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記得嗎?景蝶慢呆怔。
“我娶你,因為你是一個令我記了十四年的姑娘。”將下巴擱在手心,他倚桌輕笑,恢複了散漫閑適,“你認為,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男人刻骨銘心地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十四年?”
輕柔的眸光,如琴音流淌的緩緩低語,讓她周身不自在起來。
刻骨銘心?他們有熟悉到那種地步嗎?咦……
咦?丟開乍來的恍惚,她凶巴巴的,“我、我管你什麼理由。你敢娶我,我就讓你、讓你……”
不再多言,素手往腰間探出,一道黑影躍空飛起,夾著淩厲的“噝噝”裂風聲。眾人隻聽得“咯嚓”——一道清脆的破裂聲,案幾上,瓷瓶應聲粉碎,而原本光滑的案麵也出現了一道深深裂紋。
黑影是一道柔鞭,鞭身細白,方才一直纏在纖腰上。
“……”三人默默看著“瓷屍”,無語。
“舒南恭,娶我,你就是這種下場!瑚兒,我們走。”素影飛旋,如來時般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兩人走後,又過了片刻——
“咯嚓——”案幾的裂紋慢慢延展,一分為二。
一片死寂……
“啊,大人,粥已經涼了,言悟再為您熱熱。”
“大人,您熱啊,我給您打扇。”
冷冷掃過二人,舒南恭再次瞪向案幾,臉色陰晴不定,額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日上三竿。
男人盯著被“分屍”的案幾,良久良久……
言歸在房外東瞅西瞅,無所事事。言悟從廚房回來,緩緩走到男人身後,輕聲道:“大人,這破成兩半的案幾,您就讓言歸收拾了吧。如今巳正過了三刻,您今日說去花巷……”
“嚇唬人?哼,以為這樣就能嚇住我?芽”舒南恭眉頭蹙起,揮袖道,“收了收了,別讓我再看到這破案幾。”
“是。”言悟衝門外眨眼,言歸立即跳進來,一手一個,抱著“案屍”火速消失。
“言悟,”舒南恭側眉看他,“你說,我可會怕這個姑娘?”
言悟垂眼,淡笑道:“當朝一品的太師右丞哈孫,您也不會放在眼裏,怎會怕景大人的千金?芽”
鳳眸微閉,舒南恭臉色未開,“我會怕她?我會怕她?”冷冷輕哼,他起身來回踱步。
一言不和便出手,這姑娘比他想的還要刁蠻啊。
此時,言歸扔了“案屍”回來,聽聞此言,腦子立即想到剛才凶狠的俏姑娘。見舒南恭麵色不快,他嘿嘿笑了笑,為自家大人開懷解憂,“既然大人怕,那就不要娶她嘛。大人,我們來武昌是為了……”
眨眨眨,擠擠擠……
言悟使勁擠眼,沒想到言歸話說一半,突然看向他,“言悟你眼睛進沙子了?”
“笨蛋!”小心端詳自家大人的臉色,言悟怒“歸”不爭。
“喂,我雖然讀書沒你多,可我還算是你的師兄耶,我沒讓你叫師兄,你倒芝麻爬上牆了。”
兩人因自小被逐出師門,跟隨舒南恭,對師門的那點禮貌也早丟一邊去,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羞愧。
“……”冷冷看他一眼,言悟進入“寡言”狀態。
言歸正想反問他那是什麼眼神,舒南恭低惱的嗬斥響起:“你是想把《道德經》抄一遍還是三遍?”
言歸臉色一變,立即噤口。
“我知道來武昌是為了什麼,鉤考鹽課嘛。”舒南恭又踱了半刻,倏地停步一笑,招過二人,附耳輕語。
三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言氏兄弟時而點頭,時而驚訝,時而輕聲喁喁。
院外,遠遠角落回廊處,時不時探出一顆腦袋,暗暗窺探廂房內的動靜。
半個時辰後——
舒南恭走出官驛,言氏兄弟緊隨其後。
走到大街拐角,言歸拐向左,言悟與舒南恭向右行去。
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邊,俊顏微顯一絲不快。
未幾,舒南恭搖頭,對身後的俊黑男子道:“言悟,老住在驛館裏我也不喜歡。你找找,找個人少風景好的宅子,有院有庭,若價錢合適,就買下得了,正好用來成親。”唇角細細一笑,瞟了眼四周,他放輕聲音再道,“言歸今日去官衙裏傳話,想必不出三天,武昌的參政啦、知事啦、同知啦這類的小官一定會把今年鹽課的賬籍準備好,隻等我去查閱,沒準兩年前的賬本也翻了出來,我明兒就得開始鉤,開始考了。”
“大人辛勞。”
“這是皇命。”舒南恭輕笑,負手緩行,“我辦事不愛吵,你知道我的喜好,最遲五天,一定要把宅子買到。”
“是。”
“走吧,咱們現在去花巷觀柳,鳥巷聞鶯。”沉沉一笑,黑亮的長發拂過肩頭,俊美的容貌惹來街邊小販街中行人的側目。
“是,大人。”言悟腳步相隨。
他知道,因為自家大人今日的幾句話,他這些天會忙起來,很忙。而他家大人突來的娶親之事,想必也會在這些日子完成。
他家大人二十有五,位居三品尚書,無父無母,亦無兄弟姐妹,未曾娶妻。官居大都,常有媒人為王爺侯爺的公主千金來尚書府提親,大人根本不屑;至於美伶戲子、香豔名妓,是官官相送的尋常禮物,尚書府自然也不例外,全是他親自打點,他家大人收了不少,也送了不少。
他和言歸一樣,不明白舒南恭來武昌後,竟會興起娶妻的念頭,而且是“相思”了十四年的姑娘。唉,是記恨了十四年吧。
舒南恭為官多年,言悟看在眼裏。朝堂之上,風風雨雨,有人說他家大人奴顏脾膝、見風使舵,也有人說他家大人仗勢欺人、貪得無厭。
是的,言悟知道,官品不同,心思不同,人說的話也不一樣,但他們說的不算過分。對此,他家大人不僅無意掩飾,根本就以此為榮。不少官派想扳倒他家大人,而他卻遊刃有餘,我行我素。
究竟是首平章施弄墨這個靠山夠硬,還是他家大人如魚得水?
這不是言悟應該思考的問題,他也的確沒再細想下去。
他家大人有那麼點仗勢欺人,他家大人有那麼點貪得無厭……
這次,分明就是借勢強娶嘛。
果不然,就因為舒南恭那天在街中的幾句“無意”之意,言悟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
景蝶慢也沒想到,自己的威脅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意不順地,被她爹給——嫁了?選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