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卷(2 / 3)

三月五號,正月廿一日,是宇的周年了,我不知應該怎樣紀念他!我不知什麼能夠表出我心裏這更深更痛的悲哀,在這一年裏。風是這樣怒號,燈光是這樣黯淡,夜是這樣深深,做甜蜜夢的人已快醒來,我呢,尚枯自低首坐在這灰燼快熄的爐畔想著:想我糜爛的身世,想我慘淡的人生,想我晦暗的前途!

這兩三天裏,我原舊恢複了往日的心境,我願用悲哀淹沒了我的生命和靈魂!菊隱:我很不願令你為了我的悲哀而稍有不快,故常破涕為笑地寫信給你,希望你不要想到這春風傳來的消息裏,有我的涕痕和泣聲!

今天漸不好,睡了一天,心緒亂極了!給父親寫了一封長信,他們看見一定得哭!我本想騙他們,哪知一拿筆除了牢騷,實在寫不出一句快活話。

我常覺到世界上莫有人,因為我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咳,夢太長了!

我不應該將這些話寫給你,我不應該將我朽木的心理示給你,我懺悔了,朋友,你好好念書吧,不要理我。這封信本想不寄,但又想還是寄給你好,因之你又看到這不幸的墨痕。

寄焦菊隱之箋六

莫有醉。今天既無陪客,又無小鹿,雖不敢局促然而已是極敷衍了。敷衍本來可以不必來,但是一怕你生氣,二怕你怪失約,因此逼成敷衍。為什麼呢?我告訴你。

你不是聽我說心跳麼?在去大陸春前一點鍾,在一個朋友處,逢見君宇一位女友,她新從美國回來。偶然問到君宇的事,可她一點都不知道,是我又把悲慘的故事重說一遍,說完了就來到大陸春。這和誌新在柳園請我們一樣令我難堪,我是送葬歸來吃酒的。說起來這是值得記憶的,我是埋心埋宇那天,見著三年的朋友。

咳!說起來誰信!我這今年的寒假,是我最傷心不堪回首的,然而我隻消磨她在夢中,這夢是什麼呢?便是淺淺的笑靨,和低低的語聲,在這些不能不令我不悲哀,然而能令我暫時無暇。悲哀的許多朋友的感情,不過隻是一到那,一刹那,一刹那過後的悲哀是更深更痛更傷心。這更深更痛更傷心的,便是另一世界,是那萬籟人靜後伏枕嗚咽的時候,是憔悴悲慘的梅,不是那燈光酒筵前的梅。

為了說明心跳!寫了一大篇牢騷,原該我擾亂你天真而正在嚐著甜味的心境,橫心襲來這一陣哀音和酸意!

大概這是最令人難堪的吧!

君宇埋的那天,我去吃酒。重敘他曆史給他的朋友後,我又逢吃酒。烏能不心跳,烏能不敷衍。朋友你當可原諒我。

然而,我是領了你的盛情的。

你今天不舒服,不知回去怎樣?不要看書,不要吃酒,不要賭,不要沉思,大概會快好。

“波微”,是君宇在“二七”逃走時贈我的名字,因為我們都用假名的原故。在我們通信中,找不見評梅、君宇的,都是些臨時寫的。他喜歡Bovia這個字十年了,然麵在我身上找到她卻僅僅一年。不過也可以說是永久不朽的。今天你在筵席前問到我,我自然不能隱瞞你,不過我承認了,又受不住一些不冷不熱的諷聲。令我想到“波微”也難過。

哪一次不是杯盤狼藉,人散後隻有月如鉤斜。不堪想,我們的夢太長了,在這一次一次盛筵散後我覺著。

六年了,在北京。別的成績是莫有,隻有些箭射箭穿的洞傷在心上。許多模糊的餘影隱埋著,在夜深歸來,隻有我隻影是知道我的。

然而,夢呢,太長了!

