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人物表
秦丹陽——男,四十歲,丹陽市東平縣縣長。
趙長林——男,四十歲,丹陽市西嶺縣縣委書記。
林春燕——女,三十八歲,丹陽市外貿公司總經理。
趙玉芝——女,二十八歲,東平縣平安鎮鎮長助理。
秦雲陽——男,三十歲,秦丹陽弟,西嶺縣河西村村民。
周俊傑——男,六十歲,H省省委書記。
田中原——男,六十歲,H省常務副省長。
鍾祥明——男,五十歲,丹陽市市委副書記、市長。
魏東升——男,五十二歲,丹陽市市委副書記。
魏鎮長——男,五十多歲,東平縣平安鎮鎮長。
秦德明——男,六十八歲,秦丹陽父,西嶺縣河西村老支書。
秦紅陽——男,二十二歲,河西村村民。
丹丹——女,八歲,秦丹陽女兒。
肖月娥——女,三十六歲,趙長林妻。
1.丹陽市西嶺縣鄉間公路上日外
初春,一條鄉間公路撕破剛剛返青的廣袤麥田,由北向南筆直伸延。太陽剛剛躍出東方的地平線,把紅光撒向沃野。遠處,西麵、南麵的山顯出了清晰的輪廓。平原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村莊。一條在北方少見的大河,由西北伏牛山斜向東南。冬春季枯水,這條白河水量很小,因此河床顯得空曠和貧瘠。兩輛有些破敗的大客車由北向南駛來,車後揚起久久不散的塵土。遠處,由白河切成的超大型村莊已漸漸清晰了。
2.丹陽市西嶺縣石佛鄉河西村打麥場日外
打麥場裏,二三十個壯漢和十幾個婦女帶著各不相同的行李或蹲或站,默不作聲,表情淒惶地看著離打麥場不遠的鄉村公路。由於天冷,有的哈著氣暖手,有的蹦跳暖腳。男人的穿著都平常樸素。少頃,一個小夥子拎著一個黑旅行袋走過來,一群半大姑娘也拎著行李跟在後麵。
一紅臉中年漢子:“車呢?雲陽呢?老支書知道了,怕走不成了。”
秦紅陽:“大慶叔,沒事。車馬上來。”
人群又沉默了。有幾個人點起劣質紙煙。一個年輕女人拿著幾件疊好的外套,小跑進打麥場,朝一個精悍男人走去。
彩雲(惱怒地看著丈夫):“這衣服你咋不帶了?”
喜慶(不耐煩地):“拿回去,拿回去。我是去省城打工,不是去坐辦公室。拿回去。”
彩雲(把衣服朝丈夫手裏塞):“叫你拿著就拿著!打工怎麼了?收工了總該穿個像樣衣服,別叫城裏人笑話。”
秦紅陽(打趣著):“彩雲嫂子,喜慶哥這種帥哥,城裏缺得很。可不敢打扮。”
彩雲:“為啥?”
秦紅陽:“你不怕城裏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把喜慶哥搶走了?”
女人們臉上都露出憂慮的神情,都下意識地看著丈夫,似乎在探尋什麼。有人突然喊道:“來了,來了。雲陽來了。”人群又朝村口望去。
秦雲陽穿著皮夾克,腋下夾著一個黑皮包,打著哈欠走進打麥場。男女們自動讓開一條道,都眼巴巴看著秦雲陽,不說話。秦雲陽的裝束和派頭已經完全城市化了,他感到氣氛有些異樣。
秦雲陽(疑惑地看著周圍的人):“怎麼了?怎麼了?緊張得像是上刑場。你們是不是怕我剝削你們呀?如今呢,真是好人難做……”
大慶(打圓場):“雲陽,你多心了,多心了。出門打工,這些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再說,你又交代過,這事不要讓村幹部知道,不要讓你爹知道……”
秦雲陽:“我爹和我大哥,當了河西村四十幾年村支書,雖然從來沒有壞心眼兒,可頂著個示範村的名聲,哪年不折騰大家幾回?隻要你們鐵了心,怕什麼?本來嘛,守著一畝三分責任田,頂多能天天吃上白麵,要想有錢花,還得出去找活路。”
秦紅陽:“這一回,雲陽哥是把城裏的飯館盤給別人,領著咱們到省城打工的。嫂子為這個事兒還和他鬧離婚。”
秦雲陽:“紅陽,說這些幹嗎?我是不想讓大家再窮下去……”
四輛大客車開了過來
一男青年:“看,車來了。”
3.西嶺縣河西村秦德明家日內
這是一個北方常見的所謂第二代房院落,五間起脊瓦房,三主兩廂,一門樓一圍牆,和周圍第三代紅磚水泥平房相比,已顯陳舊。堂屋內有條幾、大方桌、小飯桌,另有一對80年代在城市流行的簡易單人沙發。後牆沒貼中堂,而是貼了黨的三代領導核心的標準像,毛澤東居中,鄧小平居右,江澤民居左。兩沙發間小茶幾上放一個電話,表明主人身份有些與眾不同。小飯桌上放一碗,碗內盛有兩個煮好的荷包蛋。秦德明披著舊軍大衣從裏屋走到堂屋。他六十多歲,頭發花白,身子骨顯得很硬朗。老伴拿著碗進屋舀麵。
秦德明(探頭看看另一間裏屋,床上被子沒打開):“又沒回來睡。雲陽這次回來,整天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
老伴:“快把茶喝了,涼了發腥。恐怕是去河東見玉芝了。”
秦德明(坐下來):“哪個玉芝?”(又站起來)“他,他夜裏去找趙有才的女兒?這個混賬!你去把他叫回來。咱孫女都有了……這算什麼事!你把碗撂下,去找他。”
老伴:“兒大不由爹。雲陽和小玲不是正在辦離婚嘛。要不是當初你和趙有才反對,玉芝也不會變成個老姑娘。如今,這離婚也不丟啥人,再說,雲陽娶了玉芝,咱們還能生個孫子哩……”
秦德明(大怒):“放屁!這是搞,搞那個第三者插足!你去把雲陽給我找回來!”
