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清皇商盛宣懷:一個超越胡雪岩的紅頂商人:2》(3)(3 / 3)

劉保林一聽有盛宣懷出麵幫忙,登時高興起來。當天奉到劄委,第二天就興高采烈地乘船向上海趕來。

第五節老靠山離開北洋了

盛宣懷回到上海不多幾日,便收到了張之洞急如星火發來的電報。電文雲:“為招商事:照得紡織事體,實為今日裕國阜民自保利權之大端,前據湖北候補劉道保林,稟請招商添設紡織廠,當經劄委該道前赴上海籌辦,現據該道疊次電稟招商購機等事,已有端緒,惟事關重要,款項甚巨,必須機器精美完備,價值考核詳實,方能成本輕減,措置裕如。查總辦招商事宜盛道,現正奉差在滬,該道老成穩練,商務精熟,規模潤大,聲望素優,應即飭委該道就近與劉道籌商,將機器運保招商承辦等事,切實考核,務須樽節核實,章程妥善,以期毫無流弊。上海洋行甚多,期於擇善而從,議擬章程隨時電稟本部堂查核,議妥後即擬就合同草稿齎送來鄂核定,合亟劄飭。為此劄該道即便查照,上項事理妥為籌辦,將來此廠辦成,即委該道兼充總理局務,以資整飭。該道素能維持大局,又能規畫精詳。以後鄂省土貨日暢,利源日開,本部堂有厚望焉。切切此劄。”

盛宣懷望著電報哭笑不得。也虧這個張之洞敢想,漢陽鐵廠的事還沒辦明白,竟然又打起了紡織廠的主意!他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如果辦紡織廠真像他電報中說的那樣輕而易舉,李鴻章又何必把自己派到上海來?

劉保林到後,盛宣懷卻不過張之洞的情麵,隻得放下手頭的工作,陪著他走訪了幾家洋織布局、洋行,又幫著劉保林做了一份很詳細的預算,布機價格、紗綻價格、開辦資金,以致用工人數等等也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劉保林揣著盛宣懷代做的預算,很快便返回武昌來麵稟張之洞。

未及把稟單看完,張之洞先蒙了。他萬沒想到,看似簡單的織布廠,若當真運作起來,所費的功夫和銀錢一點也不比鐵廠少。他娘的,想不到辦洋務,竟比當總督還難!張之洞從此後再未提起過設立紡織廠的事。

劉保林空歡喜了一場。

光緒二十年三月二十二日(1894年4月27日),在盛宣懷、聶緝椝等人的全力操持下,華盛紡織總廠的建設接近完成。“神旅”號輪船將最後一批六百箱紗錠運抵碼頭,五百箱紡織機器設備亦在同一天運到。經李鴻章同意,盛宣懷代表華盛紡織總廠與美國紡織技師哈頓正式訂立聘用合同,聘用期為一年,月薪為水規銀一百三十五兩,另給房銀二十五兩。合同注明,洋技師住房收拾齊整之日,便是停發房銀之期。

雙方簽字畫押完畢,鄭觀應興高彩烈地來見盛宣懷,說:“杏翁,送給您一包東西,還望多多指教。”

鄭觀應話畢,把一包東西放到盛宣懷的眼前。

盛宣懷狐疑地將紙包打開,卻原來是鄭觀應利用業餘時間寫出的《盛世危言》一書。

盛宣懷一邊翻書一邊驚喜地說道:“什麼時候刻印出來的?送書局發賣沒有?”

鄭觀應答:“十天前就已印完,但裏麵有些錯訛,又修訂了一下,所以昨兒才拿到書。我適才已打發人給每家書局送了十套,這套送給您。”

盛宣懷高興地說道:“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我今兒晚上就看。”

當晚,盛宣懷開始閱讀鄭觀應的這部心血之作。鄭觀應則於當晚乘船到廣州去辦理招商局事務。

第二天一早,盛宣懷收到北洋來電:因日本突然增兵朝鮮,為防不測,李鴻章將於近期巡閱北洋海軍、查看各口炮台,命盛宣懷速回天津隨同前往。

盛宣懷不敢耽擱,匆忙打點了一下行裝,午後便登船北行。

盛宣懷從到上海就沒有好好休息過,每天都處在高度緊張之中。如今總算大功告成,一上船,便感覺全身鬆軟,連四兩力氣都沒有。隨從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到床鋪上,未及離開,他已沉沉睡去。他是太累了。到天津碼頭時,盛宣懷是被人抬上岸的。他病了,而且病勢凶猛。

