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困的團練大臣 身份尷尬,處處受製,屢敗屢戰(3)(1 / 3)

廿三日晚上彭一回來,接到弟十五日寫的信,一切都已知道。

吉安部隊現在的氣勢很旺盛。軍營雖然以人多為好,但有時也會因為人多而成為拖累。凡是軍中士氣,應該凝聚而不該離散,應該擔心危機而不該貪圖歡娛。人多了就會貪圖歡娛,從而使士氣漸漸離散。營壘雖多但可依靠的隻有一兩個,人數雖然眾多但可依靠的也隻有一兩個。就好像樹木那樣,根好幹好而後枝葉才能有依托;就好像房屋那樣,柱好梁好然後椽子瓦片才有所依附。現在吉安各營,以我的意思來推斷,自然應當把吉安中營及湘軍舊部胡、朱等營為根為幹、為柱為梁。另外,比如長和營、湘後營、三寶營,雖然從來號稱勁旅,也不能不放到枝葉椽瓦之類中去。遇到弱小的敵人,憑著枝葉的茂盛、椽瓦的精美完全可以解決問題;遇到了強大的敵人,就得完全靠根幹種得穩定、柱梁立得堅固,絕不能隻靠人數的眾多、氣勢的旺盛。假若根幹不穩定、柱梁不堅固,那麼一根樹枝折斷了眾葉就會隨風飄零,一片瓦墜落而眾椽就會隨著散架。戰敗了如同山崩,潰退如同河堤決了口,人多了反而會成為累贅。

史書上所記載的戰爭故事,因為人多而成為禍害的例子不可勝數。近段時間比如撫州一萬多人最後導致敗績,次青本營不能完全成為根幹和柱梁;瑞州一萬多人最後成功,是峙衡一營完全能成為根幹和梁柱。弟麵對眾多將領談論時雖然用不著分高下,但心中不能沒有一定的權衡。

來信說帶兵的下級軍官人數太少,這是極其重要的關鍵問題。我廿二日推薦曾紀仁到吉安當什長,弟收用了嗎?現在馮十五前往吉安,如果收下安置在廚房,他也能夠吃苦耐勞。

凡是將領都有四大才能:一是知人善任;二是善於窺測敵情;三是臨陣時有膽量有見識(峙衡有膽量,迪庵、厚庵有膽有識);四是營中軍務整齊。我所見過的許多將領,對三樣僅稍稍能懂得大概,至於善於觀測敵情,則絕對沒有這種人。古代善於觀測敵情的人,不光知道賊寇首領的性情、手段,而且也知道某個賊與某個賊不和、某賊和偽君主不和,現在則已經看不到這樣的好手了。賢弟應該在這四個大方麵下工夫,而且就用這四方麵的能力來觀察同僚和手下的人才。第一項、第二項不能從下級軍官和士兵中去尋找,第三項、第四項則是最低級的軍官中也不一定沒有這樣的人才。

家裏大人小孩平安。葛亦山老師回家六天了還沒有來,聽說是他弟弟的喉嚨疼,也許還沒有痊愈。科一、科四、科六都在學館念書。甲五功課之中的點讀還算可以,弟可以放心。堯階廿二日來這裏,廿八日可以回去。洪、夏所爭的地產,我想要買下它。因為東陽叔祖竭力稱讚它好,不知能不能得到。胡潤之中丞奏請讓我率領水軍向東而下,廿七日送寄諭旨來到我家。現抄錄寄到弟營中請弟一閱,餘俟續布。弟在九日所發的信經過省城轉達的,也是廿七日才到的。順問近好。

亦山不在這裏,我叫科四等人寫一封報平安的信。

兄國藩手草

鹹豐七年十月廿七日(1857年12月12日)夜(第六號)

