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清皇商盛宣懷:一個超越胡雪岩的紅頂商人:2》(3)(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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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強首在儲才,儲才必先興學。

——盛宣懷創業語錄

第一節“成家生佛,所賴惟公”

張之洞的來信讓盛宣懷既喜又驚。喜的是,大冶設局煉鐵,無論賠賺,都可抽一分利益;驚的是,張之洞聘來的礦師與他盛宣懷聘的礦師竟然勘出了兩個結果!莫非,自己好不容易才聘來的白乃富,和馬立師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盛宣懷讀張之洞的信時,李鴻章也在閱讀張之洞的電報:“大冶鐵礦據礦師及化學洋教習報稱:鐵質可得六十四分有奇,實為中西最上之礦。其鐵礦露出山麵者約二千七百萬噸,在地中者尚不計。即再添數爐,百年開采亦不能盡。且附近之興國州兼出極好錳鐵,甲於各洲,尤為兩美。至湘、鄂兩省多產白煤,現經詳細化煉,可用者十餘處,尤為他省可罕。煙煤亦在所需,亦經化煤,更屬不乏。雖遠近不等,多係近水。現擬運煤就鐵,係照十年前礦師郭師敦等擬,鄂省開采煤鐵辦法。其所估煤價與現價約略相等,據郭師敦雲必有利益。核計煉成鋼軌及各種鋼鐵板、鋼鐵條,約略合計成本雜費,較外洋鋼軌及鋼鐵各件價值頗廉。雖所省細數,開辦之前未能詳細結定,總之確能省於洋鋼、洋鐵,必然無疑。況目前洋鐵日昂。昨見洋文西報,‘因英國煤漸少,現議在印度開煤煉鐵。而煤、鐵相離甚遠’等語,以後必更日貴,此乃中國大利。煤、鐵兩端均可供官民之用,保外耗之財;煤並可資各口洋輪之用。此時雖需經費,將來利於民並利於國。”

這封電報,張之洞不僅發給了李鴻章,還發給了醇王、翁同龢、慶王、禮王、曾紀澤、善慶。鐵礦開辦之前,張之洞先要造勢。

為了盡快讓張之洞把鐵礦辦起來,盛宣懷先舉薦辦礦非常有經驗的候補州同鍾天緯,從速趕往武昌去為鐵礦勘定礦址,又薦候選州判沈少剛去向張之洞稟到。最後,盛宣懷又把徐壽的兒子徐建寅推薦了過去。

徐建寅字仲虎,最初供職天津機器局,繼任山東機器局總辦、福州船政局提調。光緒四年(1878年),出洋任駐德使館參讚,到英、法各國進行考察,回國後會辦金陵機器局。徐建寅識西文,與李善蘭、華蘅芳等共同翻譯過西方自然科學書籍,在科學界有些虛名。

但徐建寅卻在張之洞那裏碰了一鼻子灰。他到武昌後,張之洞很是高興,又是宴請又是長談,把他當成神明供奉。

徐建寅一見總督如此高看自己,馬上便膨脹起來,不幾日便向張之洞提了三個條件:一、在武昌為自己的老父親徐壽奏立專祠,交國史館立傳;二、由湖北學政谘江蘇學政,準自己正在學堂讀書的兒子在江蘇肄業;三、劄委自己的好友謝筠亭總辦大冶鐵礦上海轉運事宜。

張之洞沒想到徐建寅竟是這樣一種人物,心下有些不喜,好多天不理他。但礙於盛宣懷的情麵,還是劄委他到湖南去勘探可用於煉鐵的煤礦。他帶著一大幫人趕到湖南後,先聽了幾天地方父母官的奉承話,然後便召集當地士子大講《寶藏興焉》、《開煤要法》等早年翻譯的老書,並說這些書上所寫的內容都是他徐家的傳家寶訓。勘探礦務的事則全部委托隨員代勞,他每日隻是在學堂神采飛揚地宣講。

知縣把他做的這些飛稟給張之洞,張之洞氣得大罵道:“都說徐雪村行事為人不正常,哪知道他的兒子也是神經!”罵完之後,張之洞馬上把一名候補道傳進簽押房,吩咐道:“你馬上帶兒個人去湖南,督飭徐仲虎,馬上進山勘煤。他敢不聽,你就說是本部堂說的,上折嚴參,決不姑息。大冶鐵礦就要設局開采,就等著好煤來煉。他卻在縣學開講他徐家的傳家寶訓,這還了得!你今天就動身去吧。”