一見盛宣懷病成這樣,李鴻章隻好一個人巡閱起北洋海軍來。

病勢稍緩,盛宣懷與黃花農正式辦理交接。此後,盛宣懷一邊料理任所的事,一邊繼續閱讀《盛世危言》。

盛宣懷已經喜歡上了這套書。他給鄭觀應去電,請鄭速寄二十套《盛世危言》,由他分送給總理衙門、海軍衙門以及軍機處。

鄭觀應見信自然大喜,他也希望高層人士能讀到自己的書啊。他先把書打包寄走,然後給盛宣懷寫了一封快信,請盛宣懷幫忙,為自己的同鄉孫文辦理一紙遊學泰西的護照。

孫文字德明,號日新,改號逸仙,因是廣東中山人(當時稱香山),後人習慣稱為孫中山。孫文當時二十八歲,曾在香港考取英國醫士,畢業後即返回家鄉懸壺濟世。

孫中山

鄭觀應在信中是這樣向盛宣懷介紹孫文的:“敝邑有孫逸仙者,曩在香港考取英國醫士,留心西學,有誌農桑生植之要術,欲遊曆法國,講求養蠶之法,及遊西北省履勘荒曠之區,招人開墾,免致華工受困於外洋,其誌不可謂不高,其說亦頗切近,非若狂士之大言欺世者比。茲欲北遊津門,上書傅相,一白其胸中素蘊,弟特敢以尺函為介,俾其叩謁台端,尚祈進而教之,則同深紉佩矣。專肅,敬請勳綏,惟祈鈞鑒不備,教小弟製鄭觀應頓首。再肅者:孫逸仙醫士擬自備資斧先遊泰西各國學習農務,藝成而後返中國與同誌集資設書院教人,並擬遊曆新疆、瓊州、台灣,招人開墾,囑弟懇我公代求傅相轉請總署給遊曆奏西各國護照一紙,俾到外國向該國外部發給遊學執照,以利遄行。”

同一天,盛宣懷收到廣州華盛紡織總廠招股集資的總廠總管盛宙懷的來信,也是向他推薦孫文這個人。兩個人同時推薦,想來孫文其人的確有異於常人之處。盛宣懷心中暗暗想道。

是年六月二十三日(1894年7月25日),中日關係進一步惡化——被派赴牙山運送軍兵的“高升”號輪船被日艦擊沉,護送該輪的北洋海軍“濟遠”和“廣已”號被擊傷。這就是史上非常有名的豐島海戰。

李鴻章命盛宣懷致電率軍進入朝鮮的衛汝貴,搶在日軍之先,迅速占領平壤。

當日,盛宣懷以中國電報總局督辦的名義,電告各分局:日本已開戰,不準再為日商拍發密碼電報,否則嚴懲。電報原文是:“通飭各局:倭兵已在牙山開仗,各局自今日起,除中國官報、公報密碼照發外,凡商報無論華洋文,密碼均不準收,明碼應聽局中細看,如有關涉軍務者亦不收發。如有違誤,定惟局員、學生是問。至各國公使及總稅務司,如收發密碼報,須將密本送局查看,在京請示總署,在津請示督署,方準收發。”

七月初一(8月1日),中日正式宣戰。

戰爭先是在朝鮮境內展開。雙方激戰數日,清軍連戰連敗,漸漸退進中國境內。

盛宣懷的五弟盛星懷在撤退途中中彈身亡。

消息傳到天津,盛宣懷悲痛欲絕。

是年八月十三日(9月14日),中日海軍在黃海大戰,中國海軍損失較大;十月十八日(11月21日),日軍攻陷旅順,連日大肆殺掠,震驚中外。

在硝煙彌漫、戰火紛飛中,光緒二十一年到了(1895年)。

年初,因各路官軍連遭敗績,不能抵擋日寇入侵,迫於形勢,在美國駐華公使田貝的斡旋之下,大清國朝廷特派張蔭桓、邵友濂為全權代表,趕往日本議和,但卻遭到日本人的拒絕。

黃海戰後,海軍提督丁汝昌率北洋海軍退守威海衛。

李鴻章電命丁汝昌:“日兵撲南岸,計尚須二三日,屆時察看。劉鎮如能死守,如何設法幫助?若彼不支,密令台上各炮拔去橫閂,棄入海旁。若水師至力不能支時,不如出海拚戰。即戰不勝,或能留鐵艦等退往煙台。希與中外將弁,相機酌辦為要。”

