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瞿秋白同誌——回憶與隨想(2 / 3)

秋白站在書桌對麵,用有興趣的、探索的目光,親切地望著我,試探著說道:“你們還是學俄文吧,我一定每天去教。怎麼,你一個人來的嗎?”

他弟弟不知什麼時候走開了。我無聲地、輕輕地把劍虹的詩慎重地交給了他。他退到一邊去讀詩,讀了許久,才又走過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這是劍虹寫的?”我答道:“自然是劍虹。你要知道,劍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人。你走吧,到我們宿舍去,她在那裏。我將留在你這裏,過兩個鍾頭再回去。秋白!劍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忍心她回老家,她是沒有母親的,你不也是沒有母親的嗎?”秋白曾經詳細地同我們講過他的家庭,特別是他母親吞火柴頭自盡的事,我們聽時都很難過。“你們將是一對最好的愛人,我願你們幸福。”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說道:“我謝謝你。”

等我回到宿舍的時候,一切都如我想象的,氣氛非常溫柔和諧,滿桌子散亂著他們寫的字,看來他們是用筆談話的。他要走了,我從桌子前的牆上取下劍虹的一張全身像,送給了秋白。他把像揣在懷裏,望了我們兩人一眼,就邁出我們的小門,下樓走了。

事情就是這樣。自然,我們以後常去他家玩,而俄文卻沒有繼續讀下去了。她已經不需要讀俄文,而我也沒有興趣堅持下去了。

慕爾鳴路

寒假的時候,我們搬到學校新址(西摩路)附近的慕爾鳴路。這裏是一幢兩樓兩底的弄堂房子。施存統住在樓下統廂房,中間客堂間作餐廳。樓上正房住的是瞿雲白,統廂房放著秋白的幾架書,秋白和劍虹住在統廂房後麵的一間小房裏,我住在過街樓上的小房裏。我們這幢房子是臨大街的。廚房上邊亭子間裏住的是娘姨阿董。阿董原來就在秋白家幫工,這時,就為我們這一大家人做飯,收拾房子,為秋白夫婦、他弟弟和我洗衣服。施存統家也雇了一個阿姨,帶小孩,做雜事。

這屋裏九口之家的生活、吃飯等,全由秋白的弟弟雲白當家。我按學校的膳宿標準每月交給他十元,劍虹也是這樣,別的事我們全不管。這自然是秋白的主張,是秋白為著同劍虹的戀愛生活所考慮的精心的安排。

因為是寒假,秋白出門較少;開學以後,也常眷戀著家。他每天穿著一件舒適的、黑綢的舊絲棉袍,據說是他做官的祖父的遺物。他每天寫詩,一本又一本,全是送給劍虹的情詩。也寫過一首給我,說我是安琪兒,赤子之心,大概是表示感謝我對他們戀愛的幫助。劍虹也天天寫詩,一本又一本。他們還一起讀詩,中國曆代的各家詩詞,都愛不釋手。他們每天講的就是李白、杜甫、韓愈、蘇軾、李商隱、李後主、陸遊、王漁洋、鄭板橋……秋白還會刻圖章,他把他最喜愛的詩句,刻在各種各樣的精致的小石塊上。劍虹原來中國古典文學的基礎就較好,但如此的愛好,卻是因了秋白的培養與熏陶。

劍虹比我大兩歲,書比我念得多。我從認識她以後,在思想興趣方麵受過她很大的影響,那都是對社會主義的追求,對人生的狂想,對世俗的鄙視。盡管我們表麵有些傲氣,但我們是喜群的,甚至有時也能遷就的。現在,我不能不隨著他們吹吹簫、唱幾句昆曲(這都是秋白教的),但心田卻不能不離開他們的甜蜜的生活而感到寂寞。我向往著廣闊的世界,我懷念起另外的舊友。我常常有一些新的計劃。而這些計劃卻隻秘藏在心頭。我眼望著逝去的時日而深感惆悵。

