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杭州詩人戴望舒寫出了他的成名詩作《雨巷》。是年,戴望舒23歲。
杭州大塔兒巷11號,是詩人戴望舒的故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是手裏拿著雨傘找雨傘。怎麼說呢,因為喜歡戴望舒的《雨巷》,也知道他是杭州人,但就是不知道他的那一條雨巷在哪裏。雖然知道這一雨巷隻是象征,但因為愛詩及巷,總會有些想入非非的時候。十多年前也沒有網上搜索這一招,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在大塔兒巷7號的一所學院裏參加培訓,每天進進出出的,但就是沒有遇到過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更不知道詩人的故居就近在咫尺。在我印象中,當時的大塔兒巷是非常狹窄的,那一帶杭州的老房子居多,現在杭州的諸多小巷都拓寬了,兩邊增設了不少泊車位。不過我以為詩人有的時候還是住在小巷裏為好,因為惟有如此,寂寥而悠長,他才有可能遇到生命中的那個撐著油紙傘的丁香一樣的姑娘。
到哪裏去尋找丁香一樣的姑娘?在我看過的不少關於《雨巷》的電視詩、電視散文中,這位丁香一樣的姑娘,有著旗袍的有穿裙子的,身材也的確是苗條的,但麵部表情卻是虛化的,因為一旦具像之後,就會破壞我們的想像力了。陳逸飛拍過一本《海上舊夢》,其中的女模特氣質甚佳。三四十年代的美人,我們現在從她們的黑白照片上看,其氣質也是非常純粹的,這是今天的美人臉上很少見到的。現在的美人臉上,是寫滿了性感和欲望,這可能也是這個時代的一種表象吧。再早一點,晚清及民初的美人,我們現在看起來就如同發育不良的村姑。所以今天的美人,如果讓百年之後的世人來評,是否會是醜陋不堪?從戴望舒本人的照片看,儒雅中不乏師氣,而且長得還比較大氣。其實戴詩人有一臉的麻點,那是小時候得天花而留下的後遺症,隻是照片上看卻並不明顯。戴望舒的朋友說,他長得像個運動員似的,跟徐誌摩完全是兩個類型。
丁香一樣的姑娘,在他22歲時遇到了,這就是他的初戀情人施絳年,當時她隻有17歲。
詩人多情,那可能是指詩人的天性,但是詩人所愛的對象基本也還是在同學和朋友的姐妹中間。比如鬱達夫是在好友孫百剛的家裏遇到王映霞,徐誌摩在他老師兼好友林長民那裏見到了其女林徽因。這從另一角度上來看,詩人平時的交際麵也不是很廣,所以其花花草草,大半也是近水樓台一類的,或者說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施絳年是戴詩人的同學兼好友施蟄存的妹妹,當時戴就住在上海鬆江施蟄存的家裏,與施姑娘可以說是朝夕相處,於是詩人向美人發起了進攻。而施蟄存、戴望舒和張天翼等,都是當年杭州宗文中學的同學,他們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迷戀文學辦刊物了。對了,宗文中學就是後來的杭州第十中學,戴望舒的家離學校是很近的。
從現在留下的不少版本來看,這施姑娘大約屬於沒心沒肺一類的。怎麼說呢,一方麵享受著詩人向她求愛的那種喜悅,另一方麵卻絕不肯把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一個詩人,情感上接受,理智上排斥,顯得矛盾和彷徨。本來嘛詩人向同學和朋友的妹妹求愛,既有近水樓台之便利,但也因為你的一切都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底下,長時間的耳鬢廝磨之後,新鮮感也就沒有了,此時你的弱點又會全部暴露在她的眼皮底下。反正詩人在施姑娘那裏,大約是既嚐到了一點愛情的小甜蜜,但又沒有實質性的收獲。所以有一天,詩人決定鋌而走險。一次在兩人的散步中,戴望舒突然在施姑娘麵前跪了下來,說不嫁給他他就要自殺了。自殺,這在今天看來也是一場恐嚇,不過這一招還是暫時見效了,施姑娘說那好吧,訂婚是可以的,但你得答應我一條件。什麼條件呢?你得去國外留學啊……
然後他們簽訂了婚約。
婚約是一張紙,詩人將之視若珍寶,而施姑娘呢,則是另有打算。後人說這正是施姑娘的聰明之處,她用了一條緩兵之計暫時擺脫了詩人的追求和糾纏。
施姑娘的這一招,不管怎麼說,倒是成就了詩人的翻譯家之路。詩人當時已經在上法語補習班了,去法國正是他的夢想之一,但因為經濟拮據,使他遲遲不能成行。據說是訂婚的一年之後,即1933年,詩人才得以成行,這一年戴詩人已經28歲了。在傳記作家的筆下,在上海輪船碼頭,詩人在與施姑娘告別時還是非常情意綿綿的。我相信這一切也可能是真的,因為對於施姑娘來說,一個成天向她求愛的人要去另一個國度了,此種滋味既有解脫,又有失落,所以眼角掛著淚水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
法國的生活,成就了翻譯家的戴望舒先生。在上世紀80年代,我買過一本戴望舒詩集,裏麵收了他的不少譯詩,憑我當年的欣賞水平,我是非常喜歡他的譯詩的。事實上法國的兩年,詩人並沒有好好去上課上學,而是一心拜訪名家、在翻譯著詩文。為什麼?就是因為翻譯詩稿寄回國內還能賺點稿費用來解決生計。但是因為不去聽課便就沒有學分,所以他是去留學但沒有取得什麼學位。但是沒有學位並不代表他沒有學到東西,至少通過這兩年,他成為了一名翻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