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也知道,其實《蕙的風》是其中一場並不成功的戀愛結晶,《蕙的風》是寫給傅的情詩,蕙慧諧音。當時汪靜之與傅慧貞(據說是女師的三號美女)已經山盟海誓,隻是汪詩人沒有能過傅家父母的麵試關。民國時期,自由戀愛風已經吹得很旺了,但這個風最後畢竟還是要由雙方父母來把關的,這比起父母之命來是進步多了。
棒打鴛鴦,各分東西。據汪老講,這本曾受過魯迅先生肯定的詩集並沒有給他的戀愛帶來什麼實惠。汪老說“蕙就是我從前追求的理想的愛人,我這部詩集就是為了她而寫的。我寫好了,書出版了,送了給她。誰知她正眼也不瞧一瞧,她嫌我窮,後來嫁給一個官僚去了。女人就是這麼樣愚蠢的。”
女人就是這麼樣愚蠢的,這話就像是詩人說的,但是詩人有時又喜歡女人這樣的愚蠢。但是在女人眼中,詩人又何嚐不是愚蠢的一種呢?“她嫌我窮”一類的話,想必也是氣話。女人嫌詩人窮,如果詩人真窮,這是天經地義的。詩人的特權隻會寫詩,把全世界最好聽的話都由詩人來說——
雅潔的蝶兒,
薰在蕙風裏:
他陶醉了;
想去尋著伊呢。
他怎尋得到被禁錮的伊呢?
他隻迷在伊底風裏,
隱忍著這悲慘而甜蜜的傷心,
醺醺地翩翩地飛著。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這些女生中,終於有一位叫符竹因的漸漸接受了汪靜之,詩人還根據《詩經》“綠竹漪漪”的詩句,替符竹因取了個號“綠漪”,當時,汪靜之和符竹因都還在學校。當時符竹因是著名的美人,追求者眾,其中追得最狠的就是胡適的侄子胡思永。那一年,胡思永從北平來杭州度假,一見到符竹因,即墜入情網而不能自拔。胡思永是曹珮聲姐姐的兒子,其苦戀博得曹珮聲的同情,最後也站出來為之求情,但符竹因對汪靜之已是一往情深,一概不予理睬。後來據說胡思永竟一病不起,在絕望中一命嗚呼。此事驚動了胡適先生,他是一位實證主義者,對美女也是很想實證一下的。他多次提出要見一見符竹因。不論在杭州,抑或在北平,當每次提出這個並不過份的要求時,均遭符竹因的拒絕。1948年,胡適先生離開大陸赴美,在上海與汪靜之有過最後一次長談,表示還是想求證一下的。其實當時符竹因已經46歲了,但胡適還是未能如願,這對他來說,成了一個永遠的美麗的遺憾。1986年,符竹因去世。
汪靜之在一九三二年就開始回顧自己的戀愛史,寫下來一千首戀愛史詩,基本是四言一句,七絕的格式,口語化居多,內容也是非常之大膽的。他說他先是在一九二三年十月向符竹因求歡,《求歡歌》裏說:“欲求情愛更圓滿,靈肉調和美十分。若不調和靈與肉,難醫心上愛傷痕。”十一月一日夜,熱戀中的他們,終於在汪靜之所住的“臥觀音庵”裏參了“歡喜禪”。
他又寫《歡喜佛歌》一首:“白玉雕成玉美人,全身柔膩乳脂凝。信奉歸依我崇拜,愛極甜心美女神……交歡快樂似神仙,愉快鮮甜到骨髓。兩個靈魂都化完,兩個靈魂化成水!”
詩流於直白,看得出他的率性和真情。後來校方竟然知道了他們倆人已經有了性關係,起因是符每天都收到信件,結果校方搜查找到了“證據”,根據校紀那是要開除的,但考慮到符竹因是學校模範學生中的第一名,隻是教訓了一番,並未開除,為這事,汪詩人也賦詩一首——全校最優好學生,品學兼優第一人。戀愛自由校規犯,人才可惜不除名。
1924年春天,他們在武漢結婚,後共同生活了60多個年頭。
溫梓川在《文人的另一麵》一書中說到汪老當年給他們上課時說——“我現在的太太是和《蕙的風》的女主角同學,那時她們同在杭州第一女師讀書。她嫁了人,我失戀了,傷心了一個時期,才追起我目前的太太來的。我追求她時,曾有過一天寫過十一封信,平信、快信、掛號信全有,但都給她學校裏的校長扣留了,並且還請她去談話,她竟很幹脆地說:‘沒有什麼話可談的,還我的信好了。’由此可見我的太太是懂得戀愛的。現在的女學生哪裏懂得談情說愛?”接著便是對女人來一通笑罵,挖苦得那些女同學也覺得有一點熱辣辣的。於是有一個女同學陡地站起來說:“汪先生,你不能老是罵女人!”他卻笑嘻嘻地說:“如果我說的是謊話,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替女人辯護的!”
1930年,汪靜之獨自在上海教書,這時有兩個女學生在不同的時間投懷送抱。汪老是個真率性之人,他跟同是績溪人的胡適之大有不同,胡喜歡遮遮掩掩,包括他跟曹的戀愛,當時他的朋友徐誌摩等也一起為胡大師遮掩,所以怪不得江冬秀會當著眾人罵胡適等一幫朋友寫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在汪老的回憶中,他不掩遮自己年輕時的情事。這前麵的《求歡歌》就是一明證。不過要說明的是,他的夫人早於他離世,所以他後來的回憶錄有了大膽的披露,如果夫人健在,詩人也不免有所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