老伴:“發什麼脾氣。你自己不會找……”
一中年漢子慌慌張張跑進院子,變了聲地喊:“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秦德明(鎮靜而威嚴地):“有福!慌張個啥!天能塌下來?你是村委會主任!坐下,慢慢說。”
秦有福:“六叔,你快去管管吧,雲陽糾集了百十人要到省城打工……”
秦德明:“什麼?打工?都不種地了?”
秦有福:“你去看看吧。縣裏還希望咱們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這麼多人都出去打工,可不是個小事……”
秦德明(黑著臉,咬著牙):“這個混賬!走,看看去。”
兩個人大步走出院子。老伴不放心,解了圍裙也跟了出去。
4.丹陽市東平縣平安鎮河東村路口日外
一個水泥漫水橋,連接著兩個村莊,橋正中間,豎了兩塊水泥碑,北邊一塊,東邊寫東平縣界,西邊寫西嶺縣界。南邊一塊,也是東邊寫東平縣界,西邊寫西嶺縣界。七八個東平縣河東村男女村民站在河邊路口,朝河西邊看。趙玉芝騎車出了村子,在路口下了車。
趙玉芝:“你們在看什麼?”
男村民甲:“河西有好戲唱了。兒子要拆老子的台。好戲,好戲。”
男村民乙:“西嶺縣的領導就愛瞎折騰。河西村早分一年地,當了典型,上去就下不來了。死囚著這點責任田頂啥事?種桑養蠶種蘋果,折騰一回瞎一回。這些官們……”
女村民甲:“雞下巴吃多了你!噢,玉芝,咱們鎮上亂收費的事啥時候能解決?”
趙玉芝(焦急地看著河西):“情況都反映上去了。可能快了吧。”
女村民乙:“涼快!你一賺住錢,十七八隻手都伸過來了。白縣長靠榨咱們的血汗錢升成副市長了,縣委書記沒升成官,氣得得了癌症。咱們還是在家歇著吧。”
男村民丙:“歇著你就歇著,嘴也不消停。不說話這嘴能長住?”
趙玉芝(訕訕地笑):“可惜我這個官不大,說話不頂用……我過去看看。”(騎車過了漫水橋)
男村民乙:“哎,領導,這河西村十幾年沒變樣,不就是他們縣領導愛折騰?你咋……”
女村民甲(伸指頭點點男村民乙的前額):“你呀!玉芝的哥是誰?是趙長林!趙長林是誰?是西嶺縣委書記。河西種桑養蠶,就是趙長林搞的點!別以為趙有才死了,趙家就不中了。以後你別在玉芝麵前亂說話,我聽說玉芝以後要當副鎮長。”
男村民甲:“不會吧?她一個女的……趙長林又不是咱縣的書記。共產黨的縣官,實行回避製。”
男村民丙:“趙長林要是升到市裏呢?春節前我到丹陽收貨款,聽說趙長林已經瞄上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了。”
幾個人麵麵相覷,似有懼色。
5.西嶺縣河西村打麥場日外
打麥場上,打工的人正在上車。秦雲陽正在和一個圓圓胖胖、戴著眼鏡、穿著灰色西服的三十來歲的小夥子說話,他是秦雲陽高中同學王忠。秦紅陽跑前跑後,指揮著大家上車。
秦紅陽:“小雲,你們上前邊那兩輛車,那兩輛車到廣州。你們去做玩具。大慶叔,咱們上這輛車,去省城。彩雲嫂子,你舍不得喜慶哥,幹脆也上車好了,到省城給我們做飯去。”
彩雲:“我也走了,家裏地咋辦?豬咋辦?娃咋辦?唉,誰讓咱是農民,一點破東西,拴得一輩子動彈不得。”
秦德明大步跑進打麥場。
秦德明:“下來,你們都給我下來!”
秦雲陽(迎上去):“爹——”
秦德明(揚手打了秦雲陽一個耳光):“反了你了!你想幹啥?”(走到車門口)“下來,都下來。你們都不種地了?”(眾人都不說話)“你們想一想,這地分到大家手裏,容易嗎?”
