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運的幸運(2 / 3)

他頓了頓,又跟剛才一樣笑眯眯地說道:“不過現在你不用害怕了,因為嘛,我剛才把局麵估錯了,晏這家夥根本沒打算輸……既不放棄這單買賣,還這樣明目張膽地逗老趙玩,他還真是惡趣味啊。”我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正當我尷尬地與高個兒對視時,晏亦非恰好收了球杆往這邊走來,啤酒肚與他並肩而行。兩人麵上都掛著波瀾不驚的笑,可若論內心的真實想法,就不是我所能揣測的了。

晏亦非推掉了啤酒肚晚上的飯局,表示還有事先走了。我乖乖地跟在他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去停車坪的一路,我們都很沉默。我不懂他的意思,既然叫我來是為了為難我、羞辱我,那麼他明明選了個漂亮的新法子,為何到最後卻改變主意為了我得罪人,一點都不聰明。但好在他不聰明,否則就算理智上我能說服自己,情感上也無法接受吧。

我還在發呆,晏亦非卻突然問我:“你說過喜歡我吧?”“啊?”我有點摸不清頭腦,但還是鄭重地點頭。

“那你喜歡我哪一點,喜歡我三不五時變著法子折磨你?你虐戀情深的小說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吧。”還知道虐戀情深這樣的詞語,我忍不住發笑,卻不敢笑出聲,隻好一本正經地回答:“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變態。”他稍稍偏過頭瞥了我一眼,眼神裏寫滿狐疑。

我清了清嗓子,為自己辯解:“我喜歡我受傷的時候會送藥箱給我,幫我做飯,還有,保護我。”晏亦非聽罷沉默片刻,說:“但你之所以會經曆的這些,全是因為我。”我搖搖頭,大著膽子放在他握方向盤的手上:“沒關係,我不介意。”一陣沉默後,晏亦非不動聲色地甩開我的手,是竭盡全力按捺住情緒的嫌惡語氣:“你簡直是個受虐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卻開心笑了:“不是受虐狂的話,現在就沒有機會坐在你身邊了吧。”過了很久,他終於開口,說的卻是無關緊要的話:“去吃飯吧。”3撇開那些故意為難我的飯局,這還是我們重逢後第一次單獨吃飯,剛才的失落立刻被小小的興奮取代,我忍不住問他:“吃什麼?”晏亦非睨了我一眼,不理我,那眼神的意思是說,你管太多。於是我默默地閉上了嘴。

到了目的地我才意外地發現原來晏亦非帶我來的竟是我因為樂女神經沒去成的,阿阮表妹新開的越南菜館,而我之所以記這麼清楚,是因為它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出雲記。

“你也認識阿阮的表妹?”這個蠢問題我最終沒有問出口,很明顯,這群人有個隱形的大圈子。而盡管隻有兩人,晏亦非還是要了包房,並冷豔地表示,大廳太吵。一瞬間,我心中那點關於二人世界氛圍的旖旎幻想,破滅成了肥皂泡泡。

點過菜,我百無聊賴地盯著餐具發呆,晏亦非輕咳一聲:“說話。”是命令的口吻。

我無語:“你這麼說,我怎麼知道該說什麼啊……啊,我先去上廁所!”說罷,我不顧他殺死人的目光,狂奔出包房。

呃,實在抱歉……不過誰讓我剛才在球場的衛生間裏光顧著緊張,結果忘了這事。不過不得不說,阿阮的表妹一定是個超級有品位的土豪,所以店麵雖大,卻不失精致。隻是這麼大的店,這麼多包房,卻難為住了我這樣的路癡,走出衛生間,我悲催地發現,我好像不記得包房怎麼走了。最快的捷徑當然是打電話向晏亦非求助,但一想到他剛才的表情……算了,我還是自力更生吧。

在連續找錯兩間包房後,我喪氣地敲開了第三間包房的門。

門開了,我卻與來開門的人麵麵相覷。

“池主編?”“梁樂薇?”“你怎麼穿成這樣一個人在這裏?”我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不合時宜的運動短裙,一時不知怎麼解釋,剛要開口,一隻手已經從身後將我拽過去,牢牢箍在懷裏。

晏亦非的聲音帶著凜冽逼人的寒氣:“我可不記得衛生間在這裏。”“我剛才迷路了,一路在找包房,沒想到會遇見池主編……”然而當我這樣向晏亦非解釋時,池莫的一句話,卻如同當頭棒喝,把我劈得有點暈:“我很好奇,你們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什麼關係?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隻好低頭看著地板,然後聽見他冷冷地回答:“我們是什麼關係,跟你沒關係。”說罷,他拽起我的手腕,扭頭就走。他動作太重,我痛得呲牙,想把手抽出來,他卻加重了力道:“不要惹我生氣。”他的神態很平靜,我卻知道,這是生氣的前奏。想到我們之間岌岌可危的關係,我隻好在內心向池莫說了無數遍對不起。

然而經過這一出,我和晏亦非都沒了胃口,明明這麼難得的一頓飯……我苦笑。

眼見上的菜都快涼了,晏亦非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我句:“你和池莫是什麼關係?”“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我理所當然地答道。

可晏亦非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神色晦暗不明,似乎不信。我驀地想起,池莫曾讓我私下直接叫他名字,出差也特地“逼”我盡地主之誼……這樣算來,我們好像還算有點兒私交?本想再解釋幾句,但想到這大概是火上澆油,隻好作罷。

掩飾地夾了一筷子菜,剛準備往嘴裏送,一股油膩的味道迎麵撲來,我突然一陣惡心,打了個哆嗦。

“怎麼了?”晏亦非皺眉。

我遲疑地抬頭,聲音不大穩:“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很冷很想吐,那個,你能不能先別顧著生我的氣了,我……”話未說完,胃裏又一陣翻湧,我一扭頭,憋不住幹嘔起來。

