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寶大少想發洋財(2 / 3)

曾紀澤剛剛忙完這些,太後召見的聖諭又下。曾紀澤急忙進宮。

又坐了一會兒,召見單下。軍機大臣是頭起,曾紀澤排在二起,醇親王是最後一起。

卯正二刻,軍機大臣下來,曾紀澤隨後被當值太監領到養性殿之東閣中。

曾紀澤跪地請皇上安,請兩宮太後聖安。東太後照例是木偶,西太後著令其跪到黃墊上回話。

曾紀澤於是整冠起立,進三步走到黃墊前,二次雙膝跪倒,二次叩請聖安。

西太後著令其抬起頭來。

曾紀澤謝恩抬頭,見兩宮太後與皇上皆西向坐,皇上坐於前,兩宮太後並列坐於後。

慈禧太後徐徐問道:“曾紀澤呀,使西的事,你打算哪日起身啊?”

慈安太後跟著問一句:“是啊,你打算何時起程啊?”

曾紀澤答:“回兩宮太後話。使西不是小事,臣因公私諸事未齊備,隨員也隻選了幾個,須在上海料理齊備,理應早些出都。臣這幾日在總理衙門與恭王、寶中堂、沈中堂反複計議,現擬於九月初四日啟程。”

慈禧太後問:“走天津不走?”

曾紀澤答:“須從天津經過,且須耽擱十來日,與李鴻章中堂商量諸事,然後到上海。”

慈禧太後問:“這就對了。李鴻章熟悉洋務,你可與他將該辦的事情細細討論,不要鬧出笑話。”

曾紀澤答道:“太後說的是,臣記住了。”

慈禧太後問:“曾紀澤,剛才聽你說,好像你到上海還有耽擱?”

曾紀澤答:“臣此次出洋路程甚遠,應辦的事情,應該帶的東西,均要在上海料理清楚,還有臣攜帶員弁也要到上海後才能派定,所以臣在上海耽擱的時候要長一些,大約總須一個月才能辦妥。”

慈禧太後問:“依你的意思,攜帶人員要到上海後才能啟奏?”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攜帶人員,有的可以由京城同臣一起走,有的要從外省調派,其外省調派之員能去不能去,未可預定,擬俟分派定局,再行彙案奏聞請旨。”

慈禧太後問:“天津到上海要走多少日子?”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招商局輪船快慢不一。如果是快的,從天津到上海不過三天;如果是慢的,設或再遇著風行駛,走十天半月也是有的。”

慈禧太後頓了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問:“你此次使洋,是先到英國還是先到法國?”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如果諸事順利,臣擬於十月二十八日從上海動身,賃法國公司輪船,行至馬塞兒登岸,再乘火輪車行至巴黎。巴黎就是法國的都城。法國人見中國的使臣到了自己的國土,按著國際慣例,必有迎接款陪之禮,還會問候皇太後、皇上安,臣則代表太後、皇上回問法國的皇上安。臣若徑行不顧便是失禮於彼,洋人便要怪罪臣等不懂禮節。臣行前,擬從上海發一電報給郭嵩燾,請他到巴黎與臣交印。臣在巴黎就可以直接將給法國的國書交給法國的國王,然後再赴倫敦,遞交致英國的國書。倫敦是英國的都城。”

慈禧太後麵露悅色道:“曾紀澤呀,你很會說話,想得也周詳。你要交給洋人的國書,總理衙門辦好沒有啊?”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總理衙門辦事很快,兩國國書均已交給臣了。”

清政府的國書封麵

慈禧太後先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後又問:“你到了倫敦,住處怎麼辦哪?那麼多人,沒有個住處可不行。總住棧房能行嗎?”

