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清皇商盛宣懷:一個超越胡雪岩的紅頂商人:2》(5)(3 / 3)

清朝綠營兵

第二天一早,盛宣懷開始忙碌起來。先是吃請,因“手握十六顆夜明珠”,大小京官都搶著來結交他。然後是回請,在京城大菜館輪流著吃。整整吃了一個月,盛宣懷才算脫身出京。

到了天津,和榮祿談了兩天公事,又到小站軍營,擾了袁世凱一頓花酒,這才乘船趕往蘇州。

盛康的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

盛宣懷含淚來到床前時,盛康費了很大力氣才睜開雙眼,口裏含糊不清地問:“是宣懷嗎?”

盛宣懷慢慢地跪下,抓過父親的手答:“爹,我是宣懷。兒子此次進京,見到皇上和太後了,兒子替您老向皇上和太後都請了安。”

盛康歇口氣,又問:“皇上和太後都還好嗎?”

盛宣懷答:“皇上和太後都很好。”

盛康嘟嘟囔囔說:“不要辜負皇上和太後對你的期望。爹累了,你走了一路,也回房歇著吧。”

盛宣懷起身,慢慢地退出房去。

善懷此時還沒有從錢莊回來。盛宣懷來到自己的書房,早有下人迎出來。得知盛宣懷要回來,下人們提前兩天便把這裏的一切收拾齊整。剛坐進書房,各房的人都來給他請安道乏,侄輩的則跪成一大排給他磕頭。

望著眼前的情景,馬上就要五十七歲的盛宣懷感慨萬千。仿佛是一夜之間,侄子們都長成大人了,而自己,鬢角已染白霜,胡須摻進了銀絲。

善懷回來後,盛府更加熱鬧了。

第二天,又是族親好友跑來問候。傍晚,首縣的四人藍呢轎也落在了留園的大門外。

看過盛康之後,盛宣懷把首縣請進自己書房落座,首縣卻從袖裏摸出一張《申報》遞給盛宣懷,說:“京堂大人應該早知道了,少荃中堂離京外放了,現在算起來,應該到廣州接印了。”

盛宣懷急忙展開報紙瀏覽,終於在最醒目的位置發現了這道上諭。

盛宣懷把報紙遞給首縣,說:“中堂應該到廣州了。廣州是大口岸,沒有中堂這樣的重臣坐鎮,朝廷不放心啊。”

“是啊,是啊,中堂重新出來,京堂大人怕比以前更忙啊。”首縣點頭哈腰說著奉承話,眼裏露出的滿是羨慕之色。

把首縣送走後,盛宣懷一個人開始發起呆了。

兩廣總督譚鍾麟即將休致的事他未離京時就聽說了,現由是譚鍾麟七十八了,批公文手抖,看公文眼花,再不讓他離任,兩廣非出大亂子不可。可他萬沒想到,朝廷前腳把七十八的譚鍾麟打發走了,後腳卻派了個七十七的李鴻章來接署督篆,朝廷這是怎麼了?這麼想過之後,盛宣懷轉爾又佩服起李鴻章來。這個李鴻章可是太不同尋常了,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朝廷不僅未將他殺頭謝國,竟然還讓他出訪了一趟歐洲,很露了一回大臉。回來養老也就是了,偏偏還讓他頂著文華殿大學士的桂冠,時不時的還打發太醫給他瞧病、賞人參。就是這件事,翁同穌險些沒被氣瘋,清流們也幾乎全被氣抽。就在滿朝文武都認為李鴻章肯定要老死京師的時候,這個走路已經離不開手杖的耄耋老人卻被外放到廣州,去署理兩廣督篆了。