今天一位女友,對我說許多話。她勸我不要去陶然亭,不要穿黑衣服,我表麵隻笑笑,但是心裏我真恨她。

不過我是現在確乎變了,我是刹那的享樂主義者。能笑時,有機會笑總不哭!不過我這是變態,過幾天大概又變了也未可知。

這並不是醉話,我莫有醉。

又致焦菊隱信之一

菊隱君:

讀了先生的信我不禁微笑!誠然感到極有趣的滑稽!相信我是遊戲人間的,所以我很歡迎這類脫離悲哀的滑稽!

我年幼隨著家父遊宦在外,十三歲是我入學校的年齡,十三歲前是在家裏請老先生教讀。太原女師範畢業後我即到京,因那年不招文科,數理科我極不願意,因種種原因遂入體育部。因為我身體從前較柔弱的緣故,畢業後在附中任女子部主任職兼授體育。

原諒我不願提雲影一般的過去。

相信我是離棄朋友的,並且我絕對莫有在愛園生活過,那麼失戀的“?”是你誤會了。

從前我是活潑愛動的,所以對社會活動很熱心;後來不幸就變成現在的狂妄,不近人情的我了!

現在我不提悲哀,願我的勇氣,像英雄般雄壯,披著銀甲,跨著怒馬!

總之,我現在矯情說是這樣了。

我的性情孤僻,所以合於我的朋友條件的很少。我不喜交遊,但有時狂氣起來,又是很放浪的。我不帶女性,但我是多感愛病的。

我大概八月五號後返京。考燕大是在今年暑假嗎?那麼,你將要離開天津。

祝好!

評梅複

廿一號

又致焦菊隱信之二

菊弟:

老父的生日便是今天。你猜我做什麼呢?寫了一封父親的信,又寫了兩封朋友的信,一封是南洋的王,一封是莫斯科的張。你是不是?我每次寫外國信大概準寫得多而且厚;所以雖然兩封信,似乎、好像寫了十幾封國內的信一樣。

你能聽姊姊的話不去參加團體工作,我很放心。我們的生命看得值錢點好。你能專心念書更好,除了念書是永遠屬於你自己,而能安慰你外,別的一概都是煩惱,都是煩惱!在現在覺著似乎望見幸福影子的,將來或者透露出的是煩惱之幕。不過誰也不能跳出圈子,誰也不能不向前去,誰也不能預卜將來,誰也不能不追逐幸福的影子;人生除了這還有什麼呢?不過能找到一點比較可靠的安慰——讀書,你還是專心努力吧!弟弟!我這是從肺腑中流露出來的話,你不要河漢斯言。

你自己身體本來不很健,希望不要糟蹋,你的家庭,你的社會,希望於你的很多,請你為了家庭,為了社會而珍重,你胃疼還是去看看好,免得成了病。總之,弟弟你保重了健全的身體,才能有了你心願的一切。

梅姊

四月一號午後

附中因為時局,停課了。

又致焦菊隱信之三

(1926年6月17日)

菊弟:

我猜你也莫有回去。今天雨後我和晶清等在公園玩,她還問到我你是否走了,我便告訴他絕對不會走的,歸來後果然。替我在老伯大人麵前請安,你告訴他我是他一個未認識的女兒。不怕唐突嗎?太高攀了。

我十有九不能回平定了,我怕回去了,又不能一時回來,而且路上也極危險呢!我又是個懦弱膽小的女子:不過我想我的母親,不回去,母親不失望嗎?你說怎樣好?不回去時,我也去西山玩玩,看看碧雲寺柿葉紅了莫有?那裏有我愛的一種草,小鍾最愛的小紫花,不知今年還有不?