大家都看著秦德明,麵有愧色,個別人已經離開了座位,想下車。
秦雲陽(一看形勢不好,走過去擋住秦德明):“爹,當年你冒著坐牢的風險把地分給大家,誰都沒有忘記你的好。可那是過去的事。如今你看看,隻隔著一條河,和河東村比一比,咱們河西窮成啥樣了?爹,我這麼做,隻是想為河西的老少爺們兒找個新出路。(對著站在車邊的人群)你們大家都聽著,這份合同簽得不容易,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主意都是你們自己拿的,趕快決定,別耽誤別人的事。”(說罷,點了一根煙,走出人群,看見趙玉芝推著車站在路邊,朝那邊走過去。)
一中年人:“六叔,大華今年的大學學費,我實在沒處借了。”
一年輕人:“六伯,我結婚欠了一屁股債,總不能不還吧。”
秦大慶(眼裏含著淚,麵朝秦德明跪下了):“六哥,老支書,你就讓我們走吧。”
秦德明:“這,這地就不種了?”
秦大慶:“種,收個口糧,繳個提留就行了。一人一畝多地,種出花兒,能賣幾個錢?還要交那麼多提留……六哥,我走了。”
沒上車的男女開始有序上車,人群裏彌漫著悲壯的氣氛。
秦德明:“你們都走了,給上麵怎麼交代?”
一漢子(站在車門口朝秦德明喊):“管不了恁多了。”
趙玉芝(看看上車的人群,看看越來越顯得孤單的秦德明):“好事也不能這麼辦!看把你爹氣的!”
秦雲陽:“河西要想變一變,就得這麼辦。這典型當得代價也太大了。玉芝,我的事……”
趙玉芝:“你的事我不想聽。”(騎上車走了)
秦紅陽(大聲喊):“雲陽哥——人到齊了,走不走——”
秦雲陽(走到秦德明跟前):“爹,天天吃白饃,家家有餘糧,這種生活大家不滿意了。種蘋果賠了,種桑養蠶又賠了,三折騰兩折騰,把大家好不容易積攢的家底都折騰光了。再不想點辦法,咱們家就成河西村的罪人了。爹,示範村這種虛名,不要也罷。”(轉身上了大客車)
四輛車都開走了,送行的人都回了村。隻留下秦德明孤零零立在麥場上,看著留下兩股煙塵的大客車兩輛一組,朝南北兩個方向駛去。秦德明看得老淚縱橫。
秦德明(掏出手帕擦擦眼淚鼻涕,喃喃自語著):“農民不種地咋行!這地分下來,不容易,不能這樣胡搞。”
秦德明把大衣披好,朝村裏走。老伴站在村口眼巴巴地迎著他。
6.312國道西嶺至東平縣段日外
四輛車組成的車隊行駛在公路上。中間一輛奧迪車上,坐著H省省委書記周俊傑和東平縣新任縣長秦丹陽。周俊傑六十來歲,頭發花白,身材魁梧,秦丹陽四十來歲,一身書卷氣,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穿著筆挺的灰西服,眼神堅定而沉靜。
周俊傑:“這裏已經是西嶺的地界了?”
秦丹陽:“是的。”
周俊傑:“快到你的轄區東平了,有何感想?”
秦丹陽:“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周俊傑:“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上任嗎?”
秦丹陽:“想賦予我一種在這塊土地上自由畫圖的權利?”
周俊傑:“可以這麼說吧。你那個三十五萬字的調查報告,讓我真切地感受到,我們的農村離真正的現代化到底有多遠。東平縣,是省委省政府給你的一塊試驗田,你可以把你有價值的想法,都付諸實踐。”
秦丹陽:“我想,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周俊傑:“你應該有這個信心。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徹底改變中國農業的麵貌。你看看外麵這片土地,這些村莊,多少年了,有變化,可和中國城市的變化比起來,太緩慢了。”
7.西嶺縣委小會議室日內
縣委書記趙長林正在主持全縣十幾個農業示範村村支書開會。趙長林四十來歲,麵部輪廓分明,眼風如刀,一看就是一個說一不二甚至有些剛愎自用的人物。在座的二十幾個縣村幹部,大都在吞雲吐霧,勾頭不語。
趙長林(恨鐵不成鋼地看看大家):“你們都不說,好,你們不說,我說。你們上下不是人,挨罵的事,就不說了。說你們隻會派糧催款刮宮流產,我看是在誇你們。幹的都是正經事嘛。吃飯財政,農業縣,不抓農業問題,抓什麼?說一千道一萬,西嶺縣進入現代化,必須走產業化的道路。工業,我們本來底子就薄,市場一競爭,縣裏的小企業差不多都垮完了。鄉鎮企業呢?好的隻有沿白河建的幾個造紙廠,一搞達標排放,都不死不活了。手工業,和一河之隔的東平縣根本沒法比。咱們沒這個傳統。毛主席早就說過,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現在呢,我們的農民還得教育。種蘋果,鏟了你們一季小麥,種桑又鏟了你們一季小麥,這兩件事一件是你們前任幹的,一件是我幹的,都沒搞成功,我檢討。可我要說,這麼做的方向沒有錯。西嶺縣農業的出路,還得要你們十二個示範村去探索。實行兩田製,推行產業化的方針已經定下了,還得拿你們做實驗……(說到這裏,石佛鄉黨委書記王富貴的手機響了)誰的手機沒有關?”