湖北的大小官員早就對徐建寅看不順眼,今聽張之洞如此一說,登時把候補道喜得一蹦多高。下去後就挑選了兒名精明、手腳利落的候補官員,如飛般地向湖南趕來。

候補道走後,張之洞又接到白乃富的來函,稱:經進一步勘探,大冶儲鐵開采量已非百年,而是三百年,是世界各國當中藏量最豐的鐵礦。白乃富建議增添熔煉爐數,說隻有這樣,才能和大冶二字匹配。白乃富原本就不想真心為大清勘礦,他能來大清,不過是看在高額聘金上。張之洞所請的英、德礦師更是三個大混蛋。他們都把吃酒、玩弄女人當成主業,把進山勘礦當成體能鍛煉。聽說新來的這位總督好大喜功,又最愛聽奉承話,他們不可能不湊熱鬧。

但白乃富的這封信還是把張之洞的一腔熱血搞沸騰了。一想到可開采三百年的大鐵礦就要在自己的手裏誕生,張之洞在簽押房坐不住板凳了。現在,是該給盛宣懷一個說法了。盡管他舉薦的人一個比一個差,但若論探礦首功,盛宣懷確是第一。早在他與盛宣懷在滬晤麵返鄂不久,他即與湖北巡撫奎斌、湖南巡撫王文韶論證過這個問題。當時,奎斌裝聾作啞不表態,王文韶給他回信時也回避了這個問題,怕擔責任。但他仍然打定主意,大冶煉鐵一旦成功,必須給盛宣懷一個說法。這不是他張某人的獨創,是沿用泰西慣例,相信朝廷也不會反對。現在,大冶礦藏已經徹底勘探清楚了,隻要確定下來煤礦,世界最大的煉鐵廠就將在中國的湖北設立!——讓泰西各國眼饞吧!讓其他省份的督撫羨慕吧!

想得頭頂冒汗,走得腿腳發酸,張之洞這才傳人鋪紙研墨,給盛宣懷擬了這樣一封電報:“大冶礦可開三百年,訪礦首功,豈可轉令受累?荊煤雖不能開,要以冶鐵為主。原訂兩爐日出百頓(噸),擬再添兩爐,通年可出六萬頓(噸)。愈多則愈有利益。鄙意擬按年煉成總數,或鋼或鐵每頓(噸)提銀二錢,以為彌補獎勵創辦礦務官商經費。就六萬頓(噸)計,計一萬二千金。若每年所煉在五萬頓(噸)以下,即以歲提萬金為斷,臨時勻攤,立案永遠照辦,不拘年限,即由尊處立案,年年具領,勿庸存鄂撥作他用。揆之西法,凡創辦商務工作,必皆係如此辦法,始可鼓舞振興,此乃至公,並非私誼,將來由尊處具稟,將賠累詳情細數敘明,聲請提補若幹。敝處批定數目,統歸各項經費內彙谘海署存案。荊煤發產不過數千頓(噸),提亦無多,且收買多少不定,不如統歸鐵價,便於核計也。”

張之洞真是敢說話,一張口就給盛宣懷年提萬金以上。當時頓、噸通用。但張之洞在這件事上又留了一手,讓盛宣懷打個報告上來,詳細講述一下這幾年在勘礦方麵所付的代價,他再在報告上批一下,然後交給海軍衙門存檔,免得讓人起疑。

張之洞粗時真粗,細時真細。

盛宣懷接到電報很是高興。不管張之洞怎麼折騰,他隻要兌現自己的承諾,他盛宣懷就是大贏家。

張之洞在湖北緊鑼密鼓地籌辦大冶鐵廠,山東的黃河段卻突然發作。一時間,黃河之水天上來,遮天蔽日,咆哮翻滾,導致南北兩岸及濱臨運河被水各地,三十七州縣被淹。大水所到之處,房倒屋塌,人仰馬翻,流民遍地。張曜一麵向朝廷告急,一邊飭命盛宣懷與藩司福少農協同籌濟安撫難民。

盛宣懷隻得把大冶煉鐵一事暫且放下,一麵劄委屬官多人奔赴各地募捐籌糧,一麵給江蘇、上海的族親好友、魯籍的京官發函求濟,又親自趕到受災地區,督飭知縣,設棚施粥,趕搭臨時住所。

一個月後,數目不等的賑銀從輪船招商局、上海機器織布局、開平礦務局、金州礦務總局等處,源源不斷彙到山東濟南。不久又有中國電報總局、天津津海關道等處的款物寄到。

張曜把捐款、物名單瀏覽了一下,發現全是與盛宣懷有關聯的人或是任過職的地方彙過來的,內心很是感動,提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了“成家生佛,所賴惟公”八個大字,派人送給盛宣懷。

張曜感歎道:“本部院現在才知道,中堂為什麼離不開盛杏蓀了。杏蓀確有過人之處啊!”

