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陰陽怪氣地說完這話,就忙著謝恩的事。
曾紀澤隻好乘轎來到總理衙門。
總理衙門的賞分已經領過,曾紀澤偷偷拿賞單一看,仍不見自己的名字。
曾紀澤心下揣度:莫非賞單下在了海軍衙門?
曾紀澤乘轎來到海軍衙門。衙門裏的屬官們正在封紮卷宗,見曾紀澤來到,忙過來見禮,就又忙開去。
曾紀澤在案上翻了翻,沒有見到賞單,曾紀澤呆住了。
年下向三品以上大員及封疆大吏頒例賞是大清開國便有的規矩,賞物雖不很多,無非是扳指兒、玉如意、扇子或禦筆的大福字,但人人有份;慈禧太後垂簾聽政後,也沒有敢破這規矩;為了能多給大員們寫上幾個字,慈禧太後還專門從外麵請了幾位寫字端正的人來代筆。曾紀澤在國外的八年間,年年都能收到太後親書的大福字或禦用品。
曾紀澤呆坐了一會兒,便走出衙門登轎回府。
這一個大年,曾紀澤心情憂鬱,時時犯困,拜客和迎客都打不起精神。
破五以後,李鴻章著人把曾府的所有主人請到京師的府裏。
李鴻章的內室把劉鑒、郭筠及孩子們領到後花園去賞燈、觀雪,李鴻章則和曾紀澤坐進書房裏,一邊品茗,一邊講話。
李鴻章悄悄問曾紀澤:“劼剛,你莫不是又有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吧?”
曾紀澤搖搖頭說:“不革職革爵,保得上下有幾口飯吃,已是破天恩了,下官敢有什麼不開心!”
李鴻章道:“這是家裏,你別一張口就下官下官的,聽著讓人起雞皮疙瘩。你跟我說,究竟怎麼了?我適才私下聽慧淑說,你一個大年都打不起精神,還總犯困。不行,出了正月,到天津去住幾天,我找個好西醫給你看看!”
曾紀澤猶豫了一下道:“我在國外八年,年年都能收到上頭的例賞,今年卻不知何故,竟沒有!”
李鴻章一愣,問:“沒有?不大可能吧?——你就算沒有缺分,光侯爵一項就該給的,這是祖製。——肯定是宮裏的人忙昏了頭,我閑下來托個人去問問。”
曾紀澤歎一口氣,許久才小聲道:“您就不用費心了,問也白問,我自個兒心裏明鏡兒似的。您李中堂要真想為我好,開印後就到宮裏和太後說句話,讓我開缺回籍吧。侯爵呢,能留就留,不能留呢,也革掉還給上頭吧,這爵位反正是家父的!”
李鴻章未及曾紀澤把話說完便伸著右手摸了摸曾紀澤的額頭,說:“你不發燒怎麼大正月的說胡話呢?開缺還不算,還要把爵位還給上頭!我真該把你揪到文正祠當著恩師的麵兒打你一頓!”
曾紀澤苦笑一聲道:“園子修成了,海防捐也沒了。年前聽海軍衙門的人說,英國船廠已照會劉芝田星使,北洋水師訂購的戰船正在組裝,不久就可啟運,讓交款提貨呢!到時,海軍衙門拿什麼去領船?洋人最重合約,幾乎一絲不苟!”
李鴻章喝了幾口茶,慢慢說道:“這件事啊,還得你出麵與京師的英國公使華爾身談判。不管結果如何,都得談!”
曾紀澤伸出右手道:“您老這回可找錯人了。我現在位在戶部,管不著海軍衙門的事了。您老再看看我這隻手,筆都拿不住,又總氣悶,總像心口壓塊石頭!您讓我一個戶部官員去和華爾身談什麼?”
李鴻章望著曾紀澤的手說:“劼剛,你這病得治。和英國交涉完船的事,你就到天津去治,積小患而成大病啊!”
曾紀澤道:“船這件事啊,恐怕非得您老出麵了。您老不出麵,恐怕太後也不能答應。我還得問您老一句話,年前就說皇帝要親政,太後要歸政,說著說著怎麼又沒有動靜了?”
