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之國
都德
我們和V醫生一起走上樂苑大路,向著那為炮彈洞穿了的牆垣,為彈片翻掘起的步道,訊問那巴黎圍城的故事;在快要到凱旋門的圓場的時候,那位醫生站住了,指著那些堂皇地圍繞著凱旋門的角兒上的大廈之一給我看:
“你看見上麵這個陽台上四扇關著的窗子了嗎?”他說,“在八月的頭幾天,在去年風雲緊急患難叢生的這可怕的八月的頭幾天,我給人家請到那兒去診治一個急中風症。那是在茹甫上校的家裏,他是一位第一帝國第一帝國:即“法蘭西帝國”,由拿破侖建於1804年。——譯者注。時代的鐵甲騎兵,貪圖功名熱心愛國的老頭子,從開仗的時候起就住到樂苑來,在一層有陽台的屋子裏……你猜猜為了什麼?為的是可以參觀我們軍隊的凱旋……可憐的老頭子!他剛吃完飯的時候維桑堡維桑堡:法國東北部城市名。1870年8月4日,法軍杜愛師團在此地被普魯士軍隊打敗,全軍覆沒。——譯者注。的消息到了。在那戰敗的軍報後麵讀到了拿破侖拿破侖:即“拿破侖三世”。——譯者注。的名字的時候,他就立刻暈厥了。
“我看見那位退職的鐵甲騎兵直挺在房裏的地毯上,臉兒血紅,一動也不動,好像頭上吃了一錘似的。站著的時候,他一定是很高大的;躺著,他的神氣也十分偉大。漂亮的容貌,很美的牙齒,一片卷曲的白頭發。年紀已經八十歲,看上去卻隻有六十歲……在他身邊,他的孫女兒跪著,滿臉的眼淚。她很像他。看見他們並排地在那兒,你簡直可以說是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希臘像牌,隻不過一個是古舊的,呈著土色,輪廓有點兒模糊,另一個卻燦爛而清楚,顯著新鑄的光彩和柔潤。
“這女孩子的哀痛使我感動了。她是軍人的女兒和孫女兒,她的父親是在馬克馬洪馬克馬洪:法國大將,戰功赫赫。——譯者注。的參謀部裏,而這直躺她麵前的高大的老人的景象,又在她的心裏引起了另一種一樣可怕的景象。我竭力安慰她;可是,實際上,我覺得已不大有希望了。我們碰到的是一件地道的半身不遂症,而一個人到了八十歲,是決不會醫得好的。的確,在三天之中,那病人老是處於這種昏迷不動的狀態之中……正在這個時候,雷旭芬的消息傳到了巴黎。你總記得那消息是來得多麼奇特吧。一直到晚間為止,我們大家都以為打了大勝仗,兩萬普魯士人戰死,親王做了俘虜……我不知道這舉國歡慶的一個回聲,由於什麼奇跡,由於什麼磁力,一直找到了我們這位風癱的又聾又啞的可憐人;總之,這天晚上當我走到他的床邊去的時候,我發現他已完全變了。眼睛差不多是明亮了,舌頭也不大沉重了。他居然有氣力向我微笑,又訥訥地說了兩次:
“‘勝……仗!’