王富貴(有些難堪,支支吾吾):“關了,這個報警的沒關。趙書記,這,這號碼是河西村老秦支書的,聽不聽?沒急事,都不給我打這個電話。不是殺人,就是著火了……”
趙長林:“你接吧。秦重陽,你們村會出什麼大事?”
秦重陽:“應,應該不會出啥大事……”
王富貴:“喂,正開著會呢。你快說……你說什麼?走了一兩百人?啥時候?……”
趙長林:“什麼事?”
王富貴:“我聽清了。趙書記在這兒,我馬上向他彙報。趙,趙書記,秦德明的小兒子拉了一百多青壯勞力去省城搞建築,又介紹三四十個姑娘去廣州做玩具,說隔半個月還要回來拉第二批……”
趙長林(猛地站起來):“什麼時候?一個村走了幾百人,又是示範村,影響太大了。秦重陽,你這個村支書是怎麼當的?”
秦重陽:“昨,昨天我走的時候……”
趙長林:“別說了!王富貴,我問你話呢!”
王富貴:“剛剛走沒多久……”
趙長林(掏出手機撥著號碼):“王富貴,還有你個秦重陽,馬上去公安局門口等田局長。田局長嗎?我是趙長林。你馬上派精悍的人,到國道白河大橋上截車,多派點人手。帶不帶槍還用問嗎?不是殺人,也不是搶銀行,比這還嚴重。快一點!你們倆還愣什麼?不把人攔回來,你們小心點!主要勞力都不在位了,這仗還怎麼打?”
兩個人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趙長林(坐下來,眼珠一轉):“好了,今天的會議先到這裏,你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隻用記住一條:農村產業化,勢在必行。”(站起來走出會議室,掏出手機)“田局長嗎……”
8.西嶺縣鄉村公路日外
兩輛客車朝北開著,車上沒人說話。前麵出現一個岔道,一條便道向東伸去。
秦雲陽:“前麵朝右拐,走便道,過老白河橋,從平安鎮進東平縣城。”
司機:“再有幾裏地就上國道了,老板,便道路況不好。”
秦雲陽:“叫你拐,你就拐。”
司機:“這麼走要繞十幾公裏,又傷車……”
秦雲陽:“再加一百塊,拐吧。要是我爹想法把人攔回去,你們隻能收個定金了。”
司機順從地把車開上便道。
9.312國道白河大橋日外
新修的國道十分寬闊,四輛小轎車組成的車隊,由西向東駛來。大橋把西嶺縣和東平縣連了起來。大橋西端,路兩邊掛了“西嶺縣界”的藍色牌子,路的上方,有一弧形雙麵標語橫跨國道兩側,西邊一麵寫著:“西嶺祝您一路平安”,東麵一麵寫著:“西嶺縣熱烈歡迎您”。大橋東端,路兩邊掛了“東平縣界”的藍色牌子,路的上方,有一方形雙麵標語橫跨國道兩側,東邊一麵寫著:“東平祝您一路平安”,西麵一麵寫著:“東平縣熱烈歡迎您”。東平縣四大班子的四輛車停在橋外東平縣境內國道旁,另外還有兩輛警車。十來個縣領導站在寒風裏,看著漸漸近了的車隊。
周俊傑、秦丹陽坐的奧迪車突然在橋中間停下了。前兩輛車衝過橋去。丹陽市的領導有點不知所措。前兩輛車趕忙停下。周俊傑和秦丹陽下了車。最後一輛車下來幾個隨從。
周俊傑:“興師動眾!這橋修得挺漂亮。兩個縣的歡迎歡送標語,有什麼特點?”
秦丹陽:“個性不同。”
丹陽市委副書記魏東升帶著在橋東頭站著的東平縣領導跑了過來。
魏東升(喘著氣):“周書記,你有什麼指示?”
周俊傑:“沒什麼,想看看這橋,想看看河東邊手工業發達的東平縣和河西邊傳統農業縣西嶺縣有什麼區別。我記得離這兒不遠,就是東平名鎮平安鎮。聽說前幾年這裏的玉雕批發和小商品批發在整個丹陽都很有名氣。我想過去看看。”
魏東升:“周書記,還是先到縣城吧。”
周俊傑:“怎麼,我這個省委書記不能有點自主權?這種規格的迎來送往……就差打著‘肅靜’‘回避’的招牌了。我們就在鎮上轉一轉。你們是不是怕我看見什麼?”