一名屬官小聲說:“下官聽武進來的人說,杏蓀小時候,旭人公曾請人給他算過一卦,說杏蓀是財神爺旁邊的童子轉世。”

張曜一笑:“術士的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總歸一句話,盛杏蓀不是俗人啊!”

光緒十六年(1890年)八月,密切關注大冶煉鐵一事的盛宣懷相繼收到徐建寅、鍾天緯等人的來信,向他通報張之洞擬把大冶煉鐵廠設在漢陽大別山下一事。鍾天緯在信中特別勸告盛宣懷,言稱鐵廠建於大別山已成定局,不要再勸阻此事,給自己徒增麻煩。鍾天緯說:“煉鐵廠已在漢陽大別山下購地築堤,費錢三萬緡;又在江濱晴川閣下開一碼頭,亦費萬緡。其勢已不能再易,嗣後吾師來信可勿提此節矣。”

徐建寅則認為,張之洞堅持舍近求遠,是由於偏信白乃富之邪說。

這兩封信讓盛宣懷吃驚不小。盛宣懷早就對張之洞說過,辦鐵礦要想獲利,煉廠要麼靠煤近,要麼在產鐵礦區,斷無既遠礦區又遠煤廠而設煉廠之理。僅運力一項,費用就是個不小的數目。這麼做,張之洞到底是基於何種考慮?

其實,張之洞堅持把煉鐵廠設在漢陽大別山下,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按他原來的設想,是想把煉鐵廠設在大冶礦區內,但他忽然又想到,煉鐵賺錢的主要目的是建造盧漢鐵路。也就是說,盧漢鐵路能否如期建造,主要取決於鐵廠的成敗。把煉廠設在遠離省垣的大冶,一旦失控怎麼辦?自己總不能把總督衙門搬到大冶山中吧?想了又想,為了便於自己監管煉廠,張之洞於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省垣附近尋一吉地安爐設廠,鐵石與白煤均運於此處,來個礦石、白煤兩不遷就。雖說成本提高,但隻要煉出上等鐵,賣出好價錢,照樣可獲大利!

這個決定之後,張之洞又做出一個更大膽的決定,一改盛宣懷原定的商本商辦的辦法為官本官辦。開設成本由湖南、湖北兩省藩庫分出。張之洞的想法是:既然鐵廠肯定賺錢,何必讓奸商分肥呢?張之洞大政方針一定,湖廣登時沸騰起來。

大量的夫役被運到大冶山中去趕挖礦石,大量的畜力跋山涉水忙著往漢陽運煤。高大的煉鐵銅爐從國外購進,被小心地運到漢陽。

煉鐵廠的圍牆沏起來了,廠房和煉爐也終於被架起來了。

張之洞開動了一番腦筋之後,為鐵廠起了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漢陽鐵廠。為了讓後人永遠記住這個名字,出身探花的張之洞揮毫潑墨,親自為鐵廠書寫了匾額。

得知鐵廠由商本商辦改成了官本官辦,李鴻章很是詫異,命人電詢。

張之洞回電大言炎炎:“商股恐不足恃,且多轇轕。”

手捧電報,李鴻章仰天長歎道:“張香濤如此兒戲商事,恐怕要把湖南、湖北兩省的積蓄賠光啊!”