秋白在學校的工作不少,後來又加上翻譯工作,他給鮑羅廷當翻譯可能就是從這時開始的。我見他安排得很好。他西裝筆挺,一身整潔,精神抖擻,進出來往,他從不把客人引上樓來,也從不同我們(至少是我吧)談他的工作,談他的朋友,談他的同誌。他這時顯得精力旺盛,常常在外忙了一整天,回來仍然興致很好,同劍虹談詩、寫詩。有時為了趕文章,就通宵坐在桌子麵前,泡一杯茶,點上支煙,劍虹陪著他。他一夜能翻譯一萬字,我看過他寫的稿紙,一行行端端正正、秀秀氣氣的字,幾乎連一個字都沒有改動。

我不知道他怎樣支配時間的,好像他還很有閑空。他們兩人好多次到我那小小的過街樓上來坐談。因為隻有我這間屋裏有一個燒煤油的烤火爐,比較暖和一些。這個爐子是雲白買給秋白和劍虹的,他們一定要放在我屋子裏。爐蓋上有一圈小孔,火光從這些小孔裏射出來,像一朵花的光圈,閃映在天花板上。他們來的時候,我們總是把電燈關了,隻留下這些閃爍的微明的晃動的花的光圈,屋子裏氣氛也美極了。他的談鋒很健,常常幽默地談些當時文壇的軼事。他好像同沈雁冰、鄭振鐸都熟識。他喜歡徐誌摩的詩。他對創造社的天才家們似乎隻有對鬱達夫還感到一點點興趣。我那時對這些人、事、文章以及文學研究會和創造社的爭論,是沒有發言權的。我隻是一個小學生,非常有趣地聽著。這是我對於文學上的什麼浪漫主義、自然主義、寫實主義以及為人生、為藝術等等所上的第一課。那時秋白同誌的議論廣泛,我還不能掌握住他的意見的要點,隻覺得他的不凡,他的高超,他似乎是站在各種意見之上的。

有一次,我問他我將來究竟學什麼好,幹什麼好,現在應該怎麼搞。秋白毫不思考地昂首答道:“你麼,按你喜歡的去學,去幹,飛吧,飛得越高越好,越遠越好,你是一個需要展翅高飛的鳥兒,嘿,就是這樣……”他的話當時給我無窮的信心,給我很大的力量。我相信了他的話,決定了自己的主張。他希望我,希望劍虹都走文學的路,都能在文學上有所成就。這是他自己向往的而又不容易實現的。他是自始至終與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是一個文學家,他的氣質,他的愛好都是文學的。他說他自己是一種曆史的誤會,我認為不是,他的政治經曆原可以充實提高他的文學才能的。隻要天假以年,秋白不是過早地離開我們,他定是大有成就的,他對黨的事業將有更大的貢獻。

這年春天,他去過一趟廣州。他幾乎每天都要寄回一封用五彩布紋紙寫的信,還常夾得有詩。

暑假將到的時候,我提出要回湖南看望母親,而且我已經同在北京的周敦祜、王佩瓊等約好,看望母親以後,就直接去北京,到學習空氣濃厚的北京學府去繼續讀書。這是她們對我的希望,也是我自己的新的夢想。上海大學也好,慕爾鳴路也好,都使我厭倦了。我要飛,我要飛向北京,離開這個狹小的圈子,離開兩年多一天也沒有離開過、以前不願離開的摯友王劍虹。我們之間,原來總是一致的,現在,雖然沒有什麼分歧,但她完全隻是秋白的愛人,而這不是我理想的。我提出這個意見後,他們沒有理由反對,他們同意了,然而,卻都沉默了,都像有無限的思緒。

我走時,他們沒有送我,連房門也不出,死一樣的空氣留在我的身後。阿董買了一簍水果,雲白送我到船上。這時已是深夜,水一樣的涼風在靜靜的馬路上飄漾,我的心也隨風流蕩:“上海的生涯就這樣默默地結束了。我要奔回故鄉,我要飛向北方。好友啊!我珍愛的劍虹,我今棄你而去,你將隨你的所愛,你將沉淪在愛情之中,你將隨秋白走向何方呢?……”