李鴻章苦笑了一下說:“幾位王爺聯名給太後上了個折子,說皇上現在幼衝,這個時候,把國家交給他,怕亂套,太後於是就把歸政的事撂了下來。過了年什麼樣,還不知道。對了,年後我想抽個時間到金陵走走,去看看九帥。你也跟我去吧,帶上杏蓀和仲芳。”
曾紀澤說道:“您老可能還不知道,我年前就給太後上了個折子想告個長假去金陵看看九叔去,太後竟批了‘衙門事繁’四字。您說,我還賴在京師幹什麼?九叔過了年已六十有四,我作為曾門長侄,不該一年看一次嗎?別忘了,我大清可是以孝治天下的!”
曾紀澤說著說著聲音哽咽。
李鴻章忙道:“劼剛啊,大過年的,快禁聲!”
曾紀澤這才想起是在異府他家,忙掏出布巾擦了擦眼淚,道:“我們下盤圍棋吧!”
李鴻章一邊著人擺棋,一邊笑道:“真是子承父業。想起恩師在世時,每到煩悶時,他必拉我陪他下棋。想不到你也學會了這一招兒!”
曾紀澤笑道:“我聽九叔講,家父在祁門被圍時,他竟拉您下了三天三夜的棋,可是真的?”
李鴻章自豪地撫須微笑,眯起眼睛點了點頭。
曾紀澤一家大小在李府玩了一天,傍晚才回。
第二天,曾紀澤的滿妹曾紀芬同著丈夫聶緝椝帶著孩子從上海趕到京城,來看望曾紀澤。
曾紀澤馬上親自趕到李府,請李府大小到自己府裏吃酒玩樂。李鴻章因為要拜客,便遣夫人帶著孩子先過曾府,李鴻章午後才趕過來。
聶緝椝現任上海招商局總辦。中國電報局總辦盛宣懷與聶緝椝,現在都是李鴻章搞洋務的助手,深得李鴻章信任。
曾紀芬的到來,衝淡了曾紀澤憂鬱的心緒。
大年一晃兒就過去了。
年後,曾紀澤正常上下朝,上下衙門,沒有再提開缺的事。
十日後,曾紀澤奉旨二次兼署海軍事務衙門幫辦大臣。
這一日,曾紀澤剛坐進海軍衙門辦事房便收到英公使館轉遞過來的提船通知。
曾紀澤馬上著人將通知送進醇王府,然後便乘轎趕到戶部。
戶部的公事處理完已到午時,曾紀澤去飯廳用過飯,便又去了海軍事務衙門。
在海軍衙門,曾紀澤接待了幾位來訪的外國公使,商談了一些事情,又喝了一陣子茶,便打轎回府。
曾紀澤上轎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頭竟重重地磕在轎杆上。
曾紀澤當即一個趔趄摔下去,要不是扶轎二爺和戈什哈扶得快,他肯定跌成頭破血流。
曾紀澤手捂著頭部,對戈什哈吩咐一聲:“去衙門告訴當值的大人,就說本官頭碰得有些發暈,等王爺來的時候替本官告個長假吧!”
戈什哈跑進去。
曾紀澤自此後便在府裏養病。
英國駐華公使館正式照會海軍衙門,言稱中國所訂購的鐵甲戰船,船廠已全部組裝完畢,著海軍衙門按約付款,派員去驗收提船。
醇王接到英國的照會馬不停蹄地趕緊進了園子。
太後接過照會看了好一會兒不甚懂,就放下照會,問:“這是個什麼呀?看得人糊糊塗塗的,你就說吧。”
醇王答:“回太後話,這是英國遞過來的照會,底下的那一張,是海軍衙門與英國造船廠的訂船協約。英國說,咱們訂購的船已造好了,讓咱們把款先劃過去,然後派員去提船!”
太後點點頭,說:“英國人倒是很講信用的,那就派幾個人過去提船吧?咱們的船,總擱在外國不是個事兒!”
醇王擦了把汗說:“太後明察,奴才已經指派好了提船的人,隻是,銀子還沒有著落呢!”
太後一聽這話,立時把杏眼瞪圓說:“我說你是怎麼辦事來著?沒有銀子你買什麼船哪?”