魏東升:“周書記,都是你的領地,你可以隨便看……”(替周俊傑拉開車門。)
幾個人上了車,車隊又緩慢前行了。
周俊傑:“你在調查報告裏總結說:中國官吏的頑症在唯上不唯下,中國農民的頑疾在好分而不善合,中國知識分子的頑疾在唯書麵不唯實。我看很切中實際。我不希望你到了東平縣,隻做一批麵子工程,搭幾個花架子,來哄哄上麵參觀的人。”
秦丹陽:“周書記,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會花一年半的時間在農村搞調查。這一年半,我對農民的疾苦、農民的需要,體會得太深了。”
10.東平縣平安鎮日外
平安鎮規模比普通的城鎮規模大一些,偶爾能見到幾座古老的樓房,大多數是灰撲撲的有十年曆史的二層樓。沿街的店鋪大多關著,行人很少。開著的幾個鋪麵,隻有老頭、老太太懶洋洋地坐在店門外曬太陽。一輛有稅務標記的車呼嘯著開進鎮裏,幾名稅務人員下了車,走進一家開著門的店裏。鎮子入口處,周俊傑、秦丹陽等人乘坐的車隊駛進鎮子。
周俊傑:“這是平安鎮嗎?”
秦丹陽:“是的。”
周俊傑:“太冷清了,二三十年代,平安鎮號稱小上海,名氣很大。幾年前我看過一個介紹平安鎮的專題片,好像很繁華。難道又是下麵人弄的虛假繁榮?”
秦丹陽:“在我還沒出國前,平安鎮確實很繁華。記得當時春節走親戚,都到平安鎮來批發禮品,整條街上擠滿了人,自行車都過不去。”
周俊傑:“你上任後,要好好研究研究這個平安鎮。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咱們下車看看去。”
車停了下來,周俊傑、秦丹陽、周俊傑的秘書下了車,前後幾輛車也停下來,車裏的人下了車。東平縣的領導掏出手機打電話。
稅務人員和店主爭執起來,人們圍過來觀看。
男店主:“今天到現在還沒開張,我拿什麼交給你?”
男稅官:“黃金有價玉無價。做珠寶生意,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你先自己報個營業額吧。”
男店主:“你這不是逼我關門嗎?”
男稅官:“問題是你現在還沒關門。”
男店主:“反正我沒錢交。”
男稅官:“你知道抗稅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男店主(愣了一會兒,跑進櫃台把放錢的盒子拿出來):“算我倒黴。就這些了,你們都拿去吧。”
看熱鬧的人都慌忙回自己的店裏關門。一個女稅官開始數錢。東平縣的領導見此情景,想上前製止,被周俊傑攔住了。東平縣的領導焦急地朝街道上張望。周俊傑走到男稅官麵前。
周俊傑:“同誌,都關了門,你們怎麼辦?”
男稅官(仔細打量周俊傑):“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已經進入惡性循環了,逮一個是一個吧。”
平安鎮魏鎮長和趙玉芝慌慌張張跑過來。
魏鎮長(喘著氣):“周,周書記,您來視察工作,我們平安鎮感到榮幸。事先沒接到通知,接待不周……”
周俊傑:“事先通知你們,我就看不到這種場麵了。你是平安鎮的領導吧?”
魏鎮長:“我是鎮長……”
周俊傑:“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平安鎮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魏鎮長(看看東平縣的領導,低下頭):“我,我,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趙玉芝(挺身而出):“周書記,是這樣的。前幾年縣裏搞了個開發區項目,投了兩千多萬搞基礎建設,結果沒有人來投資。這兩年縣財政日子不好過,隻好采取殺雞取蛋、鞭打快牛的招了。結果,平安鎮的稅源都叫榨幹了,外地的商人,十有八九都走了……”
周俊傑:“實話難聽,實情難看。你敢講實話,難得呀!”
說著繼續朝前走。
秦丹陽和趙玉芝打個招呼,跟了過去。
身後響起刺耳的警車聲音,大家都回過頭。隻見兩輛大客車駛進平安鎮,身後幾輛警車嗚嗚響著,超過大客車,把大客車逼停。一輛黑轎車開過來,在大客車旁停下,趙長林下了車。
趙長林(大步走到客車門口):“秦雲陽,你給我下來!虧得我多了個心眼兒,想到你會繞道平安鎮。要不,還真讓你跑掉了。”
秦雲陽(從車上下來):“趙書記,我們出去打工,又沒違反法律,用不著動用警車來追我們吧?”
趙長林:“法律你們是沒違反,可作為西嶺縣的人,你們就得聽我這個縣委書記的。”
秦雲陽:“我雖然是個農民,可也明白一點道理,請問你這個縣委書記,是權大還是法大?”
趙長林:“你不用跟我狡辯。總之,河西村的這些勞力你不能帶走。”
周俊傑等一行人走了過來。
魏東升:“趙長林——你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趙長林(扭過頭,大驚失色):“魏書記,周,周書記——我,我……”
周俊傑:“小趙,你這是唱的哪出戲?蕭何月下追韓信?現在可是大白天。”
趙長林:“周書記,我正在河西村搞產業化試點。勞力要是都走了,這戲可就沒法唱了。”
周俊傑:“你那個農業產業化道路,我聽說過,效果怎麼樣?”
趙長林:“現在看來,還沒出效果。不過我堅信這條路是對的。”
周俊傑:“好,很有自信。關鍵是,這些農民信任你嗎?”
趙長林:“農民是需要說服和教育的。”
周俊傑:“但不能逼迫,對吧?你是秦雲陽?”
秦雲陽:“是的。”
周俊傑:“長大成人了。最後一次見你,你剛剛滿月。你們這是到哪裏去?”