丁汝昌畏戰,不敢出戰,致使戰機一誤再誤。

正月初七,日軍繼攻陷威海衛南幫炮台之後,於本日又將北幫炮台占領。日本軍艦旋蜂擁而入,圍攻停泊於內的北洋海軍軍艦。此役,北洋大部分軍艦被擊沉,另有幾艘軍艦向日軍投降。海軍提督丁汝昌以死謝國。

日軍陸路也從清軍鴨綠江防線突破,向九連城和栗子園發起攻擊。

淮軍力不能支,清廷緊急調兩江總督劉坤一出任欽差大臣,進駐山海關,在遼東半島與日決戰。幾萬湘軍陸續出關迎敵。

為了盡快結束戰爭,清廷於正月十八日(2月12日)改派李鴻章赴日議和。直隸總督著王文韶署理。

盛宣懷因病,此時已離任臥床多時,津海關道仍由黃花農暫時署理。

李鴻章離津進京請訓,盛宣懷抱病相送。

四目相對,熱淚橫流,兩人都哽咽不能成語。

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1895年4月17日),李鴻章在日本與日首相伊騰博文簽訂了停戰條約。因簽署地在日本的馬關,所以又稱《馬關條約》。此次議和,大清國北割遼東半島,南割澎台全島,賠款達二萬萬兩。遼東半島後以重金贖回。

消息傳開,李鴻章成了舉國唾罵的“賣國賊”。

李鴻章回到天津,盛宣懷雖病好多日,但仍未接印視事,而是日夜陪護著李鴻章。兩人朝夕相談,總結此次戰敗的原因,設計著國家發展的前景。

是年三月,《萬國公報》主筆沈毓桂在報上發表《救時策》一文,提出讓人耳目一新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一詞。文中這樣寫道:“夫中西學問,本自互有得失,為華人計,宜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張之洞讀到這篇文章後,雙眼不由一亮,脫口讚道:“這個提法好!”以後,張之洞每上折言事,都把這句話含在其中。時間一長,竟然變成張之洞的學說了。

是年四月初八(5月1日),進京參加會試的各省舉人,在廣東舉人康有為的號召下,聯名上書光緒皇帝,要求變法維新。此即公車上書。

康有為

越兩日,李鴻章攜家眷進京居住,盛宣懷亦到津海關道接印。考慮到中日一戰,中國又將賠款二萬萬兩給日本,盛宣懷不得不給正當紅的軍機大臣翁同穌上書,建議聯合俄國、德國、法國,從速開辦銀行,以便借用民債,節無用為有用,收洋利為華利。

翁同龢此時可沒功夫理睬此事。自打李鴻章成了賦閑宰相後,大清國幾乎成了他一人表演的舞台。他仗著自己狀元的名頭,又是皇帝老師的特殊身份,加之摸透了光緒急欲圖強的心理,今天說慈禧太後名為歸政,其實仍在背後操縱朝政,要想圖強,必須籌謀新政;明兒又勸說光緒趕快下旨,將李鴻章逮進刑部大牢問罪。光緒皇帝一會兒被他說得心潮澎湃,一會兒又情緒低落。不久,他又親自去會館拜訪新科進士康有為,裝作很虛心的樣子,請教變法事宜。

康有為這人原本就自命不凡,總認為自己無論長相還是文章都是聖人轉世。今見一代帝師軍機大臣翁同龢親自請教學問,當時就認定自己肯定是聖人無疑。於是就侃侃而談起來,把自己道聽途說的許多新名詞,一古腦兒倒給翁同龢。