暑假

長江滾滾向東,我的船迎著浪頭,駛向上遊。我倚遍船欄,回首四顧,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獨自長途跋涉,我既傲然自得,也不免因回首往事而滿懷惆悵。十九年的韶華,五年來多變的學院生活,我究竟得到了什麼呢?我隻朦朧地體會到人生的艱辛,感受到心靈的創傷。我是無所成就的,我怎能對得起我那英雄的、深情的母親對我的殷切厚望啊!

在母親身旁是可以忘懷一切的。我盡情享受我難得的那一點點幸福。母親的學校放假了,老師、學生都回家了,隻有我們母女留在空廓的校舍裏。我在幽靜的、無所思慮的閑暇之中度著暑假。

一天,我收到劍虹的來信,說她病了。這不出我的意料,因為她早就說她有時感到不適,她自己並不重視,也沒有引起秋白、我或旁人的注意。我知道她病的消息之後,還隻以為她因為沒有我在身邊才對病有了些敏感的緣故,我雖不安,但總以為過幾天就會好的。隻是秋白卻在她的信後附寫了如下的話,大意是這樣:“你走了,我們都非常難受。我竟哭了,這是我多年沒有過的事。我好像預感到什麼不幸。我們祝願你一切成功,一切幸福。”

我對他這些話是不理解的,因此,我對秋白好像也不理解了。預感到什麼不幸呢?預感到什麼可怕的不幸而哭了呢?有什麼不祥之兆呢?不過我究竟年輕,這事並沒有放在心頭,很快就就把它忘了。我正思慮著做新的準備,怎麼說服我的母親,使她同我一樣憧憬著到古都去的種種好處。母親對我是相信的,但她也有種種顧慮。

又過了半個月的樣子,忽然收到劍虹堂妹從上海來電:“虹姐病危,盼速來滬!”

這真像夢一樣,我能相信嗎?而且,為什麼是她的堂妹來電呢?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千般思慮,萬般躊躇,我決定重返上海。我母親是非常愛憐劍虹的,急忙為我籌措路費,整理行裝,我隻得離開我剛剛領略到溫暖的家,而又匆匆忙忙獨自奔上惶惶不安的旅途。

我到上海以後,時間雖隻相隔一月多,慕爾鳴路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人去樓空”。我既看不到劍虹——她的棺木已經停放在四川會館;也見不到秋白,他去廣州參加什麼會去了。劍虹的兩個堂妹,隻以淚臉相迎;瞿雲白什麼都講不出個道理來,默默地望著我。難道是天殺了劍虹嗎?是誰奪去了她的如花的生命?

秋白用了一張白綢巾包著劍虹的一張照片,就是他們定情之後,我從牆上取下來送給秋白的那張。他在照片背後題了一首詩,開頭寫著:“你的魂兒我的心。”這是因為我平常叫劍虹常常隻叫“虹”,秋白曾笑說應該是“魂”,而秋白叫劍虹總是叫“夢可”。“夢可”是法文“我的心”的譯音。詩的意思是說我送給了他我的“魂兒”,而他的心現在卻死去了,他難過,他對不起劍虹,對不起他的心,也對不起我……

我看了這張照片和這首詩,心情複雜極了,我有一種近乎小孩的簡單感情。我找他們的詩稿,一本也沒有了;雲白什麼也不知道,是劍虹焚燒了呢,還是秋白秘藏了呢?為什麼不把劍虹病死的經過,不把劍虹臨終時的感情告訴我?就用那麼一首短詩作為你們半年多來的愛情的總結嗎?慕爾鳴路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把如泉的淚水,灑在四川會館,把沉痛的心留在那淒涼的棺柩上。我像一個受了傷的人,同劍虹的堂妹們一同坐海船到北京去了。我一個字也沒有寫給秋白,盡管他留了一個通信地址,還說希望我寫信給他。我心想:不管你有多高明,多麼了不起,我們的關係將因為劍虹的死而割斷,雖然她是死於肺病,但她的肺病從哪兒來,不正是從你那裏傳染來的嗎?……

