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名華工跪在新公使的馬車前(3 / 3)

曾紀澤當下見了總理衙門轉呈的慈禧太後懿旨,知道自己的曲徑通幽有了功效,隻是不知道是李鴻藻、翁同龢還是左宗棠起了主要作用,但也無須細想,馬上便著人將馬建忠、法蘭亭、陳遠濟傳進簽押房,將譯出的電文傳給三人看過。

馬建忠沒待把電報看完便大喜道:“想不到曾大人於無聲處竟幹了這樣一件大事!朝廷選派曾大人越洋使事,實乃天佑我大清也!”

曾紀澤卻道:“馬大人先不要眉飛色舞。改約是國家大事,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目下當務之急,幾位先隨我去照會法外務部,看他們態度再商量著往下辦事。快去更衣吧,照會文書法翻譯已起草妥當,馬大人先看一下,如無更改,今天就照會法外務部!”

法外務部大臣此時是瓦定敦,副大臣是捷律意。

瓦定敦對華比較友善,但不拿權;捷律意軍人出身,外交手段比較強硬,既攬權又敢幹,講起話來頗有些頤指氣使。

曾紀澤初到巴黎先就拜訪了瓦定敦,後由瓦定敦指引到勒立色宮向法國當政的大總統麥克馬洪遞交了國書。退下來後,曾紀澤又在郭嵩燾的帶領下去法外務部拜訪副大臣捷律意,竟不得見。捷律意的理由隻有一個字:“忙”。

郭嵩燾當即感歎,外國人都忙,隻有我大清的人不忙。

第二天,郭嵩燾提出二次陪曾紀澤去法外務部拜訪捷大人,被曾紀澤婉言謝絕。

曾紀澤的理由是:按國際慣例,我身為大清駐法國的新公使已去拜會了他,他不接見已是失禮,不來我處回拜更是不該;傳出去,吃人笑話的是他而不是我。郭嵩燾默然,直到登車回國也沒再提拜訪捷律意的事。

曾紀澤換上官服,帶上馬建忠與陳遠濟,乘車來到法國外務部。巧得很,瓦定敦與捷律意二位大臣均在。

禮畢,曾紀澤說明來意,馬建忠將話依樣譯出。

瓦定敦與捷律意均麵呈驚愕之色。

曾紀澤將要求改約的照會文本雙手遞上,道:“請二位大臣一看。這是我家皇帝的意思!”

瓦定敦接在手裏略翻了翻,反手遞給捷律意。

捷律意將文本看了一遍,忽然抬頭大聲說道:“簡直荒唐!我們不同意改約!”

瓦定敦也道:“好好的,為什麼要改約?”

曾紀澤笑著道:“二位大臣請看清楚,是修約,不是改約!——修約是修繕、補充,使之更加完美之意。而改約則是更換內容之意,兩者之間天差地別!”

捷律意道:“不管是什麼,我們法國都不會和你談的。我們隻和你們的李鴻章談。你們走吧!”

曾紀澤不急也不惱,仍笑著說道:“瓦定敦大人,捷律意大人在說什麼?修約是國際慣例,我們這麼做難道傷害到貴國了嗎?我對捷大人適才的話深表遺憾!”

捷律意聽了曾紀澤的話,霎時臉紅脖子粗,卻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反駁話題。捷律意原本就不是搞外交的材料,是陰差陽錯才走進外務部的。

捷律意一窘迫,瓦定敦忙道:“請曾公使不要介意。捷大人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們馬上將貴國遞交的照會文本轉呈給我家國王,十天後給貴國答複,如何?”