李鴻章既未回電,也未表明態度,開始隔岸觀火。

當得知張之洞把自己的章程全盤否決後,盛宣懷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先給李鴻章發了一電,探詢李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李鴻章回電,讓他直接向醇王稟告。

盛宣懷熟思了兩天,提筆給醇王上了這樣一個稟文:“大冶鐵礦官辦必致虧本,不僅二百萬無著。如果及早改歸商辦,就大冶江邊設爐開煉以就煤鐵,輕運費而敵洋產,更較利國運道近便。未發之官本一百萬即可停止,已發之官本一百萬兩責成商人分年繳還。需用鋼軌悉照外洋價值,不準稍加,官可有益無損。道員固條陳於先不敢不勉思補救於後。伏乞附賜密詧,以供采擇,務求不露道員所言為禱。”

詎料稟文發走許久,醇王不僅隻字未複,京師也毫無反響。莫非自己點燈熬油寫出的稟文沒有遞到王爺的手上?懷揣著這個疑問,盛宣懷又二次給醇王寫了個稟文:

“鄂中鐵礦,道員以覓地請開在先,深願官辦收效在後。天下鐵礦甚多,最難錳、鐵、煤、石聚於一處,又近江邊。若就大冶設爐烹煉,雖官辦稍加糜費,亦足能興利持久。繼聞香帥舍近圖遠,縱糜帑二百萬,鐵亦能成,而遠遠本重,必不能敵洋料,亦如船政之造船不敵洋廠,粵局之鑄錢不敵洋錢也。況經道員以大冶明家山開煤、黃石港設爐兩端,苦口力諫,鄂中來電已允用冶煤。至大別山廠基已費購地之款,似難遽改,然待機爐設定,更屬無可遷移,如能以大別為炮廠,以大冶為鐵廠,則無論官辦、商辦均能百世不移。可否求鈞署托為西洋熟習礦務者之言以諷之,或尚及挽回。將來綜計運費成本,熟糜熟省,當以芻獻為不謬也。……肅此奉複,恭叩金安,伏祈垂鑒。

再,中國不患弱而患貧,不患在下占在上之利,而患洋人占華人之利。道員盛宣懷謹稟。庚十一月十六日。”

稟文寫完,盛宣懷意猶未盡,提筆又在另一張紙上把說過的話重寫了一遍:“大冶鐵礦官辦必致虧本,不僅二百萬無著。如果及早改歸商辦,就大冶江邊設滬開煉以就煤鐵,輕運費而敵洋產,更較利國運道近便。未發之官本一百萬即可停止,以發之官本一百萬兩責成商人分年繳還。需用鋼軌悉照外洋價值,不準稍加,官可有益無損。道員固條陳於先,不敢不勉思補救於後。”

盛宣懷的第二篇稟文寄走後,哪知仍然石沉大海。為什麼?因為醇王正在病中,除了每日延醫吃藥,其他的事全不理會。

盛宣懷白費了一番心思,懊惱得不行。

第二節李鴻章替他回絕了“美差”

馬建忠此時愈發被李鴻章看重,總辦招商局的同時,又劄會綜理寧海金礦及總辦上海機器織布局事。

一見馬建忠的勢頭蓋過自己,盛宣懷與馬建忠之間的矛盾日益加深起來。得上司青睞的人遭人嫉,自古官場如一。盛宣懷身在官場,偏偏又和馬建忠有著同一誌向,都想做大官、幹大事、掙大錢。兩個人想免俗都難。

是年底,年僅五十歲的帝父醇親王奕譞,不堪病痛折磨,死在王府的床榻之上。

經過慈禧太後點頭,光緒皇帝命奕譞的次子,也是他的親弟弟載灃承襲醇親王。聖諭頒布的這一天,也正是盛康《人範須知》、《經世文編》二書輯錄完成的日子。這兩本書盡管都是些老生常談,但在盛康看來,卻是一生當中所幹的最大的事情。不僅重金送書坊雕版刻印五百部,而且每日都到書坊雕版作坊去坐上一會兒。名曰順路進來坐坐,其實是監看雕版進度。書坊經理惹不起他,但背地裏卻嚼了不少舌頭。

光緒十八年(1892年),盛宣懷已到山東六年,即將任滿。按著大清慣例,官員任滿,或升、或降、或調,總要有個說法。

盛宣懷一麵命人打點行裝,一麵加緊處理任內未協事宜。

是年五月,津海關道劉汝翼丁憂開缺。一直在關注著盛宣懷的李鴻章,一見機會難得,當天就給朝廷飛上一折,奏請盛宣懷調補此缺。

李鴻章在奏折中寫道:“天津為各國通商總彙,近年洋務日繁,必須關道得人相助為理,上下承接,庶無隔閡,該道兼充北洋海防翼長,並須與各統將隨時商籌布置,責任綦重,不得不加意遴選。茲查有頭品頂戴東海關監督、登萊青道盛宣懷,江蘇武進縣人,自同治年間奏調軍營,隨臣到直曆辦海防洋務,均能洞中窾要。疊經委署天津道津海關道篆,措置裕如。光緒十二年奉旨簡放東海關道。該道誌切匡時,堅忍任事,才識敏贍,堪資大用。”