謎似的一束信

新的生活總是可愛的。在北京除了舊友王佩瓊(女師大的學生)、周敦祜(北大旁聽生)外,我還認識了新友譚慕愚(現在叫譚惕吾,那時是北大三年級的學生)、曹孟君(我們同住在辟才胡同的一個補習學校裏)。我們相處得很投機,我成了友誼的驕子。有時我都不理解她們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此外,我還有不少喜歡我或我喜歡的人,或者隻是相親近的一般朋友。那時,表麵上,我是在補習數、理、化,實際我在滿飲友誼之酒。我常常同這個人在北大公主樓(在馬神廟)的庭院中的月下,一坐大半晚,暢談人生;有時又同那個人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漫步陶然亭邊的墳地,從那些舊石碑文中尋找詩句。我徜徉於自由生活,隻有不時收到的秋白來信才偶爾擾亂我的愉悅的時光。這中間我大約收到過十來封秋白的信。這些信像謎一樣,我一直不理解,或者是似懂非懂。在這些信中,總是要提到劍虹,說對不起她。他什麼地方對不起她呢?他幾乎每封信都責罵自己,後來還說,什麼人都不配批評他,因為他們不了解他,隻有天上的“夢可”才有資格批評他。那麼,他是在挨批評了,是什麼人在批評他,批評他什麼呢?這些信從來沒有直爽地講出他心裏的話,他隻把我當作可以了解他心曲的,可以原諒他的那樣一個對象而絮絮不已。我大約回過幾次信,淡淡地談一點有關劍虹的事,談劍虹的真摯的感情,談她的文學上的天才,談她的可惜的早殤,談她給我的影響,談我對她的懷念。我恍惚地知道,此刻我所談的,並非他所想的,但他現在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所苦呢?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深地嫌厭自己、責罵自己呢?我不理解,也不求深解,隻是用帶點茫茫然的心情回了他幾封信。

是冬天了,一天傍晚,我走回學校,門房攔住我,遞給我一封信,說:“這人等了你半天,足有兩個鍾頭,坐在我這裏等你,說要你去看他,地址都寫在信上了吧!”我打開信,啊!原來是秋白。他帶來了一些歡喜和滿腔希望,這回他可以把劍虹的一切,死前的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匆匆忙忙吃了晚飯,便坐車趕到前門的一家旅館。可是他不在,隻有他弟弟雲白在屋裏,在翻閱他哥哥的一些雜物,在有趣地尋找什麼,後來,他找到了,他高興地拿給我看。原來是一張女人的照片。這女人我認識,她是今年春天來上海大學,同張琴秋同時入學的。劍虹早就認識她,是在我到上海之前,她們一同參加婦女活動中認識的。她長得很美,與張琴秋同來過慕爾鳴路,在施存統家裏,在我們樓下見到過的。這就是楊之華同誌,就是一直愛護著秋白的,他的愛人,他的同誌,他的戰友,他的妻子。一見這張照片我便完全明白了,我沒有興趣打聽劍虹的情況了,不等秋白回來,我就同雲白告辭回學校了。

我的感情很激動,為了劍虹的愛情,為了劍虹的死,為了我失去了劍虹,為了我同劍虹的友誼,我對秋白不免有許多怨氣。我把我全部的感情告訴了譚惕吾,她用冷靜的態度回答我,告訴我這不值得難受,她要我把這一切都拋向東洋大海,拋向昆侖山的那邊。她講得很有道理,她對世情看得真透徹,我聽了她的,但我卻連她也一同疏遠了。我不喜歡這種透徹,我不喜歡過於理智。譚惕吾一直也不理解我對她友誼疏遠的原因。甚至幾十年後我也頑固地堅持這種態度,我個人常常被一種無法解釋的感情支配著,我再沒有去前門旅舍,秋白也沒有再來看我。我們同在北京城,反而好像不相識一樣。