【精華點評】

曾國藩認為,戰爭之成敗在人而不在器,軍隊之強弱在氣而不在形。自出山以來,尤其在擔任兩江總督之後,曾國藩每到一地即布告遠近,深入尋訪,延攬當地人才。東征之始,發布檄文,內有一段關於求才的文字稱:“倘有血性男子,號召義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為心腹,酌給口糧;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橫行中原,赫然憤怒以衛吾道者,本部堂禮之幕府,待以賓師。”對人才的渴求可見一斑。在用才方麵,曾國藩有幾個突出的特點:一是廣收慎用。凡是有一技之長來投奔曾國藩的,他都會收下。但在使用上很慎重,曾國藩說:為了今後不輕易罷免一個人,我不輕信、不輕易疏遠,也不輕易重用一個人。二是因量器使。曾國藩認為人才的價值就是使用得當,世界上不要怕沒有人才,而要擔憂怎樣使用人才。三是愛惜異才。對於不可多得的異才,用人者要有特別的愛惜之心。四是籠絡親信。曆代的官吏都會做這樣的事,曾國藩也不例外。曾國藩認為“識人”外,還要培養人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宏獎。大家覺得對下屬嚴厲才能使他們成才,但曾國藩認為人才是靠表揚出來的。他曾經對部下一再講過:要注意工作方法,就是對部下做得好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揚他;做得不好的,要單獨叫到辦公室去批評,即“揚善於公堂,規過於私室”。

【經典格言】

凡將才有四大端:一曰知人善任,二曰善覘敵情,三曰臨陣膽識(峙有膽,迪、厚有膽識),四曰營務整齊。

諸事皆不順手,隻得委曲求全

(1854年5月16日與諸弟書)

【家書】

澄、溫、植、洪老弟左右:

十七、十九接父大人十三、十五手諭及澄弟兩函,具悉一切。茲分列各條於後,祈諸弟稟知父大人,兼稟叔父大人:

(一)水勇自廿四五日成章詔營內逃去百餘人,胡維峰營內逃去數十人。廿七日何南青營內逃去一哨,將戰船炮位棄之東陽港,盡搶船中之錢米帆布等件以行。廿八日各營逃至三四百人之多。不待初二靖港戰敗,而後有此一潰也。其在湘潭打勝仗之五營,亦但知搶分賊贓,全不回省,即行逃回縣城。甚至將戰船送入湘潭河內,各勇登岸逃歸,聽戰船飄流河中,丟失貨物。彭雪琴發功牌與水手,水手見忽有頂戴,遂自言並冊上姓名全是假的,應募之時亂捏姓名,以備將來稍不整齊,不能執冊以相索雲雲。鄙意欲預為逃走之地,先設捏名之計,湘勇之喪心昧良,已可概見。若將已散者複行招回,則斷難得力。衡永之水勇不過五月可到,亦不甚遲遲也。

(二)廣東水師總兵陳大人帶廣東兵一百,洋炮一百,已於四月初六日到郴,月內可到省。廣西水勇亦五月可到。衡州造新船,省城整舊船,皆五月可齊,不至延到七月始行也。

(三)澄弟自到省幫辦以來,千辛萬苦,巨細必親,在衡數月,尤為竭力盡心,衡郡諸紳佩服,以為從來所未有。昨日有鄭桂森上條陳,言見澄侯先生在湘陰時景象,渠在船上,不覺感激泣下雲雲。澄弟之才力誠心,實為人所難學。惟近日公道不明,外間悠悠之口,亦有好造謠言譏澄弟之短者。而澄弟見我諸事不順,為人欺侮,愈加憤激,肝火上炎,不免時時惱怒,盛氣向人。人但見澄弟之盛氣,而不知實有激之逼之使然者也。人以盛氣淩物誚澄,澄以盛氣傷肝致病。餘恐其因抑鬱而成內傷,又恐其因盛氣而招怨聲,故澄歸之後,即聽其在家養息,不催其仍來營中。蓋亦見家中之事,非澄不能提新宅之綱;鄉間之事,非澄不能代大人之勞也。並天纖介有不足於澄弟之處,澄弟當深知之,必須向大人膝下詳稟之。