當日回到使館,曾紀澤馬上給總理衙門和李鴻章分別草擬了份二百字的電報,彙報與法外務部交涉的情況;又分別給山西的九叔曾國荃、新疆的左宗棠、湘陰的郭嵩燾等人分別寫了信。

第二天,曾紀澤又單獨拜訪了正在巴黎家中休假的大清國賞加提督銜的日意格,請日意格出麵同法外務部斡旋此事。

日意格對曾紀澤是有恨窩在心裏的,隻是口裏說不出。日意格想留下來做大清的總領事官一事曾紀澤雖沒有像郭嵩燾那樣嚴辭拒絕,但終歸是拒絕了。日意格不是傻蛋,傻蛋是不敢跑出國門的,傻蛋就算跑出國門也絕對做不成領兵大員的。

從日府出來,曾紀澤又連續拜訪了英國駐法國的頭等公使黎鏞斯、德國駐法國的頭等公使佛爾斯特、土耳其駐法國公使阿裏費巴沙、俄國駐法國的頭等公使阿爾羅夫、意大利駐法國頭等公使狄尼等人。

曾紀澤向這些公使們言明了大清正在與法國修約之事。曾紀澤委婉地向這些外交家提出,這是法、中兩國之間的事,希望各位公使不要幹涉。這話一出,倒讓這些資深外交官們猝不及防。在他們的印象中,大清以郭嵩燾、劉錫鴻為首的駐法、英公使館,不管做什麼事,都是神神秘秘,沒有一次像曾紀澤這樣坦誠相告;而郭大使要做什麼事,隻要各國大使們得到一絲風聲,全都要聯合起來橫加幹涉,使得郭嵩燾在外交領域做十件事總有九件事不成,有一件事偏偏要成了卻又發現是別人早就設好的一個圈套,隻等著他頂戴官服的來鑽。郭嵩燾在英、法近兩年的時間,絕少與各國的公使們私下往來,這一則緣於劉錫鴻把他看得太緊,一則也是因為他本人不想去結交什麼洋人。與洋人走得太近,郭嵩燾怕背上賣國賊的罵名。各國公使們對郭嵩燾也是非常地不友好。郭嵩燾實際已是處於極其被動的地步。但他自己直到被撤任回國也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妥。

曾紀澤入館之後,很快便打破這種局麵,不僅與法外務部大臣瓦定敦成了朋友,和俄駐法公使阿爾羅夫甚至發展到互相請吃飯的程度。眷屬之間也走動得頗勤。

曾紀澤的公使地位漸漸被各國駐法、英使館認可。

曾紀澤離去之後,各國駐法公使們馬上便相約到一起,就大清已向法國提出的修約一事緊急磋商對策,最後達成一致意見:大清此次向法即將補充的條款確屬中法兩國之間的事情,何況大清將要增加的條款也沒有超出國際間正常的協商範疇。共識是:不予幹涉。各公使心知肚明,各國與大清簽訂的條約都是不平等的條約,曾紀澤無非是想在條約中爭回一點權益而已,這是一名外交家應盡的責任,絲毫不過分。但就是這點麵子上的、好看的權益,法外務部的捷律意也不想給。

十天後,法外務部副外務大臣捷律意派員正式向大清駐法公使館送達正式的答複批文:大清所提修約一事沒有事實根據,法國不同意修約。

第二天,曾紀澤再次將用中、法兩國文字重新擬就的強烈要求修約的文本著參讚官陳遠濟送達法外務部大臣瓦定敦手上。

曾紀澤指出,修約是貴我兩國互惠互利的事,關乎兩國的交往能否正常、健康地發展,貴國對我方提出的修約建議沒有理由拒絕。

瓦定敦收下照會但卻沒有給出具體的答複時間,形同不予理睬。

這時,法國駐大清的公使館也得到國內的指令,正式照會總理衙門,對大清國提出修約一事予以拒絕。

奕一接到照會,急忙進宮去見慈禧太後。

大清國是讓洋人給打怕了,奕是讓慈禧太後給嚇怕了。奕聽到一個“傳”字,急忙低頭走進去。

慈禧太後正在玩賞左手小指戴著的一隻金質指甲套,一見奕進來,就抬也沒抬眼睛突然問了一句:“又怎麼著了?把你急成這樣!你以前滿肚子的主意敢不成都就飯吃了吧?”

奕雙手遞上法使館遞交的照會文書道:“太後容稟,這是總理衙門剛剛收到的法國照會文本。法國對我方提出的修約一事,給拒絕了。請太後過目!”