又過了一個多月,我忽然收到一封從上海發來的楊之華給秋白的信,要我轉交。我本來可以不管這些事,但我一早仍去找到了夏之栩同誌。夏之栩是黨員,也在我那個補習學校,她可能知道秋白的行蹤。她果然把我帶到當時蘇聯大使館的一幢宿舍裏。我們走進去時,裏邊正有二十多人在開會,秋白一見我就走了出來,我把信交給他,他一言不發。他陪我到他的住處,我們一同吃了飯,他問我的同學,問我的朋友們,問我對北京的感受,就是一句也不談到王劍虹,一句也不談楊之華。他告訴我他明早就返上海,雲白正為他準備行裝。我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老人,靜靜地觀察他。他對楊之華的來信一點也不表示驚慌,這是因為他一定有把握。他為什麼不談到劍虹呢?他大約認為談不談我都不相信他了。那麼,那些信,他都忘記了麼?他為什麼一句也不解釋呢?我不願同他再談劍虹了。劍虹在他已成為過去了!去年這時,他是一種怎樣的情景,如今,過眼雲煙,他到底有沒有感觸?有什麼感觸?我很想了解,想從他的行動中來了解,但很失望。晚上,他約我一同去看戲,說是梅蘭芳的老師陳德霖的戲。我從來沒有進過戲院,那時戲院是男女分坐,我坐在這邊的包廂,他們兄弟坐在對麵包廂,但我們都沒有看戲。我實在忍耐不住這種悶葫蘆,我不了解他,我討厭戲院的嘈雜,我寫了一個字條托茶房遞過去,站起身就不辭而別,獨自回學校了。從此我們沒有聯係,但這一束信我一直保存著做為我研究一個人的材料。一九三三年在上海時,我曾把這些信同其他的許多東西放在我的朋友王會悟那裏。同年我被捕後,雪峰、適夷把這些東西轉存在他們的朋友謝澹如家。全國解放以後,謝先生把這些東西歸還了我。我真是感謝他,但這一束信,卻沒有了。這些信的署名是秋白,而在那時,如果在誰那裏發現瞿秋白這幾個字是可以被殺頭的。我懂得這種情況,就沒有問。這一束用五色布紋紙寫的工工整整秀秀氣氣的書信,是一束非常有價值的材料。裏邊也許沒有宏言讜論,但可以看出一個偉大人物性格上的、心理上的矛盾狀態。這束信沒有了,多麼可惜的一束信啊!

韋護

我寫的中篇小說《韋護》是一九二九年末在《小說月報》上發表的。韋護是秋白的一個別名。他是不是用這個名字發表過文章我不知道。他曾用過“屈維陀”的筆名,他用這個名字時曾對我說,韋護是韋陀菩薩的名字,他最是疾惡如仇,他看見人間的許多不平就要生氣,就要下凡去懲罰壞人,所以韋陀菩薩的神像曆來不朝外,而是麵朝著如來佛,隻讓他看佛麵。

我想寫秋白、寫劍虹,已有許久了。他的矛盾究竟在哪裏,我模模糊糊地感覺一些。但我卻隻寫了他的革命工作與戀愛的矛盾。當時,我並不認為秋白就是這樣,但要寫得更深刻一些卻是我力量所達不到的。我要寫劍虹,寫劍虹對他的摯愛。但怎樣結局呢?真的事實是無法寫的,也不能以她的一死了事。所以在結局時,我寫她振作起來,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戰鬥下去。因為她沒有失戀,秋白是在她死後才同楊之華同誌戀愛的,這是無可非議的。自然,我並不滿意這本書,但也不願舍棄這本書。韋護雖不能栩栩如生,但總有一些影子可供我自己回憶,可以做為後人研究的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