想到這裏,盛宣懷不由得激靈靈打個冷戰。所幸自己沒有像袁世凱那樣走那麼遠,否則想回頭都來不及啊。

見父親精氣神一天比一天好,盛宣懷不敢再在家裏住下去了。

山東的義和團已經向北蔓延,正在建設中的鐵路已有多處被折毀。如不及時製止,後果何堪設想。他快速趕回上海鐵路總公司,一日當中連發四封電報:一電廣州總督衙門,祝賀李鴻章總督兩廣,稱“大清國南大門可無恙矣”;一電湖廣總督張之洞,一電大學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榮祿,請二督聯銜上奏,請朝廷飭鐵路沿線各兵營,對建成或未建成之鐵路調兵保護,不準民團拆毀;一電總理衙門,請總理衙門奏請,飭命義和團回魯。

榮、張二督的聯銜奏折很快發出,到京的當日,總署的折子也已擬好,兩篇折子一起遞進宮去。但慈禧太後在端郡王載漪、莊親王載勳、協辦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剛毅、大學士禮部尚書徐桐等一班王大臣的慫恿下,竟然沒有對義和團采取任何有效措施,任由其越鬧越歡。

義和團當底是個什麼組織呢?說起來,這義和團最早在山東興起時,並不是個什麼組織,名字也不叫義和團,而稱義和拳。他是由農民、手工業者以及無業遊民自發形成的民間秘密結社。他們最初打出的旗號是“保衛自家,防禦盜賊”,後來參加的人多了,這才開始形成組織。這個民間組織的基本單位是壇、壇場和拳廠,每場設老師,還有大師兄、二師兄等名目,主持練拳、指揮戰鬥及管理日常事務。

毓賢巡撫山東後,見義和拳甚是壯大,尤其仇恨洋人,以殺洋人、燒教堂為能事,又都極其愚昧無知,於是決定利用他們。他先為義和拳更名為義和團,又允建旗幟,皆署“毓”字。對洋人早就仇恨滿胸的毓賢,為了給義和團打氣,特意在公開場合說:“神人共憤,滅洋人必矣。”

有毓賢這個滿貴封疆撐腰,義和團不久便在全國各地蔓延開來。而且理直氣壯,沒有一個地方官敢站出來說話,大有取代官府的意思。

光緒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1899年月1月25日),慈禧太後特頒殊諭,宣布為光緒皇帝立嗣,把端郡王的兒子溥儁過繼給光緒,立為大阿哥。大阿哥是滿族的說法,就是長子,也就是皇太子(皇儲)。

這件事遭到許多人的反對,連上海電報局總辦經元善也同著一幫維新人士電致總理衙門反對。

對許多王公大臣及封疆大吏的反對,慈禧太後不好公然責罵,但像經元善這樣的小官小吏,慈禧太後就不客氣了。當日就下旨查拿。因上海電報局歸中國電報局管理,盛宣懷第一時間看到電諭。聯想到經元善背地裏對自己幹過的勾當,盛宣懷恨不得馬上發文首縣將他緝拿歸案。但他又一轉念,慈禧太後所為也太過分了些。皇帝又不是七老八十,幹什麼拉別人的兒子立嗣啊。把遊手好閑的溥儁弄進皇宮立為大阿哥,這不明著是要廢舊立新嗎?別人可以上折反對,經元善怎麼就不能上折啊?想到這裏,他提筆寫了“走為上”三個字,封在一個信封裏,又叫過一個嘴嚴的隨從,小聲吩咐道:“你到上海電報局去見總辦經大人,把這封信給他,告訴他,越快越好。去吧。”

經元善得到風聲,連家都沒敢回,馬上起身趕到碼頭,登上一艘開往香港方麵的洋船,匆忙離滬,好歹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第五節秘密串聯東南互保

光緒二十六年四月(1900年5月),義和團在京、津地區發展迅猛,開始大規模拆毀鐵路、電線等交通、通訊方麵措施,蘆溝橋至保定鐵路亦在幾日光景變成廢墟。盛宣懷好不容易請來的洋人技師等也多人被打死,生者悉逃進天津紫竹林領館區。毀壞了鐵路、幹掉了電線,義和團又開始在京、津兩地調集大量人眾圍攻領事、使館區。各駐京領事、駐京公使館一見大清國百姓突然發瘋,而朝廷並不出麵製止,隻好一麵組織武裝人員反擊,一麵向國內求援。