醇王嚇得一句話不敢說,連連擦汗。
太後想了想說:“你去和英國人說,船買不了了,因為銀子不湊手。從古到今,都是拿錢買貨,沒有錢自然買不成貨不是?英國人總不會不給銀子就讓提船吧?那他們可是傻透了腔!你下去吧。”
醇王低著頭沒精打采地退出去。
當日回到王府,醇王把自己關進書房,唉聲歎氣了半天,晚飯也咽不下,半宿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帶上翻譯,拿上照會,硬著頭皮去見英國公使華爾身。
華爾身聞報,以為醇王是來交船款,不僅一連說了兩個“請”,還親自迎出來。
醇王是見不得洋人對他好的,一見之下,竟把他慌得又是打拱又是拉手。
華爾身倒讓醇王給弄得連連發愣,驚訝不已。
坐進會客廳,醇王小心地拿出英國照會放到案頭說:“很抱歉,華大人,貴國的船我們買不成了!”
華爾身聽了翻譯的話,先是一愣,隨後就瞪起眼睛問:“貴國還沒有見到船為什麼就不買了?有什麼地方不合貴國的要求嗎?我國造船廠是按照貴國的要求打造的,一絲一毫都不差,你們怎麼回事?要幹什麼?”
醇王沒想到洋人翻臉這麼快,當時嚇得冒出一頭冷汗。
醇王結結巴巴地說:“華大人您聽我說,我家太後說不買了,所以就不買了,請貴國把造好的船賣給別的國家吧!”
華爾身大聲問:“你們的太後她是不是神經不正常?”
華爾身抓過協約揮了揮說:“這是協約,不是兒戲!你馬上把船款劃過來,少一分都不行!”
醇王聽完翻譯的話,嚇得激靈靈打個冷戰,他顫抖著聲音說:“華大人,我跟您說句實話,我國訂做的船我們當然想買,不買我們訂它幹什麼?——可是銀子,我們沒有銀子!沒有銀子,你們能把船給我們嗎?是不是?”
華爾身霎時蹦起來,他揮著手大叫道:“你們這是商業詐騙!我們的造船廠費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按時給你們造出了船,你們竟說什麼沒有銀子!沒有銀子你們訂什麼船?你們是想我國不敢打你們嗎?我要找你們的太後說理!”
醇王嚇得渾身亂抖,他哆嗦著身子說:“華,華大人,華大人息怒,息怒。我按照華大人說的辦,就是了!買,我們買,買還不行嗎?”
華爾身一聽這話咧開嘴笑了,他坐下說:“醇王,你這麼說就對了!做生意要講信譽,不能胡來。貴國這幾年來,有大把的銀子賠給人家,不可能沒有買船的銀子!你們的太後不可能這麼蠢!”
醇王張開大嘴喘了半天的氣,頭腦才清醒過來,他用手摁著胸口說:“華大人,我跟您說句實話,我們水師很需要從貴國的船廠訂購的大船,但我們現在又確實是沒有銀子,所以船還是買不成!請貴國把船賣給別國吧!”
醇王說完這話起身就走。
華爾身大吼一聲,劈手當胸把醇王抓住,說:“我給你們十天時間!你十天之內馬上把銀子劃給我們!你如果不答應,我就找你們的太後說理!”
華爾身一鬆手,大罵一句:“你滾吧,你是個不受人尊重的王爺!我坐在這裏等你們的銀子!”
醇王的口裏一邊說道:“好,好!”一邊向翻譯揮了揮手,逃也似地跑出去。
華爾身馬上給倫敦和香港發報,言明情況。英國當局立即決定,由駐香港的皇家海軍出麵,交涉此事。
三艘大戰船很快起錨,沿水域向北京行來;船頭張著英國國旗,船上的軍兵都荷槍實彈,招搖甚極。
醇王的轎子直抵園子,在園門入口的小耳房候了一刻鍾,太後才傳見。
醇王一見太後,早已雙膝跪倒,一邊磕頭一邊道:“稟太後,禍事來了!禍事來了!”
醇王磕頭如搗蒜,汗流滿麵,出語透著驚慌失措。
太後大驚,忙問:“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把話說清楚!”