翁同龢越聽越高興,不久也跟著手舞足蹈起來。

翁同龢與康有為在北京的廣東會館大談國政,在天津的盛宣懷此時卻正和張振勳商談在煙台籌建葡萄酒廠的事。

張裕葡萄酒創辦人張振勳

張振勳是廣東大埔人,字弼士,號肇燮。曾到南洋等地做學徒,後獲準“承辦餉碼,領墾荒地”,開始在荷蘭國屬爪哇、蘇門答臘,英國屬馬來西亞等地開辦裕和、亞齊、笠旺、萬裕興墾植公司。又創辦東興礦務公司,萬裕興、廣福、裕昌輪船公司。張振勳現在是大清國派駐在新加坡的總領事。早在一年前,張振勳就有了在煙台設立酒廠的想法。因為煙台、天津、營口等地均盛產葡萄,售價爛賤,居民除食用外,剩餘全部爛掉。張振勳當時就想,如果將葡萄釀造成酒,不僅造價低,還能讓種殖戶多一份收入。有了這個想法後,張振勳馬上從新加坡請了一位釀酒師趕到煙台,現場試製,不想一舉成功。張振勳本想帶著酒來天津和李鴻章籌商此事,不想中日爆發海戰,往來甚是不便,於是遲至今日才來。

張振勳到了天津,哪知李鴻章已經不再是直隸總督、北洋通商大臣,新任總督王文韶他又不熟悉,所以隻好先來見盛宣懷。

第六節創辦中國第一所工業大學——北洋大學堂

張振勳與盛宣懷不僅認識,而且有過交往。盛宣懷在山東出任登萊青道時,得知煙台產的葡萄也可以用來造酒,便向張振勳請教過辦酒廠的事。張振勳請造酒師到煙,也是經過盛宣懷的同意,並向張曜說情後才成行的。

張振勳此次北行,一共帶了六種葡萄酒。五種產於國外,一種便是他在煙台試釀的。

張振勳命隨員把酒都擺到盛宣懷的麵前,說道:“這是六種葡萄酒,瓶子都用布包上了,看不到商標,下官鬥膽請觀察大人逐一品嚐一下,看這六種酒都有什麼區別。”

盛宣懷一笑道:“老哥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我喝的洋酒都有限,哪裏敢品啊!”

張振勳現在是三品銜的候選知府,但因比盛宣懷年長幾歲,盛宣懷故以老哥稱之。

張振勳親自把六個酒瓶的蓋子啟開,說:“您老謙遜,老哥可就白來天津了。”

這時有隨員遞給盛宣懷一隻酒杯。盛宣懷接過,開始挨個品起酒來。

不久,他放下杯子,高興地說:“味道都差不多呀。弼翁,您快告訴我,哪種是我煙台釀造的?”

張振勳把一種酒推到盛宣懷的麵前說:“杏翁如此說,弼士這顆心算是徹底放下了。杏翁,您說,在煙台設立葡萄酒廠的事,王製台能同意嗎?”

盛宣懷一笑:“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製軍焉有不允之理?您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啊?”

張振勳道:“杏翁容稟,按照泰西慣例,該廠既設,國家應準其專利三十年。也就是說,三十年之內,凡奉天、直隸、東三省地方,無論華洋商民,不準再有他人仿造。”

盛宣懷沉思了一下說:“西洋的這個辦法,我早就知道,想來總署也應該知道。弼翁,您先回煙台等候消息,容我先給製軍上個稟文,再由製軍奏請朝廷。一有結果,我拍電報知會您。招商集資時,可別忘了給我留出幾股。”

張振勳高興地說道:“這何須您老交代。隻要酒廠辦起來,我甘願拿出一百股相送。”

王文韶收到盛宣懷的稟文後,先和身邊的人計議了一下,十日後才上奏朝廷。但可惜的是,光緒帝這段日子日夜和翁同龢、康有為等人攪在一起,籌劃變法維新的事,騰不出手來思考別的問題。

王文韶的折子一到,光緒一看與變法關聯不大,當日就批給總理衙門籌議。

李鴻章偏趕這時得授總理衙門大臣,看到王文韶的折子,馬上就拿給奕劻看,說:“這個葡萄酒廠若能設起來,於我大清於我百姓都有利,是好事啊!”

