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灰蒙蒙的冬季有一點不好,隻有天黑和天亮時才會露出了白天和黑夜的明顯界限,除此之外 ,其它的時間沒有多少分別。
樊簡沒看手機,隻是她覺得自己該走了,時間從來不會因為她的駐足而停留,人永遠是被時間催著長大的。
從教學樓下去,就是一段長下坡,這個長坡直接延伸到校門口,長坡兩旁的花壇裏栽種著高大的紅杉樹,細長如針的樹葉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紅針般的樹葉下是薄而密的青色,恍如皮膚一般覆蓋在粗糙的水泥麵上。
再往前就是私家車輛聚集的地方了,最新款的轎車,最便利的摩托車,最簡單的自行車,自然也少不了在縣城農鎮之間穿梭的載客載物都非常適應的三輪摩托車。
樊簡站在門前犯了難,她並沒想要這麼早回去,那些載客的車輛卻一次一次的按響著喇叭,一次比一次更急促,這更好像是對樊簡的鞭笞,昏黃冬天的下午,好像再不及時回去就是一個了不得的錯誤。
樊簡腦海裏的想法被刺耳的喇叭聲擊潰,她信步走向一輛車,沒走出幾步,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身體像是被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冥冥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指引著她,看向一個方向。
樊簡緩慢的轉頭,目光不期然的和一個視線碰撞到了一起。
不是春風化雨,也非情深濃烈,隻是非常簡單的一次對視,就像是你走在街上,目光到處搜尋的時候,不小心落在某處或者某個人的臉上一樣。
緩緩降下的車窗後,是一張不怎麼熟悉的臉,那張不怎麼熟悉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樊簡十分熟悉的眼。
樊簡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想,她此刻的樣子應該和她看到的一樣,沒什麼特殊的樣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平靜的恍如一片鏡子似的湖麵。但她又覺得不該是這樣,胸中翻湧沸騰早已經將平靜打破。
香檳色的車子從雜亂無章停放的車群中倒了出來,突然加速的車身讓車窗後的那張臉猝不及防的往後倒去。
他不會犯這種錯誤,但他也確確實實犯了。
哪怕在倒下去之後,他望的方向也是沒有變過。跳動的心髒恍如擂鼓,快速流動的血液讓樊簡的腦海一片空白,腳步卻比腦子更快一步的做出了決定,她往前走了幾步。
迎麵而來的風似乎多了些溫度,是因為唇角綻放的笑意嗎?
樊簡又往前跨了一步,但車輪運轉的速度顯然更快,香檳色的車子已經變成了一道弧線往前疾馳。
失去的方向的鳥兒該怎麼飛翔?樊簡的腳步停了下來,最後落入眼簾的是一扇黑洞洞的窗。
詩經中唱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是啊!能見到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樊簡這樣安慰自己,但在凜冽呼嘯的北風前,被吹的幹澀生疼的眼睛卻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