奕把文本放在慈禧太後案頭,後退兩步站著。

慈禧太後伸出左手把文本大略翻了翻,問:“沒問問曾紀澤呀?”

奕答:“有太後懿旨,總理衙門才好辦理。臣已知會李鴻章,估計明兒李鴻章就能進京!”

慈禧太後想了想問:“法國究竟想怎麼著啊?總不成為著這麼檔子小事兒又想動武吧?”

奕答:“臣已著人知會了日本公使館,讓日本人從中斡旋一下。現在還不知道日本人的態度如何。”

慈禧太後問:“這件事你心裏怎麼想的呀?主意總該有一個吧?”

奕答:“臣以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曾紀澤那裏肯定也不好再辦下去,不妨就著這次機會給曾紀澤發一電報,著他停辦此事。”

慈禧太後沉思了一下,道:“這樣吧,你先回去,讓我再琢磨琢磨。明兒李鴻章一到,你同他馬上來見我。我算看好了,曾紀澤這個人哪,談起話來有板有眼的,真辦起事來,總覺著火候差著那麼一點兒。我原指望他能替你和李鴻章辦些事情。咳!”

奕道:“曾紀澤還年輕,他好像今年剛四十一歲。”

慈禧太後長歎一口氣道:“咳,年輕人曆練少,靠不住啊!”

奕忙道:“太後說的是。太後如無其他吩咐,臣告退!”

慈禧太後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奕倒退出門去。

當晚,慈禧太後輾轉不能入睡,天亮竟然發起燒來。

李鴻章同著奕急匆匆趕到宮裏便被太監擋了駕。兩個人不明原因,隻好一頭霧水回到總理衙門。

奕著心腹進宮裏去打探究竟,這才知道慈禧太後原來是病了。兩個人於是把心放下,開始坐下議起法國的事。李鴻章仍堅持讓曾紀澤與法國交涉,奕卻怕法人著惱。兩個人直議了一天也沒有議出個結果。

法國的一紙照會,可把大清國的這位王爺給難壞了。

當晚,恭王在北京的一家豪華大飯莊宴請日本駐大清的公使和參讚官。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恭王這才把最近大清與法國之間的改約一事說出來。

恭王最後道:“請公使先生能否在方便的時候,給法國公使館過個話,從中斡旋一下。”

日公使沒待恭王把話講完便哈哈笑道:“王爺不是在朋友麵前講笑話吧?法國僅僅是個拒絕,又沒有提出抗議,這是國際外交中經常有的事。讓我們斡旋什麼?王爺是大清國一等一的外交能手,難道連外交界最起碼的常識都忘了不成?”

一句話點醒恭王。恭王霎時滿臉通紅,半天作聲不得。

許久,恭王才道:“本王最近比較忙亂,偏偏身子骨兒又不爭氣。昨兒剛把牙病治好,今兒又犯了眩暈症。本王適才的話不過是一時興起隨便說說的,請公使先生不要當真。看在多年我們交往的份兒上,最好能不外傳,以免引起誤會。”

日公使哈哈笑道:“外交是外交,朋友是朋友,我是分得清的!”

這件事過後,恭王大病一場。這一年恭王已經四十五歲,雖還算不上是個老人,但經這次病後,他的腰明顯彎了,步履也再不像以前那樣的穩健。這次病後,恭王對外交很是有些心灰意冷,不像以前那麼熱衷了。

但慈禧太後身體複原後,卻又給奕布置了個新任務。

慈禧太後說:“曾紀澤是曾國藩的兒子,我不忍心重責。你下去後給他發個電報,讓他好好在外麵辦事,改約的事先撂一撂吧。你告訴他,我還沒有老糊塗,什麼我都懂。我活一天,這大清就甭想亂!”