消息傳到上海,盛宣懷大驚失色,慌忙給軍機大臣榮祿、總理衙門以及剛到任的直隸總督裕祿拍發急電,請迅速調兵堵剿義和團,保護鐵路和洋人技術人員。

電曰:“京榮中堂、總署、津裕督帥:二十七日抵鄂。頃接孫道鍾祥保定電稱:據洋人稟報,二十九日下午,琉河至涿州一帶鐵路,被拳匪拆毀,電杆亦被砍斷,洋工程司均要停工遠避等語。如果屬實,北路工程用有數國洋人,停工糜費固甚,尤恐各國乘機調兵保護。可否速調聶軍馳往堵剿,並酌派一營專護鐵路,以免藉口。”

電報發走,思索了一下,盛宣懷又分別給軍機大臣王文韶、淮軍將領聶士成、兩江總督劉坤一各發了一電。

給王文韶的電報是:“二十九日後,團匪將琉璃河至涿州鐵路拆毀,車站洋房均燒壞,並聞洋人多赴豐台避難等語。頃比總工程司沙多麵稟,恐此信傳至外洋,於借款大礙,況近京更不可有此等事,乞速商榮相,飭聶軍迅撥一營,專護蘆保正鐵路,以安洋人之心,實為公便。”

給聶士成的電報是:“想烏合之眾,不待擊而即遁;但恐下竄琉河。至保正鐵路急需保護,擬請飭派貴部駐保馬隊,由琉河堵截並迎頭兜擊,免再損傷路工。至洋人二十餘名尚無下落,如有被匪擒去者,務請設法取回,免起風波。”

給劉坤一的電報是:“楊福同被戕後,拳匪二十九、初一將涿州至蘆溝橋豐台鐵路車站機廠全行焚毀,現尚忽散忽聚,官軍不能進剿,不特數百萬巨款難籌修複,恐養癰成患,各國生心,何堪設想,大約朝廷姑息成見未解,頃密電高密力陳利害,恐人微言輕,海內惟公抱忠赤,可否再電高密立定宗旨,聚群作亂者照律必誅,以杜大患,或請公與香帥聯銜電奏。”

思慮再三,盛宣懷又給兩廣總督李鴻章發一密電,請李鴻章出麵勸阻朝廷,不要利用民團公開與洋人為敵。

李鴻章此時已收到張之洞、劉坤一、王文韶、榮祿、慶王、裕祿的多封電報。有的請李鴻章趕緊勸阻朝廷,有的是向李鴻章問計。麵對突發事件,這些平時談起時政頭頭是道的封疆大吏全蒙了。

收到盛宣懷的電報後,李鴻章很無奈地告訴盛宣懷,他的話此時已無人肯聽,朝廷現在是政出多門,大局危在旦夕。電報的原文是:“昨赫德來電,若局麵無速轉機,各國必定並力,大局危亡,即在旦夕,請電奏。迫我以不得不電聞。有密諭:裕勿進剿。國事大亂,政出多門,鄙人何能為力。近情仍續報。”李鴻章電報中的一句:有密諭“裕勿進剿”,讓盛宣懷驚呆了。這就是說,裕祿奉有密諭:不可對義和團下手。

李鴻章無異於告訴盛宣懷,朝廷雖表麵命義和團解散,慈禧太後其實是支持義和團的。

李鴻章於是很無奈地發出感慨:“大局危亡,即在旦夕。”

局勢越來越緊張了。

本年五月十四日(1900年6月10日),英國海軍中將西摩爾率領由英國、德國、俄國、法國、美國、日本、意大利、奧匈帝國共八個國家組成的二千人的聯軍,由天津出發,乘五列火車向北京進發,決定動用武力逼迫清政府表態。