曾紀澤知道太後對外麵的情形不太了然,看來慈禧太後對總理衙門的事情過問得也不甚多,於是答道:“回太後話,郭嵩燾先前已在巴黎與倫敦各賃了房屋,臣去悉當照舊。臣近與總理衙門王大臣商量,將來經費充足時,宜於各國各買房屋一所,作為使館才好。外國公使在中國,其房屋都是自買或自造,都不是租賃來的。中國使臣賃屋住,殊非長局,且賃價甚昂。郭嵩燾上日給臣的信上講,賃五六年房便能購買一處房,從長遠打算太不合算。”

慈禧太後想了想道:“洋人都是很詭詐的,你在外麵要辦什麼事,要與王大臣隨時討論,不要遭了洋人的圈套。”

曾紀澤答:“臣謹記太後的教誨!”

慈禧太後問:“你出洋後,奏報如何遞來?又沒有八百裏快騎,又是水又是山的,可不是麻煩!”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近日到總理衙門去辦事得知,郭嵩燾於緊要事件須奏陳者,都是寄交總理衙門代遞。其尋常事件谘商總理衙門,或用公牘,或用信函,均由上海之文報局遞寄。臣擬照舊辦理。其文報局委員,郭嵩燾委派的是遊擊黃惠和,至今尚無貽誤,看來黃惠和還是能辦事的。臣準備還委派黃惠和來辦這件事。”

慈禧太後問:“曾紀澤呀,你出去我是放心的,王大臣們也是放心的。可你隨行的員弁,你可要留意管束,不要在外國多事,令外洋人輕視咱大清。住到外國去,比不得在咱自家的地麵,離我又遠,生出事來可不得了!你要讓他們明白。”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恪遵聖訓,於隨帶人員一事格外謹慎。臣對隨行員弁一定嚴加管束,決不能讓他們做出給大清國丟臉的事情。現在能通洋務而深可信任之人,不太好找。臣自接旨日起,就寡思苦想,多方查找,意中竟無其選。臣眼下隻能選擇相識中的讀書人,挑些心中明白辦起事來比較精細的用之。至於混跡於洋場中的通事、康白度(洋人雇傭的買辦)等人,大半惟利是圖,斷無忠貞之悃。隨行員弁不知根底臣不敢輕易攜帶。”

慈禧太後問:“參讚官你有沒有人選哪?”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擬將陳遠濟選為參讚官。陳遠濟係臣妹婿,臣敢援古人內舉不避親之例,帶之出洋。臣此次出洋任重道遠,非臣親信友朋素日深知底蘊者,不敢將就派任。陳遠濟係原任安徽池州知府陳源袞之子。陳源袞隨江忠源在安慶廬州殉節,乃耿介忠藎之臣;陳遠濟操守廉潔,甚有父風。”

慈禧太後問:“你這個親戚多大年紀了?——老成不老成?”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陳遠濟今年三十五歲,做事還算老成。”

曾紀澤手書中英文扇麵

慈禧太後問:“曾紀澤呀,聽恭王和李鴻章講,你能聽懂洋話?”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略識英文,略通英語,都是從書上看的。臣看洋書容易些,聽洋話稍難一些,這些,恭王和李鴻章都知道。臣的父親在兩江時,有時見洋人,翻譯若有事不在,便是臣做翻譯,洋人倒也聽得懂。遇到難的詞句,臣就記錄在紙上拿給洋人看,倒也沒有誤過事。”

慈禧太後問:“曾紀澤呀,你能說的洋話,是英國的還是法國的?他們有什麼區別?看他們長的樣子都差不多呀?”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英語為買賣話,外洋來我中國以通商為重,所以各國人多能說英國話。至於法國語言,係相傳文話,所以各國於文禮往來方麵常用法文,如各國修約、換約等事,即每用法文開列。”

