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到江西之後走的三步棋,幾乎步步驚心,刀刀見血,讓江西戰局登時扭轉,使四麵受敵的曾國藩,頓時轉危為安。
大力得展,募練楚軍
鹹豐十年(公元1860年)正月二十八,已經四十九歲的左宗棠,仿佛跟人賭氣一般,毅然決然地離開湖南巡撫衙門,決定進京會試。駱秉章苦勸不聽,隻好送以重金,又按照大清科考製度,為他支付了旅途費用,然後便灑淚相別。說實話,跟左宗棠相處這幾年,是駱秉章入仕以來最得意的幾年,也是他政績最突出的幾年。盡管這幾年是湖南最艱難困苦的幾年,但因為有左宗棠在,太平軍並沒有把湖南怎麼樣。
左宗棠行到半路,突然收到胡林翼派快馬送給他的密信,告以北麵太平軍“網羅密布,斷難通過”。請左宗棠從速返回,否則有性命之虞。
左宗棠思慮再三,隻能望北興歎,不得不取消原定之會試計劃,折轉東下。
一
左宗棠東下途中,忽然又接到曾國藩派人送給他的信。曾國藩在信裏告訴左宗棠,朝廷已下旨詢問左宗棠辦事究竟如何,他已奉旨上奏。信後附曾國藩奏折的抄件。
曾國藩的奏折是《複陳未能舍安慶東下請簡用左宗棠折》。
奏折先講了一下未能舍安慶東下的詳細原因,是“兵力太單薄”,且無“獨當一麵之才”,還引用鹹豐帝的話說:“左宗棠熟習湖南形勢,戰勝攻取,調度有方。目下賊氛甚熾,兩湖亦所必欲甘心。應否令左宗棠仍在湖南本地襄辦團練等事,抑或調赴該侍郎軍營,使其盡其所長,以收得人之效。並著曾國藩酌量辦理。”曾國藩這才進入主題:
查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孔亟之際,或飭令辦理湖南團防,或飭赴各路軍營襄辦軍務,或破格簡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任籌兵籌餉之責,均候聖裁。無論何項差使,惟求明降諭旨,俾得安心任事,必能感恩圖報,有俾時局!
從折子中可以看出,曾國藩保舉左宗棠的三點,都是獨當一麵的方麵大員。為了能讓朝廷大膽起用左宗棠,湘軍統帥曾國藩,可謂煞費苦心。
折子未及讀到最後,左宗棠早已是淚流滿麵,仰天長歎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滌生,吾平生知足矣!”左宗棠後悔,自己在湖南巡撫衙門順風順水時,怎麼就那麼瞧不起曾國藩呢?
隔日,左宗棠又收到胡林翼一封信,卻原來是胡林翼的奏折抄件。
胡林翼的奏折是《敬舉賢才力圖補救疏》。
奏疏這樣寫道:
臣查湖南在籍四品卿銜兵部郎中左宗棠精熟方輿,曉暢兵略,在湖南讚助軍事,遂以克複江西、貴州、廣西各府、州、縣之地,名滿天下,謗亦隨之。其剛直激烈,誠不免汲黯寬饒少和之譏,要其籌兵籌餉,專精殫思,過或可宥,心固無他。臣與左宗棠同學,又兼姻親,鹹豐六年曾經附片保奏。其在湖南情形,久在聖明洞鑒之中,應請天恩酌量器使,並請旨飭下湖南撫臣,令其速在湖南募勇六千人,以救江西、浙江、皖南之疆土,必能補救於萬一。
左宗棠眼望著胡林翼的奏疏,腦海中卻突然閃現出官文兩個字來。
左宗棠不由一陣脊背發涼,隨口自語道:“方今大亂,奸佞當道,聖上必不準潤芝所請也!”
但他還是決定到軍營看一下長女孝瑜並女婿陶桄,同時與胡林翼商討一下自己的下一步。
四月八日,左宗棠乘船過漢口,次日晚抵蘭溪。左宗棠棄舟乘轎,又行一百八十餘裏土路,方到達英山。英山是胡林翼大營的所在地。
到營的當晚,左、胡二人談至夜半。
左宗棠心情鬱悶地對胡林翼說道:“人生苦短,彈指間,山人已經四十有九了,眼看著就知天命了。盡管滌生和你累疏保舉,筠仙(即郭嵩燾)和潘伯寅(即潘祖蔭)亦在京裏遙相呼應,但因有官文這一類滿貴大員把持權柄,朝廷是不會破格加恩於我的。滌生和駱撫保了我個四品京卿,如今也讓官文給鬧飛了,我心焉能不死!”
左宗棠說這話時,兩眼怒睜,滿臉不忿。
胡林翼除了好言勸慰,也無他法。大清,畢竟是滿人的大清。
左宗棠在英山逗留月餘,於五月十四日辭別胡林翼並長女孝瑜、女婿陶桄,趕赴宿鬆往見曾國藩。他準備看望一下曾國藩後,便回湘陰去過自己的田園生活。
二
曾國藩此時正在跪接兩道聖諭。
第一道聖諭:
兵部侍郎曾國藩自辦理團練以來,克苦耐勞,尤其督師出省作戰,更是調度有方。著賞曾國藩一品頂戴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欽此。
第二道聖諭:
本日據胡林翼陳奏各情。業經降旨令東純兼程前往署理四川總督,並令暫時接辦軍務。曹澍鍾已令回籍終製矣。該撫所保之左宗棠一員,前已有旨,賞給四品京堂,令其襄辦曾國藩軍務。若令督辦川省軍務,能否獨當一麵?於大局有無裨益?即著妥速籌商。如可勝任,即一麵令該員迅赴川省,一麵奏聞,再降諭旨。
鹹豐帝在江南、江北兩座大營潰散,信得過的將領死的死、逃的逃,四顧無人的情況下,不得不把兩江總督的關防交給曾國藩。
而對於左宗棠,鹹豐帝最初的打算是:想令其督辦川省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