你病須快治,少年時留一個這樣危險的種子是很不幸的,我真怕,當你那天咳嗽時,我真覺心跳。唉!弟弟,君宇頰上紅雲退去時,便是他化成僵屍時。弟弟!你須治,不然不隻你不幸,將來還須遺傷別人的不幸。自然,現在我知道你程度隻是點咳嗽。酒少喝,書少讀,最要寬懷你的胸襟,使他得以自由舒展,而不有梗製才好。有機會還是請克利檢驗一次。

你有雙層麵孔,我更多,豈隻是雙重。在我們這樣環境下應付,的確要需要多少麵具藏在袋裏,預備它的變化呢。

近來心頭有點酸梗,幾個好點的朋友都要舍我遠去,在這樣人海滔滔中,又少了幾個陶然亭喝酒的人,一歎歟?再歎!三歎而無語。

祝弟弟的快樂!

梅姊

十七號夜中複。又致焦菊隱信封見《石評梅作品集》,書目文獻出版社,1985年由原信輯錄。

致袁君珊之箋一

今天我心情惡劣極了。本來昨晚就失眠,頭涔涔然難過,再加看到清那封信,看見清那付麵孔,看見清那痛苦的表情,幾次令我黯然泫然!萍對她自回家後便冷淡到不能說,到底為了什麼不可知,還是他因環境變遷呢,還是他不諒解清呢,都不可料。路遠消息不易得,清在此如斯痛苦,他反以為她負情,這不是極滑稽的事嗎?

在南方是清和偉人結婚的消息,在北京是萍和某女士的態度曖昧,到底是什麼呢?都是匪人造下的謠言,而他倆便被謠言包裹了不可解脫。最好萍現在能來京,什麼都解決了,不然,陰霾不可消滅,清在此心情日甚沉於悲痛。數月來我為了她絞盡腦汁,費盡力量,我壓著自己的深愁勉為歡笑,我按著自己身上的創痛強為紮掙地安慰她,然而我是這樣薄弱嗬,一點都不能為力。我隻好禱告上帝給她比較幸福平靜的生活,令她可憐的孤兒不再有悲催的結果。我敢相信,萍如負她,她定陷入危途,然而我自然不這樣想。我們最好天天伴著她玩,伴她笑,令她能忘了一時便忘了一時;同時你也可寫信給萍,什麼話也不必說,隻盼他能來北京。如今,萍連我都遷怒了,說我在京散布他的謠言,所以我也不能寫信給他,這事你說說好了。

在愛的途程上,這事是必有的波紋,本無足介意和驚奇。不過,一方麵我是清的好友,我不願她常此痛苦;一方麵他們這種隔膜,我總願和我往常調和勸解他們一樣早點和好了。清在這裏時時念著萍,寄東西打衣服很安心地忠於他,而萍偏疑神見鬼誤會人,這豈不是令人生氣的事嗎?所以我提到先生們,便覺心痛!那許多不甚相知的朋友呢,一方麵嫉妒萍,也嫉妒清,隻要能努力破壞總是努力的,唉!隻有我是她的一個能在這心情下認識她安慰她的,不過我是不能為力的。

今天她醉後都告訴了你,我也回來寫這封信,這封早欲泄露消息的信。使你知清現在不僅是離愁別恨所能限製她那複雜的心情的。

我是常常記念著她,可憐她!

朋友!你現在應怎樣幫忙我安慰她,並使萍能解釋一下他的誤會才好?

我頭痛極了,不說了,回去冷嗎!這三四天內,你心情覺著複雜嗎,知道了多少事跡?

評梅

十一(月)十四號夜

致袁君姍之箋二

即發表於《薔薇周刊》的《朝霞映著我的臉》,此處略。

致袁君姍之箋三

這封信,我製止我的情感不願寫,寫下去牢騷悲哀滿紙,不是應給你生日的禮物。所以我把千言萬語縮聊以自安的寥寥數語。原該我,這碎碎片片的心情。

謝謝你,你送我歸來。給予我那樣勇氣,令我踏著傷痕歸來。隻要我們回憶著,這個夢是又醒了!不管它當時怎樣綺豔,怎樣甜蜜,怎樣悲酸,怎樣淒涼?我心像湖中落葉一樣,你是已經知道、看見了。

我的夢雖然死寂,然而心靈上是極圓滿的。清的夢是在活的轉變中,所以她心靈上有不能預測的或喜或悲的故事在不斷地演映著。她自然比我苦!比我可憐!我的夢死寂而未破碎,她的夢雖生存,怕要有可怕的魔鬼來用鐵錘擊碎!怕!我真怕!