奏折中有頭品頂戴字樣,是上年經張曜奏請,朝廷賞加給盛宣懷的。因是虛銜,實際意義不大。盛宣懷對這個虛銜並不十分看中。

李鴻章的折子朝廷是很少駁複的,這次也一樣。奏折一進京師,五天後便有旨下來:照李鴻章所請,津海關道著盛宣懷補授。

按著以往慣例,實缺官員任滿後需要候補幾年後才能授給新職。為什麼這樣?因為大清國官多缺分少啊,不輪流著做怎麼平衡呢?但盛宣懷此次卻遇到了破格天恩。登萊青道剛剛任滿,又補授了同樣很重要的津海關道。

消息傳開,盛宣懷馬上成了大清官場的熱門人物。有人嫉妒,有人羨慕,有人讚揚,有人悲憫。消息傳到蘇州,年邁的盛康當天便跪到祖宗的靈牌前,把頭磕成個紫茄子。爬起來後,他對攙扶自己的小兒子善懷說:“你大哥這個敗家子,他還當真出息起來了!”

消息傳到上海《萬國公報》,主編沈毓桂當即詩興大發,寫了一首七言絕句,登在第二天的《萬國公報》複刊第43冊上。標題是:恭賀盛杏蓀觀察調任津海榷篆,拙句六章並序。序曰:“杏蓀觀察大人,門傳通德,家住名區,才識兼優,猷為並懋。久為勳伯李傅相所倚重。曾創招商、電報等局,政聲昭著,嘖嘖人口,固無俟鄙人贅述已。顧頻年旬宣東海,猶未得展其蘊蓄以大設施。頃恭讀邸鈔,近奉恩旨調任析津僚采,紳民同深觀抃。蓋津海為畿輔屏障,北洋鎖鑰,需才既亟,理治維艱。今得觀察持節其地,上佐爵相調劑中外之情,運籌帷幄之地無不得心應手。因應裕如。真所謂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以任之。從此敷政優優,百祿是遒,將為我觀察頌矣。用賦小詩,恭賀大喜,祿呈教政。”序後便是長詩,詩曰:“津海波涵日月新,蘭陵晴翠聳嶙峋。江山終古鍾英傑,崧嶽從知降甫申。酬知豈獨藉文章,手掣鯨鯢靖海疆。泰岱六年民戴德,謳歌載道布春陽。中外情孚樂有餘,一時誠信格豚魚。溫公豈止稱生佛,異國人來問起居。溫綸天上五雲飛,竹馬燕山拜豸衣。一曲薰風重解慍,清風流爽入園扉。黃圖三輔駐卿暉,仙骨香披一品衣。鎖鑰北門煩坐鎮,湛恩會許領封圻。召棠留布海雲東,世德千秋述祖風。料得漢廷崇吏治,征車循例拜三公。”

此詩登出,李鴻章讀後隻是笑笑,沒有言語。但回到原籍的劉汝翼看到這首詩後,卻一連罵了沈毓桂三天。因為這姓沈的把盛宣懷捧得太高了,又是生佛又是三公的,好像他劉某人不丁憂,盛宣懷的抱負不得施展似的。

唐廷樞、馬建忠等人讀過這首詩後也不是很舒服,但他們同李鴻章一樣,隻是笑笑,沒有言語。

盛宣懷收到這一期的《萬國公報》後,一看到那首詩,心底也是大吃了一驚。這個沈毓桂,他光為了討好自己的朋友,卻忽視了別人的感受。

沈毓桂為什麼要寫這樣一組為盛宣懷歌功頌德的詩呢?他原本與盛宣懷並無太深的交情,因為開書局破產,經人介紹,被迫到上海求盛宣懷給介紹工作。盛看他才情不錯,不僅字寫得好,還能胡謅幾句歪詩,便把他介紹到《萬國公報》去當編輯。因為他經營過書局,多少知道些生意上的事,加之會看人臉子,幾年光景就成了主編。他因為欠著盛宣懷一個人情,總在尋找機會報答。今見恩公盛宣懷剛卸任登萊青道,又趕往天津津海關接篆,這不正是拍馬屁的好時機嗎?於是開動腦筋,用了三個晚上寫出這組詩來,不過是為了還盛宣懷一個人情。

