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運的幸運(1 / 3)

我不敢貪心,小時候別人給我一把糖,我從不會全拿走,因為我知道,世上的好運都是有限的,用完了就再也沒有了。也就是如此,或許我才能攢下了足夠多的運氣,再次遇見他。

1周一上班,剛打完卡走進辦公室,就看見桌上放著個包裹,身後的同事好心告訴我:“今早送來的,我幫你簽了。”可我最近沒買東西啊?納悶地拆了包裝,發現竟然是個大號醫藥箱,藥箱上還貼著張便利貼:“望小腦早日發育完畢”。

這麼文氣的字自然不屬於晏亦非,相信他的女秘書一本正經寫這句話時,內心一定非常掙紮吧。

因為這份意外的禮物,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好,午飯更是多吃了一碗,阿阮見了忍不住感歎:“你豬啊!”我居然樂嗬嗬地點頭,阿阮一副“你瘋了”的表情,端起餐盤搖著頭走遠了。

下班本來和阿阮約好去她表妹新開的越南餐廳試菜,結果剛走到公司樓下,除晏亦非外的另一尊佛又找上我。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恨恨地接起來:“大王,有何貴幹?”“要叫我女王大人。”樂迢迢一本正經。

神經病!我簡直有扔手機的衝動,無奈樂女神接下來的話卻讓我不得不打消念頭:“下月我答應了你家雜誌拍封麵……”“所以……”“如果我心情不好……”樂女神說到一半,話鋒一轉,“你現在有沒有空?”她這麼說,就算沒空也成了有空。

求了阿阮老半天,答應陪她看一個月鬼片,我總算得以閃人,招了輛出租車直奔樂迢迢告知的樓盤。

沒錯,樂女神此回空降 C 市是為了看房,且看的還是晏亦非的盤,我歎了口氣,隻感覺頭又隱隱作痛起來。

抵達售樓部,偌大的廳內除了經理,空無一人。我琢磨了下現在是下班時間,不愧是樂迢迢,到哪裏都亮綠燈。

經理親自倒茶的待遇不是誰都有,我百無聊賴地看她殷勤地為樂迢迢介紹各種戶型,不禁多了句嘴:“你怎麼突然想在這買房?”我壓根沒打算從樂迢迢口中聽到正常的答複,所以當她很認真地對我說“因為許之行要調來C 市”時,我沒憋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什麼!?”“嗯,”樂女神繼續儀態萬千地翻看宣傳冊,“所以我就先來買個房咯。”“那……你的工作怎麼辦?”“這世界上有種交通工具叫飛機。”我驚呆了,樂迢迢的舉動大概已不再是為愛癡狂,而是為愛失心瘋。

女神不愧為女神,半小時便敲定了一棟坐北朝南的花園洋房,但餘下的手續太多,現在又沒有辦法立刻辦妥,樂女神不樂意了:“明天我還有行程,今晚就要飛回去……”“樂小姐不必擔心,我們處理好後會全部寄給您的助理,能有您在我們小區置業是我們的榮幸。”嘴真甜,我暗自腹誹,下意識看了看手機,本想看能不能趕得及跟阿阮吃個宵夜,卻意外發現有未接——來自“超級大變態”。

慌慌張張地跑出售樓部,我第一時間把電話回過去。晏亦非接得非常快,卻遲遲不開口說話,他越沉默,我越心裏發怵,仔細回想最近有什麼得罪他的地方,卻怎麼都想不出。終於,他慢悠悠地開口了:“吃飯了嗎?”經他一提,我才想起自己為了伺候樂迢迢,居然忘了吃飯,隻好如實回答:“沒有……”“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毫無征兆地被掛斷了。

又一個神經病!我覺得好氣又好笑,在折磨我這件事上,他與樂迢迢一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好不容易送樂女神去了機場,我深深鬆了口氣,回去的一路,居然多了些閑情逸致,放下車窗欣賞夜景。說起來,人與城市之間,大概也是講氣場的。不知為何,我第一次踏入 C 市,就覺得親切,或許冥冥之中,我已經預感到這裏住著我愛的人吧。許多時候,一座城市之所以特別,是因為住在城裏的人。這種微妙的情愫,會令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打上了柔光,像蒙太奇般奇妙。