秦雲陽:“到省城。”
周俊傑:“能找到活兒幹嗎?”
秦雲陽:“已經簽了一份合同。”
周俊傑:“好,那你們趕快去幹活。但是,我希望你們多關注關注家鄉,畢竟土地也很需要你們。”
秦雲陽:“我們會的。”
周俊傑:“河西村是個好地方,‘文革’那會兒,如果沒有河西村保護,我恐怕連命都丟了。這裏又是我們H省第一個搞土地承包的村子,這樣的土地,應該能留住你們這些人……”
說著,獨自朝前走,看著遠處的黃土地,陷入沉思。
秦丹陽(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雲陽,路上小心點。”
秦雲陽:“二哥,你回來……”
秦丹陽:“快走吧。趙書記可是敢把你們抓回去。他外號叫‘趙大膽’。”
趙長林:“再大膽也不敢在這時候抓人,雲陽,算你運氣好。哎,丹陽,還在掛職搞調研呀?”
秦丹陽:“該進入實踐階段了。”
趙長林:“實踐?哼!多好的美國,你回來幹什麼?”
秦丹陽:“再好,也是別人的國家。”(緊走幾步,跟上周俊傑,上了車。秦雲陽和趙玉芝打個招呼,也上了大客車)
魏東升故意站在自己車前咳一聲,趙長林忙走過去。
趙長林:“魏書記,你們這是……”
魏東升:“送秦丹陽上任。”
趙長林:“秦丹陽是怎麼回事?”
魏東升:“你們是老同學,還能不知道?秦丹陽留學回來,在國務院幹了幾年,被周書記要回H省。在東部一個縣掛職當了兩年副縣長,搞了一個農村調查報告,就被周書記送回東平縣當縣長兼縣委副書記了。是一把手。東平的書記得了癌,不能工作。好了,這些情況你慢慢打聽。我得走了。你的產業化試點要搞穩妥點。你在周書記麵前搞了這麼一出戲,要是再有什麼錯,夠你受的。記住,以後在公眾場合要叫我魏副書記。”
魏副書記的車追趕前麵的車隊去了。趙長林愣在那兒。
11.東平縣平安鎮外公路上日外
奧迪車上,周俊傑望著窗外的沃野,神色凝重。
周俊傑:“政策和方針定了之後。幹部的作用太大了。前人給你留下的遺產,不太豐厚啊。”
秦丹陽:“表麵上看是這樣。”
周俊傑:“看你胸有成竹,我就放心了。”
秦丹陽:“我知道,你給我很多特權,冒了很大風險。我會讓你的投資增值的。”
周俊傑:“我絲毫不懷疑你的能力。見你父親母親,代我問候。這一次,我沒時間看他們了。”
秦丹陽:“有你這句話,足夠了。”
周俊傑:“這麼好的土地,怎麼就拴不住人?看來,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土地和農民的關係了。當年,河西村分地,冒了多大風險啊……”
秦丹陽:“是啊,雲陽這麼做,肯定很傷我父親的心……”
12.西嶺縣河西村河邊關帝廟黃昏外
秦德明坐在關帝廟外的石階上,抽著紙煙卷,看著眼前的土地陷入往事。
A (閃回)關帝廟內夜內
十幾個農民圍著一盞油燈坐著。泥塑的關羽像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分外凜然。秦德明掏出一張紙、一盒印泥放在放燈的香案上,卷了一支煙,猛抽一口。
秦德明:“想吃得飽,穿得暖,隻有把田分了單幹。願意和我共生死的人,在自己的名字上捺個手印吧。”
人們一個個無聲地站起來,在自己的名字上捺個手印。
秦有福:“六叔,咱們是不是在關帝廟前發個誓?”
秦德明(抬頭看看關羽像):“這是‘四舊’,如今不興這個。都捺過手印了,出了事,我一個人頂著。”
秦有福:“六叔,還是發個誓吧。”
秦德明:“也好。都跪下吧。關帝爺最仁義,最講信用。”
十幾個人都跪了下來。風吹得火苗東倒西歪,廟內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B (閃回)關帝廟內日內外
秦德明和二兒子秦丹陽拎著一個籃子走近關帝廟,籃子裏有罐子和幾個玉米餅。一個背著槍的男民兵閃了出來。
秦德明:“周書記昨夜黑咋樣?”
民兵:“不再哼哼了。”
秦德明:“眼把細點。”
民兵:“知道。”
秦德明父子進去了。時任西嶺縣委副書記的周俊傑正試著坐起來,最終又摔在簡易床上。
秦德明(忙跑過去扶住周俊傑):“周書記,別逞強。丹陽,把稀飯盛出來。剛過了春節,全大隊沒一家有小麥了,你將就吃吧。這些造反派,下手可真狠。”
周俊傑:“看樣子殘廢不了。秦大哥,你冒這個險可太大了。”
秦德明:“沒啥。你是個好官。”
周俊傑:“解決農民溫飽問題,‘三自一包’是個方向。這些年,我們走得太快了。”
(秦丹陽把稀飯遞給周俊傑)“這是老二丹陽吧,三四年不見,能端茶送飯了,真快。農村問題,恐怕要等他們長大成人主了事,才能解決。丹陽,還尿不尿床?”
