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麗麗用自己的肩碰了碰“劉巡”的肩,也說:“‘劉巡’,我們所長和副所長可是從不求人的,他倆一塊兒開口求您了,您無論如何得指點指點我們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何況我們是為了把黨和人民交給的工作做得更好。”

“劉巡”一邊聽她柔聲細語地說著,一邊“嗯、嗯”連聲。倆人碰在一起的肩頭,像都塗了膠,粘住分不開了。他塞了牙,向王福至要牙簽。王福至像央視的“春晚”總導演似的,運籌帷幄,不敢有半點兒的粗心大意,直到此時其實仍承受不小的心理壓力,生怕在哪一個細節上考慮不周,使大家高興而來,掃興而去。“劉巡”伸手一要牙簽,他傻眼了。

“劉巡”看出他家沒有,寬宏大量地說:“不一定非得是牙簽,隨便找個什麼能剔牙的就行。”

麗麗說:“那怎麼行!”——白了她姐夫一眼,訓道:“就想到了你家可能沒有,幸虧我帶了一包。”

她說罷,起身走到衣架那兒,從她的小挎包裏取出了一個漂亮的小塑料盒,打開來,一一將帶紙封的牙簽分給大家,連她姐夫也分給了一支。

於是大家都誇她想得周到。

頂數所長誇得最到位,他說:“我們所如果缺少了麗麗可怎麼得了啊!”

麗麗那張浮現了兩朵微紅酒暈的臉上,就又濡上了兩朵羞暈,更紅了,也更俊俏了。

“劉巡”一手掩口,斯斯文文地剔了一會兒牙,顯然在思考。包括沃克在內的每一個人,便都剔起牙來。那會兒氣氛很肅靜,仿佛共同在進行一種儀式。

終於,“劉巡”將牙簽放入煙灰缸,吸起了一支煙,照例是麗麗替他點燃的。

於是大家全不剔牙了,也全吸起煙來;氣氛卻還是那麼的肅靜。

“你們的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比鹹魚翻身還難。”

到底,“劉巡”是又開口說話了;而大家全都指間夾著煙,屏息斂氣,洗耳恭聽地看他。

他接著說:“全縣那麼多鎮,每年隻評一兩個模範派出所,競爭激烈,這一點你們心裏都是清楚的。何況你們所,是被韓副縣長給摘掉了榮譽稱號的,已成事實,又變成模範所,憑什麼?難就難在這兒。你們說,憑什麼?”

所長、副所長和大力默不作聲地你看我,我看他。王福至直嘬牙,嘬出一陣嘖嘖之聲,仿佛是在以此證明,他最了解那種難度。

麗麗就又板著臉訓她姐夫:“你出的什麼怪動靜?真討厭!”

王福至尷尬至極,連說:“不敢出聲了,不敢出聲了。”

沃克一會兒將目光盯在這個人臉上,一會兒又扭頭注視著那一個人的臉。這美國佬此時明白了——敢情今晚這幾個不尋常的中國人聚集在這裏,不隻是因為他的事,更因為他們自己的事。那事表麵聽起來事關榮譽,而實際上事關他們各自的切身利益。隻不過他們都不那麼直說,借著榮譽來說事。他越聽越有趣兒,一心非聽個結果不可。

“但是呢,說容易,我想也容易。韓副縣長現在出事了,差不多等於身敗名裂了。那麼,他以前所做的事,是否正確,也就有理由認真認真了。這樣吧,你們寫一份申訴材料,我替你們轉給縣裏各位領導。你們要強調是強烈要求恢複你們所的模範稱號,這樣呢,實際上就避開了參與榮譽的競爭。有錯必糾,符合黨的工作原則嘛!我跟縣裏幾位領導關係都不錯,我再助你們一臂之力,從旁發揮發揮必要的個人影響。你們看,這麼辦如何?”

不待所長開口,麗麗已問:“您的意思是,包您身上了?”

她的手同時在桌下抓住了他的一隻手,並且與他的手五指交叉,輕輕相扣。

“劉巡”猶豫一下,反問:“麗麗,你說呢?”

麗麗嫣然笑道:“我的理解,就是包在您身上了啊!”

“劉巡”也一笑:“那,就是你理解的那樣囉!”

於是另外五個男人也都笑了。所長、副所長和大力笑得極為悅然。王福至笑得如釋重負。而沃克笑得心滿意足。妻子早已離開了,他還奉陪著這幾個不尋常的中國人,不僅是為了能使自己的清白得以順利刷洗,也同時為了在酒桌上了解幾個自己以前從未接觸過的中國人。他覺得,後一個目的他完全達到了,因而這一個晚上他陪上再多的時間也是值的。這時的這一個美國佬,酒勁兒完全消散了。

王福至忽然大聲說:“不聊別的了,不聊別的了,都到院子裏去,大家樂和樂和!我特意為今天晚上買了幾張歌曲碟,能唱的唱,想跳舞的跳舞!”