慈禧太後問:“你既能知他們的語言文字,自然便當得多,與他們談話,就可不用倚仗通事、翻譯來回傳話了。咱大清的洋務,有些就是被一些翻譯給辦壞了,凡事多個人就多了一層關節。”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雖能通識英文,究竟總不熟練,仍須倚仗翻譯,且朝廷遣使外洋,將來必成常局。士大夫讀書出身後,再學洋文洋語,有性相近、性不相近,口齒易轉、口齒難轉之別。方今國門乍開,到外國遣使修約的人已不好選,若遣使必通洋語,則日後擇才更難。且通洋語、洋文字,並不證明該員便通曉洋務,與辦洋務係截然兩事。辦洋務以熟於條約,熟於公事為要,不必侵占翻譯之職。像恭王、李鴻章中堂,都不會講洋話,但講辦洋務,是我大清公認的能臣,臣將來與外國人談議公事之際,即使語言已懂,也要候翻譯傳述。這一是因為朝廷體製應該如此;一是可趁翻譯傳述之間,借以停頓思考,通盤籌算應答之語言,各國莫不如此。英國駐我公使威妥瑪,就是個能通我中華語言文字的外國公使,但他每與我大清官員談論公事時,從不說中文,必用翻譯官傳話,即是此意。”

慈禧太後笑道:“曾紀澤呀,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然懂得這麼多事情,真是難為你了。”話鋒一轉:“聽總理衙門說威妥瑪快來了,你聽說沒有?”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夏間見新聞紙《申報》,上麵說威妥瑪秋後動身,其後未聞的確信。”

慈禧太後道:“威妥瑪人甚狡猾。”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威公使能通華文、華言,是個中國通。人極狡猾,抑且性情暴躁。外國人也說他性情不好,不好相處。”

曾國藩像

慈禧太後頓了頓,自言自語道:“辦洋務甚不容易。聽說福建又有焚毀教堂房屋之案,將來必又淘氣,搗出亂子。”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辦洋務,難處在外國人不講理,中國人不明事勢。中國臣民當恨洋人,這不消說了,但也總不能一味地亂恨,總須徐圖自強,乃能有濟。斷非毀一教堂,殺一洋人,便算報仇血恥。引起爭端,又打不過人家,吃虧的又總是自己。現在中國人多不明此理,所以才有雲南馬嘉理一事,又是賠人家性命又是賠人家白銀,又是到人家國家去道歉,攪得兩宮太後、皇上宵旰勤勞。”

慈禧太後道:“可不是麼,我們此仇何能一日忘記,但是要慢慢自強起來。你方才的話說得很明白,咱們和洋人的仇恨斷非殺一人、燒一屋就算報了仇的。”

曾紀澤答:“太後說得是。”

慈禧太後道:“這些人明白這理的少。你替國家辦這等事,將來這些人也有罵你的時候,你都要任勞任怨,該辦什麼就辦什麼。”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從前讀書,到‘事君能致其身’一語,以為人臣盡忠則盡命,便是到了極處了。可近觀時勢,見到這麼多中外交涉事件,有時須拚得性命尚在第二層,竟須拚得將聲名看得不要緊,方能替國家保全大局,這才該是極處。即如前天津一案,臣的父親在保定動身,正是臥病之時,他便寫了遺囑,吩咐家裏人,安排了後事,顯然是做好了不要性命的打算。及至到了天津,又見事態嚴重,關礙國家安危,非一死所能了事,於是委曲求全,舍了掙得的聲名不要以保和局。其時京城士大夫罵者頗多,他最好的朋友也寫信罵他。臣的父親引咎自責以後,給朋友寫信,常寫‘外慚清議,內疚神明’八個字。臣體會父親的用意,正是拚卻聲名,以顧大局。現在想來,看當時的事態,有英、美、法等七個國家聯銜向我朝廷提出抗議,又集結軍艦於天津、煙台一帶水麵隻等釁開,舍先父之所辦更無辦法。戰端一開,死的恐怕就不是十幾個人了,賠的銀子也不止五十萬兩。”

慈禧太後點點頭道:“曾國藩真是公忠體國之人。”

曾紀澤雙膝跪倒,免冠叩頭,未言語。

慈禧太後示意曾紀澤起立,眼圈泛紅道:“可惜呀,也是國家氣運不好,曾國藩年紀不大就去世了。現在的各處大吏,總是瞻徇的多,真正做事的卻少。像曾國藩那樣的,咳!我一想起曾國藩,心裏就難受。他知道朝廷辦洋務乏才就培養出個你來。”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據臣所知,現在的李鴻章、沈葆楨、丁寶楨、左宗棠均係忠貞體國之臣,都很能辦洋務。”