但如果沒有他,一切亦不過平淡得死氣沉沉。

車子開到市中心,我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確認,立刻給許之行打電話。

“許大哥,聽說你要調來 C 市?”許之行怔忡了片刻,反問我:“你怎麼知道?”我還在猶豫要不要供出樂迢迢,他卻好像已有了答案:“其實調令不是硬性,我還在考慮,所以沒有告訴你……”“許大哥,你來吧。”我突然道。

“怎麼?”“因為我很想你,我也很想斯彤、單霓,我還想朱珠……我想至少能相聚的時候,我們還能聚在一起。”許之行聽完我的話,沉默一陣,笑了:“傻姑娘。”“那你是答應了?”“我再考慮看看吧……”許之行頓了頓,“有些事還需要重新討論處理。”我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在說樂迢迢,卻沒想到,他說的是晏亦非……不,裴子煜。

2額頭上的傷口結疤脫落後,我第一時間去晏亦非那裏報到。雖然一部分原因是他這麼要求我的,但捫心自問,我巴不得他給我這樣的理由讓我能夠光明正大地粘著他。

隻可惜身為路癡,他發給我的地址卻讓我一陣苦找。好不容易找到那家位於近郊的高爾夫球場,卻被擋在門外,人家說,這裏是會員製的。

已是深秋,我特地按晏亦非的要求穿了套剛買的運動短裙,現在穿堂風每吹一次,我兩條腿就跟著抖一回。前台看我的眼神十分可笑,我在心裏罵了晏亦非一萬遍,卻漸漸明白過來,這估計是他最新研究出來整我的法子。

有了這樣的覺悟,我反倒十分坦然了。在大廳幹巴巴地坐了快半個小時,晏亦非姍姍來遲。

“你打完了?”我討好地迎上去。

他微笑著打量了我一遍,向身旁的人耳語了些什麼,沒多久就有人拿了一套竿給我。

“打過嗎?”“一次。”“嗯?”他眼裏是真的驚訝。

簡直是吃定我這種人不會來這種地方,我氣得牙癢癢,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我連基本姿勢都搞不清,怎麼可能會打。猶記得上會來這種地方,還是阿阮威逼利誘的,據說她家裏給她安排了場高貴冷豔的相親,內容是打高爾夫,於是阿阮拽上了我。

整個上午,相親男都在以一種極其輕蔑的表情看我艱難揮杆,直到我把自己的腰給扭了被阿阮帶走,這場高貴的相親才算徹底破滅。

據說回去後,相親男是這麼推掉媒人的:“交友品位可以看出本人的品位,她品位太差。”“你說你爸會不會一氣之下叫人收拾我?”聽罷阿阮的轉述,我哭喪著臉。

“怎麼可能,”阿阮淡然地打個嗬欠,“他太了解我的性格,這種事兒要不是我想,怎麼可能會發生。”也就是那刻,我發現阿阮並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她聰明,卻吝嗇於活得聰明,大概那樣的環境令她早早明白糊塗的快樂吧。

為了避免晏亦非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非常有覺悟地將這段丟人的經曆事無巨細地向他彙報了一遍,等他的反應。我沒指望他能說出什麼好話,原本他就刻薄,但這次他居然反常得隻瞥了我一眼,問了句我意料之外的話:“你的腰傷好了嗎?”“好得不得了!”我震驚得有點語無倫次,“都有力氣打死一隻老虎!”一瞬間,晏亦非又恢複到那種嫌棄的表情,慢吞吞地丟下句“跟我來”,扭頭就走。我悲催地抱著整套裝備,跟在他身後,不敢吭聲。畢竟我現在的立場是做他的跟班,和出氣包。

又一陣蕭瑟的秋風掃過,我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在心中祈禱:阿彌陀佛,希望這家夥今天心情不錯,這樣就能少虐我一點……至少,也讓我換件厚點的衣服啊。

陪晏亦非回到場地,我才發現今天並非他一個人。同行的除了他,還另有兩人,兩個都比他年長,年長……許多。

“這位是?”高個兒的那個已經發問。

“我生活秘書。”晏亦非倒是答得很溜。

可這算是什麼說法?我驚呆了,什麼生活秘書,還不如直接說小蜜呢!扯淡!