“‘是的,上校,大勝仗!……’
“而當我把馬克馬洪的大勝的詳情一件件地講給他聽的時候,我就看見他的容顏漸漸地舒展,他的臉兒漸漸地明朗起來了……
“當我出門去的時候,那少女站在門口等著我,臉兒發青了。她在嗚咽。
“‘他已經有救了啊!’我握著她的手對她說。
“那不幸的女孩子簡直不大有回答我的勇氣。雷旭芬的確息剛公布了出來,馬克馬洪逃了,全軍覆沒……我們麵麵相覷著。她想到她的父親,很是傷心。我呢,想到那老頭子,發抖了。一定的,他受不住這個新的打擊……然而怎麼辦呢……把那使他再生的快樂和幻想留給他吧!……可是那時就得撒謊了……
“‘好吧,我就撒謊了!’那勇敢的少女匆匆地拭著她的眼淚對我說,於是,容光煥發地,她走進她的祖父的房裏去。
“她所擔任下來的是一件艱苦的工作。頭幾天,還對付得過去。那位好好先生頭腦並不健全,像一個孩子似的受人哄騙。可是身體一天好一天,他的思想也就一天比一天清楚了。不得不把軍隊的活動不斷地報告他,替他編造軍情報告。看見這美麗的女孩子成日成夜地彎身在她的德國地圖上,插著小旗子,費盡心思把整篇光榮的戰績編排出來,實在是可憐;什麼巴然巴然:法國大將,普法之戰守美茲,後賣過降普。——譯者注。進兵柏林啦,弗洛阿薩弗洛阿薩:法國將軍。——譯者注。到了巴維愛爾巴維愛爾:德國東南部省名。——譯者注。啦,馬克馬洪向巴爾庇克海前進啦。
“這一切她都和我商量,而我也盡可能地幫助她;可是在這思想的侵略中最替我們出力的,還是那位祖父自己。在第一帝國時代,他是曾經征服過德國多少次啊!他早就曉得如何下手:‘現在他們要到這地方去……現在他們要這樣做……’而他的預測總是實現的,這就不免使他很自豪。
“不幸我們奪城市、打勝仗都沒用。在他看來,我們總是不夠快。他的貪得不厭的,這老頭子!……每天在到了那裏的時候,我總聽到一個新的戰績:
“‘大夫,我們已經打下了馬陽斯了’,那少女帶著一縷傷心的微笑迎上來對我說,於是我就隔著房門聽到一個快樂的聲音向我嚷著:
“‘這就行啦!這就行啦!……一個禮拜之後,我們就要進柏林城啦!’
“這時候,普魯士人隻消一星期就可以打到巴黎了……我們起初想,是不是把他搬到外省去比較妥當;可是,一出屋門,法國的景象就會使他完全明白過來,而我又認為他受了那次大打擊,還太虛弱,還太麻痹,不能讓他認識事實。因此就決定留下來。
“圍城的第一天,我記得我走到他們家裏去,很感動,關閉著的巴黎的城門,城下的大戰,以及變做了邊境的我們的郊外所給與我們大家的沉痛,留在我的心頭。我看見那好好先生在床上,又高興又驕傲:
“‘呃,’他對我說,‘現在開始圍城了!’
“我望著他,愣住了:
“‘怎麼,上校,你知道了嗎?……’
“他的孫女兒向我轉身過來:
“‘呃!是的,大夫……這是了不得的消息……柏林之圍已經開始了。’
“她一邊說這話一邊拔她的針,帶著一種那麼安詳,那麼平靜的神氣……他怎樣會懷疑到什麼事情呢?炮台上的炮,他是聽不到的。這淒慘而惶亂的不幸的巴黎,他也不能看見。他在他的床上看得見的,是凱旋門的一角,而在他的房裏,在他的四周,是適於維持他的幻覺的整批第一帝國時代的雜物。將帥們的肖像,戰役的版畫,穿著嬰兒的衣服的羅馬王羅馬王:即拿破侖之子拿破侖二世,他在誕生之日,就被封為羅馬王。——譯者注。像;其次是僵直的大臂幾,飾著軍器圖文的銅片,擺著皇室的遺物,徽章、獎牌、用玻璃罩著的聖海倫聖海倫:非洲英屬小島,拿破侖幽囚之地。——譯者注。的岩石,好些同一個寬袖明眸的卷發婦女的穿著舞衣、穿著黃衫的小畫像——而這一切,壁幾啦,羅馬王啦,將帥啦,一八○六年視為漂亮的硬板板的高腰遮胸的黃衫婦女啦……好上校!使他那麼單純地相信柏林之圍的,我們所能對他說的一切話還在其次,卻是這種勝利和征服的氛圍氣。