回去,你疲倦吧?願你不要再做姊被犀牛拖去的夢!多少話,不必說了。祝晚安!

評梅

十一月二十一號夜中寫

晨接你信,我真又笑了。真頑皮,你!

……

梅二十二晨又寫

致袁君姍之箋四

即發表於《薔薇周刊》的《低頭悵望水中月》,此處略。

致袁君姍之箋五

我失望了,你今天給我的信那樣潦草與零亂。不過是不是也有點我的說錯話呢!我又想起你慘白的麵靨來了。

我心裏是很高興,除了為了清難受落淚而外,朋友!你千萬不買為了我而感到煩亂和悲痛!假如這樣,那是我不願的;我萬不願千不肯以我這樣殘餘人生的人,來遺害我幸福天真的朋友,由我而涅滅了你的童性,而戕賊了你的天真。

這話,今天在清處已依稀表示過。你給我以無量的欣喜,我也願你因我欣喜而歡愉,萬勿將清同我的悲運來痛苦你,所以我昨夜已懺悔了,我悔我在你麵前,太真率了,使你識得我本來的麵目。

不說什麼了。我請你,朋友,你不要再寫那樣難過的信給我,令我吃了飯感到極度的難受。我從朋友家裏回來,本來很喜歡,讓你這封信,令我連你今天的笑靨,我也以為是假裝的。朋友,我不願看見你難過不喜歡,願你努力恢複你那天真可愛的童性!

清前途不堪問,果如斯下去,清結局恐很慘,她不是急性的自殺,便是慢性的自戕。我看見她那青白的臉真難受!朋友,怎麼辦?我連睡夢中都怕她,都怕她有了意外!

我和清的交情是很深很深。自從天辛死後,我在這北京城,也是這世界上,除了母親外,她是唯一能安慰我陪伴我的,假使她離開我,我一定不能如目下這樣幸福平靜,唉!我已付之天了,假使她有不側,我也是不堪想象的一個傷心人!我現在一半為了清,一多半是為了自己,所以我再三挽留她在北京的意思,也是一半為了她,一半為了自己。

朋友!我總覺得你能知道一點我們的苦,好像我們心中便舒適一分似的。誰教你,是認識了我們呢!朋友!你領受了姊這腔苦心吧,你要快樂!不過我自己真糊塗,寫這樣信給你,而能令你不難受,那是豈有此理。況且你的心弦又是那樣脆弱而易感呢!

那麼,我還是裝上笑靨,說些笑話吧,但是朋友。我又不能這樣虛偽對待你,怎樣好?

你好好地寫東西,好好地預備你的刊物。

《蘭生弟的日記》給你寄去。天辛遺書以後再看,你是受不住的,我不忍用這些人間我嚐受了的利箭又來刺你嬌弱的小心。我不忍,我不願。

十一月廿三號夜十一時半

致袁君姍之箋六

不知為什麼,今天我一進門看見清和你都那樣高興,所以我也喜歡了!本來計劃是要一個人去陶然亭痛哭一場的。

我自然感謝廬隱。我想作一篇文章回答她,不過,現在是寫不出,你想我哪能寫出?等幾天,我一定寫完它。假如寫得長時,我想包辦一期《薔薇》。題目自然是《寄海濱故人》。

朋友嗬!我如今這混一天是一天的生活,你大概也知道了。我隻是希望如夢的現在,不管它微笑痛哭都好,我總覺我是生存在藝術的夢裏,不是愚庸的夢裏。我過去是也悲淒,也綺麗的,我未來大概也是也悲淒,也綺麗的。朋友,今天我恍然又悟到自戕的可憐,我還是望著明月遊雲高欣痛哭吧!