一席話,把奕聽得糊塗了好幾天,但終於還是按慈禧太後的懿旨給李鴻章發函一件,著李鴻章給曾紀澤發電報一封,言明暫緩改約,太後不忍重責雲雲。

李鴻章長歎一口氣,隻能奉命辦事。

電報尚未發出去,《申報》不知道怎麼竟先知道了這事,於是搶先一天登了出去。

《申報》送到大清駐法公使館的當天,法蘭亭先找到曾紀澤,把《申報》一摔道:“你們大清的事真是難辦!讓使館向法交涉的是太後,法國僅僅是向總理衙門遞了個拒絕的照會,她現在又反過來說什麼不忍重責!你家太後的腦袋肯定是出了問題!恭王的腦袋也肯定是上鏽了!我看你這公使早晚和郭大人一樣下場。你還是及早想辦法,別再為他們賣命了!”

曾紀澤坐在簽押房的書案前一邊喝咖啡一邊看郭嵩燾回國後刻印的《使西紀程》。《申報》他已經看過,還沒有接到總理衙門的電報。

曾紀澤俟法蘭亭火氣平息下去,這才道:“蘭亭啊,明兒,是法國總統陛下的生日,你和鬆生去籌辦一下賀壽的物品。還有,你雖是法國人,但卻是我公使館的人。有些話別人可以議論,你和日意格卻不能議論。明白嗎?”

法蘭亭道:“大人說的這些我都懂,我聽大人的就是了!”

當晚,使館收到總理衙門轉發來的慈禧太後懿旨和曾國荃寫來的家信。

曾紀澤把電文譯出,讀了讀,沒有言語,拿給文案記錄存檔。

令所有人都不敢想的是,第二天,曾紀澤代表大清國向法國總統麥克馬洪賀壽時,竟然第三次將帶在身邊請求修約的照會文本親自遞交到總統的手中。

曾紀澤深切地說:“陛下,我大清請求修改條約,是件於貴我兩國都有利的事,不知貴國何以要拒絕?為了貴我兩國世世代代都友好下去,我再次向陛下提出修約的請求!”

麥克馬洪沒有想到大清國的二等公使曾紀澤敢在這種場合向他遞交修約文本,當時在場的各國駐法公使達十幾人之多,曾紀澤分明是有考驗他修養的含義在裏頭。

麥克馬洪微微笑著說:“閣下的請求修約文本我可以收下,會後我將替閣下轉交給我國的內閣和外務部,細節問題你們可以談!”

曾紀澤馬上大聲道:“謝陛下!會後我即去貴國外務部會同瓦定敦閣下磋商修約的細節問題!”

大清駐華盛頓公使館

麥克馬洪做總統前是保皇黨人。1873年5月,保皇黨人麥克馬洪當選法國總統。麥克馬洪上台後便著手建立保皇黨的長久統治,他甚至製定了迎接國王的轎式馬車,製作了國王登基穿的禮服和相應徽章。但他的一係列舉動很快遭到第三共和黨議員的強列反對,三十六名眾議員共同簽署了一份反對獨裁的請願書。麥克馬洪不甘心失敗,於是於1875年根據憲法的規定行使總統的權力,下令解散議會,重新進行選舉,企圖達到預期的效果,但令麥克馬洪遺憾的是,重新選舉出的議會中共和派仍處上風。麥克馬洪的國王夢徹底宣告破滅。

曾紀澤掌握了麥克馬洪的背景,知道麥克馬洪政府是一個風雨飄搖的政府,並不被所有人理解,甚至可以肯定地說,他需要各國政府的支持。

會後又舉辦了舞會,曾紀澤回到使館已是很晚。

當晚,來巴黎參加國際博覽會的大清代表團抵達巴黎。曾紀澤帶隨員趕到巴黎火車站迎接。

把代表團剛剛安頓下來,又接到總理衙門的電報,告知大清已正式在美國京師華盛頓設立公使館。首任公使為陳蘭彬,副公使為容閎。

轉天一早,駐法公使館又收到總理衙門與李鴻章的加密電報。譯出來才知道,清政府已著崇厚正式與俄國談判索取伊犁之事。

曾紀澤滿心歡喜,立刻把情況通報給馬建忠、法蘭亭、陳遠濟等屬員。

馬建忠與陳遠濟亦大喜道:“中俄伊犁之事總算要有眉目了!”