果然,那倆人都曖昧地笑了。

“一起打?”另一個啤酒肚問。

“她不會。”“那光看我們打也很無聊,不如……來下注吧。”“怎麼下注?”“接下來這場,如果我贏了,就把你的生活秘書借我一天。說起來我還隻有過秘書,沒用過生活秘書呢。”啤酒肚笑得很曖昧。

“那如果我贏了呢?”晏亦非的語態稀鬆平常。

“我們剛才在談的那單,價格就按你說的定。”“一言為定。”“一言為定。”說罷,兩人紛紛轉身去取球杆。

整件事發生得太快,我還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晏亦非已走到我身邊,拿走我替他抱著的球杆。

“恢複得挺快嘛。”說話間,他抬手挑起我的劉海。手指觸到我皮膚的時候,我渾身一抖,一瞬間,有一種過電的感覺。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我往後退了一步,拚命點頭,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往啤酒肚的方向走了過去。

十分鍾後,我默默挪到高個兒的身邊,小聲問他:“那個,他們剛才是不是拿我做了賭注?”旁邊戰局剛拉開帷幕,高個兒顯然打算袖手旁觀,叫人送了茶水,正喝到一半,被我的話嗆到,忍不住咳了兩聲:“生活秘書,咳,我不知道你名字……不過你這反應速度,也太遲鈍了吧?”我大窘,臉紅著支支吾吾:“我剛才在想別的事,沒聽清。”見我這副模樣,高個兒臉上漸漸浮現出看好戲的笑意:“那這個賭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觀戰?你未來二十四小時的命運,就掌握在這局球裏了,別說我沒提前知會你,老趙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還需要知會麼?我暗自腹誹,就連你我也沒覺得是好人啊。可現在我連比賽規則都不懂,隻好夾起尾巴做人,虛心向高個兒請教:“我不懂比賽規則,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他們倆誰比較厲害?”高個兒意味深長地笑道:“這個嘛,得看晏的想法了。”晏亦非的想法……我忽然眼前一黑,果然我還是太天真了,深秋穿運動短裙什麼的隻能算折磨我的前菜,真正的大餐,現在才要開始。

一想到高個兒那句“趙局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簡直眼前一黑,晏亦非,你夠狠。

作為一個看不懂比賽的人,在高度緊張的氛圍中,我不得不向高個兒了解比賽的規則。

原來晏亦非和趙局選的是比杆賽,也就是說,等打完一場十八個洞後,要把全部杆數加起來,用總杆數來定勝負。高個兒跟我講這些規則時簡直眉飛色舞,而我卻愁眉不展,如果晏亦非存心要輸的話,我該怎麼辦?是留下來履行賭約,還是翻臉走人?

可如果我翻臉走人的話,我們之間就再沒有一丁點可能了。

我如坐針氈,晏亦非卻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輸贏早握在他手中。是的,他想輸,從我對高個兒神態的觀察中,我很快得到這個殘酷的結論,晏亦非,是真的想輸。而且他一路輸得氣定神閑。

終於,我臉色越來越慘白,再受不了場上這微妙詭譎的氣氛,對高個兒丟下一句“我人不大舒服”,扭頭奔向了衛生間。

我不敢回頭,怕看見晏亦非似笑非笑的表情,盡管這是我們重逢後,我最常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可這一刻,我不敢看。

我沒有戴表,也忘了拿手機,所以當我枯坐在馬桶上時,我根本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我隻是在想,當我走出去,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麵對晏亦非輸掉了比賽的事實。淡定點,至少得笑……我稀裏糊塗地想著,接著就聽到隔間門外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叫我:“梁小姐?”我有點懵了:“啊?”“晏先生讓我來看看您是不是遇到什麼狀況了,您是不舒服嗎?需要我替您叫醫生嗎?”“不用不用,”我慌忙推開門,“我這就回去,麻煩你了。”回到球場,高個兒的一壺茶差不多見底,見到我,笑得玩味:“我還以為你暈在廁所了……嗯,被嚇的。”我不知該怎麼接他的話,隻好訕訕地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