“從這天起,我麼的軍事活動就簡單得多了。取柏林,現在隻是時間問題了。不時地,當老頭子太悶的時候,就給他念一封他的兒子的信給他聽,信當然也是假的,因為什麼東西也不能進巴黎來,再說,自從色當一戰以來,馬克馬洪的這位副官已經被解到日耳曼的一個炮台裏去了。你想想這可憐的女孩子是如何絕望吧,得不到她的父親的消息,知道他做了俘虜,什麼都沒有,也許生著病,而她卻不得不叫他在愉快的信裏說話;信是簡短了一點,然而一個在征服了的國家中長驅直入的身居戎馬之間的軍人,也隻能這樣寫。有時候她沒有勇氣,於是幾星期一點訊息也沒有。可是那老人不安了,睡不著覺了。於是趕快從日耳曼來一封信,她就忍住眼淚,在他床邊高興地念給他聽。那上校虔心地聽著,帶著一種意會的神氣微笑,讚同,批評,把信上有些模糊的地方解釋給我們聽。可是特別漂亮的地方,就是他給兒子的回信:‘你永遠不要忘記你是一個法國人,’他對他說,‘……你應該對那些可憐人寬大一點。不要侵略得使他們太難堪……’接著便是滔滔不絕的吩咐,關於產業不可侵犯,婦女應該以禮待等一大串可佩的話,真正一部征服者用的軍禮法典。他也插進一些關於政治的籠統意見,對於被征服者所應提出的條件。在這一方麵,我應該說,他倒並不是苛刻的:
“‘賠償軍費,這就完了……拿幾省地方來有什麼用呢?難道可以拿日耳曼的土地來做成法蘭西的土地嗎?……’
“他用一種堅決的聲音把這些話念出來,而人們在他的語言中感到那樣的坦白,一片那麼美麗的愛國心,以致在聽著他的時候,不禁為之感動了。
“在這個時候,圍城不斷地進行著,不是柏林之牆,哎!……這是嚴寒、轟炸、疾病、饑饉的時期。可是,多虧我們的侍候,我們的努力,以及那對於他的有增無已的不倦的小心,那老人的寧靜一刻都沒有被攪擾過。一直到那時為止,我始終替他辦到白麵包和新鮮肉。可是隻有他一個人有份兒,這位在不自覺之中做了自私者的祖父的午餐,是再使人感動也沒有了——這老頭子坐在他的床上,新鮮而含笑,食巾遮在頦下,身邊是因為節食而麵色微微蒼白的他的孫女兒,扶著他的手,拿酒給他喝,幫他吃那一切別人沒份兒的好東西。那時,吃得高興了,在那溫暖的房間的舒適之中——外麵是冬天的風,在他窗前旋轉著的雪,這位退職的鐵甲騎兵回想起他在北方的戰役,就又對我們講起(那是第一百遍了)那從俄羅斯的淒慘的敗退,說那時隻吃冰硬的麵包幹和馬肉。
“‘你懂嗎,孩子?那時候我們吃馬肉啊!’
“我真相信她是懂得的。兩個月以來,她就從來沒有吃別的東西過……然而,一天一天地,在快要複元起來的時候,我們對於這病人的侍候就格外困難了。那一向對於我們那麼有用的他的一切官感,一切肢體的麻木,現在是漸漸地消失下去了,有兩三次,馬欲門的巨大的排炮聲已經使他驚跳起來,豎起了耳朵,像一頭獵犬似的;於是就不得不給他杜撰一次巴然在柏林城下的最近的勝仗,說為此才在廢兵院開慶祝炮。還有一天,他的床已移到窗邊了——我相信是布森伐爾布森伐爾:巴黎近郊堡名。——譯者注。之戰的那個星期四吧——他很清楚地看見了那群集在大軍路上的那些國防軍。
“‘這些隊伍是什麼?’那老先生問,接著我們就聽見他喃喃地說:
“‘軍容不整!軍容不整!’