慶王馬上一錘子定音:“那就讓張振勳幹吧。省得洋人打主意。”

朝廷這麼快就有了回音,倒把王文韶嚇了一跳。

他把盛宣懷傳進簽押房:“本部堂原以為像這麼一件大事,沒有半年時間,總署根本批不下來。這才幾天哪,竟然允準了!還有一件事,鄭正翔寫的《盛世危言》,皇上已飭總署刷印二千部,分送臣工閱看。說不定,朝廷以後當真能轉移風氣,發憤圖強。”

津海關衙門

盛宣懷回到津海關衙門後,先把朝廷已允設葡萄酒廠的事電告張振勳,又給在廣州的鄭觀應發了一電:“陶齋仁兄大人閣下:兩奉台函,承寄畫報善書四十本,遵當分送,亦可見公之苦心矣。《盛世危言》一書,蒙聖上飭總署刷印二千部,分散臣工閱看,倘能從此啟悟,轉移全局,公之功豈不偉哉!”

眼見開辦銀行的事要成為水中月、鏡中花,盛宣懷無奈,隻得利用閑暇時間寫了這樣一篇短文,從幾方麵論述設立銀行給國家、百姓帶來的諸多好處。文章的標題是:開銀行意見。

文曰:“一、開銀行宜官助商辦也。泰西各國多設銀行,所以流通上下遠近之財,振興商務,為天下理財一大樞紐。故欲富國富民必自銀行始。中國向有錢鋪,集本不過數萬兩,故信者寡,有銀號集本數十萬兩,故信者稍多。若有銀行,集本數百萬兩,援照西法各路分設,氣局寬大,樞軸自靈。官鑄銀元可以交收,勿虞阻滯;局印鈔票可以通用,勿虞荒廢;京外撥解之款,可以彙兌以省解費;公中備用之款可暫存以權子息;購買船械以銀合磅,收付洋債以磅合銀,可隨時考核,以杜暗虧。此益於官者也。通商口岸及各省會,均有銀行,行商坐賈有餘則存放,不足則借貨;絲茶貨物可以保險抵押,不受洋商克製;農工餘蓄,可以銖積寸累,不致隨手花銷。現欲推廣商務製造,有無通挪,長短存放,皆非銀行不可。此益於商者也。我中國不此之務,而以銀行莫大之利權拱手而讓洋人!……

或謂:官辦既有窒礙,悉資商本如平常之銀號錢店聽商自為之可乎?查華商之力一時或有不足,捉襟見肘,恐其貽笑外人。且創開第一銀行藉以通行銀元鈔票及將來借用民債,利於官者尤巨,官自應竭力扶助,期其必成,尤必考核其章程,杜其流弊,奏準施行。

然則應開中國官商銀行,襲招商局之遺意而變通之,乃為盡善盡美也。招商局俱商本也,創辦之初借給官帑,而仍還政府,並無短少。今銀行則宜官商公籌股本銀五百萬兩,每股一百二十五兩,共成四萬股。商本先籌二百五十萬兩,每股一百二十五兩,應聽商民分買,照彙豐銀行章程,其股票聽其賣出買進,自相授受,俾市麵得以活動。……”

文章寫成,盛宣懷命文案把稿子謄抄多份,在分送在京軍機大臣、總署大臣以及戶部官員後,又給沈毓桂寄了一份,請沈尋機登在《萬國公報》上。

忙完這件事,盛宣懷又開始和王文韶籌商起在天津成立北洋大學堂的事。

早在中日甲午海戰之前,盛宣懷就曾與李鴻章籌商過此事。但因戰釁突起,不得不耽擱下來。今見皇帝整日在和翁同龢、康有為等人空談、扯閑淡,正事一件不辦,盛宣懷等不及了。

在盛宣懷的心目中,北洋大學堂將是一所正規的大學堂。引進西方先進的教學理念,培養大清國自己的高層次科學技術人才是這所學堂的宗旨。北洋大學堂既有別於各省官辦的學堂,又不同於民間設立的書院。盛宣懷甚至確定了學堂總辦和總教習的人選:任廷芳、蔡紹基和美國學者丁家立。前兩個人都是大清國派到國外學習技藝的首批幼童,學成歸來,現都在北洋任職。兩個人都諳熟西方的教學模式。伍廷芳現在以二品銜候選道充津海關翻譯,蔡紹基現在則是北洋同知銜的候補知縣。