這一天還真是漫長啊,在被晏亦非綁架去醫院的路上,我迷迷糊糊地想。盡管此刻身上已蓋著他的外套,但我仍然覺得冷。“好冷啊……”這樣想著,也就真的脫口而出。

聽見我的聲音,晏亦非偏頭,萬年不變的冷漠表情終於緩和了一些:“還是覺得冷嗎?”“嗯。”“那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些。”一時間四周靜謐無聲,深秋的夜,隔著車窗仿佛都能感受到點點涼意。我凝望著道旁不知名的樹,聲音澀澀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沒有。”那聲音裏似乎也終於多了一點點溫度。

我欣慰地閉上眼,居然也就這樣慢慢地睡著了。等我再醒來時,眼前已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日光燈晃得我眼花。低頭瞥見手上的紮針,我下意識地問:“我們在醫院?”晏亦非嗤之以鼻:“還好意思問,居然紮針也沒能把你弄醒,睡得跟豬一樣。”“可能是我太困了吧……”我訕訕然,又忽然想起什麼,問他,“你把我從車裏抱過來的?”“你覺得呢?”他挑眉,反問我。

答案不言而喻,見他臉繃得緊緊的,我識趣地閉嘴。

護士中途來巡視時,我正半靠著枕頭,用一隻手玩手機遊戲。沒辦法,誰讓晏亦非坐在旁邊的空床上,根本沒有搭理我的意思,我隻好自尋樂趣。

“小姑娘真是死要漂亮,”護士阿姨一邊檢查吊瓶的餘量,一邊揶揄我,“都十一月了也敢光著腿穿短裙。”我的臉倏地通紅,隻好乖乖認錯:“下次不敢了。”但護士阿姨卻沒有打住的意思,瞥了眼旁邊的晏亦非:“男朋友也是,陪著胡來。要是我女兒,一早打斷腿。”我心想這下死定了,照晏亦非的刻薄,撇清關係事小,言語還擊事大,正悲催地準備英勇赴死,晏亦非居然施施然答道:“我也這麼覺得,下次她再這麼穿,我一定先替您打斷腿,再來您這裏治。”護士阿姨一愣,撲哧一聲笑了。

頃刻間,我所有的悲催化作憤怒,到底是誰讓我穿裙子的!晏亦非你就是個顛倒是非的王八蛋!

從醫院出來已經過了夜裏 12 點,好在我的燒退了大半,人精神了不少。

“去吃飯?”晏亦非拿出車鑰匙。

我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沒出息地點點頭。

本打算找家粥店吃飯,可無奈繞了一圈,家家都關門。“回去自己做吧。”晏亦非說著,把車子調了個頭。我餓得欲哭無淚,四下張望,終於在經過天橋時眼尖地瞥見路邊剛好有個烤紅薯的攤子。晏亦非似乎捕捉到我眼神中的渴望,故意放緩了車速:“想吃?”“嗯。”被他折磨了一整天,我已疲憊得懶得和他抬杠。

但他卻依然戰鬥力驚人:“豬果然都喜歡吃烤紅薯。”“豬就豬!”我自暴自棄,憤憤地準備下車買紅薯,晏亦非卻一把按住我準備解開安全帶的手:“我來吧。”說完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真好看。我不敢貪心,小時候別人給我一把糖,我從不會全拿走,因為我知道,世上的好運都是有限的,用完了就再也沒有了。也就是如此,或許我才能攢下了足夠多的運氣,再次遇見他。

“開窗!”晏亦非不耐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趕緊配合,就看他嫌棄地丟給我一個烤紅薯:“趕緊吃,別弄得到處都是,畢竟豬都很笨。”“知道了知道了。”美食當前,我才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當我幸福地啃著烤紅薯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現在是淩晨 1 點,我至今還沒回家,按阿阮的性格,估計已經擔心得瘋掉了。可她竟然沒給我打電話,這太不符合常理。

我急忙翻出手機,準備給阿阮打個電話,晏亦非卻製止了我:“你那個叫阿阮的朋友在你睡著的時候來過電話了。”“什麼?”我被一大塊紅薯噎住,狠狠咳嗽了兩聲。

“是的,而且我已經告訴過她你今晚不回去了。”說罷,晏亦非冷豔地掃視我一眼,“不過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叫‘超級大變態’呢。”“……”這是一個無法否定也無法解釋的事實,我幹笑兩聲,默默望天,生怕他一怒之下把我踹下車。

就因為這樣,我甚至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話——今晚我不回去了。今晚我不回去了?!

4等我反應過來晏亦非剛才的話時,我已身在他家樓下,而他正在按電梯。

說點什麼,說點什麼……我的心糾結成一團,晏亦非倒好,直接對我下命令:“進去!”真是簡單粗暴,我無言以對,卻突然不再糾結,大概有些時候,思考根本是多餘的,不如遵從內心。

電梯一路上行,我還發著低燒,整個人沒什麼力氣,便半倚在牆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晏亦非的側臉,我不由想起第一次到他家借宿,不光差點在浴缸裏把自己淹死,大姨媽還提前來探望的囧事,忍不住莞爾,那些一去不返的荒唐歲月啊。

好在對於他在 C 市的新家,我這個“生活保姆”已熟悉到不行。換好拖鞋,我駕輕就熟地準備去客房的衛生間洗漱。

“去洗澡。”晏亦非的聲音卻在身後冷不丁響起。

我有些怔然,臉逐漸發燙,不怪我想太多,實在是此情此景太過曖昧,而我也不再是十八歲的無知小女孩。沉默了片刻,我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