“此外他也並沒有怎樣;可是我們知道,從今以後,我們應該特別小心了,不幸我們還不夠小心。
“有一天晚上,在我到了那兒的時候,那女孩子不知所措地走到我前麵來:
“‘明天他們要進城了。’她對我說。
“祖父的門可不是開著嗎?事實上,以後想起來,我記得他這天晚上麵色異乎尋常。他可能已經聽見了我們的話。不過,我們呢,我們說的是普魯士人,而這位老先生呢,他想的卻是法國人,卻是那他等了那麼長久的凱旋——馬克馬洪在繁花之中,在號角聲裏踏上大路,他的兒子走在這位元帥身旁,而他這位老頭子呢,站在陽台上,穿著全副軍裝,好像在呂琛呂琛:德國沙克斯城名。1813年,拿破侖一世曾帶兵在此地大敗俄羅斯人以及普魯士人。——譯者注。似的,向那洞穿的國旗,為炮火熏黑的軍旗,舉行敬禮……
“可憐的茹甫老爹!他一定以為別人怕他興奮過度,要阻止他去看我們的隊伍的凱旋式。所以,他對任何人都不說出來,可是第二天,在普魯士的那些大隊提心吊膽地走上了那條從馬欲門通到都勒裏的長路的時候,上麵的窗就輕輕地打開了,於是那上校就在陽台上顯身出來,戴著他的軍帽,他的大指揮刀,他全副退職鐵甲騎兵的,米羅的光榮的舊軍裝。我現在還不懂,是什麼意誌的力量,什麼生命的奔躍,使他這樣地全身披掛著站起來。事實是他在那兒,直立在欄杆後麵,驚訝著看見那些大街是那麼地寬大,那麼地寂靜,屋子的百葉窗都緊閉著,巴黎陰森得像一個大檢疫所一樣,到處都是旗,但卻那麼奇怪,全是白色的,上麵是紅十字,而且沒有一個人去迎接我們的兵士。
“一時他可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是不啊!那邊在凱旋門後麵,是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黑綠在朝陽之中走上前來……接著,漸漸地,鐵盔的尖頂閃耀了,葉拿葉拿:法國城名,在沙爾河畔,以盛產樂器而聞名。——譯者注。的小鼓擂起來了。而在凱旋門下麵,在隊伍的沉重的步伐聲和指揮刀的接觸聲的節奏中,許貝特許貝特(1797—1828):德國作曲家。——譯者注。的凱旋進行曲震響起來了!……
“那時,在廣場的淒淒的沉寂之中,人們聽到了一片呼聲,一片巨大的呼聲:‘武裝起來!……武裝起來!……普魯士人。’而居於前衛的那四個普魯士槍旗兵,便可以看見上麵,在陽台上,一位高大的老人搖擺著,揮著胳膊,接著就直挺挺倒了下去。這一趟,茹甫上校可真的死啦。”
賣國童子
都德
他名叫施丹,那小施丹。
這是一個巴黎的孩子,又瘦弱又蒼白,可能有十歲,也許十五歲,這些小鬼,你是永遠沒有法子猜的。他的媽媽已經死啦,他的爸爸是一個退伍的海軍,在黨伯爾區看守一個方場。嬰孩們,女仆們,帶著折凳的老太太們,窮人家的母親們,到這有人行道繞著的平壇上來避避車輛的全巴黎小人物們,都認識那位施丹老爹,又敬愛他。人們知道,在他的那片使狗和乞丐見了害怕的大髭須下麵,隱藏著一片溫柔的,差不多是母性的微笑,而且,要能夠看見這片微笑,隻消對那位老先生說:“你的孩子好嗎?……”那就夠了。
他是那麼地愛他的兒子,這施丹老爹!傍晚,當那孩子放了學來找他,兩人在小徑上兜著圈子,在每一張長椅前停下來和熟客招呼,回答他們的客套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快樂。