(四)王璞山之驕蹇致敗,貽誤大局,凡有識者皆知之。昨在家招數百鄉勇,在石潭殺殘賊三十人,遂報假勝仗,言殺賊數百人,餘深惡之。餘與中丞、提軍三人會銜具奏一折,係左季高所作,餘先本將折稿看過。後渠又添出幾段,竟將璞山之假勝仗添入。發折後始送稿來畫,已無可如何,隻得隱忍畫之。朱石樵在嶽州戰敗逃回,在寧鄉戰敗,逃奔數次。昨到省城,仍令其署寶慶府事,已於十八日去上任矣。是非之顛倒如此。餘在省日日惱鬱,諸事皆不順手,隻得委曲徐圖。昨當麵將朱石樵責備,渠亦無辭以對,然官場中多不以我為然。將來事無一成,孤負皇上委任之意,惟有自愧自恨而已,豈能怨人乎?怨人又豈有益乎?大抵世之亂也,必先由於是非不明,白黑不分。諸弟必欲一一強為區別,則愈求分明,愈致混淆,必將嘔氣到底。願諸弟學為和平,學為湖塗。璞山之事,從今以後,不特不可出諸口,而且不可存諸心。

(五)我廿四都之長夫不耐勞苦,好穿長衣鞋襪,不敢遠行,時刻思歸。餘擬在此另雇長夫,其本境長夫,止留三四人在此,以便送信歸家。

(六)率五病故,我絕不知信息,季弟何以並不告我?前澄弟信中有半句,我始駭然。昨葛十一來,乃實知之。刻下已搬柩還鄉否?若尚在省,急需寫信來,我當設法送歸也。其如何病,如何歿,季弟當詳告我。

以上數條,望諸弟細心體貼。縷稟堂上大人為要。

鹹豐四年四月廿日午刻,國藩字

【譯文】

澄、溫、植、洪老弟左右:

十七日、十九日我接到了父親大人十三日、十五日寫的親筆信和澄弟的兩封信,一切都已經知道了。現在分別予以回答,各位兄弟稟告父親大人,稟告叔父大人:

(一)水兵自廿四五日從成章詔營中逃走了一百多人,從胡維峰營中逃跑幾十個人。廿七日,何南青營中逃跑了一名哨官。逃跑的時候,他把戰船炮位丟棄在東陽港,把船上的錢、米、帆布等東西搶得一幹二淨。廿八日,各營逃跑的人數達到了三四百之多。沒想到初二在靖港戰敗之後,接著又發生了一次這樣的潰逃。在湘潭打勝仗的五營,也隻知道搶分賊匪的贓物,全部都不回省城,就自行逃回縣城,甚至把戰船送到了湘潭河內,各個士兵一上岸就各自逃回去了,聽任戰船在河中漂流、丟失物品。彭雪琴發放功勞牌給水手,水手看見忽然來了有頂戴的獎賞,就主動說名冊上的姓名全是假的,應募的時候胡亂編造的姓名,防備將來稍有不守紀律時,上級無法按照名冊查找到他,等等。我認為他們逃走的時候全部是預先做好準備而設下假造姓名的計策。湘兵喪盡良心,由此可見一斑。如果把已經逃跑的人再度招回去,那也絕不可能盡力打仗。衡永的水兵不出五月份就能到達,也不算是太遲。

(二)廣東水軍總兵陳大人帶領一百廣東兵、一百門洋炮,已經在四月初六日到達郴州,本月內能夠到達省城。廣西水兵在五月內也能夠到達。衡州造的新船、省城修理的舊船都可以在五月內集齊,不至於延長到七月才能出兵。

(三)澄弟自從到省城幫辦以來,千辛萬苦,不管事情大小都親筆辦理,在衡陽的幾個月更是盡心竭力。衡郡的各位紳士都很敬佩,認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昨天有個叫鄭桂森的人上陳條說看到澄侯先生在湘陰時的景象,他在船上看著,覺得感動異常,等等。澄弟的才能是誠心,這是他人難以學到的。隻是這個時期公理不明,外麵的輿論繁雜,又有愛造謠的人譏諷澄弟的缺點。但是澄弟看到我這麼多事情不順利,被人欺侮,更加氣憤,肝火上升,免不了經常惱怒,盛氣淩人。別人看見澄弟盛氣淩人的樣子,又不知道其中確實有刺激他迫使他這樣的緣由,就說澄弟的不是,澄弟又因為氣盛傷了肝生了病。我擔心他因為性情抑鬱而造成內傷,又擔心他因為盛氣淩人招來怨言。所以澄弟回家以後,就讓他在家休養,不要催促他來營中,也因為家裏的事情,除了澄弟,沒人能肩負起整頓新宅子裏的任務;鄉間事務,除了澄弟,沒人能替代父親大人來處理。我並沒有絲毫對澄弟的不滿意,澄弟應該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必須向父親大人膝下詳細稟明情況。