“劉巡”第一個站起,正中下懷地說:“我聽副所長說,麗麗跳舞跳得可好了,今晚那得上心思地教教我!”

麗麗笑道:“也就一般水平,不過隻要您高興,我當然要陪您跳個夠!”說罷,倍加親密地挽著“劉巡”率先走到院子裏。

大力已幫王福至抬電視機什麼的去了,桌旁一時隻剩下了所長、副所長和沃克。

沃克不無請示意味地說:“我妻子身體有點兒不舒服,那我先回房間了!”

所長似乎沒聽到,微眯雙眼在想心事。副所長朝他笑笑,點一下頭。沃克離開後,副所長對所長說:“我看,算是搞定了。”

所長說:“但願如此吧。”

二人便也起身離開了房間……

沃克回到樓上,見陶姮站在窗前;他走到她身旁,見王福至和大力已將電視機抬到了院子裏。

妻子也不轉臉看他,望著院子問:“高興了?”

他說:“是的。”

她又問:“沒有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感覺了?”

他說:“基本上沒那種感覺了。”

她不再說什麼,二人之間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沉默。那令他感到某種難以適應的別扭,於是將一隻手從她背後繞過,摟著她另一邊肩,主動地說:“我覺得,喝醉了的中國人更可愛一些。”

她說:“那要看醉到什麼程度了。”——一動未動,仍望著窗外。

“當然是他們那種半醉不醉的程度。”

“那麼你也當然覺得麗麗很可愛了?”

“你呢?你怎麼看她?”

她不回答。

“我覺得,她身上有潘金蓮的特征,就是你們中國男人讚美女人的那兩個字——‘尤物’的特征。她身上也有阿慶嫂的特征,鬼機靈,還善解人意,總之不使人反感。”

她這才將臉轉向他,特別莊嚴地問:“其實,你想說的是她對你很有吸引力是吧?”

他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如果一位美國名牌大學的教授被一個中國小鎮上的女子所吸引,你不是應該感到驕傲嗎?”

陶姮將肩頭一扭,擺脫了丈夫那隻手,低聲說:“我累了。”——說罷,走到床那兒,脫了鞋,和衣躺倒下去。

沃克轉身看著她又愣了片刻,跟過去,也脫了鞋和衣躺下。他想從後摟抱著她,可她將他的手從胸前抓起,甩開,冷淡地說:“聽明白,我累了,希望能很快入睡,請別煩我。”

他問:“連衣服也不脫了?”

她說:“對。”

然而她的希望立刻落空,因為院子裏的一隻大燈亮了,並且同時響起了麗麗的歌聲: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好在話筒的音量開得不大,麗麗又是在小聲唱,聽來嗓音也還算甜美,陶姮倒也不覺得多麼受滋擾。她白天睡了一大覺,到現在精神還挺足,實際上既不累,也無困意。

丈夫說:“我去要求他們別唱?”

她說:“不用。”

麗麗唱罷,不知哪個男人唱起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因為那幾乎等於吼,不要說陶姮,連沃克也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

他一躍而起,憤然道:“如果這還不提出抗議,行嗎?”

陶姮拖過一隻枕頭,壓住耳朵,而這等於同意了丈夫的主張。

沃克怒氣衝衝剛一走到院子裏,麗麗立刻說:“別唱了別唱了,咱們這麼唱,人家夫婦倆想早點兒休息也不可能了!”

吼唱著的是大力,他收聲看一眼手表,意猶未盡地嘟囔:“還不到10點呢。”

麗麗一把從他手中奪過話筒,嚴肅地說:“那也不許唱了!我說不許就不許,誰都不許唱了!”

仿佛,她不但有資格,而且有無可爭議的權威那麼禁止似的。

一時間,所長等五個男人麵麵相覷。

王福至也從她手中將話筒奪過去,斥責道:“領導們正高興著,你這是幹什麼你!”

麗麗指著她姐夫又大聲說:“王福至,沒你做主的份兒,把話筒給我乖乖放下!”

王福至沒聽她的,將話筒朝所長一遞:“別理她。在我家,我當然有做主的份兒!”

包括沃克在內的幾個男人,全都將目光集中在所長身上了。

麗麗也眼望所長,手指著沃克說:“人家就是想要抗議的,非得人家把抗議的話說出口呀?自己高興了,也要想到別人高興不高興,讓人家把不高興表現出來,那搞得大家好意思嗎?”