同時,日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德國公使克林德相繼趕到總理衙門,請總理衙門迅速派兵保護東交民巷使館安全,速將圍攻各使館的義和團驅散。發泄完畢,又把抗議照會留下。日本杉山彬先行退出,乘車回使館,哪知卻被義和團截住。不容分說,撲上來就是一頓刀劍相向,不僅杉山彬本人登時斃命,連兩名隨從以及車夫也被砍作肉醬。直到最後,連拉車的馬匹也被打死。克林德一見形勢不好,忙命馬車掉頭,卻又與榮祿所指揮的武衛軍董福祥所部撞個滿懷。董福祥此時早已奉到榮祿密諭:遇到洋人,無論婦幼,一律殺死。克林德的下場可想而知。

直隸總督北洋通商大臣裕祿收到盛宣懷的電報後,不由對著一班幕僚撫須冷笑道:“這個盛杏蓀眼見是瘋了。民心剛被鼓動起來,若不趁此時把洋人斬盡殺絕,報我多年的血恨,難道等他們明白過來再動手嗎?他再敢胡言亂語,本部堂就把他的電報登到《申報》上去,看拳民不弄死他!”

裕祿敢公然講出這樣的話,顯然已經得到了最高層的密諭。

見裕祿既不上奏朝廷,也不出兵保護鐵路、電線,任由義和團燒車站、殺洋匠,拆掉鐵軌扔進河裏,挖出電杆用火燒掉,盛宣懷痛心疾首,隻好又給首席大軍機榮祿發去一電,懇請榮祿大發慈悲轉奏朝廷,速調李鴻章回任直督。為了能把盧漢鐵路早日建成,他已經代表朝廷向外國銀行商借了近兩千萬的洋款,他不能眼看著這些錢打水漂啊。

他的電報全文是:“亂勢燎原,各國皆疑初十諭旨為縱匪,會議調兵。兵足而動,要挾幹預,事變非常。危機既迫,謹籌四端,請速降明諭:一、有焚教堂,所殺教士、教民、鐵路洋員、洋匠,剴切惋惜。二、解散拳民,恐累良善,非有姑息。今怙惡不悛,即責成聶士成剿天津至豐台一路,孫萬林剿良鄉至保定一路,限十日肅清,駐守修複線路。三、畿輔亢旱,責成府尹、直隸速籌巨款,以賑為撫。四、李鴻章督直二十五年,久得民心,威名素著。即調令督直,限十日到津,於平內亂及勸阻洋兵進京,必能做到。四端同發,內外群情必當一定。天下仰望,翹候施行。宣懷謹稟。”

同年五月二十四日(1900年6月20日),南洋公學美國教習福開森來到中國鐵路總公司,要求麵見盛宣懷。

一見麵,咖啡還沒端上來,福開森就兩手一攤,兩肩一聳說道:“盛大人,鄙人來就是要告訴您,北方拳匪盛行,但若上海官府不支持拳匪與各國領事為難,各國決無占領吳淞之意。盛大人明白鄙人說的話嗎?”

福開森中文、洋文都很精通,對話決無障礙。

盛宣懷笑道:“福教習,八國軍隊正在向京師開進,而朝廷早已經諭令拳匪自行解散。我不知這又怎麼解釋?”

福開森說道:“盛大人,拳匪已經圍攻使館多日,但貴國朝廷不僅不製止,還派軍隊幫助他們,給他們送水送糧,無微不至。我們希望盛大人能勸說貴國的總督,調軍隊過來保護各國領事館,不準拳匪鬧事。鄙人可以保證,隻要各國領事館及傳教人員得到保護,各國就不會派軍隊過來。鄙人的話,盛大人這回聽明白了吧?”

盛宣懷沉思了一下問:“其他國家的領事是怎麼想的呢?”