醇王起身道:“謝太後賞臉!奴才剛從英國公使館華爾身那裏出來,華爾身不答應奴才的請求!華爾身要向我國開釁!”
太後臉一沉道:“什麼事華爾身不答應啊?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這樣啊?”
醇王忙道:“太後教訓的是!回太後話,海軍衙門向英國船廠訂造的戰船,華爾身限咱們十天內把款子劃過去!少一分都不行!奴才不是跑得快,肯定要被他打死!”
太後瞪起眼睛道:“咱不是沒銀子嗎?你沒跟他把話說清啊!?”
醇王答:“奴才說的清清楚楚,可華爾身說,造船的事有協約,奴才說沒有銀子他死活不答應!”
是時天氣正冷,醇王頭上的汗珠子卻劈裏啪啦地往下落。
太後狠狠地用眼剜了他一下,問:“這件事是誰經辦的呀?”
醇王答:“是李鴻章,協約也是他簽的!”
太後就道:“那就快把他召進京啊?讓他去跟華爾身說。這英國人也真是的,不買還不行,還有協約!我大清和人簽的協約多了,能都照辦嗎?這居家過日子還有個銀子不湊手的時候,這不是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嗎?”
醇王忙道一聲:“奴才下去就辦,奴才告退!”
醇王連滾帶爬地跑出園子,上轎大聲喊道:“去報房!”
綠呢大轎就抬起他來飛奔。
李鴻章當晚一進京就趕到醇王府。
醇王聞報,好似當了皇上一般歡喜,一片聲地大叫:“快請!快請!”
李鴻章大步走進來,一見醇王正要施行大禮,醇王卻一把拉住,硬摁到太師椅上坐下,這才坐在旁邊,一邊大聲喊:“快給李中堂上茶!”一邊滿臉堆笑道:“少荃哪,我可是把你盼來了!咱大清這回麻煩可大了!——咱向英國造船廠訂造的戰船,人家已造好了,華爾身給海軍衙門發來了提船交款的照會。你知道,咱買船的銀子已經修園子了,咱就是讓各省湊錢也湊不起三百萬兩銀子啊!”
李鴻章笑著問:“太後知道嗎?”
醇王答:“我當天就將此事奏明了太後。太後也沒有辦法,就讓我跟華爾身交涉退船的事,華爾身竟惱了起來。他限咱十天內把船款劃過去,還掄起拳頭要與我拚命!太後於是急召你進京來與華爾身交涉。少荃,這件事我是不能再出麵了,隻能仰仗你了。你和外國人混得熟,麵子大,你出麵一定能成!”
李鴻章撚須沉吟。
醇王對外麵大叫:“來人,快給中堂扇扇子!”
李鴻章笑著道:“王爺,現在外麵冷得結冰,扇什麼扇子啊?”
醇王道:“少荃啊,別看外麵滴水成冰,本王的心裏卻是急得冒火呀!你快救救大清吧!”
李鴻章在心裏哼了一聲,嘴上卻不著一詞。
李鴻章第二天就帶上翻譯及戈什哈去見英國公使華爾身。
華爾身一見李鴻章便道:“李中堂,您來了就好。你們的醇王被我給罵了,他是個混蛋!他買了船,卻不想付款!我已將此事稟明了我家國王。醇王和你們的太後不講信用,他坑了我們,我們不能答應!”
李鴻章微笑道:“華爾身先生,老夫此來就是要和閣下商量這件事。當初,是老夫出麵與貴國造船廠簽訂的造船協約。可是哪,中途卻出了意外。這件事,老夫向貴國造船廠表示歉意!”
華爾身瞪大眼睛道:“李中堂,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一直把您當成朋友,您要把話說清楚!”
李鴻章笑著說:“華爾身先生,請您不要著急,老夫的話還沒有講完。我們與貴國之間有造船協約,我們會按協約上的條款辦的!”
華爾身搖搖頭道:“不行,不行,李中堂,貴國必須把船款劃給我們,少一分都不行。我們造船廠為了給你們造船,消耗了大量的人力財力,你們如今想不買,我們的損失太大了,不行!”
華爾身說著說著從隨員手裏接過一張電報稿說:“這是我國剛剛發來的指令。我們的軍艦已從香港起航,不日就可抵京。你們再不把款劃過來,就隻有用我們的大炮同你們講話了!”