“劉巡”說:“麗麗批評得對,批評得很對。”

所長說:“那,都聽麗麗的吧。”——望著沃克問:“我們不唱了。我們小聲放幾段音樂,跳一會兒舞,應該是可以的吧?”

沃克此時反覺不好意思了,連說:“可以可以,其實我也不是……”

他想說不是出來抗議的,幹張了幾下嘴,將後半句咽回去了。那麼說誰信呢?

王福至迅速地換了盤碟,院子裏飄蕩著柔曼動聽的音樂了。幾乎與音樂響起是同時的,麗麗輕盈地旋轉著身子到了所長跟前,雙手拎起裙邊,行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屈膝禮。裙子本不長,又被她雙手拎起,看去像芭蕾舞裙那麼短了,沃克看她那兩條白皙的長腿看得發呆,他被她行屈膝禮的姿態迷住了。

所長頗紳士地將麗麗扶起,並朝“劉巡”翹翹下巴。麗麗又蝴蝶似的旋到了“劉巡”跟前,同樣行了一個屈膝禮。“劉巡”卻往後退了一步,慚愧地說:“這是一首探戈舞曲嘛,我哪裏會跳那個呀!”

“我會!”

沃克的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一愣。他覺得自己如同一台開關失靈了的錄放機,“我會”二字是自行從胸腔裏“播放”出來的。

另外五個男人全都愣了一下,已經站起的麗麗略一猶豫,立刻又一笑,輕快地走到沃克跟前,沒再行屈膝禮,而是將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另一隻手舒緩一擺,小聲又滿懷敬意地說出一個“請”字。

沃克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她的手,覺得她的小手綿軟又滑潤,於是二人跳起了探戈。在中國南方的農村,在一個大農家院裏,一位美國教授和一位小鎮警花伴著音樂翩翩起舞,而且跳的是探戈,實在夠得上是一道農村風景了。院子裏的哪一個人都沒注意到,對麵那幢小二層樓的樓脊上,不知何時,已趴著幾個被這院子裏的熱鬧所吸引的孩子了。

然而陶姮卻發現了。院子裏沒人再吼歌了,但丈夫也沒及時回到房間裏,她很奇怪,起身走到窗前朝院子裏看,正看到麗麗的上身擔著丈夫的長胳膊朝後仰,同時高高踢起一條好看的白腿。那院子是鋪了水泥的,水泥麵兒抹得光光滑滑的,溜平。但那也畢竟是水泥的而非是鋪了大理石的,一對舞著的男女,卻像是在宮廷那種鋪了大理石的地麵上一樣舞得全身心地投入,舞得帶勁兒而又亢奮……

就是在那會兒,陶姮不想看下去了,一抬頭發現了趴在對麵樓脊上的孩子們。

她轉過身,靠著窗台發了一會兒呆,翻出安眠藥服了一片。又發了一會兒呆後,再服了一片……

不過沃克和麗麗也並沒能將那一曲探戈跳完,王福至生氣地換了一盤碟,探戈舞曲改成華爾茲舞曲了。也多虧王福至換了碟,否則,五十六歲的沃克這個美國老男人,也許就要因為氣喘籲籲腳步亂套而被麗麗帶得大出洋相了。

麗麗卻沒事似的,不喘也沒出汗。華爾茲舞曲一起,她又跟“劉巡”跳了起來。

沃克卻還不願回到房間裏去,他一時因為眼裏隻有麗麗,心裏完全沒有陶姮這位妻子了。其實他的存在已經應該有點兒自覺尷尬,因為所長等三個領導和同事關係的人,那會兒站在一處,都成心不看他了,更不打算跟他說話。然而他卻真的覺不出自己實際上是被冷落在一邊了。或者,他也感覺到了,卻不在乎。他還沒跟麗麗跳夠,暗自在乎的也是別的。王福至走到了他跟前他都沒覺察。

王福至沒好氣地說:“哎,你該回房間就回房間吧,把你老婆一個人撇房間裏,不怎麼像話吧?”

他仍目光追隨著麗麗說:“沒事。”

他的話將王福至氣得直翻白眼。

他卻還要問:“你小姨子,怎麼連探戈也會跳?”

王福至說:“那講起來話就長了,以後再告訴你。回房間吧,回房間吧,陪你老婆早點兒休息才像話!”