福開森馬上答:“盛大人容稟,鄙人適才講的話,是各國駐上海領事們公議的結果。我們不想看到天津、北京、山東的事情在這裏出現。”

盛宣懷想了想,便把文案傳進來說:“福教習,您適才講的話如果能代表其他領事,就請您給本官寫個字據,本官今日就可以電告我家總督,請他行文下來,保護各國領事及商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您如果不寫個稟文,本官無所依據,不好電請我國總督。”

福開森馬上道:“這是很容易的事,鄙人現在就寫。”

當日午後,盛宣懷的電報送進兩江總督衙門。電文是:“福開森麵稟:各領事並無占吳淞之意。英領事要我請其保護,是其偽術。若為所愚,各國必不服。白藻泰已將此情電法等語。自吳淞以迄長江內地,公應飭滬道告知各國領事。自認保護,勿任幹涉。”電文中的白藻泰係法國駐上海的領事。

電文中所說的:“英領事要我請其保護”,指的是英國提出派兵,欲替大清國保護上海、江蘇等地的礦產、鐵路。除此之外,劉坤一不知道英國是否還有其他目的,於是派人讓盛宣懷會同上海道餘聯沅探訪此事。盛宣懷經過與其他國的領事接觸,發現這是英國的一個陰謀,是想借大清國義和團興起之機出兵強占上海,狠狠敲大清一筆。盛宣懷所以在電報中告訴劉坤一:“英領事要我請其保護,是其偽術”。

既然知道了英國人的陰謀,劉坤一於是不再猶豫,當日就用電報的形式飭命上海道餘聯沅會同盛宣懷轉告各國駐滬領事,將派兵對領事館及所有在滬洋人進行保護,嚴禁義和團民入境。

電至上海不一刻,駐在長江沿岸的綠營開始水陸並進,分批開進上海、蘇州等要地。

南洋水師也同時動起來,盤查往來行人,嚴禁義和團民進口。

兩江開始對洋人進行保護,而在北京的慈禧太後,此刻卻已決定對八國公開宣戰,把多年的積憤全部發泄出去。偏趕這時,有洋人杜士立代表八國聯軍向總理衙門遞交了一份聯合照會,以大沽口炮台阻礙聯軍進京剿匪為名,請飭命清軍退出防地,炮台交由聯軍派兵把守。如其不然,將采用武力攻取。小番小邦竟敢用這種語氣對天朝聖國講話,這還了得嗎?照會一進宮,不僅惹惱了一班仇洋王大臣,連太後和皇上也險些氣吐血。

經過與載漪、載濂、剛毅、徐桐、崇綺、啟秀、趙舒翹、徐承煜、王培佑等一班近臣詳議,又把義和團的大師兄請進宮裏表演了一回刀槍不入之術。慈禧太後滿心歡喜,於本年五月二十五日(1900年6月21日),正式發布宣戰詔書。