(四)王璞山因為驕縱導致了失敗,貽誤了戰機。凡是有識之士都知道這件事。他先前在家招了幾百名鄉勇,在石潭殺掉了三十名殘餘的賊匪,就假報打了勝仗,說殺死了賊匪幾百人,我對此非常厭惡。我和中丞、提軍三個人聯名上了一道奏折,是左季高執筆。我先前看了折子初稿,後來他又添了幾段,竟然把璞山的假勝仗添進去了。奏折發出以後,才送稿子讓我圈閱,我已經是無可奈何了,隻好昧著心看了。朱石翹在嶽州戰敗退了回來,在寧鄉也戰敗了,逃跑了好幾次。昨天我到省城,仍然命令他處理寶慶府事,已經在十八日上任去了。是非顛倒就像這樣。我在省城天天煩惱、鬱悶,什麼事都不順手,隻得委曲求全,再作打算。昨天,我當麵責備朱石翹,他無言以對。但是官場中多少人對我不以為然。將來一事無成,辜負了皇上的委任,隻有慚愧悔恨的份了,這難道能怨得了別人?埋怨別人難道又有什麼用嗎?大概世道混亂,這都是因為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各位弟弟如果要這樣強作區別,那麼越想分明,越覺得混淆,肯定會慪氣到底。但願各位弟弟學會心平氣和,學會糊塗一點。璞山的事,從今往後不但不能提,而且不要再記在心上了。

(五)我的二十四名長夫都吃不了苦,喜歡穿長衣鞋襪,不敢走遠路,時時都打算回去。我打算在這裏另外雇長夫。本縣長夫隻留三四人在這裏,以便送信回家。

(六)率五病故了,我不知道消息。季弟為什麼不告訴我?先前澄弟信中有半句話提到,我還覺得奇怪,昨天葛十一來,才確切知道這件事。目前是否已經把靈柩遷回故鄉?如果還在省城,馬上寫信來,我會設法送他回去。他怎麼得的病?怎麼去世的?季弟應當詳細告訴我知道。

以上的幾條,希望各位兄弟細心體貼,分別稟明堂上大人。

鹹豐四年四月二十日(1854年5月16日)午刻,國藩字

【精華點評】

孔子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在生活中,人們難免遇到不順心的事情,碰到和自己作對的人。出現這種情況,有的人主張寧折不彎,堅持自己的原則;有的人主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厚黑學則反對這種做法,認為為了一時的利益得失去和人對抗爭鬥,很可能會使自己陷入被動,碰得頭破血流,最終得不償失。百忍成金,百煉成鋼,委曲求全,忍辱方能負重,忍常人所不能之忍,方能辦大事。忍讓是一個成功者所不可缺少的心理素質,隻有處變不驚,才能以靜製動,後發製人。忍讓是一種能力,是善於把自己的思想感情隱藏起來,行人所不能行,是成人所不能成之事的首要條件,是一種積蓄力量、待機而發的戰略戰術,在行事中遇到受氣之事時,不妨先忍耐一下,切莫憑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

【經典格言】

是非之顛倒如此。餘在省日日惱鬱,諸事皆不順手,隻得委曲徐圖。昨當麵將朱石樵責備,渠亦無辭以對,然官場中多不以我為然。將來事無一成,孤負皇上委任之意,惟有自愧自恨而已,豈能怨人乎?怨人又豈有益乎?大抵世之亂也,必先由於是非不明,白黑不分。

訓誡軍中要務數條

(1854年4月22日與父親書)

【家書】

男國藩跪稟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廿二日接到十九日慈諭,訓戒軍中要務數條。謹一一稟複:

(一)營中吃飯宜早,此一定不易之理。本朝聖聖相承,神明壽考,即係早起能振刷精神之故。即現在粵匪暴亂,為神人所共怒,而其行軍,亦是四更吃飯,五更起行。男營中起太晏、吃飯太晏,是一大壞事。營規振刷不起,即是此咎。自接慈諭後,男每日於放明炮時起來,黎明看各營操演。而吃飯仍晏,實難驟改。當徐徐改作天明吃飯,未知能做得到否。