沃克幾乎等於被王福至推進了樓裏。不過沃克還是並沒上樓去,他斜倚門框站在樓門內,望著麗麗和“劉巡”跳完一曲,坐下飲了幾口茶,與圍在她身邊的幾個男人說笑了一陣,站起來又和所長跳。

他暗自驚訝於她對跳舞有那麼高漲的興致也有那麼良好的身體素質。同時,這位美國教授心頭湧起一大股蒼涼之感。以前他還沒太覺得自己老,在中國的農村,在這一個大農家院裏,半輪探戈,使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老了。更確切地說,是一個出落於無名小鎮的,嫵媚又精力充沛的中國女子使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老了;正如剛才陶姮望著他和麗麗跳舞時,忽然倍感空前的孤獨。

當院子裏終於安靜下來,沃克回到房間裏時,陶姮已在兩片安眠藥片的作用下睡得像死過去了一樣。

他帶著毛巾什麼的下樓去衝澡,在衝澡房門外碰到了麗麗。她隻著短褲和一件雞心領小背心,豐滿的乳房將小背心脹得鼓起很高。月光下,她身體裸露的部分如同白玉雕成。

美國老男人被她白皙的膚色晃得頭暈目眩。

中國女子要是白起來,那也絕對稱得上是“白種人”的。

他強自鎮定地攔住她問:“為什麼你隻對他們二人行屈膝禮,對我就不?”

她將拿著東西的雙手背在身後,向他俯著身子對他耳語:“那是逢場作戲。”

他剛才暗自在乎的正是他問的這件事,聽了她的回答,心裏不那麼失衡了。本來他以為,在她心目中,他是低於她的所長和那位叫“劉巡”的一個男人。她的耳語,使他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她又那樣子對他耳語:“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

他連想也沒想就告訴了她。

她飛快地一個數字也不差地背了一遍,問:“對吧?”

他連連點頭。

“記住了。”——她嫣然一笑,貓似的悄無聲息地上樓去了……

沃克在衝澡房裏往自己汗毛濃密的由於出汗而發黏的身體上打肥皂時,有點兒惴惴不安。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需要他的手機號碼,更不明白為什麼她開口一要,自己就那麼樂意地告訴了她。即使在美國,他也不會那麼隨便地就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一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哪怕對方是一個美女。而且尤其當對方是美女時,已婚的有身份的美國男人反而會更謹慎的。要說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那也等於是自己將自己看成一個不諳世事深淺的小孩子了。事實上他預感到了,在自己和那個叫麗麗的堪稱“尤物”的中國小鎮美女之間,肯定將會有些故事發生。那是幾乎全世界一切男人都喜歡的一類故事嗎?對於這一點,他則沒有多大把握了。那類故事,往往也會使男人們,尤其結了婚的男人們焦頭爛額的。與其說不明白,還莫如說是假裝不明白。因為假裝不明白,起碼可以減少一些罪過感。是的,他內心裏同時也產生了罪過感,覺得很對不起正生著病的妻子。那種罪過感使他往身上多打了一遍肥皂,也搓出了更多的泡沫。

然而,除了不安,除了罪過感,還有第三種心情使他處於心花怒放般的狀態,那便是久違了的激動萬分。當年——對於人有限的生命,那真是很遙遠的當年了;當年他第一次成功地邀請陶姮與他共進晚餐時,那種激動萬分的心情也是足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的……

那一夜,一向睡眠很好的五十六歲的美國佬失眠了。與不安有點兒關係,與罪過感也有點兒關係,與激動萬分的關係更大些。但主要都不是因為那些關係——隔壁房間裏不斷地傳過來床頭撞擊牆壁的響聲,兩個房間的床頭所靠的是同一堵牆;那堵牆又不是厚厚的承重牆,隻不過是單磚的間壁牆。有幾次間壁牆被床頭撞擊時,他感到整麵牆似乎都在顫抖,生怕再來那麼幾下,牆會轟然倒塌。

然而妻子睡得像死過去了一樣。

他知道床頭為什麼不斷地撞擊牆壁。

還能為什麼呢?肯定是因為麗麗在隔壁的房間裏啊!

但在隔壁房間裏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就猜不到了。教授用排除法排除了王福至和大力,接著將副所長也排除掉了。那麼就隻鎖定兩個男人了,在剩下的兩個男人之間,他再也無法從中斷定一個了。麗麗邀請那兩個男人跳舞時都拎起裙子行了屈膝禮,一想到這一點他又妒火中燒起來,按麗麗的說法,她那是在“逢場作戲”。

那麼現在又是怎麼回事呢?又該做何解釋呢?

“逢床作戲”嗎?

但是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被那叫麗麗的女子“逢床作戲”地對待對待啊!被“逢場作戲”地對待沒有自己的份兒已成鐵的事實,卻還要在隔壁聽到她“逢床作戲”地對待別的男人時不斷弄出的響聲,這使他不但妒火中燒而且惱火透頂。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隻得也起身服了一片安眠藥。