當日,曾紀澤情緒極佳。拜訪瓦定敦回來,曾紀澤又帶上夫人及兒女徒步參觀了巴黎博物院、法國輪船製造公司。

使館眾人為什麼一聽說指派崇厚與俄談判伊犁便如此興高采烈呢?

新疆伊犁可不是件小事情,它關乎的是大清朝廷對領土的重視程度。

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清廷對撚軍的作戰正處於激烈之時,新疆也戰事不斷。反清回民軍知道此時的朝廷無暇顧及此地,便紛紛建立自己的政權,其中勢力最大、地域最廣的是白彥虎。白彥虎即是同治年間赫赫有名的白素。白素是回族,陝西邠州人,同治元年是陝西一帶義軍的首領之一。清政府為消此心腹大患,特調派“剿撚”名將多隆阿到陝西“征剿”。白彥虎見多隆阿兵多將廣,武器又多是火槍火炮,清軍進攻連連得手,隻好退出陝西,多隆阿窮追不舍。白彥虎被逼無奈,隻好帶著人馬西撤,由金積、海源、靜遠,過河西走廊,到達西寧與馬文義舊部馬永福合兵一處。很快,多隆阿揮師而至。馬永福被勸降,白彥虎帶著自己的人馬退至新疆紅廟子一帶稱王。白彥虎為了達到長期割據的目的,不久便與中亞浩罕汗國結盟。

同治四年,中亞浩罕汗國統治者乘大清國新疆紛爭混亂之機,派高級軍官阿古柏率兵侵入新疆南部,在白彥虎的接應下,占領喀什噶爾後開始不斷擴充自己的勢力,並於同治六年,公然成立“哲德沙爾”偽政權,阿古柏則自封為“畢條勒特”。

1860年以前清代中國西北疆土示意圖

左宗棠像(清·馬駘繪)

“哲德沙爾”是七城之國的意思,“畢條勒特”譯過來便是洪福之王。

同治九年,阿古柏的勢力控製了整個南疆及北疆的一部分地區。其實,早在阿古柏入侵新疆之前,英、俄兩國早已存了將新疆據為己有的企圖,隻是礙於清廷對新疆控製得比較緊,新疆也比較安定,英、俄兩國才未敢貿然派兵。如今,阿古柏悄然得手,英、俄於是開始爭相支持阿古柏偽政權,以達到控製阿古柏、將新疆從大清的版圖上劃分出去的目的。

同治十年六月,俄國借口替大清安定邊境秩序,出兵強占新疆伊犁並很快與阿古柏訂立《通商條約》,承認阿古柏為合法“哲德沙爾”領袖,阿古柏也準許俄國在自己控製的南疆設立“商館”,在此前後,俄國還暗中向阿古柏提供大量的軍事援助,派有作戰經驗的軍官為阿古柏訓練軍隊。阿古柏與俄國打得火熱。英國見俄國的勢力伸入南疆,也不甘落後加緊對阿古柏實行籠絡。

同治十二年,英國派出以弗賽斯上校為首的代表團來到喀什噶爾,次年便與阿古柏簽訂條約,承認阿古柏的統治地位,並取得英國可以在阿古柏的占領區通商、駐使、設領事館等特權。

弗賽斯代表英國女王對阿古柏說:“阿古柏閣下,你如果能保證不和別的國家友好,而能和我們建立友好的關係,我們不僅在經濟上支持你,還可以接濟你和你的軍隊所需要的武器。如果需要的話,還可以派一個領事和一兩萬名武裝軍隊駐紮在喀什保護你!”