秦丹陽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撒腿跑了。周俊傑笑起來。
“知道害羞了。”(閃回完)
秦德明(自言自語):“唉,這分地的事好像剛剛過去,他們說丟就丟了?這到底是咋回事?”
13.東平縣河東村趙家日內
趙老太太正在廚房忙碌,趙玉芝推車子進了院子。
趙玉芝(伸鼻子嗅嗅):“媽,來客了?你把老母雞殺了?”
老太太:“你哥要在家吃飯。”
趙玉芝:“怪不得你不心疼。”
老太太:“不該嗎?你哥已經五年多沒在家吃過飯了。”
趙玉芝:“哼,他就是再忙,每年春節也該在家吃頓飯。還不是因為我嫂子,嫌農村髒……”
正說著,趙長林進了院子。
趙玉芝:“大書記做孝子是假,到河西村滅火是真。可惜了咱們家的老母雞。”
老太太:“你咋這樣沒大沒小?”
趙長林(拉把椅子坐下):“從小就這樣,我都習慣了。你的政治嗅覺靈敏了,不錯。不做出點看得見的事,你讓你哥在西嶺這個窮縣老死呀!”
趙玉芝(給趙長林端了洗臉水):“你就不怕官逼民反?你搞種桑養蠶,我就提醒過你,你不聽嘛。結果,撞到省委書記槍口上了。”
趙長林:“這件事對我未必是壞事。必須這樣幹,否則中國的農業沒有出路。我倒沒想到秦丹陽回來了,還在東平縣當了縣長。東平基礎好,想出點成績很容易。這以後……算了,不說公事了。市審計局王副局長的事,你再考慮考慮。”
趙玉芝:“我的私事用不著你操心。”
老太太:“胡說!你哥不操心誰操心?二十八九的人了,想做老姑娘呀。”
趙長林:“秦雲陽這回回來見沒見你?玉芝,你可別鬧出什麼……”
趙玉芝(生氣地):“你可別逼我!你要是再逼我,我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14.丹陽市趙長林家日內
趙長林的妻子肖月娥拎著幾樣菜開門進房。趙長林躺在長沙發上睡著了,發出微微的鼾聲。肖月娥躡手躡腳從衣架上取一大衣要給趙長林蓋,忽然發現沙發旁的地毯上有一張發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張張非常年輕的臉,在少年趙長林和少年秦丹陽之間,是一個漂亮的女孩。照片上印有“丹陽地區十大紅花少年留影”字樣。肖月娥重重地把大衣扔在趙長林身上。
趙長林(驚坐起來):“你下班了?”
肖月娥(板著臉):“怎麼,又到外貿公司了?人家根本就不想理你。”
趙長林:“你想到哪裏去了?”
肖月娥:“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林春燕是你青梅竹馬的女友。自從她離了婚,回了丹陽,你就沒少在她那裏動心思。我可告訴你,你想在官場上混個長遠,就不要製造什麼桃色新聞,否則……”
趙長林:“你胡扯什麼!”
肖月娥:“胡扯?以林春燕在丹陽的名氣,你敢說你沒動過她的心思?八成是人家拒絕了你,你就看這張照片過幹癮。”
趙長林:“告訴你吧,我看的是這個秦丹陽。這個秦丹陽到東平縣當縣長了,還是主持工作的縣委副書記。省委周書記親自送他上任。想不到他一個書生也能殺回政界。”
肖月娥:“以前沒聽你說過這麼個人。”
趙長林:“他和我光屁股時就認識了。當年作為省文科狀元考入北京大學,娶了田副省長的侄女,在美國待了幾年。想不到他又殺回丹陽了。”
肖月娥:“他是周俊傑這條線上的人?”
趙長林:“肯定。‘文革’的時候,就是秦丹陽的父親救了周俊傑。我得趕快在兩田製上搞出點成績,否則……”
15.丹陽市外貿公司林春燕辦公室日內
林春燕也正在埋頭看紅花少年老照片,響起敲門聲,她頭也沒抬,說了一聲“進來”。門開了,林的秘書領著秦丹陽走了進來,秘書剛要招呼林春燕,秦丹陽擺擺手,秘書走了出去。過一會兒,林春燕意識到什麼,抬起頭,兩條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人隨即站了起來,把照片翻轉過來。
林春燕:“是你,秦,秦縣長。怎麼有空來看我?”
秦丹陽:“有好幾個人建議我,要想給產品找市場,找外貿公司的林春燕。所以我就來了。”
林春燕:“快請坐。原來是談工作!你這麼快就走上正軌了?說,開發出了什麼新產品?”
秦丹陽:“我還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東平自古手工業發達,產品有的是,最主要的是流通渠道不行。我到丹陽辦事,就想著先在你這裏掛個名,以後多幫著推銷推銷東平的產品。”
林春燕:“你是第一個找我推銷產品的縣長,好吧,我幫你這個忙。怎麼樣,你的施政演說是不是產生了轟動效應?”
秦丹陽:“我還沒發表施政演說。我準備好好了解一下東平的情況。”(看看手表)“春燕,噢,林總經理,我想請你吃午飯,不知可否賞光?”