慈禧太後道:“他們都是好的,但都是老班底。這些人都是你父親培養出來的,新的都趕不上。”

曾紀澤道:“回太後話,郭嵩燾總是正直之人,隻是辦洋務不甚知人,又性情褊急,是其短處。此次朝廷將他召回,其實他也是拚卻聲名,替國家辦事,將來仍求太後、皇上恩典,始終保他個完局,也算體恤他辦洋務的難處。”

慈禧太後點點頭道:“上頭也深知道郭嵩燾有時辦事雖然糊塗,卻是個好人。他出使之後,替國家辦的事情也不少。”慈禧太後重重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道:“他挨一些人的罵也挨夠了。”

曾紀澤道:“回太後話,郭嵩燾恨不得中國即刻富強起來,使外洋不敢正視。他因為常常拿這種想法和人爭論,別人爭不過他,所以就罵他,但他確實是一個忠臣。好在太後、皇上知道他,他就算拚了聲名,也還值得。”

慈禧太後擺擺手道:“郭嵩燾的事就不說了,我們都知道他,王大臣等也都知道。”

曾紀澤答:“是。”

慈禧太後問:“你現在是在戶部辦差還是在總理衙門?”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接到聖旨使洋,便不再去戶部辦差,一直在總理衙門。總理衙門事務,勢不能不秘密。臣等從前因位在戶部未敢與聞,現因奉旨出使,須將英國、法國前後案件查考一番,並須摘要抄錄一點,做到心中有數,不能讓外國小看我中國。其全案雖在郭嵩燾處,到了使館郭嵩燾自然會移交給臣,然臣在路上,經過幾個國家,必有外國人交接應酬。倘若言談之際,臣全然不知原委,未免不便,更吃人笑話,所以臣一直在總理衙門。”

慈禧太後歎口氣道:“你很像你父親曾國藩,你在你父親身邊確實學到了許多東西。你辦事這麼有心計,這麼細心,我們和皇上就放心了,王大臣們也放心了。”

曾紀澤道:“臣謝太後誇獎,臣努力把差事辦好。”

慈禧太後問:“你帶同文館學生去嗎?他們可都是學西學的。”

曾紀澤答:“臣已會同總理衙門的王大臣到同文館選了英翻譯一名,法翻譯一名,供事一名。這三個人隻是初選,要到上海後才能彙奏。”

慈禧太後問:“他們能行嗎?”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略懂英文。英翻譯左秉隆,臣經過考核知其可用。法翻譯聯興,是同文館的法文教習華茲所薦,臣未能深加考究,因臣不懂法文之故。但據華茲講,聯興法文學得很好,依臣想來華茲的話當是不會錯的,就初選了他。至於供事,本無大事可做,不過替臣抄謄公文,隻要字跡幹淨就可用了。”

慈禧太後略一沉吟,又問:“遞國書的日子,是由你定,還是他們外國人定?”

曾紀澤回答:“回太後話,臣在總理衙門翻檢了一些文案得知,遞國書這種事原無定例,須臣到彼國之後,彼此商量辦理。”

慈禧太後奇怪地問:“外國也有總理衙門嗎?”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外國稱‘外務部’或‘外部’,所辦之事,即與中國總理衙門公事相同。最近聽說,英國也將外部改稱總理衙門,不知確不確。其實外國話都不同,不管外部也好,總理衙門也好,隻是所辦之事相同就是了。”

慈禧太後問:“你大概什麼時候可到外國?”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隻要托賴太後、皇上洪福,一路平安,路上沒有耽擱,年底總可到法國都城。”

慈禧太後不由問:“你沒到過外國,怎麼這麼清楚?去外國的路徑事勢想是聽來的,還是由洋書上看來的?”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對外洋的路徑及他們那裏的事情,有翻看中文書或洋書以及通過地圖查考得的,也有通過洋人問得的,都比較可靠。”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簡稱“總理衙門”、“總署”、“譯署”。1901年改為外務部,民國初年又改稱外交部)