(二)紮營一事,男每苦口教各營官,又下劄教之,言築牆須八尺高三尺厚,壕溝須八尺寬六尺深,牆內有內壕一道,牆外有外壕二道或三道,壕內須密釘竹簽雲雲,各營官總不能遵行。季弟於此等事尤不肯認真。男亦太寬,故各營不甚聽話。嶽州之潰敗,即係因未能紮營之故,嗣後當嚴戒各營也。

(三)調軍出戰,不可太散,慈諭所戒極為詳明。昨在嶽州,胡林翼已先至平江,通城屢稟來嶽請兵救援,是以於初五日遣塔、周繼往。其嶽州城內王璞山有勇二千四百,朱石樵有六百,男三營有一千七百。以為可保無虞矣,不謂璞山至羊樓司一敗。而初十開仗,僅男三營與朱石樵之六百人,合共不滿二千人,而賊至三萬之多,是以致敗。此後不敢分散,然即合為一氣,而我軍僅五千人,賊尚多至六七倍,擬添募陸勇萬人,乃足以供分布耳。

(四)破賊陣法,平日男訓戒極多,兼畫圖訓諸營官。二月十三日男親畫賊之蓮花抄尾陣,寄交璞山,璞山並不回信,寄交季弟,季弟回信,言賊了無伎倆,並無所謂抄尾陣。寄交楊名聲、鄒壽璋等,回信言當留心。慈訓言當用常山蛇陣法,必須極熟極精之兵勇乃能如此。

(五)拿獲形跡可疑之人,以後必嚴辦之,斷不姑息。

以上各條,謹一一稟複,再求慈訓。

男謹稟,廿五日巳刻

【譯文】

男國藩跪稟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廿二日收到十九日慈諭,訓誡我在軍中要務數條。謹慎地一一稟複:

(一)營中吃飯應該早吃,這是一定不變的道理。本朝各位聖上相承襲,神明且獲高壽,就是因早起能振作精神的意願。就是現在粵匪暴亂,為人神共怒,而他們行軍,也是四更吃飯,五更出發行軍。兒在營中起得太晚,吃飯太晚,是一件大壞事。營規振作不起來,就是這一錯誤所造成的。自接大人慈諭,兒每天在放明炮時起床,黎明看各營操練。但吃飯仍然較晚,實在難於馬上改變。應當逐漸改作天色一亮就吃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二)紮營一事,兒常常苦口教各營官,又寫冊子教他們,說築牆需要八尺高、三尺厚;壕溝需要挖八尺寬、六尺深;牆內挖有一道內濠,牆外有外濠兩道或者三道;濠內必須密密地釘上竹簽,等等。各營官總不能遵照執行。季弟對這等事尤其不肯認真對待,兒也太寬容,所以各營不十分聽話。嶽州的潰敗,就是因為未能紮營的緣故。以後當嚴格教訓各營。

(三)調兵出戰,不可太分散。慈諭所訓誡得非常詳細。昨天在嶽州,胡林翼已先到了平江,通城多次稟告來嶽州請兵救援,因此在初五日派遣塔、周相繼前往。嶽州城內王璞山有兩千四百兵力,朱石樵有六百兵力,兒三個營有一千七百兵力,以為可以確保無憂了。不料璞山在羊樓司一敗。而初十開仗,隻有兒的三個營與朱石樵的六百人,合計不滿兩千人,而賊兵達三萬之多,因此導致了敗仗。此後不敢再分散兵力,而即使合並在一起,我軍也隻有五千人,賊兵是多出六七倍。準備添募陸兵萬人,才夠分派。

(四)破賊的陣法,平時兒訓誡得極多,兼畫圖教訓諸位營官。二月十三日,兒親自畫了賊軍的蓮花抄尾陣。寄交璞山,璞山並不回信;寄交季弟,季弟回信說賊兵並沒有這伎倆,無所謂抄尾陣。寄交揚名聲,鄒壽璋等,回信說應當留心。大人慈訓說當用常山蛇陣法,但必須有極熟練極精強的士兵才能如此。

