個像樣的章程。老夫把你匆忙召來,就是要讓你總理接駕這件事,天津道黃建筦給你當幫手。缺什麼用什麼,王爺的行宮怎麼布置,你都和建筦商量。總起來一句話,讓王爺和善慶高高興興來,高高興興地離開,你還有什麼建議,盡管提。”

得知帝父醇王奕譞要來天津,盛宣懷的心不由一緊,頭上很快沁出汗珠。

盛宣懷起身答:“容職道下去和黃觀察商議一下,然後再向中堂稟報。”

聽說醇王奕譞要到北洋巡視海防,李鴻章和盛宣懷為什麼都很緊張呢?

帝父奕譞

奕譞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初封醇郡王,後因參與“祺祥政變”得慈禧太後信任,迭授都統、禦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掌管神機營。同治十一年(1872年)進封醇親王。同治帝死,因無子嗣,由慈禧太後做主,把他的兒子載湉抱進宮中,過繼給鹹豐為子,繼承大統。載湉就是現在的光緒皇帝。照理說,同治無後,應該從同治晚輩的近支當中選出一個來承襲大業才合乎道理。但慈禧太後自有一套道理在心中。清朝祖製,皇帝衝齡踐作,皇太後可以垂簾聽政,但太皇太後卻不準幹預朝政。慈禧太後還沒有過足聽政的癮,所以必須接著當皇太後。隻有這樣,她才得以繼續垂簾聽政,繼續控製政局。載湉承襲大統,奕譞搖身一變成了帝父。光緒十年(1884年),慈禧太後抓住中法開戰之機,以“用人不當貽誤事機”為由,革除恭親王奕的一切職務,命禮王世鐸領班軍機處,命慶王奕劻主持總理衙門事務,命奕譞掌管海軍衙門,同時讓李鴻章、善慶以及尚未回國的駐英法公使曾紀澤出任會辦。表麵上看,軍機外、總理衙門、海軍衙門,分由三位王爺掌管,其實盡由醇王一人暗中操縱。他是帝父,又最會逢迎慈禧太後,世鐸和奕劻不敢與他爭高下。奕譞於是就成了恭親王之後最當紅、說話最算數的王爺。試想,這樣一個人物要來北洋,李鴻章和盛宣懷焉有不緊張之理?

李鴻章把接待任務交給盛宣懷料理,一則因為盛宣懷會辦事,能摸透人的心理,主要還是想通過與醇王的近距離接觸,消除王先謙等人給盛宣懷造成的不良影響,讓朝廷對盛宣懷有一個重新的認識。為了盛宣懷,李鴻章可謂煞費苦心。

盛宣懷當天就和天津道黃花農會在一處,開始商量接待的事。

黃花農字建筦,雖抵任時間不長,但因遇事沉穩,辦事幹練,頗得李鴻章的賞識。

第四節三任地方要職

一連忙亂了十幾天,王爺的行宮、善慶的行館乃至隨行人員的住處才大致確定下來。向李鴻章稟報通過後,盛宣懷又和黃花農連日趕辦房間陳設、廚子以及一應所需等生活用品。這一忙又是十幾天的時間,才大致妥帖。為防疏漏,盛宣懷把辦好和要辦的這些都詳細地列了個單子,恭恭敬敬地呈給李鴻章。

李鴻章看完之後,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單對盛宣懷小聲說道:“杏蓀,你辦這辦那,怎麼沒有辦女人?”

一聽這話,盛宣懷恍然大悟,連連道:“職道是忙活蒙了,若非中堂提醒,可不要誤大事!”

李鴻章笑道:“王爺和善都帥都是滿朝公認的玩家子,他們好不容易跑出京城,你不讓他玩個夠,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北洋海防,不是白建了嗎?”

盛宣懷小聲問:“中堂,找幾個女人好呢?”

李鴻章想了想,答:“他們在天津住不幾天,王爺那裏有十個大概就夠了。善慶那裏就安排五個吧。服伺王爺的女人要能唱,長得還要好;服伺善慶的婦人會不會唱都行,但身板一定要結實,模樣也要好。善慶對付女人下手重,真搞出人命,我大清這人可就丟大了。這件事你親自去辦,不能聲張。傳出去,你我臉上都不好看。”

走出簽押房,考慮到天津能歌善舞的娼妓不多,盛宣懷連夜登船趕往煙台、寧波一帶,親自去挑選應差的出眾娼妓。聽歌玩妓,在現在看來比較下流,但當時卻是一種時尚。

說著話到了四月十二日,按聖旨所示,醇王這一天要來天津。

一早,李鴻章便帶著直隸布政使丁壽昌及天津大小衙門的差官,乘轎來到城門外迎接王駕。

盛宣懷這一天也換了簇新的頂戴官服,跟在丁壽昌的後邊,隨同來到城門口。

接近午飯時,官道上出現一隊軍兵,但人數並不是很多,頂多一哨人馬。隊伍裏夾著一頂花呢轎子,緩緩向城門行來。

一見隊伍裏出現花轎,李鴻章不由一愣,口裏嘟囔一句:“這是哪家誥命要來天津?老夫怎麼不知道?”