林春燕(意外地):“我當然很願意了。我們可以說青梅……從小就認識,可還從來沒在一起正經吃過飯。”
秦丹陽:“你吃了這頓飯,就是想不幫東平的忙也不行了。”
林春燕:“吃人家的嘴軟。別忘了,我也是東平人。”
兩個人說著話走出辦公室。
16.丹陽市一餐廳日內
秦丹陽和林春燕坐在一間小小的雅間。
林春燕:“你那個調查報告,能不能讓我瞻仰瞻仰?最近丹陽的官場都在議論,說你一個調查報告,換來一頂縣長帽子。而且還帶著尚方寶劍。”
秦丹陽:“我發現中國確實是個官本位的國家,連你這個公司經理,都對官場上的事這麼敏感。”
林春燕:“別忘了外貿公司是個國營公司,我這個總經理和你的縣長一樣,是正處級,也是由市委組織部任命的。”
秦丹陽:“行,等我從省城回來,拷張盤送給你。”
林春燕:“你去省城?”
秦丹陽:“孩子在省城親戚家放著,我想把她接過來在東平讀書。”
林春燕:“沒想到你做得這麼徹底,把自己的孩子從美國帶到東平。直到現在,好多人的人生最高追求,還是能在外國讀書,在外國生活。你怎麼不把孩子留在美國?”
秦丹陽:“中國人還是在中國受教育好。再說,我多少有點封建意識,覺得女孩子和後爹生活在一起不好。她媽媽又結婚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生活情況,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林春燕:“我的婚姻生活隻持續兩年,連顆青澀的果子也沒留下。”
秦丹陽:“我一直鬧不明白,趙長林怎麼會突然放棄追求你。”
林春燕:“因為他可以接觸到地委肖副書記的女兒了。我對他的追求從來沒有動過心,可惜有些人從來沒弄明白這一點。”(幽幽看了秦丹陽一眼)
秦丹陽(垂下眼睛):“在丹陽這種地方,你肯定生活得不輕鬆。”
林春燕:“所以我成了一個某種意義上的女強人。這就叫有失必有得,否則我是絕沒有機會讓你請吃飯的。說起這頓飯,倒可以看出你在美國生活了幾年。”
秦丹陽:“何以見得?”
林春燕:“一個土生土長的丹陽人,請女士吃飯時,絕對不會隻點剛好夠吃的菜,也絕對不會考慮到下午還要上班而不喝酒。”
17.丹陽市街道日外
趙長林開著車行走在大街上,在等待綠燈的過程中,他忽然發現秦丹陽和林春燕從飯店裏走出來,邊走邊說笑著,走到一輛白色汽車旁,秦丹陽為林春燕打開車門,林春燕嫣然一笑,鑽進車裏,秦丹陽關好車門,繞過去,也坐進車裏。趙長林看得出神,前邊已變成綠燈,後麵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趙長林把車發動起來。
趙長林(惡狠狠地自言自語):“這麼快就搞在一起了!秦丹陽,你胃口不小,想情場官場兩得意,哼……”
18.H省省城田中原副省長家日外內
秦丹陽拉著女兒丹丹走出房子,八歲的丹丹自己背著書包。司機拎著兩個旅行包跟出來。田夫人抱著一隻玩具熊和芭比娃娃跟了出來。
田夫人:“丹丹,記著給奶奶打電話。”
丹丹:“一個星期打一個行嗎?我需要交很多新朋友。”
田夫人:“行,行。丹陽,你顧不過來,就把她送回來吧。縣城條件到底比不了省城。”
秦丹陽:“丹丹獨立生活能力很強,你不用擔心。”(看丹丹已經上了車)“丹丹,還沒和奶奶告別呢。”
丹丹(下了車,親親田夫人):“奶奶再見。放暑假我來看你。”
田夫人:“這小嘴甜的……算了算了,你們快走吧。”
秦丹陽(上了車):“阿姨再見。”
車子駛出院子,田夫人抹抹眼睛,走進屋子,田中原正坐在沙發上。
田夫人:“一個男人帶個孩子,難啊……丹陽也真是的,多少人爭著去美國,他倒好,離了婚回國去當縣長,這縣長能是好當的?”
田中原:“丹陽倒像是個幹事的人。怕就怕他把外國那一套搬回來。但願他能穩妥一點。”
19.丹陽市魏東升副書記家夜內
魏東升和趙長林坐在客廳裏交談。
魏東升:“長林,我勸你做好準備,在西嶺縣再幹一到兩年。我這個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一兩年也空不出來。踏踏實實做點實事吧。秦丹陽帶著尚方寶劍回丹陽,看來是要幹大事的。有省委周書記支持,很快他就是丹陽的政治明星了。”
趙長林:“我懂,我懂。魏書記,秦丹陽新官上任,三把火準備怎麼燒?”
魏東升:“不知道。他到市委報到後,再沒有什麼消息了。”
趙長林:“不知道田副省長對秦丹陽的事是怎麼看的?”
魏東升:“一個縣長到任,由省委書記陪同而不是主抓農業的副省長陪,這中間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