(五)捉到了形跡可疑的人,以後必定嚴辦,決不姑息。

以上各條,謹慎地一一稟複,再次請求慈訓。

男謹稟,廿五日(1854年4月22日)巳刻

【精華點評】

這是一封曾國藩向父親稟報軍中事務的書信,而曾父不是官員也不是曾國藩的上司,曾國藩怎麼會跟父親講軍中事務呢?原來,太平軍進入湖南後,湘鄉縣四十三都,幾乎都招募鄉勇,團結自保。因為曾國藩的地位,曾父被公選為湘鄉縣的團練總領。加上家中幾個兒子都積極投身於此事,於是一來二往曾父對戰事了解的就越多。在寫給兒子的信中,他向曾國藩指出吃飯宜早、紮營要實、出戰戒散、講求陣法、嚴防奸細等。

【經典格言】

調軍出戰,不可太散。

賊於水戰一事極為無能

(1854年9月6日與諸弟書)

【家書】

澄、溫、沅、洪四弟左右:

兄於初十日開船,十一日巳刻至螺山,去嶽州八十裏。楊載福、蕭捷三(即彭玉麟之營)兩營已下駐紮新堤,去螺山又四十五裏。

楊、蕭於十一夜入倒口黃介湖內搜剿餘賊,賊僅開十餘炮,即紛紛登岸逃走。各哨官謹遵我不許搶船之令,將六十餘號空船一概焚燒。岸上百姓焚香於辮頂,跪岸上歡迎,呼各勇為青天大人。各勇每見一人即得如此稱呼,高興之至。倒口湖內即已搜剿,其下六溪口亦經搜剿,京口以上已無賊蹤。自京口六十裏至武昌,尚未探明。

大抵賊於水戰一事,極為無能。渠所用者民船,每放一炮,全身震破,所擄水手,皆不願在賊中久住。又以所擄之百姓,令其勉強打槳,勉強扶柁,皆非其所素習。即兩次得我之船,得我之炮,皆我兵勇自先上岸,情願將船炮丟棄與他,是以大敗。若使我兵勇自顧其船,不將船炮送他,渠亦斷不能攏來追我。此屢次打仗,眾勇所親見而熟知者。渠得我之戰船洋炮,並不作水戰之用。以洋炮搬於岸上紮營,而戰船或鑿沉江心,或自焚以逃,亦未收戰船之用。惟賊中所擅長製勝者,在漁劃百餘號,每戰四出圍繞,迷目驚心。此次餘亦辦得小漁劃百廿號,行走如飛。以後我軍見賊小劃,或不致驚慌耳。

衡州捐項究竟何如?便中可一打聽。永豐大布厚而不貴,吾意欲辦好帳房五百架,寬大結實,以為軍士寒天之用。澄弟若可承辦此事,望與堯階細商,即在本邑捐項內支用。餘不一一。望敬稟父親大人、叔父大人,軍中匆忙,不及楷稟也。

諸子侄輩於勤敬二字略有長進否?若盡與此二字相反,其家未有不落者;若個人勤而且敬,其家未有不興者,無論世亂與世治也。諸弟須刻刻留心,為子侄作榜樣。又行,凡我屢次所寄奏折、諭旨,家中須好為收藏,不可拋散。或作一匣收之,敬謹弆①藏。

鹹豐四年閏七月十四日

北洋水師士兵臂章一覽表(該臂章由丁汝昌擬訂,李鴻章批準施行)

【注釋】

①弆:收藏,保藏。

【譯文】

澄、溫、植、洪四位弟弟左右:

為兄在初十開船,十一日巳刻到達螺山,距離嶽州有八十裏。楊載福、蕭捷三(就是彭玉麟之營)兩營已經駐紮在新堤,距離螺山有四十五裏。

楊、蕭於十一日晚上進入倒口黃介湖內搜剿剩餘的賊寇,賊兵隻放十多炮,就紛紛登岸逃走。各位哨官嚴格遵守我不許搶船的命令,把六十多條空船全部焚燒。岸上百姓在辮頂上焚香,跪在岸上歡迎,稱各位士兵為青天大人。各位士兵每見到一人就得到這樣的稱呼,十分高興。倒口湖內已搜剿過了,在它下遊六溪口也經過搜剿,金口以上已經沒有賊寇的蹤影了。從金口六十裏至武昌,還沒有探明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