軍兵很快來到李鴻章的麵前停下腳步,花轎也隨之落下,但見轎簾一掀,大內總管李蓮英笑著走了出來。

李鴻章見李蓮英鑽出了轎子,馬上緊走兩步,雙膝一跪,口稱:“臣李鴻章給皇上、皇太後請安。”

大太監李蓮英

丁壽昌等百官一見也急忙跪倒。李蓮英雙手扶起李鴻章,陰陽怪氣地說:“皇上和太後都好。奴才奉太後懿旨,先行一步,給王爺打個前站。”

李鴻章起身,口稱:“給公公請安。這裏風大,請公公上轎進城歇息。”

李蓮英邁步上轎,轎子從百官身邊經過。

隨行軍兵緊隨其後,緩緩向城裏行走。

丁壽昌等起身,臨上轎,盛宣懷小聲對李鴻章說:“太後打發李公公出城,莫非是想和王爺一道檢閱北洋海軍?”

北洋海軍

李鴻章沒有言語,陰沉著臉上轎進城。

第二天,醇親王奕譞和漢軍都統海軍衙門大臣善慶趕到天津。天津城又是好一頓忙活。

當晚,李鴻章帶著丁壽昌、盛宣懷等人,到王爺行宮來看望醇王。給王爺請過安後,李鴻章又特意把盛宣懷介紹給醇王。

李鴻章說:“杏蓀在北洋多年,開礦、辦電報,現在又督辦輪船招商局,為我大清做了許多事情。”

盛宣懷搶前一步,把一個紅包雙手一舉說:“這是王爺在招商局應得的一份花紅,請王爺收下,免得派人去送。”

醇王一愣,笑著問李鴻章:“少荃,你沒有搞錯吧?本王在招商局有股份嗎?”

李鴻章接過紅包,雙手遞給醇王:“有沒有股份,王爺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醇王小心地打開紅包,從裏麵拿出花花綠綠十幾張股票和一張五萬元的銀票。醇王單拿起那張銀票看了又看,口裏問:“這是花紅。杏蓀,我們招商局多長時間估算一次?”

盛宣懷答:“按著章程,應該是一年估算一次。但王爺的這次花紅,卻是兩個月的。王爺是招商局的股東,王爺對招商局還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醇王哈哈笑道:“對對,本王以後便是招商局的股東了。招商局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少荃哪,杏蓀很會辦事啊,以前朝廷顯然是誤解他了。杏蓀,不管是電報局還是招商局,有事盡管和少荃說。他不替你做主,你找本王。你督辦的金州礦務怎麼樣啊?”

盛宣懷忙答:“王爺在金州礦務的花紅還沒結算出來。算出來以後,下官把股票和花紅打發專人送去。”

醇王笑道:“金州是鉛礦,鉛礦利大呀,隻是不知花紅怎麼樣啊?”

李鴻章答:“比招商局還多。”

醇王眯起眼睛用心算了算,笑道:“要真是那樣,本王以後可就不用一日三餐吃豆腐了!——哈哈哈!”

盛宣懷、黃花農出去後,醇王又和李鴻章談了許久的話。

李鴻章出來,盛宣懷便急忙把歌妓送了進去。盛宣懷隨後又跟著李鴻章去看望李蓮英、善慶二人。自然又是一番應酬。

把李鴻章送回行轅後,盛宣懷便守在王爺行宮的外麵,隨時等候傳喚,一刻不敢鬆懈。

黃花農則負責李蓮英和善慶的飲食起居,同樣緊張得不行。

海軍衙門大臣奕譞(中)、幫辦大臣善慶(右)視察北洋海軍時與李鴻章(左)合影

巡閱海軍時,盛宣懷與黃花農二人跟在李鴻章的後邊,來到醇王的座船“海晏”號上親自照料,直把個醇王哄得一會兒仰天大笑,一會兒詩興大發,好不快活。

四月二十二日,醇王一行巡閱海防回到天津,到淮軍行營製造局巡察。為了讓王爺以後能多支持新生事物,盛宣懷特意命人把電光燈和機器織布機設於局中,供醇王參觀。

盛宣懷一邊介紹電光燈的原理和機器織布機的速度,一邊說道:“王爺容稟,電光燈現在在西歐已經普遍安裝,倫敦大街上都裝上了。人和轎子走在街上,根本分不出晝夜。還有這種織布機,不僅織布速度快,而且可以自動套花、染色,一人一天能織幾十匹布,跟神仙一樣。”

醇王哈哈笑道:“本王今兒也當一回神仙!回京時,你們把各種布都挑出一些,讓太後也開開眼。還有這個亮蛋,也給本王拿上幾隻。少荃,像杏蓀這種能人,你可不能虧待他呀。本王要不是親自來這一趟,還真不知杏蓀幹了這麼多大事。王先謙這個王八蛋,他可把杏蓀坑得不輕!”

見時機成熟,李鴻章小聲對醇王說道:“王爺,杏蓀已在直隸做了十幾年的候補道,按說,早就該放個實缺了。”

醇王笑道:“少荃說得不錯,像杏蓀這樣的能人,是早該放實缺了。看樣子,是劉峴莊聽信了王先謙的鬼話,誤會了杏蓀。少荃,你找機會,把杏蓀的事和峴莊溝通一下。”

醇王要回京了,李鴻章特意從海防經費裏拿出了十五萬兩進行打點。醇王得十萬兩,善慶得五萬兩。

盛宣懷又特別送了醇王和善慶一份厚禮,不過是些古字畫、洋鍾表之類。

李蓮英因為提前回了京,已經提前拿走了十萬兩銀子。盛宣懷單請人打造了一個銀質鑲金的蛐蛐罐,求李蓮英帶回京裏送給太後賞玩。

送走醇王、善慶等人,盛宣懷又開始料理善後。整整忙了一個多月才告竣。

盛宣懷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直隸總督行轅向李鴻章辭行,準備第二天乘早班船回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