李鴻章一聽這話心撲撲亂跳,他急忙用手摸了下胡子,借以掩飾內心的不安。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說:“華爾身先生有些小題大做了吧?貴國與我大清打了多年的交道,便宜已經占了不少,因為幾艘船便大動幹戈——。”
華爾身道:“李中堂,您不能這麼說。我們大英帝國是世界上最講信用的國家,是最文明的國家。你們這麼做,是對我國的極端不尊重,我們隻能用大炮和你們講話!”
李鴻章想了想說:“華爾身先生,您不要激動,不要激動。我們之間的事,還是要商量著辦。我們現在沒有銀子,您用炮打也打不出銀子!”
華爾身冷笑一聲道:“李中堂,您在說謊。貴國地大人多,你們有許多土地,也有許多的白銀。我給您十天的期限,十天之內,你們把款劃過來,我們的軍艦就回去了。如果不劃過來,您就等著聽炮聲吧!”
李鴻章長歎一口氣說:“華爾身先生,我們是老朋友,老夫和您講句實話。我們現在真的是沒有銀子!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難處!”
華爾身道:“好,李中堂,我們是朋友,我給您麵子,我再多給您幾天,就十五天。請您回去告訴你們的太後,她對我們很不友好,她能把大量的銀子賠給別的國家,卻要賴我們的船款!她不是好人,我們早晚要教訓她!李中堂,您回去拿款子去吧,我們再會吧!”
李鴻章愣了愣,隻好站起身走出英使館,使館的門房及差人都對他皺眉瞪眼。
李鴻章來到總理衙門,低著頭走進辦事房。
慶王一見李鴻章走進來,跳起來道:“你可回來了!禍事來了!快進園子!——”
一聽這話,李鴻章的心頭又是撲撲地亂跳。
李鴻章也來不及多問,急忙隨著慶王步出衙門,上轎就往園子趕。
兩個人進了園子一看,所有的軍機大臣都在。
李鴻章的心第三次撲地一跳。
禮畢,太後劈頭就問:“李鴻章啊,你和華爾身談的怎麼樣啊?他們怎麼不容人說話呀?”
太後話畢,拿起兩份折子啪地甩到地上,說:“看吧,這是李與吾與曾國荃緊急遞進來的電報!他們英國這是真要打呀!好啊,打吧,打黃了我也省心了不是!——華爾身究竟是怎麼說的呀?”
李與吾是吳淞口炮台提督,曾國荃是兩江總督。
李鴻章彎腰拾起折子看了看,近前一步答:“稟太後,臣剛打華爾身那兒回來,華爾身動了真怒。他對我們退船一事大為不滿,他要求我們十五天內把船款劃過去!”
太後站起身說:“你沒跟他說咱現在手頭緊嗎?我也想劃過去,可沒有銀子拿什麼劃呀?做生意總得講理不是?”
李鴻章答:“太後容稟,臣已和他講得口幹舌燥,他就是不答應!”
李鴻章撲通跪倒說:“臣無能,臣向太後請罪!”
太後急道:“你請罪頂什麼用啊?你起來吧,咱得想個轍不是!”
李鴻章爬起來,低頭站著不語,心裏頭卻氣得真恨不得放一把火來把園子燒幹淨。
三個人撲通跪倒在地說:“一切但憑太後做主!”
太後一屁股坐下,許久才道:“李鴻章啊,你是怎麼個主意呀?”
李鴻章答:“回太後話,臣經過反複思慮,這件事情隻有反複交涉別無他途。所以,臣向太後舉薦一個人,隻是不知道他的身子能不能支撐得住!”
三個人一齊答:“臣等下去就替太後去看他!”
太後又高喊一聲:“小李子!”
李蓮英一閃身從外麵走進來答應一聲“嗻”。
太後說:“你指派個太醫去曾府給曾紀澤瞧瞧病,另外,再賞曾紀澤長白山人參兩棵!”
李蓮英急忙高喊一聲:“太後口諭:宣太醫給曾紀澤瞧病!賞曾紀澤長白山人參兩棵!”
李蓮英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