很快,英國送給阿古柏一萬支步槍和若幹門火炮。

為把新疆從大清的版圖上分割出去,英、俄兩國都各自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控製、籠絡阿古柏。

這時,大清除了新疆外,各省的戰事均趨於尾聲。

南海海防和西北塞防的問題擺到朝廷的案頭,於是,發生了海防和塞防的一場激烈爭論。

直隸總督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李鴻章,認為海防西征,力難兼顧,提出“移西餉以助海防”,同時強調“新疆不複,於肢體之元氣無傷;海疆不防,則腹心之大患愈棘”。李鴻章主張放棄新疆。

陝甘總督、時年已六十三歲的左宗棠在上奏朝廷的折子中大罵李鴻章“胡說!”他說:“若此時即擬停兵節餉,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尺。”且“停兵節餉,於海防未必有益,於邊塞則大有新妨”。他堅持以為:“東則海防,西則塞防,兩者並重。”左宗棠力主對新疆用兵、盡快收複新疆。

李鴻藻、潘祖蔭、翁同龢、張佩綸等一班清流黨也紛紛上折,勸朝廷盡快收複祖宗基業。

左宗棠率大軍收複了新疆除伊犁以外的國土

慈禧太後把左宗棠的折子細細地讀了一遍,越讀越覺著左宗棠的話句句在理,於是砝碼傾向於左宗棠一麵,開始做出兵的準備。

光緒元年(公元1875年),朝廷正式任命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清廷出兵新疆的號角正式吹響。

光緒二年,為便於就近指揮,須發皆白的左宗棠統率大軍由蘭州移節肅州。很快,老湘軍統領劉錦棠率所部奉命出關向新疆進發。左宗棠是舉國上下公認的能征慣戰之帥,劉錦棠進疆不多幾日,便相繼收複北疆大部分領土。俄國見阿古柏節節敗退,眼看著潰不成軍,便心生一計,誘迫阿古柏簽訂《俄阿邊界條約》,想以此來達到侵占大清領土的目的,以便為日後強迫清政府承認製造根據。

英國為了阻止左宗棠向南疆進軍,竟找到駐英公使郭嵩燾,誘勸郭嵩燾上奏朝廷,請朝廷下旨罷兵。郭嵩燾聽信了英國人的謊話,很快便給朝廷上了份息兵的折子。但郭的折子並沒有動搖朝廷收複新疆的決心。英國見一計不成馬上又生一計,竟公然以調停人的麵目向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提出,可否不出兵南疆,把阿古柏的南疆當成朝鮮、越南之後的又一屬國。奕進宮向慈禧太後陳述原委。慈禧太後迫於壓力,同時也不想背個“不顧祖宗基業”的罵名,著令奕斷然否決。同時又用八百裏快騎給左宗棠下旨,著其快速進軍南疆,盡快摧毀阿古柏偽政權。但懿旨卻繞開伊犁,怕引起俄國的不快。

左宗棠接旨後稍做準備即傳令劉錦棠揮師南下,連克達阪城、托克遜、吐魯番等地。

阿古柏倉皇逃跑,在庫爾勒服毒自殺。白彥虎率殘部保護著阿古柏之子伯克胡裏,由布魯特逃竄至俄國境內。

在左宗棠進軍南疆之初,俄國即向清廷表示:南疆恢複之時,便是俄軍歸還伊犁之期。左宗棠掃平南疆之後,早已做好了進駐伊犁的準備。但俄軍卻堅守著伊犁遲遲不肯撤軍。

這期間,左宗棠連連向朝廷說明情況,總理衙門也連連照會俄駐清公使館,但俄方總是推托延宕,節外生枝,拒不交還伊犁。伊犁很快成了舉世矚目的焦點。清政府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著駐俄頭等公使崇厚正式與俄交涉索要伊犁。

但與法修約一事法外務部卻遲遲不給予答複,曾紀澤三次致函法國總統麥克馬洪仍不得結果。

曾紀澤和馬建忠、法蘭亭等人心裏再清楚不過,修約出現如此被動的局麵全是總理衙門與太後的軟弱外交造成的。

曾紀澤有時甚至在心裏連連發問:總理衙門所奉行的外交政策究竟是基於為大清造福的目的還是基於為別國造福的用心?難道大清國真的到了弱不禁風的地步?

曾紀澤此時對大清國外交上的認識是有誤區的。他隻知道慈禧太後對恭王是信任的,可他忘了,慈禧太後本人正是一個說話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辦起事來說多糊塗有多糊塗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