駐大清的英國公使館

慈禧太後問:“香港安船不安船?”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擬賃法國公司輪船。因為法國公司的輪船比其他輪船公司便宜。輪船總有載貨卸貨、載人下人等事,每逢口岸必有耽擱,但都由該船主作主。想來到香港口岸也要有耽擱。”

慈禧太後沉吟了一下,又小聲和慈安太後說了句什麼,這才緩緩道:“曾紀澤呀,你到外國後要好好辦事。——你跪安吧!”

曾紀澤後退三步,跪倒口稱:“臣曾紀澤跪請聖安。”

曾紀澤緩緩退出,到了門外,他長出了一口氣。

至此,近一個時辰的召見結束。

太後召見時提到的威妥瑪是原英國派駐大清國的公使,也是英國比較著名的外交官。大清的許多王大臣可以不知道英王是誰,但都知道威妥瑪這個人。威妥瑪通華文,還是個中國通。

威妥瑪曾在英國的劍橋大學讀書,按大清的紀年方法當為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加入陸軍,道光二十一年奉差遣隨部隊進入大清參加鴉片戰爭。威妥瑪因華文講得流利,於道光二十三年,被派到香港英國殖民當局擔任翻譯一職。鹹豐二年(公元1852年),威妥瑪擔任英國駐上海副領事,步入政壇。鹹豐四年,英、法、美三國通過威脅、恐嚇的手法取得上海海關控製權後,威妥瑪成了上海江海關第一任外人稅務司。鹹豐八年,威妥瑪奉調擔任英國駐華全權大使額爾金的翻譯,參與脅迫清政府簽訂喪權辱國的《天津條約》和《北京條約》,他本人的身價在其國內開始顯著,成了能員。鹹豐十一年威妥瑪升任英國駐華公使館參讚。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在公使館阿禮國公使的授意下,威妥瑪向大清的總理衙門呈遞《新議略論》。同治十年,公使阿禮國期滿回國敘職,威妥瑪接任公使一職,成了英國駐大清的全權代表。光緒二年(公元1876年),威妥瑪借口“馬嘉理”一案極大地傷害了英國國民,強迫清政府簽訂《煙台條約》,擴大了英國在華的侵略特權,也促使郭嵩燾代表大清政府使洋向英國表示“惋惜”。是年底,威妥瑪回國敘職,英公使館公使暫由副公使傅磊斯代理。大清國上下,一提起威妥瑪,無不恨之入骨。

曾國藩生前卻私下裏對威妥瑪給予另一番評價。曾國藩對曾紀澤講,一名優秀的外交家,就應該為自己的國家從別國爭得更多、更大的利益。威妥瑪是一名難得的優秀外交家。

曾紀澤把父親對威妥瑪的評價牢牢記在了心裏。曾紀澤認為,大清的上下,不該恨什麼威妥瑪,要恨就該恨自己的國家不夠強大。如果國家強大,船堅炮利,不要說一個威妥瑪,就算有十個、百個威妥瑪,也從大清爭不到絲毫的利益。他不敢把這話說出口,他怕飛來的唾沫將自己淹死。

曾紀澤當日又到總理衙門,恭王恰巧這日也來了總理衙門。

曾紀澤就麵見恭王,將太後與自己的談話大概講了一遍。

恭王不由歎道:“太後對出使官員,還從沒講過這麼多話呢。——劼剛啊,太後對你可是格外開恩了!”

寶鋆這時恰巧也來回公事,聽了恭王的話,也道:“也怪不得太後高興。像劼剛這樣,既懂洋話又通洋務的人,滿朝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呢!”

曾紀澤答道:“與其說下官是個人才,不如說太後今兒個高興。”

恭王道:“劼剛啊,你京裏如果沒什麼事了,就抓緊啟程去天津吧。李少荃是個外國通,凡事你多與他計議。他現在是文華殿大學士,是首揆。他的話,上頭是很少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