鄭觀應眼下在幹什麼呢?他此時剛接到李鴻章的劄委,將會辦輪船招商局。

中法戰爭結束後,鄭觀應離開廣州,應邀到香港去談生意上的事,哪知卻被英當局無端扣押達半年之久。出獄後,鄭觀應心灰意冷,直接去澳門朋友處閑住,想順便考察一下商情。但盛宣懷卻一再函催他從速回來,說有大事要與他商辦。

盛宣懷當時是想用鄭觀應來取代馬建忠。鄭觀應回到上海時,盛宣懷剛到天津津海關道接篆。得知鄭觀應已經到滬,他馬上來見李鴻章。先說了許多馬建忠的壞話,然後便推薦鄭觀應出任招商局總辦。但李鴻章認為憑鄭觀應的資曆,總辦招商局尚為時過早。

盛宣懷見說不動李鴻章,不敢再多說什麼。但就在當日,李鴻章電告馬建忠,劄委鄭觀應入局會辦,算是給盛宣懷一個麵子。

光緒十八年八月十七日(1882年月10月7日),為大清國洋務運動作出突出貢獻的一代實業家唐廷樞,因積勞成疾,死在開平礦務局總辦任所,年僅六十歲。

盛宣懷收到訃告時,盡管與唐廷樞生前的政見多有不和,但眼裏還是流出了兩行熱淚。他自己脫不開身,便封了一筆很厚的奠儀,打發專人送往開平。

鄭觀應得到唐廷樞病逝的消息後,馬上給盛宣懷寫信通報。在信中,鄭觀應給了唐廷樞很高的評價:“蓋此公一生精力盡銷磨於商務之中,數十年來備嚐艱苦,凡事不因仇怨,顧全大局,力圖整頓,洵為吾粵中辦洋務之特出者。”

李鴻章此時卻收到湖廣總督張之洞的一封長函。讀完此信,李鴻章簡直笑得喘不上氣來。原來,張之洞在信裏向李鴻章通報,漢陽鐵廠經過一段時間的運營,發現官辦的確不如商辦,所以他決定,把官本官辦的冶煉廠改成官督商辦。李鴻章一邊笑一邊自語:“官本官辦,兩湖藩庫得有多少銀子往裏填哪!就算兩省藩庫答應,百姓也不會答應啊!——張香濤的腦袋肯定受過重創!”

在這封信的最後,張之洞鄭重向李鴻章提出,想請盛宣懷赴鄂招商督辦。張之洞的原話是:“竊思方今有才思、有魄力、深通西法商務者,惟津海關道盛道為最。前三年,初議建設鐵廠時,盛道曾條上一稟,有慨然自任之意。近日來電,亦仍持官督商辦之說。若盛道能招集商股,隻須集資數十萬,酌繳鄂省挪墊官本,以為歸還鄂省暫挪槍炮廠等項之用,即可付之承領。自承辦第二年起,或每年認繳官息若幹,永遠納息;或每年認抽還廠若幹萬,分幾年還清;均可臨時商酌辦理。”

李鴻章此時可不想幫張之洞這個忙。收到信不多幾日,他便讓師爺主稿,替盛宣懷回絕了這個差事。

李鴻章知道張之洞以後還要鬧出許多笑話,他要好好看上幾年。

第三節受命於危難之際

極力主張官本官辦的張之洞,為什麼突然之間又要官督商辦呢?說起來,也不是張之洞要改弦更張,實在是形勢逼迫所致。漢陽鐵廠開爐冶煉後,湖北藩庫先投進去八十萬兩作本,後來因為礦石和煤炭都供應不上,聽說鐵路運輸迅捷,張之洞腦子一熱,又讓湖南藩庫拿出八十萬兩,從外洋高薪聘請到兩名根本就不會築路的築路師,趕建運煤鐵路和運礦石的鐵路。運礦石鐵路始自大冶鐵山,鋪至石灰窯江岸,全長五十餘裏;運煤鐵路始自興國州,鋪至與運礦石鐵路交彙處,全長十餘裏。哪知鐵路剛修到一半,八十萬兩銀子已用得所剩無幾。張之洞騎虎難下,隻好又讓湖北藩庫出了五十萬兩。加上人員開資,漢陽鐵廠廠區擴建,等兩條鐵路建成,兩湖已經拿出了近三百萬兩。詎料建成的鐵路一試車,不僅砂石亂迸,鐵軌還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得拉車的馬匹揚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