詔書由軍機章京連文衝連夜擬出。

宣戰詔曰:“我朝二百數十年,深仁厚澤,凡遠人來中國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懷柔。迨道光、鹹豐年間,俯準彼等互市,並乞在我國傳教,朝廷以其勸人為善,勉允所請。初亦就範圍,詎三十年來,恃我國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梟張,欺淩我國家,侵犯我土地,蹂躪我人民,勒索我財物。朝廷稍加遷就,彼等負其凶橫,日甚一日,無所不至。小則欺壓平局,大則侮慢神聖。我國赤子,仇怒鬱結,人人欲得而甘心,此義勇焚燒教堂、屠殺教民所由來也。朝廷仍不開釁,如前保護者,恐傷我人民耳,故再降旨申禁,保衛使館,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我赤子’之諭,原為民教解釋宿嫌,朝廷柔服遠人,至矣盡矣。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挾,昨日複公然有杜士立照會,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歸彼看管,否則以力襲取。危詞恫喝,意在肆其猖獗,震動畿輔。平日交鄰之道,我未嚐失禮於彼,彼自稱教化之國,乃無禮橫行,專恃兵堅器利,自取決裂如此乎!朕臨禦將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孫,百姓亦戴朕如天帝,況慈聖中興宇宙,恩德所被,浹髓淪肌,祖宗憑依,神祗感格,人人忠憤,曠代所無。朕今涕淚以告先廟,慷慨以誓師徒,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古,孰若大張撻伐,一決雌雄!連日召大小臣工,詢謀僉同。近畿及山東等省,義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數十萬人。至於五尺童子,亦能執幹戈以衛社稷。彼尚詐謀,我恃天理;彼憑悍力,我恃人心。無論我國忠信甲胄,禮義幹櫓,人人敢死,即土地廣有二十餘省,人民多至四百餘兆,何難剪彼凶焰,張國之威!其有同仇敵愾,陷陣衝鋒,抑或仗義捐資,助益餉項,朝廷不惜破格懋賞,獎勵忠勳。苟其自外生成,臨陣退縮,甘心從逆,竟作漢奸,即刻嚴誅,決無寬貸。爾普天臣庶,其各懷忠義之心,共泄神人之憤,朕有厚望焉。”

詔書傳至廣州,李鴻章未及讀完已經氣昏在地。

醒來後,李鴻章麵北大罵道:“這是哪個王八蛋給上頭出的主意啊!一個小日本尚不能敵,如今要與八國開戰,這是要亡國呀。”

李鴻章把電詔壓下,傳命駐粵軍兵對洋人進行保護,不準義和團民進入粵境。一經發現有義和團蹤跡,立即擒拿、砍頭。

盛宣懷一見宣戰詔書也是大驚失色,正想急電京師,偏巧電報委員跑來稟報:“稟京堂大人,津京沿線電線杆子已全被拳匪挖掉,電報進不了京了!”

盛宣懷愈加心慌,隻好給剛抵任的山東巡撫袁世凱、保定電報局總辦孫道台各發一封急電:“濟南袁中丞、保定孫道台:請設法專送慶王、榮中堂。……目前洋人皆捏稱兵與匪協力拒洋,故動公憤,各添大隊,不僅瓜分,禍不旋踵。中國無械無餉,難敵眾強國,人所共知。或曰拳民眾誌成城,洋人寡不敵眾。而敵兵將大集,血肉安能抵槍炮!愚民被脅,玉石俱焚,不及官兵自剿,可分良莠也。或曰釁端已開,若拒洋即不能拒匪。而拒洋偶小勝,必大敗,各國根深蒂固,特先勝終敗於英,況一拒眾、貧拒富、弱拒強乎!彼已禁我軍火進口,華輪已難北行。倘宣戰,東南難保,何能接濟?山陝偏隅,可能自立?伏乞皇太後、皇上速定大計,匆再搖惑,宗社蒼生,猶可補救,請代奏。宣懷謹肅。”

電報發走,盛宣懷怕漢陽鐵廠、萍鄉煤礦見到宣戰詔書後對洋匠師下手,忙又緊急給漢陽鐵廠、萍鄉煤礦各發一電,明諭大小各辦事委員,洋匠師均係官府委任,必須給予保護。電曰:“萍鄉礦路洋人四名,已飭地方印委,竭力保護,即稟岑觀察轉複德領事,北方拳匪鬧教,中朝與各國仍和好。南省洋人,各省督撫無不飭囑格外保護,並請岑觀察告德領事。”岑道台即江西道員岑春煊,萍鄉是岑的轄區。

當晚,盛宣懷又給兩廣總督李鴻章、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各拍發一封電報,倡議實行東南互保,不承認宣戰詔書。

盛宣懷這麼做是冒有很大風險的。試想,抗旨不遵,私下搞小動作,這本身就是朝廷所不許的。一旦有一位督撫不同意,被朝廷預聞,不僅盛宣懷本人要有滅門之災,其他督撫也有可能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