不幸圍城一開始,一切都變了,施丹老爹的方場關閉了,把煤油放在裏麵,而這非不斷看守不可的可憐人,便在荒涼而雜亂的樹木叢中度著生涯,獨自個,不抽煙,隻有在晚間很遲的時候,在家裏,才能看見他的孩子,所以,在他講起普魯士人的時候,你就得瞧瞧他的髭須的神氣了……那小施丹,他呢,對於這新的生活倒並沒有怨言。
圍城!對於那些頑童是那麼地有趣。不再上學去!不再溫習了!整天的放假,而路上又像市集場一樣……
這孩子整天在外麵,一直到晚上為止,跑來跑去。他跟著那開到城邊去的軍隊走,特別挑選那有好樂隊的;在這一方麵,小施丹是很在行的。他會頭頭是道地對你說,第六十九大隊的音樂要不得,第五十五大隊的卻了不得。有時,他看那些流動隊伍操兵;其次,還有排隊買東西……
臂下挽著籃子,他混到那在沒有街燈的冬天的早晨的陰影中,在肉店、麵包店的柵門前,漸漸列成的長長的行列中去。那裏,腳踏在水裏,人們互相結識起來,談談政局,而且,因為他是施丹先生的兒子,每人都問問他的意見。可是最有味兒的,還是那瓶塞戲,就是那勃勒達涅的流動隊在圍城期中流行出來的珈洛式珈洛式:是一種簡單的賭錢方法。取瓶塞一個,放在地上,把要賭的錢,放在瓶塞上,對手從遠處以錢遙擲。如能擊中瓶塞並能使上麵的錢幣落下,就贏落下的錢;如不能擊中,則輸出瓶塞上的錢數。——譯者注。。當那小施丹既不在城邊又不在麵包店的時候,你就一定可以在水塔廣場的“珈洛式”攤子上找到他。他呢,當然嘍,他並不賭;賭是要很多的錢。他隻在那兒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些賭徒罷了!
賭徒之中有一個人,一個下起注來總是五法郎的束藍圍裙的高個子特別使他佩服。這家夥,當他跑起路來的時候,你就可以聽見錢在他的圍裙裏鏘鏘地響……
有一天,一個錢一直滾到小施丹腳邊來,那高個子過來拾得時候,低聲對他說道:
“嗯,這叫你眼紅嗎?……呃,要是你樂意,我可以告訴你哪兒可以弄得到。”
賭完了之後,他就把他帶到廣場的一隅去,攛掇他和他一起去賣報紙給普魯士人,說走一趟有三十個法郎。施丹很生氣,即時拒絕了;這一下,他接連三天沒有去看賭錢。難堪的三天。他東西也吃不下去了,覺也睡不著了。在夜裏,他看見許多“珈洛式”堆在他床下麵,還有那滾動著的五法郎的燦亮的銀幣,這誘惑是太強大了。第四天,他回到水塔廣場去,找到了那大個兒,讓他引誘了……
他們在一個下雪的早晨動身,背上負著一個布袋。報紙藏在他們的短衫下麵。當他們到了弗朗特爾門的時候,天光還沒有大亮,那高個兒攜著施丹的手,走到那守卒前麵去——這是一個紅鼻子的神氣和善的好駐守兵——用一種可憐人的聲音對他說道:
“好先生,讓我們過去吧……我們的媽媽害著病,爸爸早死了,我跟我的小弟弟想到田裏去撿一點兒土豆。”
他哭著,施丹呢,很不好意思,低倒了頭。那守卒看了他們一會兒,望了一眼荒涼而白皚皚的路。
“快點過去。”他讓開身子對他們說,於是他們就走到了何貝維力大路上。現在那高個兒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