按著盛宣懷擬出的章程,北洋大學堂將設立頭等和二等兩個學堂。頭等為正式學員,畢業即可參加工作;二等為預科,畢業即遞升頭等。經過預算,頭等學堂年所需經費為三萬九千四百九十四兩,二等學堂年所需經費約計一萬四千四百兩。一二等學堂年共計費用為五萬五千四百九十八兩。這筆費用的來源由盛宣懷所督辦的電報學堂、華盛紡織總廠等各局設法籌措,不動北洋一分官帑。

王文韶一見要設立的這個學堂不動北洋一分官帑,心下自然十分高興,提筆便在盛宣懷遞上的稟文上批示道:“據稟創設頭等二等學堂,遴選學生各以一百二十名為定額,應需經費第年約共銀五萬五千兩。該道仰體時艱,就本任及經管招商電報各局設法籌款,不動絲毫公帑,洵屬講求時務,公而忘私。所擬章程功課,均甚妥協。伍道廷芳,蔡令紹基,深諳西學,準派為學堂總辦,各司其事,並準延訂美國人丁家立為總教習。一切應辦事宜,責成該道會商,妥為布置,即於年內開辦。各項捐款,每年全數解存關庫,隨時支用,年終彙冊報查,勿稍含混。餘如所議辦理。仰候具奏,另檄行知。仍將章程功課,照抄兩份,迅速呈送,以憑分谘軍機處總理衙門查核,並候劄飭伍道等遵照,繳折存。”

收到王文韶的批文,盛宣懷馬上便把伍廷芳、蔡紹基以及美國學者丁家立請到簽押房,正式籌商北洋大學堂的校址、所請教工人數,以及招生等事宜。

盛宣懷又開始忙碌起來。

其實,此時此刻的翁同龢和慈禧太後也沒有閑著,兩個人都想把直隸總督換成自己的人。因為北洋海軍已全軍覆沒,李鴻章肯定是不能再回任了。要練新軍,就必須派一個能文能武還壓得住陣的人到直隸去。王文韶是個書生,沒有帶過兵,把直督和北洋大臣實授給他肯定不合適。劉坤一怎麼樣?他和李鴻章明合暗鬥,按說是最好的人選。但劉坤一武略可以,文韜不足。何況,把劉坤一調到直隸,兩江總督又找不出合適人選。張之洞呢?也不合適。試想,張之洞調離湖廣,盧漢鐵路怎麼辦?張之洞也不行。翁同龢愁壞了,幾夜合不上眼。看樣子,像直隸總督這麼重要的位置,離了自己,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選。既然決定請皇上把自己派出京師擔任要職,翁同穌自然要對自己進行一番剖析。自己文韜行嗎?一朝狀元,兩代帝師,文韜不行,鬼都不信。自己帶過兵嗎?沒有。自己步入官場的時候,國家已經安穩,正在裁撤兵勇。但自己熟讀過《孫子兵法》。為帥者,不需親赴沙場,隻要懂兵法就行。曾國藩會打仗嗎?但他熟讀了兵法,於是就帶出了湘軍。自己沒有帶過兵,但因熟讀了兵法,到直隸後,肯定也能有一番作為。

翁同龢在自己的書房裏正想得出神入化,外麵卻突然遞進來一個門生帖子。

什麼是門生帖子呢?就是學生拜見老師時專用的一種紅綾外殼的手本,和現在的名片有異曲同工之妙。

翁同龢見到紅綾外殼的帖子,還當是自己在外省做官的哪位門生進京引見來看望自己,便慌忙打開,見明晃晃寫著:“恩賞二品頂戴候補班盡先補用道派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門下晚生袁世凱叩。”

“哦?”翁同龢把帖子看了又看,忽然自語道:“李少荃眼裏的洋務能員,劉坤一保舉過的前敵營務委員,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他不會是投錯了帖子吧?”沉思了一下,翁同龢讓門房把袁世凱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