朋友嗬!你給與我的同情和安慰,我不知怎樣報答才好,像我現在這樣空洞無完膚的心身;然而我知道,你何曾希望我報答,你隻是希望我的心情好,高興;所以我為了朋友你這樣,我是努力去把我的心情變好而且常是滿麵春風的;好不好,朋友?

今天忙,草草數語就此收住。祝你好夢正酣!

三十夜

致袁君姍之箋七

你要奇怪接到我兩封信吧!我寫了那信便吃飯,飯後亂找了一氣詩稿就抄起,到現在,十二時已抄了三分之二的一本了。心煩手酸,實在不能抄了。忽然又想起和你筆談。你覺到嗎?我們見了麵根本就未談過一句正經話,我們心裏所要說的話。

今天你信上,似乎問到我讀了《孤鴻》後我心海深處覺著怎樣?我告訴你,朋友,我覺著難過,該哭!自然第一令我難過的便是她能充分地認識我而且給我那樣厚深的同情。其次我無什感覺。至於天辛死後我的誌願和將來,《濤語》裏十一《緘情寄到黃泉》,便是我這一年來的結晶,我自然更希望那也是我永生的結晶,我心既如斯冷寂,那麼,我也絕無大痛苦來侵襲。不會再像昨夜那樣難過了,因為我知道再無人給我那樣的信了。此後除了一天比一天沉寂死枯而外,大概連那樣能令我痛哭的刺激都莫有呢!朋友!梅的生命是建在灰燼上,但同時也是在最堅固的磐石上。不說了,說下去你又要難過了,我不願你為我而難過!

今天清晨我幾次把眼光投射天辛墓前,我想去看他,本來接你電話我就想告訴你:我不去清那裏,去看辛。後來我想何必又給你們不快活,所以犧牲了我自己。出了校場頭條時我真想去陶然亭,結果自然我不願意,因為我去是最適當,你們去便受了大苦了,而且清又牙齒痛不能吹風。所以我不去而忍住,不過朋友,你覺出嗎?我聽你說話時,我是又把我自己的精魂投射到辛墓旁去了。沒有願望倒還好,計劃著的事做不成似乎總不高興?所以我在宣武門內又和你在車上說起。那時我很難受呢!你知道嗎?

唉!為了經了這次我受的刺激,我總想去天辛墓前痛痛快快哭一場,我想,從這哭裏或者能把我逝去的青春和愛情再收回來!唉,癡想!我知道是不能的,永久不能的了!

我第三次看你這信時,忽然發現你信紙有淚痕,真的,那是你的淚痕嗎?是為我而流的淚滴嗎?果然,我應怎樣珍重這封信,它上麵有人間極珍重的同情在上邊,我願我一天不死,我一天記憶著人間的同情,朋友!你該不傷心吧?

今夜我心情特別好,不過不是悲痛,有點瘋狂,我要製止我。抄詩忽然找到一首詩來,寄給你讀一讀,有一個時期,我曾這樣安慰過我自己,如今看來自然是笑話了。

看到這信時,我想我已看見你了。我在你麵前,是不容我難受,因為我自己是希望看你的笑靨而不願你鼓嘴的。朋友嗬,祝你夜安!

三十號夜一時半

致李惠年信之一

惠:

昨日我舅父由故鄉來,敝友指高君宇。在德院咯血未止,神誌惶亂囂煩中,常憶及汝病;我腦欲碎,不能作何語慰汝,唯祈在此數日中靜養,再見我時活潑如平日,即我心安矣!

昨今兩日,神經受刺激太甚,我隻祈我如活屍耳;惠:汝幸勿念我!

Bovia

1924年12月20日夜12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